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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疯了......
    天很快暗了下来。
    晚饭又是稀粥冷馒头咸菜。
    一连几天都吃这个,口中淡而无味,实在难以下咽。慕念春平日对吃食最是挑剔,这几日几乎是逼着自己吃下去。
    石竹也默默的吃着冷馒头。好在粥还是热的。
    整日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去一步,主仆两个没有别的事可做,又低声闲话起来。
    “已经整整四天了。”石竹忧心忡忡的叹道:“也不知道齐王殿下有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只怕是不容易。”慕念春也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韩越太小心了。根本不准那几个侍卫出入,宁愿每顿都吃稀粥馒头。这个小院子常年锁着,半点都不惹眼。齐王再精明厉害,只怕也找不到这里来”
    以齐王的性子,若是有了线索,只怕早就找过来了,怎么可能等上四天这么久。
    ;;小说 .
    说起这个,石竹也是一肚子的闷气:“善能师太还生着病,他们也不请大夫来,只在药铺里买了些退烧的药材回来。这两天善能师太一直没怎么退烧。就算当年有对不住韩将军的地方,他对自己的亲娘也未免太过冷血了。”
    肯买些药来已经算不错了!韩越真正冷血无情的时候,可比现在要厉害多了!
    以前她一直怕他恨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韩越的身世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幼年时又经历过那么多的惨事。也怪不得心理阴暗扭曲
    慕念春沉默着没有说话。
    石竹敏感的察觉到慕念春心情低沉。试探着问道:“小姐,你是不是觉得韩将军也有可怜的地方?”
    除了重生的秘密之外,慕念春在石竹面前几乎毫无秘密,想了想嗯了一声:“他确实有可怜之处。”不过,这绝不应该成为他暴戾滥杀的理由。她也绝不可能因为知道了这些就对他心软。
    前世的恩怨纠葛延续到了今生,早已成了一本理也理不清的烂账。谁对不起谁,谁又辜负了谁,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从没有和他再续前缘的念头。
    “小姐,”石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韩将军他对你似乎很在意。”
    虽然没经历过情事。可石竹整日待在慕念春身边,自然能察觉出韩越对慕念春的特别。她们被软禁在此,却并未受到什么虐待。饭食确实寒酸了一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换洗衣物也只是普通的棉布衣裙。韩越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阴沉着脸。不过。却从未真正做出过伤害小姐的事。
    慕念春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她前世下毒杀了他。以他的性子,至今都没动手杀了她,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他对“鸟笼里的金丝雀”的喜爱。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更多一些
    门外忽的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慕念春和石竹都没觉得意外。韩越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每次待的时间都不一定——主要得看慕念春什么时候会把他气走。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陌生的青年男子。
    韩越几乎每天都易容成不同的样子。不过,不管怎么易容,慕念春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能将他认出来。
    韩越看了石竹一眼。石竹心中虽然不忿,却也只能不情愿的起身退出了门外。
    慕念春习惯性的保持沉默,韩越也没说话。每次都是这样,总要无言的较劲对峙片刻。他沉得住气,她也有的是耐心。只看谁先忍不住打破沉默。
    韩越忽的张口说道:“待会儿我们就启程离开京城。”
    什么?
    慕念春一惊,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韩越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你不需要知道理由。过会儿我会让人给你易容,然后再喝下迷药。免得你一路上动什么逃走的心思。”
    慕念春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
    齐王一直在命人找她,此时城门处盘查的一定比平时紧的多。按理来说,在这个院子里藏身才是最好的办法。韩越为什么忽然要在此刻离开京城?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不得不离开?
    “外面出事了!”慕念春的语气十分肯定:“所以,你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回赵州去。”
    韩越没有否认,眼中却浮起一丝类似自嘲的情绪:“我前世大概是瞎了眼,竟然一直以为你没有心机温柔可人。”事实上,她聪慧敏锐的惊人,只凭着短短几句话,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他易容过后,悄悄潜去韩府打听消息。只可惜韩家也被封了府,为了不惊动看守韩府的侍卫,他又原路悄悄返回。同时也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不能在京城藏下去了,必须得尽快回赵州。
    赵王一定会反,否则一旦被押回京城,就是死路一条。这么要紧关键的时候,他一定要回赵王身边,为赵王出谋划策甚至是领兵陷阵。纵然再恨死去的惠妃,纵然恨不得赵王父子都去死。可此时他还是赵王麾下的人,也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赵王早早被击溃,他想图谋的大计也就彻底完了。
    而且,韩云石父子都进了刑部天牢,此时的他根本无力救他们出来。想救人,还要靠赵王齐王着实毒辣犀利,看准了他的弱点,下了这么一步旗。他明知道离开京城风险极大,也不能不冒这个险。
    若想风险小一些,他可以扔下慕念春
    这个念头刚一浮上脑海,就被他毫不犹豫的扔到了一旁。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慕念春都是他的女人。他绝不会将她让给齐王。哪怕是死,也得死在他身边死在他的手里!
    在韩越阴冷的目光下,慕念春的心里也涌起阵阵寒意。
    韩越是铁了心要带她一起离开京城。易容改装,再让她喝下迷药,或许再用别的法子遮掩如果韩越真的计划成功了,她岂不是要随他一起回赵州?
    慕念春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要回赵州,带上我速度一定会慢很多,也会多几分危险。就算真的安然到了赵州,你又要怎么向赵王解释?”
    韩越扯了扯唇角,眼神冷厉:“什么也不用解释。赵王已经不得不反,我掳了未来的齐王妃回去,也不算什么。或者,你是希望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一了百了?”
    慕念春哑然。
    蝼蚁尚且偷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谁也不想轻言生死。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她都不能放弃。可让她就这么老老实实的配合着一起逃出京城,心里着实万般不情愿。
    “到了赵州,你打算怎么安置我?”慕念春脑海中不停的想着对策,口中随意的问了一句。
    韩越神色莫测的应道:“当然是随着我回韩府。你不用怕小杨氏会对你如何,我会暗中‘处理’了小杨氏。你尽管放心的在韩府住下。等将来我夺了大秦江山,再封你为后,让你入住仁明殿”
    这番话透露的信息是在太惊人了!
    慕念春不敢置信的看着韩越:“你、你说什么?”
    她前世杀了他,他没有动手杀她报仇,竟还打算夺了江山之后让她做什么皇后他简直是疯了!
    韩越看透了她的心思,不无自嘲的扯了扯唇角:“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我也觉得我快疯了!我应该一刀杀了你这个心如毒蝎的女人。可是,我下不了手。又不愿你和齐王在一起。所以,只能将你带回赵州。”
    恨之入骨,却又无法放手。
    每个人命中都有逃不过的劫数,她就是他的劫数!
    慕念春脑海中一片纷乱,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这样的话对韩越来说,无疑于示爱她从来没有想过,韩越竟是真的爱她!可这份爱意,非但没让她觉得欢喜,反而不寒而栗。
    小杨氏和他是结发夫妻,为他生了一子一女。在做了皇后之后确实心胸狭窄手段狠辣,对韩越却是全心全意。韩越不念半点夫妻之情,轻飘飘的就决定了小杨氏的命运
    这样的爱,阴暗扭曲,令人心惊胆寒。
    同样身为女子,她为小杨氏觉得浓浓的悲哀。
    明知道会激怒韩越,慕念春还是勇敢的说了实话:“我不会随你回赵州,更不想做什么皇后。你还是一刀杀了我吧!”
    拒绝的干脆利落!
    韩越眼底燃起灼人的怒焰,似要将她焚烧,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慕念春!你是不是笃定了我下不了手,一次一次的激怒我!”
    慕念春毫无畏惧的回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从来没为做过的事情后悔,也从来没想过要取代小杨氏。这只是你的想法你的决定!”
    韩越眼中的怒气越来越浓烈,伸出手要掐她的脖子。
    慕念春没有闪避躲让。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她的脖子之际,门外忽的响起了惊呼声和刀剑声
    
    ps:韩越这样的爱,身为女人,敢要吗?欢迎书友们积极留言讨论~o(n_n)o~
 第二百三十八章 救人(一)
    韩越面色陡然一变,迅疾的拔出长刀。还没来得及开门出去,门就被用力的踹开了。
    站在门口的,赫然正是齐王。
    韩越心里一沉,不假思索的伸手将慕念春拉进怀中,将刀横放在她的脖子上。
    慕念春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正好撞上了锋利的刀刃。脖间一阵剧痛,涌出了鲜血。
    齐王面色大变,怒喝道:“韩越!是男人就放开她。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韩越在看到慕念春脖间流血的刹那,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懊恼。可这一丝情绪消散的极快,在看向齐王的时候,已是目光森冷:“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齐王看着俏脸煞白脖子上一直不停流血的慕念春,一颗心似被揪着,疼的直发颤。他迅速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最好的伤药,快些给念春敷上。”
    韩越动也没动,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要是胆敢靠近半步,我立刻就杀了她。”无意中伤了慕念春,他同样心痛。可此时此刻,绝不宜流露出来。不然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慕念春直到此刻才勉强回过神来,脖子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鲜血顺着脖子流下来,染红了衣裳,看着触目惊心。
    她硬是忍着没呼痛。
    一旁的石竹看着这一幕,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她鼓起勇气走上前来,央求道:“韩将军,小姐脖子伤的不轻,一直在流血。请容奴婢先为小姐上药止血。”
    韩越眸光一闪,对齐王说道:“你先退出门外。”
    齐王想也不想的应了,将手里的白瓷瓶给了石竹。迅速的退开了几米远。
    石竹连眼泪也顾不上擦,急急的走到慕念春身边,为慕念春上药止血。大概是流血有些多。慕念春的脸颊十分苍白,还有些轻微的眩晕。
    韩越没什么表情的将刀抵在慕念春的胸口。
    伤药确实极为见效。刚敷在伤口不久,血便止住了。屋子里没有其他东西可包扎,石竹便用力的撕下裙摆折叠成长条,轻柔仔细的将伤口包扎起来。忙完这一切,石竹才稍稍松口气,低声问道:“小姐,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眼下这样的情形实在算不上好。
    脖子受了伤,身上血迹斑驳。被人用利刃抵着胸膛......可慕念春的心情却从未这样好过。齐王终于来救她了!
    慕念春忍住展颜微笑的冲动,轻声安抚石竹:“我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石竹忍着泪水,声音里却已有了鼻音:“没事就好。”
    门并未关紧,院子里的动静清晰的传了进来。跟在韩越身边的侍卫只有几个,纵然身手再好,也不可能以一敌十。很快,几个侍卫就各自受了伤,被齐王府的暗卫重重围住了。
    齐王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韩越,你逃不出去了。快些束手就擒。我可以给你留一条生路,如果再冥顽不灵,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韩越薄唇抿的紧紧的。溢出一声冷笑:“能和齐王妃一起共赴黄泉,倒也不枉此生!”
    齐王眼中射出愤怒的火焰,却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万一韩越情急之下,真的来个同归于尽......不行!无论如何也要先救回慕念春。
    齐王悄然冲身边的董二使了个眼色。董二身上带着烈性的迷烟,只要点燃扔进屋子里,韩越等人很快就会被迷晕......
    还没等董二拿出迷药,屋内就传出了韩越冷酷之极的声音:“你大可以让人放些迷烟之类的进来试试,看看是迷烟发作的快,还是我的刀更快。”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冲正欲动作的董二摆摆手。
    他赌不起!
    ......
    门里没了声音,门外也没了声响。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齐王心念电转。扬起声音说道:“韩越,我要进去和你好好谈一谈。就我一个人进去。”边说边上前推开门。
    引入眼帘的。是慕念春苍白的俏脸。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齐王心中又是怜惜又是酸涩。逼着自己移开目光,和韩越对视:“你已经逃不掉了,放开念春,我可以饶你一命!”
    “这样的话,拿去哄哄三岁的孩子还差不多。”韩越深幽的眼眸闪出浓浓的讥讽:“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这么傻的相信你的话吧!”
    只要他一放下刀,齐王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命众人围攻他!
    齐王被说穿了心思,却没有半点愧色。韩越精明狡诈,轻易不会上当。想救回念春,肯定没那么容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念春?尽管开出条件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韩越冷笑连连:“什么都可以答应?说的倒是深情!好,你现在就用剑自裁,等你咽气的那一刻,我就放了慕念春。”
    齐王面色不改:“这个条件不行,重新换一个。”
    韩越面无表情的说道:“放了二叔他们,还有外面的几个侍卫,为我们准备好马车,送我们出京城。”
    齐王挑了挑眉,冷然说道:“念春只有一个人,你却要换这么多人,我也太吃亏了。只放你和几个侍卫走,韩云石父子不能走!”
    “必须放了他们!”韩越半步不让:“否则就等着为慕念春收尸吧!”
    齐王眸光微闪:“他们被关在刑部的天牢里,没有父皇的命令,根本无人敢放了他们三个。更何况,现在又是晚上,我就算想进宫求情,也来不及......”
    韩越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齐王:“这是你的事。我只给你一个时辰时间。一个时辰过后,我要看到二叔他们三人。还要有两辆马车,干粮和水。如果一个时辰过后没见到这些,你就可以准备丧事了。”
    齐王面色十分难看,口中却没有犹豫:“好,我答应你这个条件。一个时辰过后,你要的东西和想看到的人,都会出现在你面前。你要信守承诺,放了念春。不然,我不介意先杀了韩云石父子!”
    韩越冷冷说道:“你把我当傻子吗?要是放了慕念春,我还有命离开京城吗?我要带着她一起离开京城,等到了赵州,再放人。”
    “你开什么玩笑!”齐王面色沉了下来:“念春要是被你挟持回了赵州,你怎么可能再放她会来。纵虎归山的事我敢,不过,放念春和你一起离开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韩越同样半步不让:“慕念春必须随我一起离开。否则,我宁愿和她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这几个字说的阴测测的,带着逼人的寒意。
    慕念春反射性的想起了前世她和韩越同归于尽时的情景,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前世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此时就像是噩梦的诡异延续。
    主角依然是他们三人。只是,齐王不再是那个看客,却在费尽心思的救她。
    她没有矫情的喊什么“不要管我先杀了韩越”之类的废话。这种话除了激怒韩越让齐王更被动之外,毫无用处。她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静,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免得干扰了他们两人口舌争锋。
    齐王看似目不斜视,实则一直在留意着慕念春的神色变化。眼角余光瞄到她镇定的样子,心里涌起骄傲的酸楚。
    齐王忽的张口说道:“你要的是人质,能保着你安然到赵州。你放了念春,我来做人质!”
    慕念春全身一颤,眼里闪出了水光:“不行!你若是做了人质,他更不会放过你。你绝不能冒这个险。”
    齐王冲她安抚的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好一对情深意长感人至深的苦命鸳鸯!”
    韩越只觉得这一幕刺目之极,怒火和嫉火交织在一起,熊熊燃烧。幸好他脑海中还有一点清明,没完全被冲昏头脑失去理智:“不用再说了。我只要慕念春做人质。你若是放心不下,可以带人一路随行送我回赵州。等靠近赵州的时候,我就放了慕念春和你一起离开。”
    齐王讥讽的看了韩越一眼:“要是真的到了赵州,就算你想放我和念春走,只怕赵王也不肯。你觉得我会傻到自动送上门做人质吗?我最多容你走上一天的路程。一天过后,我就带着念春回京城。至于你能不能逃回赵州,就得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韩越迅速的说道:“三天!”
    “两天!”齐王回答的同样迅捷:“再多绝不可能!”
    韩越冷哼一声:“好,两天就两天!”
    经过激烈的口舌交锋,两人终于初步达成共识。
    韩越冷冷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去刑部天牢要人了,我只给你一个时辰......”
    “不用一个时辰。”齐王淡淡说道:“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将韩云石父子三人都带来了,他们就在院子外。马车干粮水也早就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可以上马车出发离开京城!”
    韩越:“......”
    ps:写这一段的时候,觉得紧张的透不过气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救人(二)
    韩越目的达成,却没有丝毫快意,面色十分难看。
    齐王在来之前就早有准备,显然是猜中了他会提什么样的条件。不惜纵虎归山,也要换回慕念春......
    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十分糟糕!
    可他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条件!
    他想要的不是同归于尽,而是登临天下佳人相伴。没了性命,就什么都没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是他落了下风,这口闷气不咽也得咽下......
    韩越深呼吸一口气,冷冷说道:“先放了我的几个侍卫,命人为他们疗伤。然后护送我们出京城。”
    齐王将心里的喜意强行按捺下来,迅速的点头应了。然后喊来董二一声,迅速的吩咐了一番。
    董二迅速应了。
    ......
    等待的时间就像凝滞了一般。
    齐王直直的站在门口。
    韩越同样站的笔直,手中的长刀依旧稳稳地落在慕念春的胸口上,纹丝未动。
    锋利的刀锋闪着雪亮的光芒,上面犹自带着未干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慕念春之前受伤流了不少血,巴掌大的小脸异常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不过,她的眼神却很镇定平静。偶尔和齐王对视一眼,很快又垂下了眼。
    韩越此时心情一定不算好。她还是收敛一些,免得激怒了他。
    一盏茶时间过后,一切都准备妥当。几个受了伤的侍卫都被匆匆的止血包扎过了。除了一个伤的太重不能行走之外,其余五个受的只是轻伤。包扎过后走动无碍。
    齐王淡淡的说道:“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韩越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先让所有人都退出院子,等我们上了马车才可以跟上来。”
    齐王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此次来的侍卫约有百余个,俱都是齐王暗卫中身手最好的,动作十分利落。齐王一声令下。便迅速的退出了院子外。
    这条巷子里的十几户人家,听到打杀的动静,都被吓的魂飞魄散。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躲在屋子里。根本无人敢露头偷看。
    “起来,”韩越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和我一起上马车。”
    慕念春没有吭声。柔顺的起身,随着韩越一起往外走。那把锋利的长刀,此时依然抵着她的胸膛。只要稍一用力,就会要了她的小命。
    院子里此时空荡荡的,除了齐王之外,只有董二和另一个少年。那少年见到慕念春时,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小姐......”
    慕念春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少年:“小贵子。你怎么在这里?”
    小贵子?!
    韩越霍然看了过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今天早上在巷子里遇到的那对父子。
    怪不得他会觉得这个少年眼熟......原来,这个少年竟是当年的那个小贵子!齐王能找到这里,一定是小贵子通风报信!
    韩越心里涌起怒火,忽的停下脚步,冷冷说道:“我要带上小贵子一起走。”
    “不行!”没等齐王张口,慕念春便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绝。
    以韩越的性子,绝不可能放小贵子活着回来。
    韩越眼眸微眯,眼神冷酷无情:“他必须要跟我走。否则,之前说的一切全部作废。”
    齐王一惊,心里涌起怒意。正要说什么,慕念春已经抢先一步冷冷应道:“你用我的性命来换你自己的命,还有韩云石父子三人和这几个侍卫。怎么说都是你占了便宜。你若是还不知足。那尽管对我动手好了。今天就一起死在这里!”
    语气狠辣果决,竟是半步不让。
    韩越心头火起,手中的刀微一用力,慕念春的胸口缓缓溢出鲜血。本就血迹斑驳的衣裳又多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慕念春俏脸愈发苍白,却没有退缩,动也没动。
    齐王看的又急又怒又心痛,咬牙切齿的怒道:“韩越,你若是胆敢再伤害她一星半点,我一定饶不了你!”
    就在此时。小贵子走上前来。眼睛红红的说道:“只要小姐能平安无事,奴才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奴才愿意跟着一起去。”
    明知有去无回。小贵子依然义无反顾的挺身站了出来。
    就像前世一样。在最危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用自己的命换主子的性命!
    ......
    被长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没哭。受伤流血的时候没哭,被逼着走出屋子的时候也没落泪。此时此刻,慕念春却是泪流满面。
    石竹也哭了起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郑喜也红了眼眶。心里暗暗想着,虽然这个小贵子笨嘴笨舌的不甚伶俐,关键时候倒是有些血性......
    齐王默然片刻,忽的张口说道:“小贵子不能让你带走。如果你固执己见,那就休怪我不客气。我立刻就让人杀了韩云石。”
    ......竟摆出了不管不顾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狠辣!
    韩越瞳孔陡然收缩,杀意大盛,手下再一用力。慕念春的胸前又溅出了一朵血花。
    小贵子和石竹同时惊呼一声。
    慕念春苍白如纸满是泪痕的俏脸却绽放出一朵笑靥,美的惊人。
    齐王果然是懂她的。如果这个时候真的答应韩越这个要求,用小贵子来换她的命。就算她被安然救了回来,她也不会安心。
    这也是齐王和韩越最大的不同。韩越或许也是爱她的,可他的爱阴暗偏执扭曲,随时翻脸无情,令人胆寒。齐王却是真正的把她放在心上,在意她的人,也尊重她的选择和决定。
    世上有这样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她。即使下一刻就死去,今生也无憾了。
    ......
    韩越阴沉的看着慕念春含泪绽放的笑颜,心中嫉恨欲狂!
    什么也不管了。就这么和她同归于尽!他得不到的,凭什么齐王可以得到!只要他用力的挥刀,她就会香消玉殒一命归西......
    韩越握着长刀的手渐渐用力。青筋毕露。
    齐王眼眸暗了下来,逼着自己保持冷静。不能退让。
    短短片刻时间,却像过了天长地久。气氛紧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只听到石竹压抑的哭泣声。
    韩越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也罢,区区一个奴才的贱命,还不值得我放在心上。走吧!”
    ......总算是让了步!
    齐王终于暗暗松口气,后背早已是冷汗涔涔。
    幸好韩越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万一韩越一个冲动之下真的伤了念春......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小贵子低声哭了起来。小姐为了他,差点命丧当场。现在胸口还在流血......
    慕念春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小贵子,你先回去送个信。告诉爹娘一声。让他们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小贵子哽咽着应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小姐随着持刀的凶徒走出了院子。没人押着石竹,石竹却抹着眼泪跟了上去。
    小姐脖子上的伤刚止了血,胸口上又多了新伤。幸好伤药还有一些,她得快些为小姐敷药才行。
    ......
    巷口果然停了两辆马车。十几个侍卫手持兵器站在马车外。
    几个受伤的侍卫坐上第二辆马车。
    第一辆马车里坐着韩云石父子三人。三人俱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眼上被黑布蒙着,口中被塞着布。韩越看在眼里,心里沉甸甸的难受之极。
    韩云石对他视若亲生。韩骐韩励对他这个兄长尊敬有加,十分亲近。在他心中,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无人可以取代。
    韩越用左手为韩云石拉下眼上的黑布,再取出手中的布团,低声道:“二叔。你还好吧!”
    韩云石早已被眼前的一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被捆绑着蒙着眼领出天牢,他还以为死期到了。没想到之后就被关到马车里,绕来绕去的到了这里。等了半天,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眼前这张面孔却十分陌生。还有那个面色苍白血迹斑斑的美丽少女......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越简短的解释:“二叔,是我,我现在易了容。”
    是韩越的声音!韩云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越沉声道:“一路上我再和你慢慢解释,我们现在先离开京城。”他右手中握着刀,单凭一只左手根本无法解开韩云石手腕上的绳索。略一犹豫将刀放了下来。迅速的为韩云石父子三人一一解开绳索。
    以齐王对慕念春的在意,此时绝不敢轻举妄动。
    石竹趁着此时。立刻取出药瓶为慕念春上药止血。
    胸口上的伤口不大,却比脖子上的伤深了不少。药粉撒了半瓶,才堪堪止住了血。只是伤的地方不便包扎,更不好细细查看。只能这么粗略的处理一番。
    慕念春脖子痛,胸口更痛。衣裙上满是血迹,看着触目惊心。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
    石竹哽咽着低声道:“小姐,你暂且忍上两天。”这两天一直在马车上赶路,根本没办法养伤。
    慕念春忍着疼痛,挤出一丝笑容:“放心,我能撑得住。”
    韩越闻声看了过来。
    ......
    ps:写到小贵子这一段的时候,我很不争气的哭了~
 第二百四十章 救人(三)
    车厢四个角上都挂着小巧精致的风灯,将车厢里照的十分亮堂。
    慕念春恹恹无力的坐在那儿,俏脸惨白,脖子被棉布条缠着,隐隐渗出血迹。淡粉色的衣裙似开了朵朵红梅,尤其是胸口,血迹几乎将衣衫全部染红了。
    韩越心中隐隐揪痛了起来。这样伤她,不是他的本意可伤都伤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太过矫情了。
    韩越目光复杂的看了许久,然后将目光移开。
    两辆马车缓缓的出发了。
    齐王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我会亲自送你们出京城,你不准再伤念春一星半点。”声音里满是对慕念春的心疼和对韩越的愤怒。
    韩越收敛了所有情绪,冷哼一声:“你领着你的侍卫在前领路,不要靠马车太近。我听着马蹄声心里烦躁。”
    齐王隐忍着怒气,淡淡的应了:“好,我都答应? .你。”
    说着,便领着一众侍卫在前领路。又留了一部分遥遥的在后面跟着。
    两辆马车的车夫都是齐王府的人,马车上的人要么受了伤,要么是被关在天牢几天没吃东西饿的浑身没力气,唯一能动手的只有韩越。他身手再好,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想逃是不可能的事。
    韩励惊魂未定,一脸仓惶的低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会在京城?又怎么会掳了四小姐来?”此时的韩励,不过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几天的变故。足以令他心惊胆寒。
    韩越性子阴沉冰冷,对着韩励倒是温和了不少:“你什么也不用多想,随着我一起离开京城就是了。等到了赵州就安全了。”
    赵州?
    韩励依然惶惶不安:“大哥,赵王父子真的犯了谋逆的大罪吗?到了赵州又该怎么办?”
    韩云石自然比韩励冷静的多,很快就看清了事实:“留在京城,我们韩家上下十有八九逃不了一死。倒不如狠狠心去赵州,说不定还能博一条生路。”
    这么多年来,韩云石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可事实上,他从未遗忘过兄长被害的事实。谋逆就谋逆!他早就想杀了狗皇帝为兄长报仇了!
    韩云石一张口,韩励立刻垂下头不吭声了。
    韩越看向韩云石。低声将自己到京城的来意解释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没想到赵王世子功亏一篑。在最后一刻竟被齐王识破了计谋。我特地掳了慕四小姐,就是为了要挟齐王,让他送我回赵州。”
    这个理由说来似模似样,韩云石没有起疑心。只低声问了句:“万一齐王趁我们睡着了动手抢人怎么办?”
    韩越想也不想的说道:“他不敢冒这个险。”顿了顿又道:“从现在起。我们几个轮流看着她。只要有她在手。齐王绝不敢轻举妄动。”
    也只能如此了。韩云石默默的点了点头。
    韩越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人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糟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出人意料,他竟忘了将善能也一起带出来。转念一想。韩云石也在,还是别让他们两个碰面的好。
    十八年前,她狠心的抛弃了他这个儿子。今天晚上,他也抛下她一回。也算扯平了。
    同一时间里,慕念春也想到了善能,正要张口说话,韩越已经冷冷的瞄了过来。眼中的含义显而易见。
    慕念春无奈的住了嘴。因为失血过多,伤口又疼的厉害,头脑渐渐昏沉起来。不知不觉中,慕念春靠着石竹昏睡了过去。
    石竹动也不敢动,唯恐惊醒了慕念春。心里默默想着,小姐就这样昏睡两天吧!等醒来之后,就能从这个可怕的男人身边离开了
    大概是顾及着慕念春的伤势,马车行驶的缓慢平稳。两个时辰之后,才到了北城门。守着城门的将士在见到齐王本人的时候,乖乖的开了城门。
    百余匹骏马不疾不徐的跑着,被夹在中间的马车也缓缓的行驶着。齐王强忍住掉头的冲动,在心中默默想着。再忍两天,将念春救回来
    只要一想到慕念春脖子上胸口上汩汩流血的样子,就一阵窒息般的痛苦。活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沉默着骑了一夜的马,离开京城足有百余里。天渐渐亮了。
    前面有一个驿站,可以停下休息片刻吃早饭,让马也吃些草料。
    齐王停了下来,低声吩咐董二:“去马车边说一声,我们要下马休息吃早饭。马匹也需要休息。”
    董二应了一声,匆匆跑到了马车边。很快就苦着脸回转:“殿下,韩将军不肯下马车,说在马车上休息就行了。也不要吃的,马车有干粮和水。他还说,殿下不要故意拖延时间。最多半个时辰就得重新启程。”
    韩越的反应在齐王预料之中。齐王神色不变,淡淡说道:“知道了。侍卫们身上肯定都有伤药,你找一瓶最好的送过去。就说留着给四小姐治伤。记得提醒韩越一声,若是四小姐有半点不妥,他们韩家所有人都等着陪葬!”
    明明声音很平静淡然,可透露出的狠戾还是让董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董二不敢怠慢,忙去找了伤药,送到了马车边。又将齐王的话学了一遍:“这瓶伤药是给四小姐治伤的。殿下说了,如果四小姐有半点损伤不妥,韩家所有人都要陪葬!”
    马车里响起一声冷笑。
    车帘忽然被掀开,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易容过后。韩越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愈发刻板,眼里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成冰块。
    韩越接过药瓶,冷冷说道:“我改主意了,一炷香以后就要出发。不然,就让你主子先为慕念春收尸!”
    董二:“”
    一个比一个狠辣!娇弱又受了伤的四小姐,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熬过这两天
    虽然速度不算快,可整天坐在马背上还是很累人的。而且,吃饭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就得匆匆再次赶路。一天下来,几乎人人腰酸背痛累的散架了。
    到了晚上就更难熬了。
    韩越依然不肯下马车。就在马车里睡着。齐王等人自然也不能全进驿站。免得韩越趁着半夜逃跑。百余人分作两班,轮流盯着马车。这么一来,每个人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
    齐王没有睡,就站在马车外五六米左右的地方。目光似要穿透车厢。看清慕念春此时的模样。
    慕念春现在很不好。
    伤口虽然上了止血的药。却没有好好包扎。又一路奔波,体力精力都迅速的流逝。一直昏昏沉沉的,全身忽热忽冷。石竹白天喂了她一些馒头和水。她只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石竹心如刀绞,却连哭都不敢哭。唯恐小姐听到自己的哭声还得强打着精神安慰自己。
    韩越没有再用刀抵着慕念春的胸膛。他坐在对面,目光定定的落在慕念春的脸上,神色复杂极了。
    既连年龄最小的韩励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大哥不是说掳来慕四小姐是为了要挟齐王吗?可他怎么觉得大哥对慕四小姐特别的在意
    韩励都能看的出来的事,韩云石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他含蓄的暗示道:“已经不早了,你先休息,这一夜由我来盯着。”一直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女子看,又是这么尴尬的敌对身份,显然不太合适。
    韩越默然片刻,才嗯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
    一夜到天亮,不知有没有睡着
    董二和郑喜各自睡了半夜。郑喜起来的时候,见齐王依然站在马车外,心里一阵酸涩,低声道:“殿下,你一夜都没睡,今天能撑得住吗?”
    齐王沉默许久,才低低的说道:“我不敢闭上眼睛。”
    他害怕在陷入梦乡的时候,韩越会伺机逃走。更怕一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慕念春有事的消息。
    只有这么远远的看着马车,他才能安心。
    郑喜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在殿下身边伺候几年,见惯了殿下人前轻狂肆意人后精明深沉,却从未见过殿下这般痛苦脆弱无助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去厨房那边吩咐一声,做一碗热汤面送到马车上去。”马车上只有干馒头和冷水,慕念春身上还带着伤,总该吃些热的。
    郑喜打起精神应了。
    热汤面很快做好了,送到马车边,是石竹撩起车帘接过了碗。匆匆一瞥,只见到石竹红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庞。
    慕念春额头发烫,只喝了几口热汤就喝不下去了。有气无力的说道:“石竹,剩下的你吃了吧!”
    石竹哪里吃得下去,忍着眼泪将碗又给了候在马车外的郑喜。
    郑喜端着没怎么动过的碗走到齐王身边,低声叹道:“殿下,四小姐没胃口,吃不下。”
    齐王默然无语,抿紧了薄唇:“去吩咐一声,我们现在出发。”
    
    ps:这一章好像有点虐到念春了~咳咳,这是故事情节需要,希望大家别扔转头拍我~
    说一说更新的问题。熟悉我的老读者都知道我的更新习惯,一般都是双更。因为今年带了六年级,工作特别繁忙,所以更新确实少了一些。不过,只要能忙的过来,还是会尽量双更的。如果一更,肯定是因为那一天特别忙。希望读者们谅解~
    下周四有大封推,要三更。所以接下来几天得存稿,留着周四周五爆发,么么大家~o(n_n)o~
 第二百四十一章 救人(四)
    马车又走了一天。
    慕念春一开始昏昏沉沉的还有些意识,到后来渐渐陷入昏迷。
    石竹小心翼翼的为慕念春调整好姿势,靠在自己的身上。挪动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慕念春口中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石竹眼圈陡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怎么样了?”韩越的声音响了起来。
    石竹满心的愤怒,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激怒韩越,忿然说道:“小姐脖子和胸口都受了伤,根本没好好的止血包扎。又一直颠簸赶路,伤口时不时的迸开流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你是不是还不放心?”
    石竹已经做好了韩越暴怒伤人的心理准备。
    韩越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发怒,只是用深幽难测的目光看着慕念春。
    慕念春斜斜的躺在石竹的怀里,眼眸紧闭,脸颊苍白,昏迷中依然蹙着眉头。口中偶尔溢出模糊的低吟,身上血迹斑斑。就像枝头最娇嫩的花苞经历了狂风骤雨,虽未凋零,却已没了原来的勃勃生机和娇美。只剩苍白憔悴。
    韩越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仿佛被针扎一般,尖锐而痛楚。
    过了许久,韩越才抬眼看向石竹:“日后你好好照顾她。”
    短短一句话,却不知蕴含着多少复杂的意味。
    石竹硬邦邦的应道:“这个不用你说,我自会好好照顾小姐。”伤了小姐的人是他,此时这般假惺惺的关切,未免太可笑了。
    韩越似要动怒,却又忍了下来。
    马车忽然停了。
    马车外响起了齐王的声音:“此时离开京城已有五百余里。离赵州也只有两三天路程。就到这里,你放下念春,自行离开。”
    韩越眸光一闪。冷冷说道:“我这边加上侍卫不足十人,你却带了上百个侍卫。我就这么将慕念春交给你,万一你再派侍卫来追杀我怎么办?”
    齐王似乎早料到韩越会这么说。想也不想的说道:“我让所有侍卫都留在此地,然后只带几个人。随你再行十余里。到时候你把马车留下,骑马离开。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说到最后,话语里满是讥讽。
    韩越毫不在意他的讥讽,淡淡说道:“十余里太短了,再走三十里。”
    齐王简短的应了句:“好,就三十里。”
    ......
    所有的侍卫都留了下来。齐王只领着董二郑喜等寥寥几人,骑着马尾随在马车后。董二等人不敢有丝毫懈怠,警戒又仔细的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齐王没有看周围。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落在马车上。
    一个时辰之后,约莫行了三十里左右。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官道上早已没了行人。
    齐王下了马,董二等人也都随之下了马。呈分散之势,将马车包围在中间。韩越明明没下马车,却如亲眼目睹一般,冷然说道:“将所有马都牵到前面,你们退开二十米远。”
    齐王隐忍压抑了两天的怒火像灼热的岩浆在胸膛里涌动不休:“韩越,你要是敢耍半点花样,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马车里传来韩越的冷笑:“彼此彼此!”
    马被牵到了前面。齐王等人按着韩越的吩咐退开了约有二十米远。
    此时,车门终于开了。
    齐王握紧双手,目光紧紧的盯着马车。只要韩越有任何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虽然人数相若,可韩越那边只有韩越和韩云石父子有动手之力,另外几个侍卫都受了伤。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韩越也同样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谨慎的提出诸多要求,以防齐王救回慕念春之后立刻翻脸。
    那几个受伤的侍卫先下了马车,然后是韩云石父子。韩越却迟迟没下马车。
    齐王按捺住心里的焦躁不安,逼着自己耐心的继续等待。
    马车里。
    慕念春依然昏迷未醒。石竹紧紧的搂着慕念春,警戒又防备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韩越:“你不是要走吗?为什么还不下马车?”多和他待上片刻,就多一份危险。
    韩越对石竹的诘问置若罔闻。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慕念春。
    石竹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复杂的眼神。夹杂着不甘怨恨怜惜心痛还有无尽的不舍......
    韩越忽的凑了过来。
    石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出手推挡:“你要干什么?”
    可惜她那点力气在韩越面前根本毫无作用。韩越轻而易举的将她的胳膊推开。迅疾的俯下身,在慕念春的额上印下一吻。然后抬头。深深的看了慕念春最后一眼。
    这次暂且放过你。
    总有一天,我会攻进京城。夺了周家的江山,然后再迎你入宫。
    ......
    当韩越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刹那,齐王紧紧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下。
    韩越动作十分迅速,上了马之后,立刻扬鞭策马。只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踪影。
    董二立刻问道:“殿下,属下这就回转,领人追杀他们......”话还没说完,齐王已经快步走向马车。
    齐王迫不及待的上了马车。引入眼帘的,是石竹泛红的眼眶和慕念春昏迷苍白的脸颊。齐王早已料到慕念春情形不妙,在亲眼目睹的这一刻,依然一阵揪心的痛楚。
    石竹哽咽道:“殿下,你终于来了。小姐已经昏迷了半天......”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韩越终于走了!小姐总算逃出生天了!
    齐王轻声道:“石竹,这两日辛苦你了。现在没事了,有我在,谁也休想再伤害念春。把念春给我抱着吧!”
    石竹含泪应了。
    齐王动作轻柔而仔细,像捧着世上最珍贵易碎的珠宝一般,谨慎小心的将因失血过度而昏迷的少女抱进怀中。期间不免又牵动到了伤口,慕念春皱着眉头低呼一声。干哑晦涩的低吟声,似一把钝钝的刀子割在齐王的心上。痛楚虽不剧烈,却持续不断。
    经过此事,他才知道,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不幸中的万幸,终于将她救回来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来......
    郑喜也上了马车。闻到车上浓浓的血腥味,看着满身血迹昏迷不醒的慕念春,郑喜那句“要不要派人去追杀韩越”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殿下此时满心都是慕四小姐的安危,哪里还有心思追杀韩越。
    再说了,韩越此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此地又已远离京城。就算派人追赶,也未必杀得了韩越。还是先回京城为四小姐治伤要紧。
    郑喜看向石竹。这两天,石竹一心照顾受伤的慕念春,根本顾不上别的。衣裙上沾了不少血迹,头发散乱,眼眶红红的,看着十分狼狈。
    郑喜看着一阵心疼,正要说什么,石竹忽的抬头看了过来,张口就问:“小贵子人呢,有没有随你们一起过来?”
    ......郑喜像是喝了一坛陈醋,心里酸味冲天,却硬是挤出笑容应道:“小贵子被留在院子里了,没有跟着来。你不用为他担心。”
    石竹稍稍放了心,一阵倦意上涌。这两天,她根本没敢合过眼。此时全身都松懈了下来,顿觉疲惫至极,就这么蜷缩在角落里,很快睡着了。
    ......
    眼前一片黑暗。
    她不知在黑暗中飘荡了多久。模模糊糊中,似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念春,念春!
    你快点醒来......
    这是......齐王的声音。她终于撑到他来了......
    脖子上的伤口很疼,胸口的伤口更疼,头脑昏沉疼痛,全身似乎都在疼。她根本没有睁眼的力气,不自觉的靠近他一些,汲取属于他的温暖。
    脸颊上有些湿湿的。
    是他哭了吗?那个精明深沉又骄傲任性的少年,在为她软弱的哭泣吗?
    别哭,我没事,一些皮外伤,很快就会好了。
    她费力的动了动嘴唇,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无力睁眼安慰他,她心中掠过一丝遗憾。然后,她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再胡思乱想了。很快又彻底的陷入了昏迷中。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全身有了知觉。
    有人在为她轻柔的清洗伤口。伤口一阵阵刺痛,不知敷了什么药,清清凉凉的十分舒适。然后被密密的包扎了起来。然后,有人用湿热的毛巾细细为她擦拭身子,又换上干净柔软的衣服。整个人都清爽舒适起来。再之后,一勺温热苦涩的药汁喂进了她的口中。
    一定是石竹。石竹做事最温柔仔细了。
    她模糊的想着,可惜还是没力气睁眼。
    药汁滋味实在苦涩难以下咽。她下意识的闭上了嘴,不肯再喝。
    一个略有些低沉沙哑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乖乖喝药,身子很快就会好了。”
    不喝!药太难喝了......
    她稚气的想着,然后,灼热的嘴唇覆在了她的唇上,舌头抵开她的唇,一点一点的将药汁喂了过来。
    哪有这么喂药的!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睁开了眼。
    ps:念春终于被救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醒来
    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俊美脸孔。
    平日见到的总是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此刻却憔悴的令人惊讶。眼中满是血丝,不知熬了多久没睡了。
    “你终于醒了!”齐王眼中满是狂喜,声音微微发颤。
    守了她一天一夜,她总算是醒了。
    慕念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依然虚弱的可怜:“我昏迷多久了?这是哪里?”目光所及处,分明是一个精致干净的闺房。她正躺在雕花的木床上,伤口处理过了,也换了干净的衣服。
    和马车上颠簸的两日比起来,此时此刻如置身天堂。
    齐王尚未从她醒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应道:“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我特地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先给你治伤。”
    这里是一处富商的宅院。他毫不客气的征用了过来,又请了当地的名医来为她诊治。清洗伤口敷药,又喂了退烧的汤药。她果然醒了。
    慕念春乍然醒过来,头脑尚未恢复清明,没有再多问。很配合的喝下了一碗汤药。
    齐王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心里既觉得快慰,又有些微遗憾。其实,之前的喂药方式也挺好的......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石竹捧着热腾腾的米粥走了进来,见慕念春已经睁眼醒来,顿时欢喜的红了眼眶。
    慕念春虚弱无力的笑了笑:“石竹,我好饿。”连着几天都没进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石竹破涕为笑:“奴婢这就伺候小姐喝粥。”
    刚端着碗到床边,就被齐王殿下接了过去:“给我吧!你之前辛苦了,也该好好歇一歇。”
    石竹眼睁睁的看着齐王抢了自己的差事,心中有些不满。她已经休息一天一夜了。一点都不累!倒是齐王,一直守在小姐身边,本该由她贴身伺候的事。都被他抢了过去......真是太过分了!
    齐王专注的喂慕念春喝粥,根本没留意石竹的不满。
    一碗热粥下肚。慕念春恢复了一些力气。打起精神说道:“别因为我耽搁了行程,还是早些回京城吧!”
    齐王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安抚道:“我已经命人去京城送信了。很快就会有人来迎我们回京。韩越此时大概还没到赵州,就算到了赵州,也来不及领兵追过来。你不用烦心,只管安心的躺着休息。”
    父皇的旨意应该已经到赵州了。此时赵王一定焦头烂额犹豫着要怎么应对,绝不会容韩越此时有什么异动。
    更重要的是,慕念春胸口伤的不轻。之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不宜赶路。就算再多休息半天也是好的。
    慕念春见齐王胸有成竹,也不再坚持回京城:“好,那就依你。”
    俏脸依然憔悴苍白没什么血色,可总算是醒了。
    齐王坐在床边,握着慕念春的手,静静的凝视着她。慕念春苍白的脸上悄然泛起淡淡的红晕。却没有闪避他的目光。
    两人对视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
    石竹痛心的察觉到自己太多余了,默默的退出了门外。
    ......
    “对不起。”齐王凝视着她的眼睛,低低的说道:“是我太过疏忽了。没料到韩越竟会亲自到京城来,更没想到他竟然记得前世的事。如果我再谨慎一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慕念春自嘲的笑了笑:“这怎么怪你。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和你我一样。记得前生的事情。更没想到他的目标会是我。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我被抓住掳走也是难免的。倒是你,这几天一定很不好受吧!又得瞒着我被掳走的消息,又得暗中寻找我的下落。看你满眼的血丝,是不是几天都没好好睡过一觉?”
    何止是没好好睡觉,这几天来,他几乎就没合过眼。
    齐王随意的笑了笑:“我没什么。只要能安然救你回来就好。以韩越的心狠手辣。这几日之内竟没苛待过你,已经出乎我意料了。”
    如果不是为了用她来要挟自己。韩越那天晚上未必下得了狠手!
    这一点,齐王心知肚明。
    面对着齐王洞悉一切的了然目光。慕念春难得的有了一丝心虚。
    韩越对她的心意昭然若揭,根本瞒不过齐王。可让她和齐王讨论韩越的心意......这话题实在太惊悚了,还是趁早换一个好了!
    慕念春果断的扯开话题:“这一次多亏了小贵子机灵,发现了我的下落,又及时的给你送信。”
    齐王配合着转移话题:“是,确实多亏了小贵子通风报信。”顿了顿又疑惑的问道:“我总觉得这个小贵子有些耳熟。”
    慕念春叹道:“当年我入宫时只是个低等的美人,小贵子是宫里的小太监。从那时起就在我身边伺候。后来,成了我身边的总管太监......”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说到小贵子挺身而出为自己顶下罪责被杖毙时,慕念春的眼中闪出了水光。
    就连齐王也为之动容了:“没想到你和小贵子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怪不得你当时那么坚持,宁愿激怒韩越,也要保住小贵子这条性命。”
    慕念春抬眸,唇角微微扬起:“也幸好你懂我的心思,没有同意韩越的条件。”
    “其实,我当时很害怕。”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形,齐王依然心有余悸,忍不住叹道:“韩越用刀伤了你的胸口,只要再深一些,就会伤及心肺。如果他再坚持一刻,只怕撑不下去的人就是我了。”
    最后一句,饱含着浓浓的情意。
    慕念春心里一颤,凝视着齐王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
    齐王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温柔的一吻。然后稍稍抬起头,在她的唇上低语:“你没事就好。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火热又直接的示爱,让慕念春的心怦怦乱跳,脸颊上的红晕愈发深了。
    齐王的眼中满是殷切的期待,显然是在等待慕念春的回应。
    慕念春鼓了半天的勇气,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索性闭上眼眸,狠狠心主动亲上了他的唇。
    这样的举动,比什么样的话语都更令人激动。
    相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齐王心花怒放,却惦记着她受着伤,不敢“妄动”,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唯恐压到了她身上的伤口。
    这个吻十分轻柔,如蝴蝶落在花蕊一般轻盈,却又甜蜜的令人窒息。
    慕念春受伤无力,刚才微微抬头,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齐王不忍心缠的她太厉害,抬起头低声笑道:“这次先放过你。等你身子好了,我要加倍讨回来。”
    慕念春羞恼的啐了他一口,眼眸里却是笑盈盈的。
    齐王怜惜的在她额上亲了亲:“你失血过多,身子虚弱,需要多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说,先好好休息。”
    慕念春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入睡。
    齐王连着几天精神紧绷未睡,也疲倦之极。小心的睡在她的身侧,用手臂将她揽进怀中。然后沉沉睡去。
    石竹在门外等了许久,不见齐王出来,忍不住轻轻推门看了一眼。引入眼帘的,就是两人相拥入眠的情景。画面很和谐很美好。
    就算有了名分,这样也太出格了。
    先是为小姐擦拭换药换衣服,现在又和小姐睡在同一张床上。石竹心中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又轻轻将门关上。
    ......
 第二百四十三章 震惊(一)
    这一睡就是大半天。
    慕念春睁开眼,齐王沉沉的睡颜引入眼帘。她就睡在他的臂弯里。
    他怎么可以和她同床共枕!!!
    可看着那张疲倦之极睡的极沉的俊脸,慕念春却又陡然心软了。她被掳走的这些日子,他一定很焦虑很着急,一边应付宫里的事,一边还要竭尽全力的找她。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又和韩越交锋较劲了两天,精神一直紧绷。之后还强撑着照顾她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也怪不得他如此疲累。
    慕念春心里涌起一丝怜惜,悄然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
    慕念春的手刚碰到齐王的脸,齐王就醒了。不过,难得她主动碰触他,他乐得闭上眼睛装睡。软绵绵的小手摸在脸上,感觉真是好极了
    & .;“明明醒了,还装什么睡。”绵软的小手缩了回去,耳边响起慕念春的娇嗔。
    齐王睁开眼,厚颜一笑:“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慕念春微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真睡和装睡的人当然不一样。只看他不自觉流露出的陶醉神情,也能看出他是在装睡。
    睡了大半天,齐王的精神恢复了不少。故作不经意的问道:“韩越掳走你那几天,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语气里飘出淡不可察的酸味
    男人表现的再大度,本质上其实都是小心眼的。这句话。在心里盘旋了几日,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韩越说的那些话,还是别学给他听了。省得他又要喝一缸子醋。
    慕念春避重就轻的答道:“他没对我说什么,只是质问我前世为什么要对他下毒。”唯恐齐王追问,立刻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对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和韩越的身世有关。”
    韩越的身世?
    齐王一惊,心里忽的涌起不妙的预感:“他的身世怎么了?”韩越不是韩大将军的儿子吗?为什么慕念春会用这么慎重的口吻提起他的身世?
    齐王的不妙预感,很快就成了现实。
    慕念春抬眸看着齐王,轻轻的说道:“他其实不是韩大将军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当今皇上。也就是你的父皇。韩越是你的兄长!”
    齐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韩越怎么可能是父皇的儿子?前世根本没有半点这样的风声
    可慕念春绝不会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她既然这么说。一定有证据!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冷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事情还得从我被掳走那天说起。当时我去探望生病的善能师太,韩越见到她的时候。显得十分震惊。还将她也一并掳走。我当时就起了疑心”慕念春轻声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善能被我诈出了实情。韩越也一直以为她的亲娘殉情自尽了。没想到她是诈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躲在慈云庵里。”
    冥冥中自有天意,让她和善能结识。随之韩越也这么巧的出现了。这个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终于真相大白。
    齐王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道:“怪不得他如此仇恨皇室中人,杀了赵王父子,又杀了周琰,就连宫里的嫔妃也一个都没放过。”
    原来,韩越竟有这么惊人的身世!
    皇上和臣妻的私生子这样的消息若是为人所知,绝对会成为震惊天下的丑闻!
    齐王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那天晚上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也一直都没见善能露面。”慕念春也皱起了眉头:“之后你有没有命人搜查院子?”
    齐王定定神说道:“我留了几个侍卫守着院子。如果善能还在屋子里,肯定会被发现带回齐王府。你放心好了!”
    慕念春嗯了一声,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按理来说,这么要紧的事,应该禀报皇上知晓。可是以皇上的身体状况,若是知道当年的韩夫人还在世,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受得起这个刺激
    这些不用慕念春提醒,齐王自然心知肚明。
    齐王皱眉许久,才叹道:“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办。等回了京城再说吧!”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两人俱都沉默了下来
    休息了一天之后,齐王府的侍卫亲兵们终于前来相迎。几百个侍卫骑着骏马,护送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前往京城。
    慕念春身上还带着伤,不宜匆忙赶路。两天之后,才到了京城。
    齐王府这么多侍卫实在太惹眼了。刚一进城门,齐王便命侍卫们先回府,自己则送了慕念春回慕家。
    早就得了消息的慕家人,俱都翘首期盼着慕念春的归来。
    马车从侧门进了慕府。
    齐王先下了马车,亲手扶着慕念春下了马车。众人几乎立刻就围了上来。
    张氏又是笑又是哭,慕正善抑制不住的双手轻颤,枫哥儿高兴的一个劲喊姐姐,张子乔眼中泛起水光。
    太好了!她终于平安回来了!
    在看到慕念春脖子被包扎的严严实实时,张氏的眼泪哗哗的往下落:“那伙凶徒,竟对你一个弱女子下手,实在太可恨太可恶了”
    其实,脖子上的伤不算重。胸口上的伤的更深。幸好没被张氏看到,不然还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
    慕念春面容依然苍白,精神还算不错,笑着安慰张氏:“就是脖子受了些轻伤,又没伤到脸,养些日子就会好了。”
    慕正善怜惜的看了女儿一眼,低声劝慰张氏:“念春能安然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受些轻伤不打紧。你别哭哭啼啼的了。”
    说的也是。女儿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张氏很快擦了眼泪,紧紧攥着慕念春的手问长问短。慕念春乖乖的一一作答。不过,有很多细节都掠过不提就是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张氏咬牙切齿道:“真没想到韩越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为了要挟齐王,竟将你掳走。”
    齐王及时的流露出歉然的神色叹道:“都是我连累了念春。如果不是因为我,韩越也不会对念春动手。”
    这也是慕念春和齐王暗中商议好的。她和韩越之前的恩怨纠葛,绝不能让任何知晓。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众人俱都深信不疑,一个个忿忿出言指责,情绪都很激动。就连一向信佛又心慈的朱氏,也咬牙说道:“这等恶徒,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慕念春受伤未愈,站的久了,不免有些头晕目眩俏脸泛白。
    齐王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见状不由得心中一紧:“念春,你感觉怎么样?若是倦了,就快点回院子里,别硬撑。”
    被齐王这么一提醒,众人才留意到慕念春面色苍白难看。
    张氏自责不已:“我光顾着问东问西,竟忘了你还受着伤。快些回院子里歇着,有什么话等日后慢慢再说。”
    回到熟悉的闺房里,躺在熟悉的床上,慕念春紧绷了多日的精神彻底放松了,很快就有了倦意。不知不觉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张氏坐在床边,爱怜的看着慕念春清瘦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齐王却没了坐在床边的资格,只能站在一旁。
    慕正善低声问道:“小贵子回来报信,说他偶然间发现了韩越的藏身之处。殿下领着侍卫前去救人。现在念春被救回来了,不知韩越怎么样了?”
    救人竟然救了四五天,这事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齐王轻描淡写的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韩越和慕念春之间的事自是轻飘飘的带过。可慕正善还是听的倒抽一口凉气:“为了救回念春,你竟然私下放了韩云石父子?这可是欺君大罪,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此事我自会向父皇解释。”齐王倒是半点不见慌乱:“伯父不用为此担心。”
    想想也是。人放都放了,皇上总不至于为了此事就治齐王的罪吧!不过,狠狠训斥一顿也是免不了的。
    慕正善想了想,又低声道:“若是皇上问起缘由,殿下打算怎么说?”
    要想解释这件事,慕念春被掳一事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去。
    齐王很清楚慕正善的顾虑,神色坦然的说道:“这事要瞒着母后和母妃她们。不过,总得让父皇知道。免得日后有人听到什么风声了,在父皇耳边说三道四。”顿了顿又道:“父皇很喜欢念春,知道念春被恶人掳走,一定会更疼惜念春。”
    这件事若是被皇后知道了,说不定会借此来大做文章。如果被容妃知道了,心里一定疙疙瘩瘩的不痛快。不过,皇上的接受度肯定会高很多。
    连“私~通臣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想来也不好意思指责儿子行事荒唐。
    如果皇上对慕念春曾被人掳走一事有微词,也不用紧张。只要诚恳的和皇上聊一聊“往事”,相信皇上一定会改变想法
    
 第二百四十四章 震惊(二)
    慕正善心中依然顾虑重重满是隐忧,可当着齐王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打起精神说道:“既然殿下这么有把握,那我也就放心了。念春已经安然归来,从今日起就在府中好好静养。殿下不用忧心。”
    赵王世子入了天牢,赵王党羽尽数被抓,赵王不知会做何反应。不管如何,大秦朝都将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齐王身在其中,根本无法避开。这么要紧关键的时候,就不必惦记慕念春身上的伤了。
    慕正善的话中还有一层更隐晦的深意。慕念春此次被掳受伤都是因齐王而起,在情势未明之前,齐王还是少来慕家为好。免得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齐王何曾精明敏锐,自然能听出慕正善的言外之意。虽然心中不舍,却还是点头应下了。
    待齐王告辞走了之后,慕正善和张氏也从慕念春的屋子里退了出来。
    夫妻两个多日来一直忧心焦虑精神紧绷,慕念春一回来,两人提了多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殿下对念春确实情深意重,为了救回念春,连私放囚犯的事也做了。”提起未来女婿,张氏心中满意又快慰。
    慕正善也叹着附和:“是啊,虽说念春是因为他才遭此劫难。不过,他能表现的这么果决担当,也着实出人意料。”
    这个女婿,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现在最令人担心的,就是皇上的反应了。
    慕念春被人掳走一事,慕家一直秘而不宣,并未在京城传开。可之后为了追捕凶徒,齐王府的动静着实不小。如今齐王又私下纵虎归山,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皇上了。皇上就算不怪罪齐王,对慕念春被掳了几天的事又岂能坦然?
    女子清誉大于天啊......
    张氏倒是比慕正善乐观多了:“齐王之前就说过。在今年就迎娶念春过门。就算皇上心里有些不悦,十有八九也拗不过齐王。”
    慕正善叹道:“但愿如此吧!”
    ......
    出了慕家之后,齐王立刻回了齐王府。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召来侍卫询问善能的下落:“......你们有没有将那个善能师太带回府?”
    侍卫应道:“带回来了。就安置在王府里的客房里。不过,那位师太病的很重,一直高烧不退,神智不清。带回府几天从未清醒过。”
    齐王想也不想的说道:“你在前带路,我现在就去见她。”
    ......殿下不急着进宫,反而要见一个病重垂危的尼姑?侍卫心中惊诧不已。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恭敬的应下了。
    郑喜也同样疑惑不解,忍不住低声说道:“殿下,你私下放了韩越等人出京城。这几天又一直都没露面。皇上肯定心中不喜。殿下是不是该进宫去见一见皇上?”
    齐王淡淡说道:“不急,等我见过善能再说。”
    ......这个善能到底是何许人也?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殿下坚持要先见她?郑喜心中如何暗自揣测暂且不提。
    很快就到了客房。
    齐王进了客房,目光一扫,两个伺候的丫鬟立刻退了下去。郑喜关好门,守在门外。
    齐王看向床上的女尼。
    这个女尼已经不年轻了,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又连日发着高烧,除了喝药之外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显得格外清瘦憔悴。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美的惊人。
    由此也可想出年轻时会是何等的绝色。
    这就是韩越的亲生母亲,已故韩大将军的妻子,当年以美貌名动京城的韩夫人!人人都知道她自尽殉夫,谁也想不到她诈死躲在慈云庵里,一躲就是十八年。
    齐王看着善能。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是父皇的一团乱账。他这个做儿子的没资格评判指责。可眼下,因为善能的出现。韩越的身世秘密也即将曝露。本就诡异莫测的情势又多了不确定的变数......
    昏睡中的善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在看到齐王的一刹那,善能有些茫然,费力的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
    齐王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淡淡说道:“这里是齐王府。我是齐王周恪。”
    齐王府?齐王周恪?那......韩越人呢?
    善能昏沉的头脑中迅速的闪过一个念头,顿时面色煞白:“韩越是不是被抓捕进天牢了?”
    “没有,他已经带着韩云石父子三人回了赵州。”齐王并未隐瞒,简短的说道:“念春也被救回来了。”
    韩越没事就好。
    善能心里一松,想到韩越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自己,心中又是一阵苦涩。当年是她太过懦弱糊涂,也怪不得韩越这么恨她这个亲娘......
    齐王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你病的很重,暂且在王府里养病。等病好了,我再带你进宫见父皇......”
    善能全身一颤,眼中满是惊惧惶恐:“不,我不进宫!”
    她宁愿立刻死去,也绝不要进宫!
    齐王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并未步步紧逼,顺着她的话音说道:“你不想进宫,那就安心的在这里养病。等你病好了,想去想留都由你。”
    留下当然不行。可去又要去哪里?隐姓埋名在慈云庵里躲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可如今已经接连被人识破身份,再回慈云庵还有什么意义?
    天下之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处。
    善能惨然一笑,闭上眼睛,泪水溢出眼角。
    看来今天是休想问出什么来了。齐王没有再逗留,很快就出了屋子,然后吩咐郑喜:“让人去备马车,我现在就进宫见父皇。”
    郑喜麻溜的应了。
    ......
    福宁殿里。
    皇上恹恹的躺在龙塌上,容妃亲自伺候皇上喝药。喝完药之后,皇上便闭了眼睛。
    皇后冲容妃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了寝室。皇后又叫来江太医询问:“皇上龙体现在如何?”
    江太医斟酌着言辞:“皇上病情原本已经有了好转,因为赵王世子一事怒急攻心,如今心火郁结,不宜再动怒。否则对龙体无益。”
    这话说的很委婉,可话中之意却再明白不过。
    大喜大悲最伤身。更何况,皇上已经老迈,龙体又一直有恙。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熬不过去了......
    皇后心里沉甸甸的。
    皇上现在绝不能有事!如今赵王态度**不明,随时都有可能举旗谋逆。太子擅长处理朝务,却从未领兵打过仗。一旦真的起了内乱,只怕晋王吴王也会跟着浑水摸鱼。若是没了皇上坐镇,这大秦的江山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容妃也是心中一沉。
    齐王这些日子锋芒尽露,已经惹来了皇后和太子的深深忌惮。皇上若是一旦有事,太子就会登基为新皇。到时候,这皇宫内外就成了皇后太子的天下。她和齐王的日子只怕就更难熬了......
    两个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此时都是全心全意的祈祷着皇上的病快些好起来。
    江太医退下之后,皇后打起精神说道:“本宫要忙着打理后宫琐事,无暇日日在皇上身边照顾。这些日子多亏你了。”
    容妃忙应道:“照顾皇上是臣妾分内的事,臣妾实在当不得皇后娘娘称赞。”态度一如往日恭敬柔顺。
    皇后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温和,心中却暗暗冷笑。容妃果然最是识趣乖巧,眼看着情势不妙,立刻又像往日般温驯小意。
    可惜,不管容妃再怎么做小伏低,皇后也不会心软。一想到齐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功的伪装了这么多年的纨绔皇子,皇后心里就像什么堵住了一般,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现在情势紧张,暂时还用得着齐王母子的地方。等以后一切平定下来,第一个就要腾出手来对付齐王母子......
    皇后心里暗暗盘算着,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关切的问道:“对了,这几天齐王跑到哪儿去了?既没去上书房,也没到福宁殿来。听闻齐王府所有的侍卫也不在府里。”
    容妃一脸歉然的应道:“臣妾心中也在暗暗着急呢!他一向任性淘气,也不知是领着侍卫到哪儿胡闹去了。”
    皇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这么说可不妥。齐王以前是胡闹些,如今却是长大了。聪慧机敏,行事有度,怎么可能再肆意胡闹!”
    容妃表情微微一僵。
    就在此刻,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容妃娘娘,齐王殿下在殿外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容妃心里一松,神色也柔和多了:“快些请齐王进来。”
    齐王很快就进了福宁殿,先给皇后和容妃请了安。不待皇后追问这几天的行踪,便主动说道:“儿臣这几日查探了一个极重要的秘密,要禀报父皇。母后和母妃若是心中有什么疑问,等儿臣有空了再询问也不迟。”
    他这么说了,皇后也不便再追问,眼睁睁的看着齐王进了寝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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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五章 隐秘
    龙塌上,皇上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皇上心里一动,睁开了眼。引入眼帘的,果然是齐王的脸孔。
    不待皇上发话,齐王便在床榻边跪下了:“儿臣胆大妄为,私放囚犯,请父皇降罪!”
    他当日去刑部领走了韩云石父子,之后又亲自送两辆马车出了城门。此事瞒得过皇后容妃,却瞒不过太子,更瞒不过皇上。
    所以,齐王没有遮掩没有解释,干脆利落的跪下请罪。
    皇上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于公公将他扶着坐直了身子。于公公十分乖觉,伺候皇上坐稳了之后,立刻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室里只剩下皇上齐王父子两人。
    皇上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齐王,神色莫测。许久之后,才沉声问道:“为什么要放了韩云石父子?还有,这几天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出动了这么多的亲兵?”
    虽然这半年来大多躺着养病,不过,身为当今天子,耳目灵敏远非常人所能想象。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早已有密探暗中禀报了七七八八。皇上此时当面诘问,显然是想看看齐王如何作答。
    齐王没有半点犹豫,迅速的将原委道来:“周珣在宫中对父皇动手,宫外的同党掳走了念春。儿臣私下命人找了几天,终于发现了那些凶徒的藏身之处。想救回念春,儿臣只能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放了韩云石父子。儿臣顾念着儿女私情,罔顾大秦律法,罪责深重,请父皇严惩。儿臣绝无半个字怨言!”
    皇上听闻是慕念春被掳走,不由得一惊:“什么?他们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了手?”
    怪不得齐王这些日子如此反常,行踪又如此诡秘。原来是为了救回慕念春!
    齐王抬头。不用假装,自然的流露出真挚和恳求:“此事不宜宣扬,一旦传开。念春的清誉就会荡然无存。父皇怎么责罚儿臣,儿臣都心甘情愿。儿臣只求父皇保守这个秘密,不让别人知晓。”
    皇上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齐王摆出这样的态度,分明是在表示他非慕念春不娶的决心。就算是慕念春被歹人掳走清誉全无了,也绝不肯另娶别人......
    皇上思忖了片刻,才叹息着让了步:“好。朕答应你。此事除了朕知晓。不会让皇后和容妃她们知情。”
    这等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皇上绝不可能这般让步。可齐王是他最疼爱的幼子,慕念春这个未来的儿媳也十分讨喜。虽然心里有些疙疙瘩瘩的不痛快。可皇上到底是点头了。
    齐王犹自不满,得寸进尺的恳求道:“父皇,儿臣想早些迎娶念春过门。”
    “胡闹!”皇上不悦的板起了脸:“她尚未及笄成年,哪有这么早就成亲的。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怕此事被皇后知道了大做文章逼着你另娶别人吗?有朕在,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你大可以放心!”
    ......夜长梦多!只有把人先娶回府,他才能真正放心。
    齐王被训斥了。半点羞愧的样子都没有:“念春此次被掳走,都是受了儿臣的牵累。慕家上下也因此战战兢兢担惊受怕。只有儿臣先娶了念春,才能让慕家安心,也能让儿臣安心。还请父皇成全!”顿了顿又道:“今日父皇若是不答应,儿臣就一直跪在这儿。”
    皇上:“......”
    中年得子,难免偏疼些。这是人之常情。就算皇上这个九五至尊也不例外。
    齐王自幼生的俊俏。又聪慧淘气,一向最得皇上欢心。平日如何偏袒就不用一一细说了。也因此惯出了齐王肆意妄为荒唐胡闹的性子。
    可近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足以证明齐王精明厉害之处不弱于任何一个兄长。现在竟然还有脸摆出往日胡搅蛮缠的无赖德行......
    皇上忽然觉得头隐隐作痛!
    “成亲是大事,岂能这般儿戏胡闹。”皇上这次没有轻易让步,沉着脸呵斥道:“此事以后再说,你先给我起来回话。”
    齐王却执意跪着:“父皇不答应,儿臣就不起来。”
    皇上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狠心说道:“好好好,你愿意跪着就这么一直跪着好了。真不知道朕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任性妄为行事荒唐的儿子来!”
    当皇上说到“任性妄为行事荒唐”这几个字时,齐王的目光忽然变的微妙起来:“父皇,你一定不知道掳走念春的赵王世子同党是谁吧!”
    皇上心里一个咯噔,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反射性的问道:“是谁?”
    齐王直直的看着皇上,缓缓说道:“是韩越!”
    韩越......
    听到这个名字,皇上的神色微微一变,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是他?”
    齐王将皇上异样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反问:“除了他,还有谁会坚持要用韩云石父子来交换?”
    皇上哑然,目光中闪过一连串复杂的情绪。一时竟没吭声。
    齐王已经知悉了韩越的身世秘密,此时倒也能揣测出皇上的心思。如果说有什么比一个儿子谋逆更令人心痛难过的,大概就是两个儿子一起谋逆了。哪怕韩越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从未上过皇室宗谱,毕竟是皇上的血脉......
    皇上很快收敛了纷乱复杂的心绪,故作镇定的说道:“你用韩云石父子交换回了念春,又亲自送了他们出京城。这样的行径,和纵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齐王干脆利落的认错:“儿臣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分明是看准了自己舍不得真正责罚,所以才表现的这么坦然!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人已经被你放走了,朕就算罚你再重也没了用处。你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在朕面前这般放肆!”
    语气虽然严厉,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了无奈和心软。
    齐王立刻厚颜的打蛇随棍上:“这么说来,父皇已经不怪儿臣了?”
    皇上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口中却依然严厉:“国有国法,身为皇子,却知法犯法。把大秦朝的律法视为何物?此事至此一回,下不为例!”
    “儿臣谢过父皇的宽宏大量。”齐王咚咚的磕了几个头,却依然没起身,仿佛在思忖着十分为难的事情,一脸的欲言又止。
    皇上心中讶然,忍不住追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禀报?”
    齐王踌躇片刻,才低声道:“是,儿臣尚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父皇禀报。”
    “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这么吞吞吐吐做什么。”皇上有些不满的看了齐王一眼:“不过,如果你想说的还是今年成亲的事,那就不提也罢。”
    齐王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韩越当日在慈云庵,不仅掳走了念春,还一同掳走了慈云庵里的一个女尼。一并关在院子里。韩越后来无暇顾及这个女尼,便留在了院子里。儿臣的侍卫将这个女尼带进了王府里......”
    皇上听的一头雾水:“这个女尼怎么了?”齐王费了这么多口舌,说一个女尼做什么。
    齐王看着皇上,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女尼,就是韩越的母亲!”
    ......
    皇上面色霍然大变,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眉娘......韩夫人当年为夫殉情自尽,韩家接连办了两场丧事,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儿臣一开始也不相信。在问过念春之后,才敢确认这个女尼的真实身份。当年韩夫人是诈死,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躲在慈云庵里。就连韩越也不知道她竟然还活着。这次在慈云庵里遇上,纯属偶然。”齐王声音平稳,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皇上楞了许久都没说话。脑海深处忽的涌起许多往日的回忆。
    齐王也不再吭声,就这么直直的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才晦涩的张了口:“当年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齐王回答的十分巧妙:“这都是父皇的隐秘私事,儿臣不敢妄言。”
    ......也就是说,齐王什么都知道了。
    霸占臣妻,还生了儿子,又暗中逼死了韩云海,想将她迎进宫中。却不料她宁愿以死殉夫也不肯进宫......这么多不光彩的隐秘往事,令身具天子和父亲双重身份的皇上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几乎无颜面对齐王。
    他还有什么脸来斥责儿子行事荒唐不守规矩?
    皇上面色变幻不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齐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父皇请放心,韩夫人此时以女尼的身份藏在齐王府里,儿臣绝不会对第二个人提起此事。也绝不会有人疑心她的真正身份。唯一知情的只有念春。只要儿臣早日将念春娶回王府,念春就是正经的齐王妃,也是父皇的儿媳。以念春的聪慧,一定会识大体的为父皇保守这个秘密。”
    皇上:“......”
    ps:小剧场:
    齐王:你要是不答应我娶念春过门,这个秘密能不能守得住可就不好说了。
    皇上:......混账东西!连老子也敢威胁!
 第二百四十六章 要挟......
    皇上的面色很难看,用力的瞪着齐王,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齐王关切又体贴的问道:“父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般难看。儿臣这就叫太医来给父皇看一看......”
    “不用了!”皇上重重呼出一口气,没好气的说道:“只要你别来气朕,朕自然就会好多了。”
    齐王半点不觉得心虚,还一副颇觉得委屈的样子:“父皇可真是冤枉儿臣了。儿臣绝没有用此事要挟父皇的意思。而且,儿臣也没什么过分的要求。父皇已经为儿臣和念春赐了婚,早些迟些成亲其实没区别。”
    没区别?齐王的年龄确实足够成亲了,可慕念春太年轻了,才十三岁......哪有这么早就把人娶进府的?
    皇上黑着脸摆摆手:“罢了,朕也管不了你了。想早些成亲就早些成亲吧!先娶回来,等及笄成年了再圆房。”
    总算“说服”父皇了!
    齐王松了口气,精神抖擞的谢恩:“儿臣谢过父皇。”跪了半天,总算肯起身了。
    皇上踌躇半晌,颇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架势:“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她,指的当然是善能。
    齐王老实答道:“她病的不轻,需要静心养病。”
    皇上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和担忧。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以为她死了,也就渐渐的将她遗忘在脑后。今日乍然得知她还在世上的消息,惊喜远远大过了被欺瞒多年的恼怒不快。可惜她生着病,不便召进宫来相见......
    齐王似是猜到了皇上的心思,低声说道:“父皇先安心静养,等龙体康复了,可以到儿臣的府上散散心。”
    这个提议甚合皇上心意。皇上嗯了一声,心中欣慰不已。
    虽然齐王胡闹了一些。却也是最贴心的。
    已经这个年龄了,对女色早已看淡了。就算见了她,他也不会再像当年那年逼着她进宫陪伴。只是想看看她罢了。
    于公公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前来求见。”
    皇上打起精神道:“宣!”
    太子大步走了进来,先给皇上请了安,然后笑着看向齐王:“十四弟,怎么一连几日都不见你的人影?”
    齐王正要说话,就听皇上淡淡说道:“朕命小十四暗中办了桩差事,耗费了几日功夫。”
    有父皇出面解围。齐王乐得保持沉默。
    太子笑容不减。眼中却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齐王暗中做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说别的,只韩云石父子被从刑部天牢领走一事。就足够问齐王的罪了。可皇上这么一开口,就将所有的事都揽了过去。也堵住了他接下来所有的质疑和诘问......
    皇上竟如此偏心袒护齐王!
    太子心中发堵,面上却半点不露:“原来十四弟是暗中为父皇办差事。之前也不说一声,倒让儿臣白白担心了几天。”
    齐王一脸感动的拱手:“多谢五哥关心。都是臣弟的疏忽,以后再出去办什么差事,臣弟一定提早和五哥说一声,也免得五哥忧心。”
    太子笑道:“好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两人一派兄友弟恭的和睦。一番你来我往之后,太子又正色说道:“父皇命人到赵州宣旨,召赵王回京。宣旨的人应该早就到了赵州。若是赵王听召,最多几天的时间里就会到京城。不过,也不得不防赵王有异动。赵王在藩地经营多年。兵强马壮。一旦真的举旗谋逆,一定会是心腹大患。儿臣今日来求见父皇。就是想和父皇商议对策。”
    周珣已经被抓了起来,赵王这个幕后主谋可还没落网。
    提起赵王,皇上的心里又是一沉。赵王是他的长子,骁勇善战,最得他的器重。可就是这个长子,野心勃勃,甚至等不及他驾崩归天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上定定神说道:“赵王在赵州经营多年,麾下精兵如云。赵州附近的驻军根本不是对手。不过能有些牵制也是好的。你先命兵部准备兵马,户部准备粮草。只要赵州那边有什么异动,就立刻命人领兵前往平定叛乱。”
    这么说,无疑是将派兵领兵的权利都交到了太子手上。
    太子精神一振,立刻拱手应下了。
    监国处理朝务不算什么,将兵部户部都牢牢掌握在手里才是真正接过皇权的标志。若是能借此机会将赵王等人一网打尽,也算除了心腹大患。
    齐王在一旁默默听着,并不插嘴。
    太子正值盛年,擅于处理朝务,却从未领过兵。若是真的领兵和赵王交战,只怕未必能占上风......可这么明显的事实,却不能明说。免得惹来太子的忌惮不快。
    不管怎么说,此时都比前世强多了。父皇安然无恙,太子也还活的好好的,赵王偷鸡不成蚀把米,阴谋已经曝露,在京城布下的暗棋也基本被拔除,再也不可能像前世那样出其不意的暗中动手。
    赵王已经失了先机,想再翻盘,可不是易事。
    正想着,皇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十四,你如今也不算小了,也该学着为父皇分忧了。从明日起,就和太孙一起上朝听政。协助太子打理朝政琐事。”
    齐王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推辞:“父皇,儿臣年轻识浅,只怕难当重任。”
    皇上和颜悦色的说道:“谁都是从年轻识浅的时候学起。再说了,若论年轻,太孙可比你还小几个月。他已经开始上朝听政,你怎么就听不得了。”
    太子很快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笑着附和道:“父皇说的是。十四弟天资聪颖,一定能很快适应朝务。”
    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齐王不答应,只得笑着谢了恩。
    ......
    齐王一直留在福宁殿里陪伴皇上,直到陪皇上用了晚膳才告退。
    刚一出福宁殿,就见一个穿着绿裙的宫女恭敬的在外等候:“齐王殿下,容妃娘娘在昭阳宫等候多时。还请殿下随奴婢前往昭阳宫见一见娘娘。”
    失踪了几天不见人影,容妃不追根问底才是怪事。
    齐王嗯了一声,随着绿萝去了昭阳宫。
    容妃满心疑问,也没心情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些什么?”
    齐王面不改色的应道:“父皇派我暗中办了些差事,所以耽搁了几天。”
    容妃半信半疑:“真的是你父皇让你去办差了?”
    “当然是。”齐王正色说道:“不然,我哪有什么要紧事需要离开几日。具体什么事,我不便说给母妃知晓。母妃只要知道我是在办正经差事就足够了。”
    ......容妃再精明敏锐,毕竟也只是个长期生活在宫中的嫔妃。从不接触朝政事务,齐王表现的这般坦荡镇定,容妃顿时被唬住了。
    “真的是皇上命你办差?”容妃不确定的追问,在看到齐王神色自若的点头后,便相信了这个理由,神色和缓了下来:“既是你父皇交代你做事,你自该尽心尽力。我们母子两个在宫中内外无依无靠,如今你锋芒毕露,已经惹来皇后和太子的忌惮。想要自保,就得尽力争取你父皇的宠爱。”
    顿了片刻,容妃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两人,有些话我不妨明说给你听。你父皇如今龙体老迈虚弱,又因为赵王父子谋逆的事受了不少刺激,只怕有损寿元。不知还能再撑上几年。趁着你父皇安在,你一定要尽力争取实权。也免得你父皇驾崩归天,太子就对你动手。”
    说到后来,容妃已是神色凝重。显然这番话不知在心里思忖了多少回。
    齐王应下了。
    容妃见他听进了自己的话,多日的惊惶不安终于稍稍平息。又轻声叹道:“赵王一反,这大秦天下就会陷入内乱。也不知会延续多久。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看着你成亲生子,平安就藩。”
    齐王笑着接口:“就藩暂时不可能。不过,成亲却快了。”
    容妃:“......”
    “我今日恳求父皇,想在年底成亲。父皇已经同意了。”齐王目光熠熠,愉快的宣布。
    容妃不敢置信的看着齐王:“可是,慕念春今年才十三岁,过了年也只十四,还未及笄成年。怎么可以这么早就成亲......”
    齐王理所当然的说道:“先成亲,可以等她及笄了再圆房。”
    ......既然皇上都点头了,她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反对的地方。容妃定定神问道:“此事皇后还不知道吧!”
    齐王嗯了一声:“父皇已经同意了,料想她也没立场反对此事。”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成亲?”容妃微微皱眉:“皇上已经下旨赐婚,这门亲事断没有再更改的道理。再等上两年也没什么要紧吧!”
    齐王神色自若的笑道:“反正迟早要成亲,早一些也没什么不好。早点把人娶回来,我也能安心。”
    慕念春被韩越掳走的事,瞒得过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迟早会被耳目灵通的皇后太子知晓。早些成亲将人娶回府最好,也免得他们借此兴风作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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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七章 情窦
    睁开眼的一刹那,慕念春有些恍惚。
    熟悉的闺房宁静安谧,石竹笑盈盈的面孔引入眼帘。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令人觉得舒心安逸。
    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只有脖子和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小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大夫叮嘱过了,此时只能卧床静养,万万不能下床走动。若是躺着嫌累,奴婢就扶你坐一会儿。不过,也不能坐的太久了,免得牵动了胸口上的伤......”石竹细心的伺候慕念春在床上梳洗,口中边絮叨着。
    慕念春被念叨的头痛,无奈的笑道:“好石竹,这些话你每天都要说几遍,我听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石竹被嫌弃了也不恼,笑吟吟的说道:“是是是,是奴婢多嘴。小姐不乐意听,奴婢不说就是了。对了,小姐整日待在屋子里一定很闷。奴婢待会儿就去找些书来给小姐看着解闷。不过,也不能看的太久,免得伤了眼......”
    下面省略千余字。
    然后,小桃捧着盘子来了。盘子上除了药之外,还有一大碗参汤。慕念春一看到药和参汤就觉得头痛。
    今天已是回府的第六天了。
    这几天来,她一直躺在床上静养,连屋子都没出过半步。每天除了睡就是吃。一天三顿药是少不了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补品。原本消瘦了一圈的脸颊迅速的丰润了起来。
    慕念春喝了药之后,不肯再喝参汤,笑着吩咐道:“小桃,你把这碗参汤给冬晴端过去。她身上的伤比我重的多了,应该多喝些参汤进补才是。”
    小桃笑道:“冬晴姐那边就不用小姐操心了。夫人每天都会命人送些补品过去,今日的参汤冬晴姐那边也有呢!奴婢这就伺候小姐喝参汤。”
    说来说去。总之这碗参汤是非喝不可的。
    慕念春苦着脸喝了一大碗参汤。参汤的味道还不错,可任谁这么天天喝也受不了啊!
    过了片刻,张氏领着张子乔和枫哥儿来了。张氏上下打量慕念春一眼。见她面色还算红润,心中颇觉得欣慰:“你今日的脸色总算好看一些了。”
    刚回府的那一天,慕念春面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怏怏无力精神不济。连着几天卧床静养进补,看着总算顺眼多了。
    慕念春趁机求情:“娘,其实我受的只是些皮外伤。只要定时敷药很快就会好了。参汤燕窝之类的就不用了吧!”
    张氏想也不想的驳回:“这怎么行。姑娘家本就气血虚弱。你受的虽是皮外伤,却也流了不少血。得好好滋补才能养回来。至少也得连着吃上几个月的补品才行。”
    ......几个月?!
    几天她都快受不了了,连着吃上几个月简直不敢想象!
    慕念春软磨硬泡求了许久。换在平日。张氏早就随着她的心意了。可这回事关她的身体,张氏无论如何不肯让步,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事没得商量,等你身子完全养好了才可以出去走动。伤势没痊愈之前,就在屋子里养着。”
    枫哥儿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慕念春的肩膀,安慰道:“四姐乖乖的听话,最多三四个月身子就养好了。”
    慕念春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看着慕念春灿烂的笑颜。张氏心中一阵欣慰:“此次多亏了小贵子机灵,见了那处院子里的人可疑,便立刻跑到齐王府送信。齐王这才能及时的救了你回来。那一天晚上小贵子跑回府报信,说已经找到你的下落了。我高兴的一夜都没睡好。这次可得重重的赏小贵子。”
    “不止是要重赏。”慕念春接过话茬道:“那些凶徒在京城或许还有同党。小贵子的爹娘还在那个巷子里住着,万一那些人找到他们就糟了。”
    张氏被这么一提醒,立刻醒悟过来:“你说的对。我这就命人去把小贵子叫来问上一问。”说着。低声吩咐白兰几句。
    过了一会儿。小贵子便来了。
    小贵子刚进屋子,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苍天保佑。小姐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奴才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小姐却因为奴才以身犯险,奴才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听闻小姐回来了,才放了心......”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那天晚上,小姐为了保护他受了伤。他心中又感动又难过,回府报了信之后,之后连着几天都没合眼入睡过。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不停的晃动着小姐鲜血四溅面色惨白的情景。他真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回小姐的安然无恙。
    慕念春鼻子微酸,展颜笑道:“你肯豁出命来救我,我受些轻伤也不算什么。你不用耿耿于怀。说起来,这次多亏了你才是。如果不是你及时到齐王府通风报信,齐王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我的下落,及时的救我出来了。好了,你也别哭了,快些把眼泪擦了,站起来回话。”
    小贵子哽咽着应了,用袖子擦了眼泪,站了起来。
    “那些凶徒虽然走了,可在京城未必没有同党。你爹娘住在那个巷子里,只怕会有危险。”慕念春轻声说道:“我想和你说一声,让你把你爹娘都接到慕家来,做些清闲的差事。我会让人准备两间连在一起的屋子,这样你们一家人也能聚在一起。你也不必整日为他们忧心了......”
    话还没说完,小贵子的眼泪便哗哗的涌了出来,又跪了下来,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奴才谢过小姐的大恩大德。这样的恩典,奴才这辈子也难以回报。只愿下辈子能为小姐做牛做马。”
    看着小贵子泪流满面,慕念春也觉得眼眶一热。
    上辈子是她欠了他一条性命!今生总算有机会弥补偿还了......
    张氏听着小贵子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心中也甚是感动,温和的说道:“小贵子,此次你立了大功,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恩典。还有,从这个月起,你就是马房里的管事。以后月钱翻倍。你别哭了,免得念春也随着你一起掉眼泪,情绪激动最伤身子。”
    听到最后一句话,小贵子果然不敢再哭了,胡乱抹了眼泪,给慕念春和张氏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退下了。
    刚一出屋子,就遇上了石竹。
    石竹见小贵子眼睛红红的,忙关切的问道:“小贵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太太训斥你了?”
    小贵子激动的情绪尚未完全消退,脸上犹有未干的泪迹:“太太没有训斥我,还说让我做马房的管事。小姐让我把爹娘都带进府里,以后我就能和爹娘一起生活了,也不用再担心他们了。我心里真的很开心很高兴,也很感激小姐和太太。”
    边说边抹眼泪。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哭鼻子抹眼泪,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石竹看着红着眼睛满脸泪痕的小贵子,心里却涌起浓浓的怜惜,很自然的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给,拿着擦擦眼泪。”
    棉帕的角上绣着一朵石竹花,犹自带着淡淡的体香。
    小贵子愣愣的接过帕子,却舍不得擦眼泪,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折叠整齐收进了怀里。
    石竹:“......”
    石竹的俏脸也腾的红了,心中又羞又臊。这个小贵子,平日里看着憨厚老实,此时竟做出这样唐突的举动来,正大光明的将她的帕子收进了怀里。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可这份羞恼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甜意和欢喜......
    小贵子对石竹复杂又微妙的心情浑然不察,用袖子擦了眼泪,然后腼腆的说道:“你的帕子又干净又好看,我可舍不得用来擦眼泪。”
    石竹忍着羞臊,瞪了小贵子一眼:“你既是舍不得擦眼泪,还不快些将帕子还给我。你随身带着我的帕子,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到时候只怕你我都会被人取笑!”
    小贵子被说的红了脸,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刚才绝不是成心要占你的便宜。我只是觉得这是你第一次送东西给我,舍不得用,所以才想收着。我......我这就把帕子还给你......”
    小贵子边解释边慌乱的取出帕子,还给石竹。一个不小心,碰到了石竹的手,小贵子的手一颤,帕子竟掉到了地上。
    ......真是笨手笨脚什么事都做不好!
    小贵子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迅速的捡起地上的帕子,羞愧不已的低声道:“都怪我,把你的帕子都弄脏了。我带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你。”
    石竹的俏脸上染上两抹动人的红晕,声音里不知是气恼抑或是别的什么:“帕子已经被你弄脏了,就算洗干净我也不要了。”
    说完,便扭身走了。
    留下小贵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看着石竹窈窕的背影,小贵子心中一阵沮丧。他这么笨手笨脚的,石竹一定很生他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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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初开(一)
    这段小小的插曲,屋里众人自是不知。
    张氏笑着赞道:“这个小贵子,来的时候又瘦弱又老实,着实不起眼。做事倒是利落勤快,又对你一片忠心。日后好好培养,说不定真的能派上用场。”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
    张氏忍不住又念叨起了齐王:“听你爹说,齐王如今和太孙一起上朝听政了。一定很忙碌,也怪不得他没时间来看你。”话语中的欣慰之意清晰可见。
    齐王样样都好,就是不思进取这一点令人扼腕。眼看着齐王开始“上进”“有出息”了,张氏这个未来岳母也颇觉得快慰。
    慕念春看出张氏的心思,不由得抿唇轻笑。
    齐王之前的纨绔皇子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别说张氏,就连当今皇上太子也没能看穿他的伪装。不过,近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齐王锋芒尽露,想再低调也不可能了。上朝听政就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
    不过,慕念春并不为齐王担心。以齐王的城府心计,应付朝堂之事绰绰有余。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太子皇后对他的忌惮。
    张氏陪了慕念春片刻,还有别的琐事,便领着枫哥儿先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张子乔和慕念春。
    ......
    张子乔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没说话。
    她被掳走的几天几夜里,他着急忧虑的几乎没合过眼。可他除了满京城的乱找之外,也帮不上更多的忙了......苍天保佑,她总算安然归来。这一次的意外,也让他彻底的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已越来越遥远。
    齐王才是她今生的良人。
    想到这些,他的心中依然有些酸楚。却又像放下了禁锢了他许久的包袱一般,释然轻松了许多。
    慕念春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笑着看了过来:“表哥,听娘说,我被掳走的那几天。你一直满京城的找人。辛苦你了!”
    张子乔回过神来,略有些歉然的笑道:“我没能帮上什么忙,心里惭愧还来不及。你就别说什么辛苦了。听的我脸都红了。”
    语气倒是比平日活泼了一些。大概是想开了放下了,他对着慕念春比往日自如了不少。
    慕念春敏锐的察觉出张子乔态度的微妙变化,心里暗暗欢喜。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这些日子我一直不在府里。茵茵姐有没有问起过我?”
    提到宋茵茵。张子乔莫名的红了红脸:“她问起过两回。我只说你生了病,需要在院子里静养。外人不宜打扰,她也没再坚持来探望。”
    宋茵茵性子活泼爽朗。比起普通的少女少了几分纤细敏感。虽然觉得慕念春躲在院子里养病不肯见人有些奇怪,却也没有追根问底。
    慕念春试探着问道:“表哥,你觉得茵茵姐怎么样?”
    张子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俏丽可爱的少女脸庞,脸上悄然发烫,然后故作坦然的应道:“宋小姐活泼爽朗热情,性情耿直,是个可爱又讨人喜欢的姑娘。”
    讨人喜欢?
    慕念春心中悄然一动。半开玩笑的问道:“她这么讨人喜欢,那你喜不喜欢她?”
    张子乔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句,脸孔陡然涨红了,期期艾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
    反正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了,不妨再说的通透一些:“表哥,茵茵姐一直对你有意。你心里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若是你也喜欢她。就快些送信给舅舅舅母。然后找媒人去宋家提亲。免得被他人捷足先登,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
    张子乔的脸像熟透了的柿子。红的不忍目睹。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读书无成,家世更是平平,就算登门提亲,只怕宋家也不会应允。”
    ......张子乔终于开窍了!
    慕念春精神一振,心中雀跃不已,面上却克制了几分。免得脸皮薄的张子乔尴尬难堪:“这可不一定。凡事都要试一试才知道。说不定宋家早就等着你登门提亲了呢!这种事情总得由男方主动,女方就算再情愿,也不好主动张口。”
    宋家既然允许宋茵茵到慕家来借读,显然是默许了宋茵茵和张子乔来往。这样看来,这门亲事的可能性极大。现在最重要的是,张子乔得摆出求亲的态度和诚意来。
    张子乔既尴尬又无措,连手都不知该放哪儿了,匆匆说了句:“我先写封家书给爹娘商议一下这件事。”说完,便落荒而逃。
    慕念春看着张子乔的背影,心情陡然飞扬了起来。
    太好了!
    张子乔终于放下了对她的痴恋,对热情可爱的宋茵茵动了心。这一生,张子乔不会再孤苦一人,他将会拥有自己的幸福!
    ......
    慕念春心情好极了,几乎迫不及待的想和人分享。正好石竹走了进来,慕念春立刻对石竹笑道:“石竹,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终于看到某人情窦初开的样子了......”
    什么情窦初开?!
    石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倏忽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姐,奴婢和小贵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多心。”
    慕念春:“......”
    咦?她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慕念春忍不住细细打量石竹几眼。直看的石竹脸颊通红心虚不已,不等慕念春追问就“招供”:“奴婢刚才只是看小贵子哭的可怜,所以才将身上的帕子给了他擦眼泪。他一个不小心,将帕子掉落在地上,还说要洗干净了还给奴婢。奴婢便说这帕子被弄脏了就不要了。其余的什么也没说。奴婢和小贵子真的什么都没有。”
    ......都变相的送定情物了,还说什么都没有!
    女子随身带的帕子,是颇为私密的物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的。真看不出,憨厚老实的小贵子竟入了石竹的眼。
    慕念春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用再多解释了。我什么都明白,你和小贵子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男女私情。我不会误会的,你放心好了。”顿了顿又故作不悦的说道:“这个小贵子,平日看着老实,没想到竟也有花花肠子。竟借着这样的机会故意和你搭讪套近乎。我一定为你出这口闷气。”
    石竹听的心惊肉跳,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奴婢只是被弄脏了一块帕子,也不算什么。小姐不须为这等小事生气。小贵子......是无心之过。奴婢心中没有怪他......”
    慕念春忍笑忍的辛苦极了,还得挤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我知道你心肠软,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明日我就命人去把小贵子叫来,先打他十个板子再说!”
    十个板子?
    石竹急了:“小姐,万万不可!”
    慕念春挑眉,好整以暇的欣赏起石竹着急的表情:“为何不可?他胆敢调戏你,打他十板子已经算是轻的了。若是他日后再敢来骚扰你,我非让人打断他的腿不可......”
    石竹急的快哭出来了,咬着嘴唇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求情。一抬头,却见慕念春眼中满是戏谑,顿时一愣。很快便会意过来。
    小姐哪里是要处置小贵子,根本是故意在逗她!
    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石竹羞臊懊恼的不得了,红着脸跺了跺脚:“小姐欺负人,奴婢不和你说了。”
    说完,便垂着头飞速的跑了。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个不小心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乐极生悲什么的,果然一点都没错。
    守在门外的小桃,听见慕念春的呼痛声,立刻紧张的进了屋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的伤又疼了?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太一声。”
    “不用了!”慕念春定定神,忍着痛说道:“刚才是我自己不小心,大概是牵动了伤口,所以有些疼。现在已经好了。这点小事,不用惊动太太了。”
    小桃乖乖的应下了,过了片刻又好奇的问道:“对了,奴婢刚才见到石竹姐低着头跑回了屋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慕念春眼里漾开笑意,犹如春风吹过湖面般动人:“没什么事,就是春天来了。”
    小桃听的一头雾水:“小姐,你没弄错吧!春天已经过去,现在已经是初夏了......”
    慕念春没有多解释,只微微笑了起来。
    石竹和小贵子......真是意想不到的一对呢!
    他们两个前世都是她身边的人,一个忠心耿耿,一个心地憨厚,相处的也颇为融洽。不过,前世小贵子是个太监,注定了不能成家。石竹一直在她身边伺候,也从未成过亲。
    这一生,小贵子意外的提前到了她身边,对石竹暗生情意——这么明显的事实,她当然早就看出来了。以前她从来不提,是因为看不出石竹的心意如何。现在看来,他们两个竟是彼此有意......
    真是再好不过的一段姻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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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初开(二)
    石竹躲了小半天,直到下午才露了面,目光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和慕念春对视。
    慕念春心中暗暗好笑。石竹脸皮太薄了,还是别拿她和小贵子打趣了。免得石竹羞恼过度,日后和小贵子保持距离什么的可就不美了。
    想及此,慕念春若无其事的吩咐道:“石竹,我一个人闲着无事。你去替我请三小姐过来,就说我想和她说说话。”
    石竹见慕念春只字不提之前的事,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忙笑着应了。
    过了片刻,慕婉春便来了,一连串的问道:“四妹,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脖子还疼吗?还有胸口上的伤,以后该不会留下疤痕吧......”
    ......慕婉春一来,果然热闹多了。
    “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脖子有些疼,胸口上的伤比脖子上的重一些,怎么也得养上几个月才能痊愈。”慕念春笑着一一作答:“齐王前几天让人送了宫里的祛疤药来,就算有疤痕也不会很明显。”
    这几天,齐王确实很忙,一直无暇到慕家来探望。不过,私下却派人送了很多补品和伤药来。其中有一瓶是宫里秘制的药膏,祛疤效果极佳。每日慕念春涂抹了伤药之后,再涂抹一层祛疤的药膏。
    慕婉春羡慕不已的叹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四妹你真是好福气,齐王殿下对你真是体贴。”
    慕念春抿唇一笑,眼里闪出光芒,心里涌起一丝丝甜意。
    从见到齐王的那一刻开始,她对他就充满了戒心,更不用说什么好感了。齐王对她的百般纠缠,更是令她头痛不已避之唯恐不及。就算后来为了家人的安危,不得不让步同意了和齐王的亲事。她的心中也是不情愿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方见人心!经历过那样的磨难,才能真正明白真情的可贵。就算她是铁石心肠。也会被他的一片深情渐渐融化......
    另外一张英俊冷凝的脸孔忽的在脑海中浮现。
    韩越也是爱她的吧!可他的爱阴暗偏执扭曲,令人不寒而栗。前一刻还在说着要让她做什么皇后,下一刻便翻脸无情,将刀架在了脖子上。动手伤人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这样的爱,她真的无福消受。
    慕念春一阵心悸,很快将那张脸孔抛到了脑后。
    慕婉春似乎也有些心事。竟没留意到慕念春的神色异样。闷闷的不知在想什么。
    慕念春回过神来,随口问道:“三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慕婉春从来都藏不住心事。在慕念春面前更是没了遮掩的必要,叹口气说道:“韩家算是彻底完了。韩越暗中将你掳走,又用你换走了韩云石父子三人。他们跟着韩越一起回赵州,赵王一反,他们也就成了同党......”
    那个幽默风趣的俊朗少年,以后再也没机会回到京城了吧!
    慕念春实在太了解慕婉春了,只看到她怅然的神色。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你是在想韩励吧!他就是没逃去赵州,在京城也只能待在天牢里等待审决。”
    韩越的身世绝不可能曝露在世人眼前。所以,韩越永远是韩家人。谋逆这样的重罪,是要株连九族的。韩励留在京城也是死路一条。
    慕婉春想到这儿,心里一阵酸涩,低声说道:“幸好你当日劝阻过我。不要和他有什么来往。不然......只怕我们慕家都会受牵累。”
    这段感情尚未来得及真正萌芽便被掐断。在得知韩家的事之后。慕婉春既怅然又暗暗为自己庆幸不已。幸好当日她听了慕念春的劝告。不然,她现在不知会是何等的痛苦煎熬。
    慕念春柔声安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多想也无益,不想也罢。好在你和他没什么牵扯,此时也不必为他难过了。他既是韩家人,这场噩运也是免不了的。”
    慕婉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说的对。这些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该多想。”顿了顿,又打起精神说道:“你被掳走的事,只有府中的下人知晓。大伯和大伯母早已下了禁口令,不准任何人私下议论此事。前几日你刚回来的时候,守着后门的婆子多嘴说了几句,被大伯母知道了。立刻打了三十个板子,又撵到了浆洗房里做粗活去了。现在,再也没人敢提此事了。”
    慕念春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张氏纵然有再多缺点,对她的爱护却是无微不至。
    姐妹两个东拉西扯说了不少闲话,很自然的提起了慕元春。
    “......大姐整日被锁在屋子里,除了彩莲每天送一日三餐之外,根本接触不到任何人。所以你被掳走一事,她根本就不知情。”提起慕元春时,慕婉春的眼中流露出些许鄙夷和轻蔑。
    自从上元节过后,慕元春便一直被关在院子里。屈指数来,也快有半年之久了。除了慕长栩和萧氏偶尔去探望,从没别人踏足过赏梅苑。如今萧氏有了身孕需要静养,也不便再去赏梅苑。
    慕念春淡淡一笑:“这事确实不能让她知情。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不想法子折腾出点动静才是怪事。”
    慕婉春不以为然的说道:“她整天被关在院子里,连外人都接触不到。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慕念春眸光微闪:“关在院子里也只是暂时的。你可别忘了,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嫁到太子府了。虽然不是太孙妃,也是太孙侧妃身份,若是拿我被掳走的事大做文章,我的清誉肯定大受影响,说不定就连和齐王的亲事也会受影响。”
    是啊!慕元春又不会被关一辈子,迟早是要嫁给太孙的。万一慕元春真的借此大做文章怎么办?
    想到这些,慕婉春的脸上流露出了焦急:“那要怎么办?你有没有想好对策?”
    慕念春笑了笑,随口道:“放心,齐王肯定已经想好对策了。”
    ......这样显摆未来夫婿真的好吗?!
    慕婉春故作忿忿的瞪了慕念春一眼:“喂喂喂,你别太过分了!我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呢,你这么说,是成心要刺激我这颗脆弱的少女心吗?”
    慕念春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再次乐极生悲了。笑的太厉害,又牵动到胸口上的伤了。
    “诶哟!”
    ......
    转眼间,齐王上朝也有半个月了。
    太子表面随和亲切,暗中却一直提着戒心,留意齐王的一举一动。齐王的表现,也确实令人刮目相看。虽然上朝时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极少出言。可一旦张口,必然是一针见血,敏锐犀利的令人心惊。
    下了朝之后,齐王就会被皇上召入福宁殿里陪伴。这份宠爱,就连太子也比不上。
    齐王暂时还没领什么实际的差事,只是每天随着上朝听政,偶尔发表一下看法见解而已。即使如此,也已经渐渐惹来文武百官们的注意了。平日递着名帖去齐王府的人也多了不少。其中不乏自认“怀才不遇”“良禽择木而栖”的官员们。
    皇上一直缠绵病榻,不知还能撑多久。赵王党羽纷纷落网,赵王世子也被关在天牢里,赵王却迟迟没启程回京......
    朝堂内外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众人的心中早就各自打起了小算盘。太子的大腿必须紧紧抱牢,可也不妨碍私下和齐王“眉来眼去”嘛!
    这些事,当然瞒不过太子的耳目。
    太子心里自然是恼怒的。原本一只混吃等死的漂亮燕雀忽然变成了一头振翅欲飞的雄鹰,虽然暂时还影响不到他的地位,却也让人觉得格外刺目。更怄的是,这头狡猾的鹰在他眼皮子底下伪装了这么多年的燕雀,他竟没有察觉......
    幸好,还有一件事令太子稍稍觉得欣慰。
    这些日子,周琰一直随着上朝听政,整个人沉稳了不少,见解也有了显著的进步。看奏折评点朝务有模有样。总算稍稍有了太孙应该有的样子。
    周琰每天和齐王同进同出,上朝时站在一起,下朝时也黏在一起。到了晚上,齐王府设宴款待宾客,周琰也必然是座上宾。两人好的就差没穿同一条裤子了。
    感情之前的一番告诫都白费了!!!
    真不知道他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正想着,周琰便过来了。
    “儿臣给父王请安。”周琰恭敬的行礼:“不知父王特地召儿臣前来有什么事?”
    太子定定神说道:“今日朝上有人弹劾赵王,意图谋逆,圣旨宣而不至,故意装病拖延。此事你怎么看?”
    周琰略一思忖应道:“明眼人都能看出赵王是在装病,故意拖延不肯进京。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不过,现在还不宜和赵王撕破脸。既然他故意装病,那就多派些太医去赵州为他‘治病’。看看他到底能拖延到什么时候。一边暗中部署应对。”
    ps:书名:
    简介: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穿越女法医周萋画,偏偏不信这个邪。
    书号:3380890
 第二百五十章 分歧
    太子心中暗暗满意的点头,面上却半点不露,神色淡然的问道:“赵王世子在药里下毒一事证据确凿,此时应该趁热打铁将赵王一网打尽。你为何觉得要反其道而行之?”
    周琰正色答道:“皇祖父如今缠绵病榻,父王监国打理朝政。此时不宜动兵操戈,也免得有些无事生非的小人在暗中散播不利父王的谣言。就算是无可避免的要起兵,也要等赵王先举旗谋逆。父王站在道义这一边,不虞民心不稳,也会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难得的夸赞了周琰几句:“你果然是长大了,遇事不急不躁,思虑周全。好!很好!”
    赵王是皇上长子,战功赫赫,将藩地赵州打理的井井有条,在民间声名颇佳。他绝不能急着对赵王动手,免得落下个弑兄的名声。更重要的是,父皇还健在。他这个太子若是急切的想对付兄长,只怕父皇心中也会疙疙瘩瘩的不痛快。
    赵王用拖字诀,未必没存着逼他先动手的心思。到时候就能暗中撒播一些谣言蛊惑民心。千万不能小觑了民心,万一为赵王所趁,说不定就会生出更多的变数。
    [.
    所以,他最好的做法就是暂且隐忍不动。
    赵王世子已经被捉进天牢,赵王在京城的党羽也已经一一被捉了起来。赵王的勃勃野心已经大白于天下,落在下风的人是赵王。该焦急忧虑的人也应该是赵王。他只管安稳的待在京城,摆出大秦储君的“仁厚风范”。等着赵王露出马脚自投罗网就行了。
    真没想到。周琰竟然也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这一刻,太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身为父亲的骄傲。
    周琰被夸的兴奋的涨红了脸:“多谢父王夸赞。我其实也没想的这么深远,这些是十四叔说给我听的。我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
    太子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迅速的收回了之前的骄傲。
    偏偏周琰还一口一个十四叔说个没完。
    “父王,十四叔真的好厉害。不管什么事都一想就明白,还时常私下教导我该怎么思考应对。每天上朝有什么听不懂了,只要问十四叔一声,他就会仔细的说给我听。每次十四叔设宴待客,都会把我叫上。我现在已经能喝半壶酒不会醉了”
    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周琰:“我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我让你离他远一些。少和他来往。你非但没听,反而和他走的更近了。还对他言听计从。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一怒之下,连孤也忘了自称。语气也十分严厉!
    周琰一直是怕太子的,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却很快挺直了身子。抬起头说道:“父王。我知道你对十四叔有些忌惮防备,所以不愿意我和他来往。可我就是喜欢和十四叔待在一起。”
    “我不如堂兄聪明,比起几个堂弟也有所不及。唯一比他们强的。大概就是有幸出生在太子府,被封了太孙。他们既瞧不起我又嫉妒我,表面上和我来往,实则没一个是真心对我好的。十四叔就不一样了。我和他名为叔侄,其实年龄差不多,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我有时笨嘴笨舌的不会说话,他口中会取笑几句,可若是别人胆敢欺负我,他一定会挺身而出护着我。现在也是这样。他明知道父王暗中命人监视防备着他,在我面前却只字不提。甚至主动教导我如何分析问题处理朝务。”
    “我确实不够聪明。可我心里很清楚谁是虚情假意,谁是真心的对我好。父王不相信十四叔,可我相信他!”
    上一次周琰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是为了恳求和慕元春的亲事。
    这一次,却是为了齐王!
    太子看着周琰难得倔强固执的神色,忽然觉得有些头痛。周琰确实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这是好事,他不应该阻挠打压。可是齐王
    “你和齐王感情一向很好,这个我能理解。”太子放缓了语气:“可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皇祖父身体不好,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这大秦天下迟早是我们父子的。等我登基,你就是大秦朝的太子。你要学会谨慎提防每一个刻意靠近你对你好的人。他们对你的好,很可能只是为了左右影响你的决定。你这么信任齐王,万一齐王利用你的信任,做出不利于你的事情,你该怎么办?”
    周琰想也不想的应道:“不可能!十四叔不会这么对我的。”
    太子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别说叔侄了,为了皇位和权利,就连嫡亲的兄弟也不能完全信任。赵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你皇祖父待周珣如何,你也都看在眼底。可周珣是怎么对你皇祖父的?竟在药中下毒,要不是及时发现制止,你皇祖父已经死在周珣手里了。”
    周琰抿紧唇角,眼神中满是倔强:“赵王父子确实狼子野心。可不能因为他们,就怀疑所有人都有野心。十四叔和他们可不一样。”
    太子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狠狠的瞪了过来:“有什么不一样。只要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就不可能没想过皇位。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伪装成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
    周琰不假思索的应道:“因为十四叔要自保。如果早早露出锋芒,父王还会任由十四叔这么逍遥自在吗?”
    平时也没见他这么伶牙俐齿能言善道!现在为了齐王,竟然敢和他顶嘴了。
    太子气血翻涌,气的面色发青:“大胆!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周琰见太子气的脸色都变了,心里也是一慌,忙跪下请罪:“刚才儿臣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绝没有顶撞忤逆父王的意思。还请父王息怒!”
    太子冷哼一声,声音里多了一丝寒意:“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也是应该的。我岂敢左右你的想法!”
    完了!这次是真的惹怒父王了!
    可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在他心里,齐王甚至比父王和母妃更亲近可靠。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齐王生出疑心。估摸着他要是一张口,非把父王气晕不可。为了父王的身体安危着想,这话还是放在心底别说了
    周琰继续老实的跪着请罪。
    头顶响起太子略显冰冷的声音:“孤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退下吧!”
    周琰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太子愠怒的脸,所有的话不自觉的咽了回去
    周琰心不在焉的回了院子。
    太孙妃蒋氏微笑着迎了上来:“今日殿下怎么回来的这么迟?妾身命人在灶上留了饭菜,热水也早就备下了。请殿下先用晚膳,再沐浴更衣。”
    周琰刚被臭骂了一顿,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随口说道:“我不饿。”
    蒋氏笑容微微一顿,试探着问道:“殿下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琰敷衍的应道:“没什么事,你不用多心。先退下休息吧,我自己去沐浴,你不用等着了。”
    蒋氏咬了咬嘴唇,眼中泛起一丝水光,声音里也有了一丝哽咽:“妾身愚笨,不会说话。不知是哪里惹的殿下不快了”
    周琰一见蒋氏泪眼婆娑的样子,便心软了,温和的安抚道:“我今日心情不太好,所以刚才说话语气不好。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虽然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不是蒋氏,可毕竟已经迎娶蒋氏做了太孙妃。两人成亲不足三月,蒋氏又贤惠温柔,将他的衣食起居一应琐事打理的有条不紊。他对着蒋氏,也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蒋氏顺势依偎进周琰的怀里,抽抽噎噎的说道:“妾身不懂朝事,只盼着殿下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一见殿下皱着眉头,妾身心里像被针扎一般难受。”
    蒋氏虽不如慕元春美丽,却也姿容出众。此时温言软语楚楚可怜,就算周琰是铁石心肠,也不忍推开她了。只得笑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好了,你先让人摆饭,陪我一起吃晚饭,然后再伺候我沐浴。”
    蒋氏泪痕未干,此时又露出羞涩欢喜的笑容,含羞带怯的应了。
    周琰的笑容只维持到了转身的那一刻。确定蒋氏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时,才悄然叹了口气。想起父王刚才铁青着脸孔发怒的样子,周琰既害怕又暗暗着急。
    父王对十四叔的戒心太重了!甚至就连他和十四叔亲近些,父王都会生气。照这样下去,将来等父王登基的那一天,十四叔的日子可就真的难熬了
    有谁敢忤逆父王的心意,站在十四叔那一边?
    这么说也不对。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和十四叔站在一条阵线的。
    周琰暗暗握拳,为自己加油!
    
    ps:我真的很喜欢善良可爱的太孙~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叔侄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齐王惯例和周琰站在太子身侧。
    齐王瞄了周琰一眼,忍不住挑眉询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周琰目不斜视,只稍稍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在朝堂上当然不能随便说话,两人习惯了这样“眉来眼去”的交流。
    周琰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心情这般糟糕?和蒋氏相处不睦还是被太子妃训斥,或者是因为什么事被太子臭骂了一顿?可惜表情再丰富,也看不出真正的缘由来。
    下了朝之后,齐王招呼周琰一起去福宁殿探望皇上。周琰心领神会,立刻应下了。叔侄两个并肩同行低声说话,
    郑喜和方同知情识趣的放慢了脚步,免得惊扰了主子说话。
    “你该不是昨天一夜都没睡吧!脸色怎么这般难看。”齐王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周琰叹口气,低声应道:“昨天晚上父王召我去说话,我和父王生出了争执。”
    齐王讶然的挑了挑眉,笑着揶揄:“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敢顶撞五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周琰性情温软,平日见了太子太子妃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周琰被取笑了也没生气,反而一脸忧色的看了齐王一眼,欲言又止。
    父王说过的那些话,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学给齐王听......
    齐王眸光一闪,漫不经心的笑问:“五哥是不是叮嘱你不要和我走的太近?”
    ......周琰没吭声,不过,脸上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了。
    齐王半开玩笑的说道:“五哥这么想其实也没什么错。你将来会是大秦朝的太子,遇事要果决,不能被人影响太深,更不能被人左右决定。你太信任我了。也太听我的话了。换做我是五哥,心里也会不高兴。你还是听你父王的话吧,以后少和我来往一些。”
    周琰无奈的看了齐王一眼:“十四叔。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因为赵王父子的事,父王已经草木皆兵,甚至对你也生出了疑心和戒备。所以才不乐见我和你来往。说不定还暗中命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可得多加几分小心才是。”
    周琰的目光里满是担忧,话语中更是透出浓浓的关切之意。
    这份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关切,令人动容。
    齐王心里一暖:“你就是为了此事才和五哥生出了分歧?”
    周琰嗯了一声:“我顶撞父王几句。父王很生气。训斥我一顿,又撵我出了书房。我回了院子之后,一直想着这件事。一个晚上都没睡好。”顿了顿,又轻声叹道:“我真是不懂父王的心思。以前他一直待你很好,如今却处处提防。”
    相比起周琰的义愤填膺,齐王这个当事人未免冷静的过分了,淡淡说道:“这也怪不得五哥。赵王父子野心毕露,父皇龙体欠安,要一直养病。他名义上是太子。实则和登基为帝也差不了多少。朝堂内外诸事繁琐,赵王也不是省油的灯。故意装病拖延不肯回京城。五哥对着那些文武官员时,一口一个‘仁厚风范’‘不能手足相残’,其实心里的压力很大。这样一来,也免不了精神紧绷疑心更重些。”
    更重要的是,他往日任性荒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太子从没把他放在心上。乐得对他好一些。也能博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现在他终于崭露出了真实面目,太子心里还不知怄成什么样子。没立刻动手对付他。是因为有更厉害的敌人在虎视眈眈。
    一旦除掉赵王父子,只怕太子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
    周琰也不笨,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愁的一夜没睡好:“十四叔,你既然知道其中利害,日后可得小心些......”
    “放心吧!”齐王难得没有开玩笑,郑重的应道:“我心中有数,说话行事都会注意分寸的。你不用为我忧心。”
    他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护着周琰平安无事。
    前世他和周琰感情就很好,周琰被杀被夺了皇位,令人伤怀。这一世有他,绝不会再让周琰重蹈覆辙。
    这一次,周琰却没听出齐王话中的深意,松口气道:“你自己小心就好。”十四叔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只要小心谨慎些,肯定会没事的。
    齐王笑着看了周琰一眼,调侃道:“你就这么信任我吗?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和你交好是别有用心?”
    周琰翻了个白眼:“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如果我连你都怀疑,这世上哪还有可信的人。再说了,如果一个人已经沦落到谁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也实在太可悲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一向能言善道的齐王哑然了。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周琰确实不够聪明伶俐,也谈不上如何果决勇敢。他太过善良心软,太过真诚憨厚。这些特质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罕见的美德,可偏偏他是太孙,是大秦朝未来的储君。这样的性情可就让人放心不下了。
    太子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不乐见周琰和齐王太过接近。说句不好听的,凭齐王的心计,把周琰骗的卖了,周琰也只会高高兴兴的帮着数银子。从这个角度来说,太子的顾虑不无道理。
    可有一点,也是太子绝对料想不到的。
    如果齐王真的想夺皇位,只要按兵不动,任由一切像前世那样进行。皇上中毒身亡,太子遇刺,懦弱温软的周琰如何能守得住江山?
    “十四叔,你放心,”周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父王真的要对付你,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傻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这么大言不惭。如果太子真的要对付自己,他能顶什么用?
    齐王无奈又好笑的想道,一颗心却彻底热了起来,看似随意的说道:“好,我们两个一言为定。以后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不管谁要欺负你伤害你,都得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只有齐王清楚,这些轻飘飘的话里蕴含着什么样的承诺。
    周琰自然没听懂,不过,这一点都没妨碍他感动的红了眼眶,一把攥紧了齐王的胳膊:“十四叔,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齐王戏谑一笑:“你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表现的稳重成熟一点行不行。别动不动像毛没长齐的孩子一样哭鼻子,我现在可没时间买糖哄你。”
    周琰早习惯了齐王的说话风格,也不放在心上。就这么攥着齐王的胳膊向前走。
    走在后面的方同,不忍目睹自家主子这副德行,默默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郑喜却暗暗自得骄傲不已,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
    “儿臣见过父皇!”
    “孙儿给皇祖父请安!”
    皇上看着齐王和周琰,目光慈爱温和:“都免礼。现在已经退朝了吧!”
    周琰笑着应道:“是,刚一退朝,孙儿和十四叔就过来探望皇祖父了。皇祖父今日龙体还好吧!孙儿看着皇祖父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最后一句是十足的违心话了。皇上整日在床上躺着,恹恹无力,神色间尽是颓然的老态。哪来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皇上心知肚明周琰这么说是有意哄他高兴,心情依然好了不少,又看向齐王:“你这些日子上朝听政,觉得如何?”
    齐王一本正经的答道:“父皇,儿臣觉得天天傻站在那儿实在无趣。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每天都要听一大堆繁琐的事情。还不能走神发呆,五哥时不时就会让我说一说看法。要是说不出来,可就丢人出丑了。每天送拜帖到府里的人也多了不少,晚上经常要设宴喝酒应酬。天天这么忙碌,连去慕家探望念春的时间都没有,还是以前的日子更快活一些。每天在上书房里睡觉,偷溜出宫买鸟斗鸡喝茶,这才是儿臣最喜欢的生活。”
    ......真亏他有脸说的出口!
    皇上的脸色精彩极了。
    周琰没忍住,闷声笑了起来。
    “父皇,儿臣实在不是那块料,要不你和五哥说一声,以后还是别让我上朝了吧!”齐王一脸诚恳的央求。
    皇上定定神,瞪了齐王一眼:“不行!你往日自由懒散惯了,现在也不小了,总该有点皇子的样子,做点正经事。每天必须老老实实的上朝,等再过些日子,让太子给你派些差事锻炼锻炼。将来到了藩地,也不至于什么事务都不懂。”
    齐王厚颜说道:“儿臣还小,就藩至少还有几年。这些事以后慢慢再学也不迟。”
    皇上这次却没心软,瞪了他一眼:“你都十六岁了,亏你有脸说自己小。赵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领兵出征了......”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赵王,周珣,韩越......这几个名字,就像几块坚硬的石头在胸口堵着,令人气闷窒息。
 第二百五十二章 僵局(一)
    皇上脸上的笑意瞬间隐没。
    齐王没有矫情的安慰什么。赵王父子谋逆是事实,不管说什么好听的都掩盖不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周琰见皇上神色黯淡,忍不住安慰道:“皇祖父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养好龙体。赵王称病不肯回京,也只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还请皇祖父不要为了此事心中烦忧。”
    皇上心中涌起暖意,看向一脸真挚诚恳的周琰,忽的问道:“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赵王?”
    周琰不假思索的答道:“赵王称病不敢回京,正说明他心中有愧,无颜来见皇祖父。也可能是赵王的缓兵之计。孙儿觉得,可以在暗中调兵部署应对,再派些太医到赵州为赵王‘诊治’。这么一来,赵王就算想装也装不了多久了。要么老老实实的到京城来请罪,要么就直接举旗谋逆。不管他怎么选择,都能很快的打破僵局。”
    皇上听着这番有条不紊的话,心中暗暗点头。
    不讳言的说,他对这个孙子并不特别的喜欢。他喜欢的是聪慧机敏文武双全的周珣,就算是周玦周玹等人也比周琰要强一些。周琰温软的性子,实在不算讨喜。
    可残忍的事实却给了皇上重重的一击。最疼爱的孙子包藏祸心手段阴狠,竟亲自对他这个皇祖父下毒手。这么一比较,憨厚善良的周琰顿时讨喜多了。这些日子周琰的努力和进步,更令人欣慰。
    再好好磨练几年,周琰未必成不了合格的储君。
    “你想的很好。”皇上的脸上又有了一丝笑意:“这一回,朕就听你的建议。”
    周琰被夸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说道:“其实,这些都是十四叔......”话还没说完,就被齐王不动声色的踢了一脚。周琰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孙儿也是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没想到皇祖父也觉得好,孙儿不胜惶恐。”
    皇上欣慰的笑了笑:“这些事,朕自会吩咐人去做。你就不用忧心了。”
    周琰恭敬的应了声是。
    ......
    京城到赵州千里之遥,一路快马不停奔波也要五天左右。宣旨要全副仪仗,速度要慢的多。从京城出发到赵州,约莫十日左右。
    这一次亲自到赵州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于公公。
    赵王“病重”不能下塌,跪着听旨的是赵王妃和庶出的两个儿子。一众侍妾也都来了。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于公公瞄了面色黯淡一脸病容的赵王妃一眼,然后宣读旨意。
    圣旨里一堆繁缛的话且不提,重点其实只有两句。速速养病。只要能下床了,立刻滚回京城受审。
    赵王妃诚惶诚恐的接过了圣旨,在起身的那一刻,身子微微晃了一晃。一旁的丫鬟大惊失色,忙扶住赵王妃。一众侍妾忙围拢了过来问长问短。赵王妃在众人的簇拥下,愈发显得面色难看。
    于公公冷眼旁观,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咱家此次奉皇命前来宣旨。还特地带了两位宫里的太医来为赵王治病。若是赵王妃身子不适,正好可以让两位太医诊治一番。”
    赵王妃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刚才有些头晕,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于公公美意。”
    赵王是装病,赵王妃却是真病了。毫无心理准备,忽然听闻周珣对皇上下毒被关进天牢,她当场就昏厥了过去。一开始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整整几天米粒未进。之后一直卧床养病。今日要接圣旨才勉强下了床。
    于公公半点都没有同情赵王妃的意思,淡淡说道:“赵王妃没事就好。来之前皇上特地叮嘱咱家。一定要代皇上探望赵王殿下,请两位太医为赵王殿下好好诊治,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赵王殿下治好。不知赵王殿下在哪里养病,还请赵王妃找个人为咱家带路。”
    赵王妃面色微变,却不敢抗命,很快便应了下来。
    ......
    赵王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连一堆纷乱的脚步声也没能将他惊醒。
    赵王妃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床边,含泪低声喊道:“殿下,父皇派了太医来给你治病了。”
    赵王就这么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有没有听进赵王妃的话。
    装的还挺像这么回事!如果不知道底细,指不定会真的以为赵王已经病入膏肓了。
    于公公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长叹一声道:“原来赵王殿下竟病的这么重,怪不得不能启程回京。”
    赵王妃红着眼圈哽咽道:“周珣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殿下一直被蒙在鼓里。接到圣旨当时就昏了过去,这一个多月来时常昏睡。今日幸好有两位太医来了,烦请两位太医为殿下好好诊治。等殿下的病好了,一定立刻启程去京城向父皇请罪。”
    ......这位赵王妃原来也是演技高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半点不差。
    于公公不动声色的应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这个咱家不敢置评。还是等殿下见了皇上再行辩解。”说着又转向那两个太医:“杜太医,王太医,有劳你们两位仔细替殿下诊治。”
    杜太医王太医齐齐拱手应了。
    赵州之行风险自不必说。万一赵王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他们一行人可就性命堪忧了。如果可以,谁也不想蹚这个浑水。可是皇命不可违。想来也得来,不想来还得来。两位太医来之前,已经各自悄悄安排了身后事,抱着“壮士一去不回兮”的悲壮心情来了赵州。
    杜太医坐在床边,为赵王诊脉。片刻后,不由得轻咦了一声。迅速的和王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过了会儿,又换王太医为赵王诊脉。王太医搭脉片刻后,也是惊诧不已。
    赵王脉相忽快忽慢,紊乱之极。他行医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般奇怪的脉相......
    赵王妃在一旁抹着眼泪,不知是因为焦虑还是不安,手里的帕子早已被悄然拧成了麻花。
    杜太医和王太医低声商议许久,才由王太医拱手说道:“赵王殿下脉相紊乱,又一直昏迷不醒人事,这样的病症,臣等以前从未见过。得先观察几日,才能开药方。”
    赵王妃提在嗓子眼处的一颗心悄然落了回来,忙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两位太医了。”立刻命人为两位太医和于公公等人准备住处。
    于公公只在赵州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便启程回京城复命。两位太医却被留在了赵州。
    ......
    杜太医王太医确实十分尽心,每天轮流守在赵王身边。理由也十分正当充足:“赵王殿下患的病前所未闻,一时也找不到诊治的法子。只能多观察病状,或许能早日找到药方治好殿下的病。”
    只要赵王一日没下决心撕破脸皮造反,就不能拒绝这份“美意”。于是,赵王殿下只能整日躺在病榻上“生病”。
    赵王妃心中惶惶不安,还得强撑着身子打理府中事务。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了一大圈。
    小杨氏看着心疼之极,忍不住说道:“大姐,你这样下去,身子可吃不消。可得多多保重身子。”
    赵王妃苦笑一声:“眼下这样子,我急的恨不得立刻冲到京城将珣儿救出来。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她只有周珣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周珣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小杨氏听着,心中一阵酸楚,眼圈也红了:“谁能想到殿下竟一直存着谋逆的心思。别说大姐,就是我当日听到世子的事,也被吓的回不过神来......”
    男人们野心勃勃,暗中谋划着锦绣江山。女人们阻止不了,也只有战战兢兢跟着担惊受怕的份了。
    “不知殿下是怎么打算的。就这么一直‘病’下去也不是办法。”赵王妃想起两位“尽责”的太医,不由得一声长叹:“杜太医和王太医轮流守在王爷身边,就连晚上都守着,我想私下和王爷商议几句都找不到机会。”
    赵王暗中服下了一种奇药,会造成脉相紊乱昏迷不醒。只要服下解药,就能很快清醒过来。可赵王暗中有图谋,眼下不是病愈的最佳时机......
    赵王妃愁眉苦脸一筹莫展,小杨氏也是满心的凄惶不安。赵王若是侥幸谋逆成功也就罢了,一旦失败了,他们一家几口也绝逃不过去。不知赵王在暗中谋划什么,一直装病拖延时日。这就像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宁静,让人喘不过气来。
    姐妹两个对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过后,赵王妃才打起精神道:“幸好韩越安然无恙的从京城逃了回来,还带了韩云石父子三人回赵州。这些日子多亏了韩越代殿下打理赵州的事务,才没出什么乱子。”
    小杨氏挤出笑容应道:“这些都是他分内的事。”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僵局(二)
    好说歹说安慰了赵王妃一通之后,小杨氏才回了韩府。
    韩云石父子随韩越逃回赵州之后,便安顿在韩府里。韩云石擅长领兵,韩骐年纪虽轻,却也自小长在军营里,勇猛过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猛将。有了他们两个帮着领兵练兵,韩越才能腾出时间来帮着赵王打理赵州。在赵王“重病不起”赵州人心惶惶的情况下,韩越凭借着凌厉狠辣果决的手段,很快将赵州控制在手中。
    韩越前世做了十年的皇帝,对一应政务都很熟悉。区区一个州的政务,自然不在话下。小杨氏自然不清楚这一点,心中暗暗以丈夫为傲。
    韩越太忙了,白天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到了晚上,不是在韩府设宴应酬就是到别的府上应酬,深更半夜回府是常有的事。
    小杨氏每天硬撑着等到半夜,可是等来的,却从来不是韩越的感动和温柔
    “我不是让你别等了吗?”子时三刻才回府的韩越一身的酒气,眼神锐利而冷漠。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仇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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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氏在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努力挤出笑容说道:“妾身习惯了。若是夫君没回府,妾身总觉得心中不安,想睡也睡不着。所以就等了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京城出事的缘故,韩越逃回赵州之后,脾气愈发暴戾无常。在府中几乎再也没了笑脸。小杨氏每次和他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一句说的不对惹的他不高兴。
    韩越面无表情的说道:“行了,我已经回府了,你可以放心去睡了。”
    小杨氏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没动弹。
    韩越不耐的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小杨氏鼓起勇气说道:“今天妾身去了王府,大姐心里很着急。那两个太医一直守在王爷身边,难不成王爷要一直这么装病下去么?”
    韩越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语气却意外的和缓了不少:“王爷装病只是缓兵之计,先拖延上一段日子再说。此时举旗绝不是好时机,王爷在道义上落了下风,举旗只怕也无人响应。单凭赵州之力。根本无法和整个大秦的兵力抗争。成事的可能性连一成都没有。所以只能忍只能等。你明天去王府的时候。好好开导安慰王妃,让她不要着急。”
    韩越难得的态度和善,令小杨氏心中暗暗欢喜,忙应道:“好。妾身明日就去王府安慰王妃。”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夫君和王爷是不是已经暗中商量好了对策?”
    韩越嗯了一声。却没有解释什么。
    小杨氏不敢再多问了,小心翼翼的说道:“夫君日日歇在书房,没个人在身边伺候。妾身去吩咐姣娘伺候夫君”
    “不用了!”韩越冷冷的打断小杨氏:“我现在没这份心思。不用任何人伺候。”
    说完,便拂袖而去。
    小杨氏尴尬又难堪的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韩越心里一定是有了别的女子!所以才天天一个人独自睡在书房,从不歇在她的屋里,就连侍妾侍寝都不要。
    女人在这方面都是很敏感的。韩越又表现的这般明显,小杨氏很自然的有了这方面的联想猜测。
    那个女子会是谁?韩越只字不提,显然这个女子的身份非同小可。不然,大可以纳回府中做妾室。或许是京城哪一个府上的千金小姐
    小杨氏心中又酸又气又哭。陡然生出追上前追问根底的冲动。然而只迈开一步,第二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
    丫鬟如意等了半天,见小杨氏僵硬的站在那儿,忍不住上前来劝道:“夜深露重,太太还是歇了吧!”
    小杨氏嗯了一声,声音里依稀已经有了鼻音。如意心中为主子难过,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搀扶着小杨氏回转
    韩越回了书房之后,并未入睡。
    他站在窗前,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这个时候,会到书房来找他的除了韩云石再无别人——府中再没第二个人有这个胆子在此时靠近他的书房。
    韩越定定神,迅速的开了门。
    来人果然是韩云石。
    韩云石正值盛年,身手过人,目光冷冽锐利。论相貌,韩越和韩云石其实没什么相似之处,浑身的气质却像足了八分。
    韩越出生不久,韩云海就领兵去了边关。韩云石对这个侄儿十分疼爱,亲自教他练武。在韩越心里,最敬重最亲近的人就是韩云石。也只有在韩云石面前,韩越才会稍稍褪去全身的冰冷:“二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韩云石轻叹一声:“满腹心事,实在难以入眠。索性来找你说说话。”顿了顿又低声道:“皇上派了太医来给王爷诊治,王爷想不露马脚实在很难。”
    韩越眸光一闪,淡淡说道:“也不算难。只要不给王爷服下解药,拖到年底就行了。”
    年底?
    韩云石一惊,脱口而出道:“可是那种药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要是超过三个月不服解药,只怕日后服了解药也会留下后遗症”
    所谓的后遗症,就是服下解药也没用了。到时候赵王依然能呼吸能听见有意识,全身却动也不能动。
    这味药,是韩越从暗中搜罗来的江湖高手中弄来的。个中弊处韩越比谁都清楚。
    韩越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唇角:“只要王爷还活着,有没有后遗症却没什么妨碍。”
    短短两句话里,却透露出了太过的东西。
    韩云石面色一变,霍然看了过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该不是想趁机夺了赵王手中的精兵,自己谋逆造反吧!
    韩越没有否认:“是,我想的,真是你现在想到的事!”
    韩云石倒抽一口凉气,久久都没说话。
    书房里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韩越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二叔,我爹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很清楚。我娘也受了多年的羞辱,最后被逼殉夫。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的惠妃心思不正,利用我娘的美貌为她争宠。我口中不说,心中从未忘过这段血海深仇。惠妃已经死了,这段仇怨只能在赵王身上了结。我娶了赵王的妻妹,又特地来赵州投奔赵王。这么多年来已经取得赵王的信任。此次我献上装病拖延这个计策,等的就是那一天。”
    “赵王已经将印信交给了我。凭着这个印信和虎符,可以调动赵王麾下所有的精兵,和朝廷已经有了一战之力。暗中计划的事若是能成,胜算就有三成。”韩越的眼中闪出近乎疯狂的光芒:“富贵险中求!有三成的可能性,已经值得我全力一博。万一侥幸成功,我就能夺得周家的江山,坐上皇位。到时候,这天下就成了我们韩家的天下。”
    韩云石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着韩越这番野心勃勃的话,心中也渐渐燃起了火焰。
    只要是男人,都有野心都渴望权力。如果真的如韩越所说或许,真的值得一试。
    反正,韩家已经上了赵王这条贼船,再难脱身。回京城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搏的更大一些
    韩云石面色变幻不定。
    韩越直直的看着韩云石,神色冷静。
    他的身世秘密,韩云石并不知晓。在韩云石眼中,他是已故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韩云石疼爱他甚至胜过韩骐韩励兄弟两人。韩云石想为韩云海报仇的心思,比他更急切。所以,他有把握,韩云石一定会同意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
    那一天晚上,他逃出京城之后,一路快马飞驰。正好赶在圣旨到赵州的前一晚先一步赶回了赵州。
    赵王已经从报信的人口中得知了周珣失手的事,已经打算抗旨不从趁机举旗造反。是他竭力说服赵王改变了主意,改为装病拖延时日。一边暗中谋划另一桩极要紧的事。只要那件事成功了,再趁机举旗,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赵王对他信任有加,果然同意了他的计策。在太监宣读圣旨的时候,悄悄将藏在口中的药丸咬破,然后当场就昏迷不醒。他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赵王的印信和虎符。
    韩云石深呼吸一口气,张口道:“赵王麾下有不少忠心的猛将,万一他们发现不对劲了怎么办?”
    这么说,也就表示韩云石已经同意了这个大胆疯狂的计划。
    韩越扯了扯唇角:“赵王装病的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只会以为赵王是真的一病不起。而且,我一向得赵王信任。赵王如今将印信和虎符都交了给我,他们会慢慢习惯我代替赵王发令。等他们真正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天下已经在我手中。又有谁敢和我作对?”
    韩云石默然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们就赌这一回。”
    
    ps:可怜的赵王,已经被算计了还不自知~
 第二百五十四章 阴谋(一)
    三个月后。
    赵王的病症没有缓解,依然卧床不起。偶尔睁开眼,目光也显得涣散。只能喝些流质的食物维持生命。
    笃定赵王在装病的杜太医王太医也开始不那么肯定了。他们两个轮流在赵王身边守着,一天十二个时辰监视赵王的一举一动。只要是赵王在装病,肯定会露出马脚。可任谁也装不了三个月吧!而且,他们也尝试开过些药方,却都丝毫不见效。
    难道赵王是真的身患恶疾?
    “......我昨天已经命人送信回京城禀报此事了。”杜太医附耳低声说道:“赵王是真病是装病,由皇上来判定好了。”
    王太医低声道:“也只能如此了。我们两个到赵州来也有三个月了,天天都盯着赵王。可赵王愣是没有半点破绽。如果一个人装病能装到这样的境界,也实在太可怕了!”
    杜太医颇有同感,叹了口气:“你说的是。如果赵王一直在装病,那我倒是真的佩服他了。”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杜太医和王太医来说,却无疑是度日如年。每天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要紧紧盯着赵王,唯恐错过他的异动。又担心真的抓到赵王的把柄,赵王恼羞成怒之下,他们两人肯定性命不保......
    两人正低声唏嘘,赵王妃一行人来了。
    “臣见过赵王妃。”杜太医王太医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
    赵王妃客气的说道:“两位太医快些免礼。”彼此都有顾忌,表现出来的反而愈发客气有礼。
    赵王妃走到床边,见赵王形容消瘦的样子,眼圈不由得一红。
    赵王原本身材健壮相貌堂堂,这几个月里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来。以前每天能清醒三四个时辰,现在却断断续续。清醒不到片刻很快又陷入昏睡,一天加起来不过两个时辰,也渐渐不能说话。
    如果不是她知道真相。只怕也会以为赵王已经病入膏肓。
    赵王妃轻声问道:“王爷今日醒来喝过药了吗?”
    杜太医答道:“之前醒了片刻,已经喝了药,又喝了小半碗粥。”每天只能趁着赵王偶尔清醒的时候喂药喂饭,赵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也意味着喂药喂饭变的越来越困难。在一旁伺候的众人几乎不敢眨眼,唯恐错过了赵王清醒的时机。
    赵王妃惯例细细的问了一番。然后叹道:“王爷身患重病。幸得有两位太医精心照料。只可惜王爷病情迟迟不见好转,无法启程去京城。”
    杜太医王太医唯唯诺诺,也不便说什么。
    赵王妃待了许久。终于等到赵王清醒睁开了眼。赵王妃心中一喜,忙俯身说道:“王爷,妾身来看你了。”
    赵王目光有些涣散茫然,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赵王妃心中一阵酸楚,低声道:“王爷,你有什么话要对妾身说只管说。妾身在听着呢!”
    赵王又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赵王妃听不清楚,忙仔细的看赵王的口型,终于知道赵王在说什么了。
    韩越!赵王想见韩越。
    赵王妃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
    赵王妃出了屋子之后,立刻吩咐身边的管事:“你去请韩将军过来。”
    这几个月来。韩越代赵王打理政务。基本没时间再去军营。白天就在离赵王府不远的府衙里。不到半个时辰,韩越就来了。
    “臣见过赵王妃。”韩越拱手行礼。
    赵王妃和颜悦色的说道:“韩将军免礼。这几个月来一直有劳你代王爷处理政务。辛苦你了。”
    韩越应道:“能为王爷效力,是臣分内的事,也是臣的荣幸。”
    韩越性子冷凝,不喜多言。即使在赵王妃的面前,脸上也没多少表情。
    赵王妃丝毫不以为意。
    赵王共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赵王妃唯一所出的就是世子周珣。另外两个儿子都是庶出。眼下周珣被关在天牢里,赵王又装病在床,总得有人代赵王打理政务。赵王妃不情愿这么重要的差事落在庶子身上,反而更信任韩越。
    韩越和赵王是嫡亲的表兄弟,又娶了她的亲妹妹小杨氏。在她心中,韩越比任何人都沉稳可靠。所以,当日赵王决定装病拖延,将所有事情都交付给韩越的时候,她也是极赞成的。
    “王爷想见你。”在韩越面前,赵王妃也不绕弯子:“有杨太医王太医在,你和王爷说话只怕多有不便。我今晚会想个法子支开他们片刻,你要抓紧时间。”
    韩越正色应了。
    赵王妃略一犹豫,又低声道:“王爷已经‘病’了几个月,不知还要‘病’上多久?”赵王和韩越暗中密谋的事,赵王妃也隐约知道一些,具体细节却一概不知。
    韩越眸光微闪,淡淡说道:“具体日期不好说,大概还要等到年底。”
    现在是十月,也就是说,还得“病”上两三个月。
    赵王妃微微蹙眉:“也不知道这药在身体里时间久了,会不会伤身子。王爷近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且醒着的时候连话都快说不出口了。若是再等上两三个月,只怕就是服下解药也会有些不妥......”
    “王妃不必多虑。”韩越神色自若的说道:“既然是臣亲自献的药,臣自然心中有数。绝不会危及王爷的身体。还请王妃再耐心等上一阵子。”
    赵王妃打起精神应道:“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事关王爷的身体,不得不慎重。接下来的两三个月,一切都有劳你了。”
    韩越扯了扯唇角:“臣一定竭尽全力,不会辜负王妃所托。”
    ......
    到了晚上,赵王妃特意命厨房准备了一桌精致的饭菜:“杜太医王太医日日操劳辛苦了,我命人准备了饭菜,请两位太医一起用晚膳。”
    杜太医和王太医迅速的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年龄大一些的杜太医咳嗽一声说道:“多谢王妃美意。只是臣等有皇命在身,不能离开王爷身边半步......”
    赵王妃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口:“倒是我思虑不周了。这样吧,我让人把饭菜端过来,就在王爷寝室外的小厅里。不用关门,随时都能看到王爷的一举一动。”
    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会面临着赵王妃翻脸不认人的危险。杜太医和王太医踌躇片刻,终于狠狠心应下了。总之是在目光所及处,应该不会出什么鬼吧......
    杜太医和王太医食不知味的吃着精美的菜肴,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内。赵王依然躺在床上。
    站在床边的黑衣男子,英俊冷凝,正是韩越。
    赵王的声音十分微弱,韩越背对着门口站着,声音也压的极低。
    杜太医王太医竖长了耳朵,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心中不由得大为后悔懊恼。早知道韩越会来,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离开赵王身边。也不知道两人低语商议什么......
    “饭菜不合两位太医的胃口吗?”赵王妃含笑问道。
    杜太医忙道:“哪里哪里,饭菜十分美味。”
    王太医也立刻出声附和。心中却暗暗想着快些吃完饭,免得耽搁的太久了。
    “计划进行的如何?”赵王全身僵硬,费劲了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只有靠的极近,才能勉强听的见。
    韩越微微俯身,在赵王耳边迅速的低语了一串话。
    赵王没有说话,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如果计划能成功,躺在床上装了这么久的病也算值得了。事实上,这几个月来已经不算是装病,他和身患重病的人根本没什么两样。整日躺着昏睡,连喝药吃饭都要人伺候。身体越来越虚弱,近来甚至连说话都很吃力。
    果然是一味奇药。杜太医王太医俱都束手无策。就连他自己都快觉得自己是真的患了重病。
    大概是躺的太久头脑一直昏沉的缘故,不仅是说话大受影响,就连思绪也远不如往日敏捷。赵王努力集中精神,低低的说道:“大概还要多久?”
    他自以为说话很清楚。实则断断续续声音含混不清,韩越是看着他的口型才猜出了他要问什么。
    那一味药已经真正渗入了赵王的四肢百骸。所以赵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思绪也开始渐渐混乱,连话都说不清楚。再过两三个月,赵王就会失去大半神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整个人形同木偶。不过,性命却是无碍的。
    到时候,赵王就只能绝望的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他夺走一切。
    这样的滋味,对赵王来说,只怕比死还要难受!
    韩越心中快意的想着,口中却低声道:“不会很久,再忍上两三个月就行了。”
    两三个月......确实也不算很久。之前的几个月已经熬过来了,再多等上一阵子也无妨。赵王想着,费力的扯了扯唇角。
    因为面部肌肉僵硬的缘故,这抹笑容看着甚至有些诡异可怕。
    ......
 第二百五十五章 阴谋(二)
    “......赵王近来病情愈发重了,清醒的时间极少。臣等开出的药方毫无效果。赵王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臣等实在不敢妄言......”
    齐王不疾不徐的念着杜太医从赵州送回来的密报。
    这样的密报,每隔两天就会有一封。这三个月来,往返于赵州京城间的侍卫共有五拨人。随时将最新的密保送到京城来,以便皇上和太子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有关赵王的消息。
    皇上听着密报上的内容,眉头皱了起来。似发问又似自言自语:“难道,赵王是真的病了?”哪有装病能装这么久又这么神似的!
    太子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周琰却忍不住说道:“皇祖父,或许赵王是真的病了。不然,谁能在床上一躺就是几个月。”
    这可未必!欲成大事者,既要对别人心狠手辣,对自己同样狠得下心。
    赵王这一病就是几个月,硬生生的拖延着不回京城。这么一来,赵王同党也不好审问判决,就这么一直关在刑部天牢里。周珣更是一直闭口不言。这个僵局,不知何时才能打破......
    齐王心念电闪,口中说道:“不管赵王是真病还是装病,看这样子,年前是不会好了。”离年底还有短短两个月,赵王大概是不会“病愈”了。
    “那就索性一直等下去,看看他到底能‘病’多久。”皇上冷哼一声:“让人盯着赵州那边的动静,只要一有异动,立刻派兵镇压围剿。”
    太子忙应道:“儿臣谨遵父皇吩咐。”顿了顿又道:“不知父皇何时恢复上朝?”
    经过这几个月的静心调养,皇上的病情有了极大的起色。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
    皇上面色和缓下来:“江太医叮嘱过,让朕静心休养。朝中事务有你打理,朕也放心,朕索性就偷偷懒。年前就不上朝了。”
    算起来。今年一整年皇上几乎没怎么上过朝,除了过问一些很重要的大事,一应繁琐的朝务都由太子处理。太子也确实没辜负皇上的期望。将朝堂内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没出过什么岔子。
    皇上心中有丝失落,更多的却是后继有人的欣慰。
    太子见皇上这么说,心中也暗暗高兴。但凡是男人,都有对权利的野心和渴望。尝过了站在巅峰的滋味,就很难再放手。皇上这样表态。显然是有了将大权真正交给他的打算......
    太子城府颇深。并未将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反而诚恳之极的说道:“朝中事情繁多,儿臣每日殚精竭虑诚惶诚恐。唯恐一个方面没考虑到就出了差错。也终于领会到了父皇多年来是如何的辛苦。父皇龙体尚未痊愈,不宜多烦心,儿臣就斗胆代父皇多执政一段日子。希望父皇早日养好龙体,也能早日上朝理事。”
    这番真情流露的话,听的皇上心中感动不已,神色愈发温和:“你的一片孝心,朕都知道了。你是太子。等朕百年之后,这天下就是你的。你现在就做的很好......”
    太子想也不想的跪了下来:“父皇福寿延年,要活上万岁,儿臣愿意永远只做太子。”
    他这么一跪,周琰和齐王也不能站着了,只得陪着一起跪了下来。
    皇上笑了笑。语气十分平静:“什么千岁万岁。都不过是吉利话。朕是真龙天子,寿元却未必比得上普通村叟。这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好了。你们都起来说话,别跪着了。”
    待太子等人起身,皇上又笑道:“不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事。还有半个月,就是琰儿纳侧妃过门的大喜日子了。小十四的婚期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连着两桩喜事,可得好好操办。”
    说起成亲的喜事,周琰顿时精神一振,眼中流露出期待和欣喜。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迎娶元春过门了......
    齐王可比周琰要厚颜无耻多了,咧嘴笑道:“父皇,你可别忘了给念春准备好见面礼。若是礼轻了,可别怪儿臣失礼。到时候见福宁殿里有什么看的上眼的,就通通都搬回齐王府去。”
    皇上被逗的哈哈大笑:“好好好,朕记下了。一定给你媳妇备一份厚礼,这总行了吧!”
    周琰鼓起勇气说道:“皇祖父,孙儿比十四叔还要早半个月成亲......”
    “你们两个是合计好了要来算计朕吧!”皇上故意板着脸孔,眼里却满是笑意:“也罢,朕就吃亏一回。给你的两个侧妃也都备好见面礼。”
    按规矩,侧妃过门是没资格进宫觐见皇上的。周琰难得厚颜相求,显然是为了给慕元春一份体面。皇上对他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很慷慨的应允了。
    周琰大喜:“多谢皇祖父。”
    瞧他那点出息!为了一个慕元春,简直要豁出去一张脸了。
    齐王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对周琰的行为表示唾弃。浑然忘了自己才是第一个厚颜张口的,周琰只是有学有样而已。
    ......
    从福宁殿出来之后,周琰随太子先回了太子府。齐王则去了昭阳宫。
    容妃正低头做着女红,见齐王来了,含笑说道:“你来的正好。我为你做了双鞋,你来试试大小。”
    说着,吩咐绿萝将自己前些日子做好的鞋拿过来。
    齐王笑道:“做鞋最费时费力,又伤眼睛,母妃何必亲自动手。”
    容妃笑了笑说道:“我整日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做些针线活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以前要争皇上的宠要和众嫔妃们斗来斗去,如今皇上病了近一年,根本不再踏足后宫。妃嫔们倒也消停了。最多就是争着去福宁殿探望皇上而已。
    若是皇上一旦归天......宫里的日子只怕就更冷清难熬了。
    齐王看着容妃眼角眉梢处的淡淡落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声说道:“母妃,父皇身子也撑不了几年了。等再过几年,你随我一起到藩地去。每日含饴弄孙,过些清闲安乐的日子。”
    按着宫里的规矩,皇上归天,位分低又没有子女的妃嫔会殉葬。有子女傍身的没有殉葬之忧,不过,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出宫的。大多是在宫中度过余生。
    容妃一脸神往,轻叹道:“我何尝没盼着这一天早些到来。就只怕皇上归天之后,皇后太子不肯放过我们母子。更不用说让我随你一起去藩地了。”
    齐王眸光一闪,神色淡然的说道:“此事我心中自有打算。母妃不必忧心。”
    容妃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危险?比起前世的逃亡生涯来,现在和将来要做的事情,倒也谈不上什么危险了。赵王装病拖延时日,分明是别有所图。他暗中安插在赵州的耳目根本查不到有用的消息。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让他更加确定赵王暗中必有谋划。更不用说还有虎视眈眈的韩越......
    当日放韩云石父子随韩越回赵州,是因为慕念春在韩越手中。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原因。有了韩越韩云石相助的赵王,将会是太子的心腹大患。一日没除掉赵王,太子就会寝食难安,也没有余暇和闲心来对付他们母子。
    最好是双方斗的两败俱伤,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齐王没将心中隐秘的计划说出口,很快将话题扯了开去:“母妃,我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到时候我领着念春进宫敬茶,你可别忘了准备好见面礼。”
    容妃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转移了过来,撇撇嘴说道:“我就算再不喜欢她,在人前也得装装样子。你就别操心这点小事了。”
    当着众人的面,给慕念春难堪,就是给齐王难堪,这个道理容妃很清楚。慕念春在宫中小住的半个多月,容妃人后刁难人前却一口一个念春,绝对的表里不一。
    齐王想起容妃和慕念春相处的情形,不由得一阵头痛。
    他几乎可以想见以后婆媳两个你争我斗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绿萝忽的进来禀报:“启禀齐王殿下,福宁殿来了人,说是皇上请殿下过去一起用午膳。”
    齐王有些意外。之前告退的时候,也不见皇上挽留,怎么现在又特地派人过来叫他?难道是为了要避开太子和周琰?
    容妃对此事自是满心的欢喜,忙催促道:“别磨磨蹭蹭的,快些去福宁殿,别让你父皇等急了。”
    齐王回过神来,点点头应下了。
    ......
    到了福宁殿,午膳已经都备好了。
    自从出了周珣在药里下毒一事之后,只要是进皇上口中的东西检查的就更谨慎了。一桌的菜肴都经过了仔细检查,入口只有微温而已。再美味的菜肴,也少了几分滋味。
    不过,皇上和齐王的心思显然都不在午膳上。
    安静的用完午膳之后,皇上瞄了于公公一眼,于公公立刻知机的吩咐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相见(一)
    齐王已经隐隐猜到了皇上的用意,却故作不知,陪着皇上聊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皇上有些忍不住了,咳嗽一声说道:“朕整日在福宁殿里静养,实在闷了,想散一散心。”暗示的十分委婉。
    齐王装傻充愣,只当没听懂皇上的话中之意:“父皇若是觉得闷了,可以到御花园里转一转散散心,儿臣下午无事,正好陪父皇。”
    皇上再咳嗽一声,暗示的更明显了一些:“此时天气寒冷,御花园里花木大多枯败,委实没什么可看的。朕想出宫散一散心。”
    齐王继续装傻:“赵王同党虽然被抓了不少,说不定暗中还藏着死士一类的。出宫太危险了,还是待在宫里更安全。若是母后知道了,也一定不赞成。还请父皇三思。”
    ......这个混账小子!竟然敢在他面前装鹌鹑!
    皇上装不下去了,瞪了齐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别在朕面前打什么马虎眼了。你明知道朕想做什么。皇后那边朕自会命人去吩咐一声,不用你操心。你回府安排一下,朕明天就出宫去齐王府。”
    皇上一发威,齐王也只能无奈的应下了:“儿臣谨遵父皇的旨意。不过,为了下个月大婚,王府近来一直在兴土木。闲杂人等较多,只怕会冲撞了父皇......”
    皇上再瞪齐王一眼:“回去吩咐一声,明日一整天不准动工。”
    齐王一脸不情愿的应下了。
    “怎么,是不是嫌朕麻烦多事?”皇上不悦的瞄了齐王一眼。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早就战战兢兢的跪下请罪了。
    不过,齐王自小在皇上面前肆意惯了。半点都不慌张,反而理直气壮的应道:“儿臣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王府里还没收拾妥当,时间很紧张。就这么白白耽搁一天时间,儿臣当然着急。”
    皇上又好笑又好气,却又拿齐王没辙:“行了,朕会想法子弥补这一天没动工的损失!你不就是想将新房收拾的精致些吗?朕的库房里有不少贵重的摆设。你看好了只管挑回去。这总行了吧!”
    这样的殊荣可是头一份。皇子大婚都是有定例的。皇上最多也就是象征性的赏赐些东西。像这样直接从库房里搬东西布置新房的绝对是绝无仅有。
    齐王眼睛一亮,口中假意客气了一句:“父皇这样破费,让儿臣怎么好意思。”
    亏齐王有脸说不好意思。都敲诈到老子头上来了!
    皇上轻哼一声:“好了,别在朕面前耍嘴皮子了。你不就是为了给你媳妇长脸撑腰吗?真当朕看不出你那点心思吗?”
    齐王被说穿了心思,半点都没觉得羞愧,厚颜笑道:“父皇英明!儿臣早就知道这点心思瞒不过父皇了。好在父皇疼惜儿臣。儿臣先谢过父皇的慷慨了。”
    听这语气,该不是打算将他的库房搬空吧!
    皇上嘴角微微抽搐。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
    齐王下午出宫回府,立刻召来府中的管事和侍卫们吩咐了一番。
    皇上此次打着“出宫散心”的名义到齐王府来,是为了私下见一见当年的韩夫人如今的女尼善能。当然不希望有任何人知晓。
    齐王同样不希望有任何人知晓此事。可齐王府里人多口杂,伺候的下人中更不乏皇后太子等人的眼线耳目。所以。要保密也不是易事。好在王府里空院子多的是,收拾出一个,派些心腹侍卫守着。其余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半步。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处院子就紧紧挨着善能住的小院子。
    齐王故作不经意的问管事:“对了。善能师太近来身体如何?”
    管事恭敬的应道:“师太的病已经快好了,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平日都待在屋子里,极少出来见人。若是殿下要见她,小的这就命人去将她叫来......”
    “不用了。”齐王想也不想的说道:“让她精心休养,不要打扰了她。”
    善能根本不想见皇上。若是她知道了皇上明天会到齐王府里,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瞒着此事好了。
    齐王一闲下来,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慕念春的身影。
    这几个月里,他实在太忙碌,去慕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算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慕念春了。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脖子和胸口上留没留下疤痕......要是能亲眼察看一番就好了。
    郑喜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耳边响起,打断了齐王的浮想联翩:“殿下,你在想什么,怎么笑的这么奇怪?”说奇怪实在是恭维了,应该是猥琐才对......
    齐王绝不可能将心中所想的说出口,随口应道:“没什么。”
    郑喜眼珠转了转,试探着说道:“殿下已经有些日子没去慕家探望四小姐了,今日难得有些闲空,不如去慕家一趟?”
    这话正合齐王心意:“好,你去让人备马车。”
    郑喜精神抖擞的应了,欢快的一路小跑。主子探望四小姐,他也能见一见石竹了。
    ......
    “小姐,舅太太来看你了。”石竹笑盈盈的进来禀报。
    慕念春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阵线活儿,亲自迎了出去。
    舅母陶氏在几日前就到了京城,在慕家住了下来。一来是为了张子乔说亲一事,二来也恰逢慕元春慕念春姐妹陆续出嫁。至少也得住上一段日子才会回清池。
    “舅母,”慕念春微笑着给陶氏行礼问安。
    陶氏亲热的拉着慕念春的手,嗔怪道:“天天见面,还这么多礼做什么。外面天气这么冷,你身子刚好不久,快些回屋子里待着。”
    一边念叨,一边拉着慕念春的手进了屋子里。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炭盆,暖融融的,散发木炭特有的淡淡香气。
    慕念春抿唇笑道:“我哪有这么娇贵。那点皮外伤早就好了。”
    陶氏怜惜的看了慕念春的脖子一眼:“伤倒是都好了,只是这脖子上的疤痕还未完全消褪。再有一个月就是你和齐王成亲的大喜日子了,若是脖子上还有疤痕,总是不美......”
    女子都爱美,慕念春也不例外。每天照镜子时看到脖子上浅浅的疤痕,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其实,她胸口上的伤势更重一些,疤痕也更明显一些。不过,那处伤疤毕竟是藏在衣服下,别人看不见。脖子上的伤就不一样了。平日出去的时候,都穿高领的衣裳才能遮掩过去。今日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只穿了家常的旧衣,脖子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便落在陶氏眼底。
    陶氏只知慕念春是被歹人掳走受了伤,真正的内情却是一概不知。心疼的念叨几句之后,又将话题转到了张子乔的身上:“......子乔这孩子就是脸皮薄。有了意中人,也不早些写信告诉我。如今都快到年底了,也不知年前会不会有回音。”
    陶氏接到张子乔来信的时候,几乎喜的合不拢嘴。立刻启程就来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细细的问过了那位宋家小姐的情况之下,陶氏心中更是满意之极。已经请了官媒登门说亲。不过,亲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得耐心的等宋家的回音。
    “舅母不用着急。”慕念春含笑安慰道:“表哥和茵茵姐情意相投,宋家又默许茵茵姐到我们慕家来借读,想来对这门亲事也是赞成的。舅母耐心等些日子就是了。”
    陶氏听着这些话,又高兴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太过心急了。可惜我来了之后,那位宋小姐就没再到闺学来借读,我至今都没能见一见这位宋小姐。”
    慕念春哑然失笑:“舅母到京城来,就是为了表哥提亲。茵茵姐再大方也是女儿家,哪里好意思再到慕家来。舅母不必担心,茵茵姐生的十分俏丽可爱,和表哥十分相配。日后你总有机会见到她的。”
    很快,冬晴进来了:“小姐,太太打发人来送信,说是齐王殿下来探望小姐。”
    慕念春神色平静,唇角却微微翘起:“嗯,我知道了。”又关切的打量冬晴几眼:“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我不是叮嘱你多休息几日吗?怎么又到我身边来伺候了?”
    冬晴当日受伤不轻,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勉强下床走动。等举手投足都无碍之后,冬晴便坚持到慕念春身边伺候。
    “奴婢皮粗肉厚,那点伤早就好了。”冬晴面不改色的笑道:“小姐不用为奴婢操心。还是叫石竹进来梳洗换衣吧,齐王殿下很快就会来了。”
    陶氏也笑道:“冬晴说的是,齐王殿下特意过来探望,你总该换身漂亮的新衣。”
    慕念春脸颊微微发烫,却没有拒绝冬晴陶氏的提议。很快换了浅粉色的罗裙,柔软的长发松松挽起,剩余大半垂至胸前,正好将脖上浅浅的疤痕遮掩了大半。
    ......
 第二百五十七章 相见(二)
    很快,齐王便在张氏的陪伴下到了漪澜院。
    按着俗礼,未婚夫妻在成亲前不宜见面,齐王更不应轻易踏足慕念春的闺房。不过,齐王素来我行我素惯了,压根没将这些俗礼放在心上。就这么大喇喇的到慕家来了。
    张氏心中其实也在暗暗嘀咕,不过,齐王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撵走吧!只好陪着齐王一起来了。
    冬晴石竹等人对齐王都十分熟稔,陶氏却是第一次见齐王,不由得细细打量一眼。少年一身绯色锦袍,唇角噙着笑意,眼眸熠熠闪亮,长身玉立,俊美不凡。
    好一个风采翩然的齐王!
    慕念春得此佳婿,实在是有福气。
    陶氏心中暗暗想着,忙上前见礼:“妾身陶氏,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虚虚的扶了一扶,语气十分温和:“舅母快些免礼。我前些日子就听说舅母来了京城。只因为事情繁忙,没来得及给舅母请安。还请舅母不要介怀。”
    堂堂皇子,竟如此平和近人,还一口一个舅母。陶氏顿时受宠若惊了,对齐王的好印象瞬间飙升至顶点:“殿下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妾身了。”
    齐王对陶氏这么客气有礼,一来是冲着慕念春的颜面,二来则是因为去了一大情敌。
    齐王很清楚慕念春对张子乔只是表兄妹的情分,可有这么一个痴情恋着慕念春的少年在,他心里痛快才是怪事。幸好陶氏到京城来为张子乔提亲了。
    一想到此事,他就觉得全身舒畅愉快。
    见礼寒暄过后,齐王总算有机会和慕念春说话了:“你身上的伤好了吗?有没有留下疤痕?”
    慕念春轻描淡写的应道:“伤已经都好了。不过,疤痕尚未完全消褪。”
    齐王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只可惜那里垂着乌黑的秀发。衣裳领子又高,根本看不清什么疤痕。
    只可惜张氏和陶氏都在,不然,他大可以厚着脸皮凑过去撩起她的长发看一看......想到那副香艳的场景,齐王全身都燥热了起来,目光也灼热了几分。
    ......娘和舅母都在呢!收敛一些!慕念春不着痕迹的瞪了齐王一眼。
    齐王无辜的回了个眼神。我已经很收敛了!这么久没见面,我能忍得住没扑上去抱你已经是很有自制力了。
    张氏和陶氏都是过来人。如何能看不出他们两个的眉来眼去。
    张氏轻咳一声笑道:“大嫂。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她们两个也别在这儿碍眼了。
    陶氏心领神会,立刻笑着说道:“真是巧了,我也有事想和你商议呢!我们到外面去说。”说完。两人便相携走了出去。
    慕念春:“......”
    冬晴和石竹对视一眼,也退了出去。门没有关,站在外面随时能看清屋里的人在做什么。不过,说些私密的话却是无碍。
    总算有机会和她独处片刻了。
    这几个月来。他实在忙碌,来慕家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见面都有一堆人在场。别说什么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了,连说句私密话都没机会。
    齐王近乎贪婪的灼热目光紧紧的落在慕念春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拆解入腹一般。
    慕念春白玉一般的脸颊漾开浅浅的红晕,然后狠狠的瞪了齐王一眼。
    眼波似水。令被瞪的人愈发心神荡漾。
    齐王情不自禁的上前几步。
    慕念春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退开两步拉开距离,边急促的低语:“别胡闹。娘和舅母她们都在外面呢!”说说话无妨。要是动手动脚什么的被看见了,可就太令人羞臊了。
    齐王按捺住心里的饥渴。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心好了,我就是想靠你近一点,仔细看看你。”这么久都忍过来了,再多忍一个月也无妨。
    慕念春定定神问道:“最近赵州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说到正事,齐王心中的旖旎心思很快飞走了,低声说道:“杜太医王太医送了密报回来,说赵王在床上一连躺了几个月,每天只清醒一两个时辰。甚至连说话都很困难,不像是在装病。”
    “这怎么可能!”慕念春脱口而出道:“当年可从没听说过赵王生过病。”
    齐王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这显然是赵王和韩越暗中设下的计谋。韩越暗中搜罗了不少江湖高手,肯定有些诡异的伎俩,能让人像真病一样卧床不起,让人看不出破绽。赵王太过信任韩越了,却不知道韩越对他心怀愤恨,他迟早会被韩越算计吃大亏不可。”
    说起赵王,齐王神色冷然,毫无兄弟情义。
    一众皇子中,赵王最年长,当年就藩的时候,齐王刚出生。之后的十几年里,两人见面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实在谈不上感情如何。更何况,前世就是因为赵王野心勃勃,又太过信任韩越,这才使得大秦江山易主,周家人被屠戮的一干二净,只有他侥幸逃出了生天。虽说韩越才是始作俑者,可其中也有赵王不少“功劳”。
    吴王和晋王也都是有野心之辈,所以才会趁机一起作乱,妄图浑水摸鱼争夺皇位。
    不过,这一世和前世已经完全不同了。只要父皇多活一日,吴王晋王就不敢有异动。更何况,太子也安然健在,又窥破了赵王的野心盯的极紧。赵王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韩越再精明厉害,也休想像前世那样夺得江山。
    至于韩越可能会暗中算计赵王一事......只能怪赵王眼瞎看错了人!
    慕念春想了想低声说道:“以韩越的性子,绝不会这么轻易死心。现在暂时隐忍,只怕日后会有更大的举动。你要小心些,也要提醒太子殿下多加防备。”
    齐王嗯了一声:“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从来没小觑过赵王,更不会小觑了韩越。至于太子,他比谁都更在意皇位,自会想法设法的对付赵王。”
    慕念春先是点点头,旋即品味出些不对劲来了,迟疑的看了齐王一眼:“如果这么下去......你也没机会再做皇帝了吧!”
    前世周家只剩下齐王,所有心向着大秦朝的忠臣良将士兵都明里暗里的投靠了齐王。韩越不停的派人追杀齐王,齐王的势力却越来越大,最终领兵杀回了京城。就算她没有下毒,韩越也活不过那一晚。
    之后,齐王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恢复了大秦江山。
    可这一世变数实在太多了。韩越也携着前世的记忆重生,是齐王最大的劲敌。更重要的是,太子太孙不死,齐王就只是一个普通皇子的身份。这皇位根本就轮不到他的身上......
    或许,齐王暗中还有别的打算?比如说等除了赵王韩越之后,再暗中对太子太孙等人下手?
    慕念春心里的疑惑,明明白白的从眼中流露出来。
    齐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将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这摆明了是敷衍之词。以齐王的城府心计,岂能没想过退路?
    慕念春丢了个白眼过去,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我乐意想这种事情吗?要不是怕你连累了我,我才懒得管你。”
    再过一个月两人就成亲了。一旦她成了齐王妃,齐王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和她息息相关。说句不好听的,齐王要是倒霉,她也逃不了。甚至会累及慕家上下......
    齐王见慕念春绷起了俏脸,态度顿时软了下来:“你先别恼。我心中确实有了计划打算。不过,现在情势还不明朗,赵王按兵不动,太子暗中提防着赵王的同时,也对我起了戒心。不过,赵王一日不除,他就一日腾不出手来对付我。我不被牵扯进这趟浑水是不可能的。我现在要想的不是争夺皇位,而是怎么自保。所以,我只能见招拆招,暗中谋划。”
    齐王难得的说出了心里话。
    慕念春仔细的聆听着,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是啊,她之前只想着齐王,却忘了太子对齐王的忌惮。一旦皇上驾崩归天,就无人再护着齐王了。太子做了皇帝,想对付齐王绝不是难事......
    “万一真的到了那一天,你要怎么应付?”慕念春的心事又添了一桩,心中沉甸甸的。
    齐王见不得她蹙眉,下意识的上前两步,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低语道:“不用怕,我心中有数......”
    门外响起了重重的咳嗽声。
    石竹一直远远的盯着屋里的动静,见齐王做出不轨的举动,立刻愤愤的咳嗽警告。
    慕念春俏脸微红,迅速的推开齐王。
    还没体会到软玉温香在怀就被打断了......齐王遗憾的叹了口气,继续在心中安慰自己。再忍一个月。等娶回府了,就算不能圆房,每天抱着总没人管吧!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齐王忽的说道:“明天父皇会去齐王府见善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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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相见(三)
    慕念春面色一变,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善能当年诈死出家躲在慈云庵里,就是不想进宫。以她的性子,绝不肯见皇上。”
    齐王眼眸中闪着冷意:“见或不见可由不得她。”
    善能或许有其可怜无奈之处,可齐王对她实在生不出半点同情。
    不说别的,只冲她是韩越亲娘这一条就足够了。他能忍着没杀了她,还将她悄悄安顿在齐王府里养病,简直算是菩萨心肠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不但讨好了皇上,还将韩越身世的把柄捏在了手里。或许将来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慕念春的眼中流露出不忍,轻叹着说道:“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一念之差,如今落到了这般境地。有家不能回,亲生儿子恨她入骨,还要被迫见皇上。”
    绝色的美貌,并未给她带来幸福。反而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噩梦。
    齐王没有动容,更没有心软,神色淡然的说道:“她当年若是能狠下心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她既然没死活了下来,这份因果就得由她自己去承受。”
    慕念春沉默了下来。
    此时的齐王,神色漠然,显得格外无情,让她心中觉得不是滋味。可偏偏每句都说的极有道理,她根本无从反驳起......
    齐王见她默然不语的样子,心中稍稍一软:“念春,我知道你和善能结识在先,所以你对她总有几分怜惜同情。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和韩越是生死仇敌,我留下善能。绝不是一时的滥好心。父皇会见她,是我意料之中的事。这也会成为韩越的一大软肋,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利用此事对付韩越。”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说,免得你心里不痛快。可我更不愿日后你知道这些难过。”
    齐王难得坦白的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慕念春打起精神应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说的对,善能的身份太过尴尬,她和皇上之间的因果只有她自己去面对。”
    “你能想通这些就好。”齐王凝视着慕念春,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尽力护着善能周全。”
    慕念春轻轻的点了点头。
    门外又想起了一声咳嗽。然后响起张氏的声音:“天色已晚。殿下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吧!”张氏一发话,意味着齐王和慕念春独处的时间也该告一段落了。
    齐王应了一声,然后念念不舍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独处的时光如此宝贵又如此短暂。
    慕念春心中也有些依依难舍。微红着脸低声道:“快些出去吧,再待下去,娘和舅母都该取笑我们了。”然后,声音又压的更低了一些:“再等上一个月......”
    再等上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守了。
    齐王心神荡漾,迅速的握了握慕念春柔软的小手。在慕念春瞪眼之前。迅速的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早上,皇上以“出宫散心”为理由,悄然出了宫。除了皇后知晓此事,宫中妃嫔一概不知。
    皇上微服出宫。带的人并不多。贴身伺候的于公公和另两个小太监,两个宫女,还有几十个身手过人的侍卫。随行的还有江太医。
    出了宫门。马车行驶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齐王府。
    齐王府开了正门。马车长驱直入。由齐王亲自领着,到了一处院子停了下来。侍卫们训练有素,先进院子仔细查探,待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由侍卫首领到马车边低声禀报:“一切无恙,皇上请下马车。”
    皇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平静中却隐隐的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于公公先一步下了马车,另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躬身跪了下来。皇上在于公公的搀扶下,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
    “父皇,”齐王搀扶皇上的另一个胳膊,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声音:“先进院子小憩片刻。”
    皇上点点头,任由齐王搀扶他进了院子。
    侍卫们训练有素的各自散开,警惕的守着院子。
    于公公十分乖觉,待皇上进了正厅之后,便冲太监宫女们使了个眼色,齐齐退到门外。正厅里只剩皇上和齐王两人。
    “小十四,她人在哪儿?”皇上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
    齐王答道:“父皇先别着急。她平日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一直养病,几乎从不出屋子半步。儿臣这就亲自去将她带过来见父皇。”
    说完,便拱手行礼退下了。
    皇上独自坐在椅子上,心潮起伏澎湃,无法平息。
    身为天子,美人对他来说唾手可得。能长久在心中惦记不忘的,少之又少。当年的韩夫人叶氏,无疑是他生命中最特殊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她绝色的美貌,或许是因为她超卓的厨艺,也或许是因为有悖人伦偷情的滋味太过刺激美妙,他对她生出了真情。甚至狠心命人暗中除掉了韩云海,只为了正大光明的迎她进宫。
    可没想到,韩云海下葬之后,便传来韩夫人自尽殉夫的消息。消息很快传到宫中,他既惊又怒又伤心,却又无可奈何。天子权势再大,也夺不回已死之人的性命。
    韩夫人死后,他消沉了一段日子。直到惠妃将韩越接进宫来。八岁的孩童生的异常俊俏,眉目五官和其母十分肖似。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对韩越的格外偏爱。韩越沉默少言,却极为聪慧伶俐。丝毫不弱于几个成年的皇子。只可惜,韩越的身世见不得光。
    几年之后,惠妃病逝,韩越又回了韩家。之后的数年里,韩越勤奋习武,娶了小杨氏之后,又去了赵州投奔赵王。很快就成了赵王麾下的第一猛将,甚至有“大秦第一武将”的美誉。这一切,看似和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他无关,实则有他暗中推波助澜。要不然,韩越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崭露头角声名赫赫?
    时间久了,韩夫人的身影在他心中也渐渐淡了。他身边又有了美丽温柔善解人意的容妃,幼子周恪俊美聪颖,淘气可爱。他的心思很快转移到了容妃和幼子身上。
    谁能想到,在十八年之后,她竟然“死而复生”了。这么多年来,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日复一日的躲在慈云庵里,而他却浑然不知......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她,却又莫名的有些畏怯和紧张,心情复杂而微妙。
    ......
    善能静静的坐在屋子里,低头抄着佛经。
    一转眼,她在齐王府已经待了几个月了。
    齐王并未苛待过她。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她治病,每天饭菜精美,补品不断。她的病情很快有了好转,这几个月的静心休养,身体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她从不出屋子,一开始躺在床上,等身子有了好转,便整日抄写佛经。只有沉浸在佛经里,她的心才能有片刻的宁静......
    门忽然被敲响了。
    善能动作一顿,抬眸问道:“谁?”她从不要人在身边伺候,每天除了送饭的丫鬟来,从没人来敲门。
    一个清亮悦耳的少年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是齐王?!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善能楞了一愣,起身去开了门,双掌合什:“贫尼见过齐王殿下。不知殿下特意前来,有何指教。”
    齐王淡淡说道:“师太如今病已经痊愈了吧!”
    善能恭敬的答道:“多谢殿下关心,贫尼这几个月来一直静心休养,身子已经好多了。”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
    齐王特地前来是要做什么?
    齐王略略打量善能一眼。
    善能依旧穿着那件半旧的灰色长袍,领口袖口已经磨的泛白了,整个人也比之前瘦了一圈,气色还算不错。以眼下这副样子去见父皇,确实有些寒酸了。不过,此时也来不及再梳洗换衣了——而且,善能眼下还是尼姑留着光头,也不宜穿戴打扮。
    “你现在随我到隔壁的院子。”齐王说话十分简洁。
    善能又是一怔,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齐王神色淡然:“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是谁?
    善能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的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白:“不,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边说边仓惶着后退了几步。
    齐王挑了挑眉,神色漠然:“父皇已经来了,由不得你不去见他。你若是执意不去,我只好失礼一回,命人将你捆绑了带过去。”
    总之,非去不可!
    善能面色惨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停的涌出来。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怜。
    齐王放缓了声音:“你放心,父皇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来见一见你罢了。你只管安心的去见父皇,说几句话就会放你回来。”
    善能的肩膀不停的耸动着,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这段孽缘,躲来躲去终究躲不过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当年
    齐王按捺着性子等了片刻,见善能依然哭泣个不停,淡淡提醒道:“别让父皇等的太久了。”
    善能全身一颤,抖抖索索的用袖子擦了眼泪:“殿下请先出去,贫尼片刻就走。”
    齐王眸光一闪,冷冷说道:“你不要妄图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现在就随我走。”
    善能凄然一笑:“殿下误会贫尼了。这屋子里连把剪刀都没有,就算有,贫尼也绝不敢有伤害皇上的想法。贫尼刚才哭了这么久,太过狼狈,不宜面圣。想稍稍整理一下仪容再去觐见罢了。”
    齐王毫不动容:“我让丫鬟进来伺候。”
    善能没有反对。
    齐王扬声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丫鬟端了净脸的热水进来。善能用不着换衣,只用温热的水洗了脸。脸上的泪痕被洗干净了,微红的眼眶却无法遮掩。
    善能深呼吸一口气,走出屋子。
    明亮耀目的阳光陡然刺入眼帘,善能下意识的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平静了许多。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那就挺直了腰杆面对过往的一切。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痛苦,也该做个了断了。
    ......
    齐王领着善能进院子的时候,于公公暗暗一惊。皇上坚持到齐王府来,原来是为了见一个女尼!
    这个女尼年龄已经不小了,半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如何。穿着宽大的灰色袍子,看不出什么曲线,却依然轻盈优美。
    于公公自然不敢多嘴问什么,甚至不敢抬头细细打量女尼,恭敬的垂手束立。
    齐王领着善能进了正厅:“父皇。善能师太来了。”
    当善能的身影引入眼帘的一刹那,皇上激动的霍然站了起来,目光急切的落在善能的身上,喊了声:“眉娘!”
    遥远又熟悉的闺名,遥远又熟悉的声音。
    善能全身一颤,却并未抬头,只双手合掌道:“贫尼善能。见过皇上。”
    人到中年。声音已然不及往日温雅动听,甚至有些黯哑晦涩。皇上却全身一震,激动不已的喃喃道:“是你。真的是你......”
    接下来的场景,做儿子的实在不宜在一旁“欣赏”。齐王很快退出了屋外,然后将门关紧。
    屋里只剩下皇上和善能两个人。
    皇上情不自禁的走近了几步:“眉娘,朕万万没想到你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死。就躲在慈云庵里。如果不是齐王找到了你,朕再也无缘和你相见了......”
    “相见又有何益!”善能终于抬起头来。目光中流露出恨意:“当年我被惠妃陷害设计,被你占去了清白之身,还生下了儿子。之后的数年,你不时传召我进宫陪伴。你可有想过。我心里是何等滋味。这辈子,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往事历历在目。
    惠妃是叶家嫡长女,嫁给太子做了侧妃。太子登基为帝之后,便封为惠妃。而她。只是妾室所出的庶女,平日里温驯乖巧,战战兢兢的伺候嫡母。因为容貌生的实在出色,嫡母待她倒也不算刻薄。那个时候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一个家底殷实的夫婿,然后将病弱体虚的生母也一并接走照顾。
    她年纪渐长,到了十四岁时,出落得绝色动人,又擅长厨艺。惠妃召她进宫陪伴,她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乖乖的进宫,在宫中住了一年多。也曾和皇上有过数面之缘。皇上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惊艳。
    惠妃为她挑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她心中既感激又欢喜,风风光光的嫁给了韩云海。不巧的很,成亲的当晚她竟来了葵水,夫妻两个并未圆房。
    三天后,边关有战事,韩云海立刻离开了京城。惠妃则召了她进宫,还特地赏了她一碗燕窝。她吃下燕窝之后,便觉得全身燥热,头脑也昏沉起来。朦胧中,被人脱了所有的衣服抬到了床榻上。再然后......就是一场荒唐的鱼水之欢。
    当她醒来之后,清白已毁。躺在她身边的男人,竟是当今天子。
    那一刻,她只觉得天都塌了。可是,她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惠妃彻底撕去了温和的面具,冷笑着威胁:“只要你敢自尽,你的生母也活不过第二天。”
    为了病弱的生母,她忍辱活了下去。出宫之后,便暗暗下定决心,从此再也不踏足皇宫半步。发生过的一切,只当是一场噩梦。
    可这场噩梦并没有醒。很快,她就有了身孕。她绝望无助,不止一次的想到了死。惠妃却私下命人送了信给她,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皇上对你很上心,你若是死了,韩家所有人都得为你陪葬。
    自古艰难唯一死。
    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生下了儿子之后,韩云海正好回到了京城。她无颜面对震惊错愕的新婚丈夫,一个人躲在屋里以泪洗面。韩云海被召了进宫,出宫之后,他面色异常难看,却什么也没说。每天晚上进屋只睡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她。几个月之后,韩云海又离开了京城。
    她的屈辱生活,远远没有结束。
    惠妃命人将她接进宫里,暗中安排她伺候皇上。她的顾虑太多了,生母,韩家人,现在又有了儿子。惠妃紧紧拿捏住她的弱处,逼着她一次一次的进宫。她哭着问惠妃:“你希望我为你争宠,为什么当初又要让我嫁给韩云海?为什么不直接让我进宫?也好过这样见不得人的偷情私通。”
    惠妃讥讽的一笑:“你不过是个庶出的,有什么资格进宫做妃嫔。再者说了,若是你真的进了宫又得了皇上宠爱,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嫁为人妇,再私下和皇上偷情,这才刺激。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你成亲的时候来了葵水,和韩云海还没来及圆房,倒让皇上得了你的清白,又种了龙种。只可惜你虽然生了儿子,却永远也见不得光,做不了皇子。”
    惠妃心肠太狠毒了,既要利用她的美色为自己争宠,又绝不肯让她正大光明的进宫。
    她此生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可她实在太软弱无用了,根本无力和惠妃抗争。只能屈辱无奈的一次一次被召进宫。
    大概是偷情的滋味太过刺激,皇上对她十分迷恋。甚至生出了迎她进宫的心思。可怜韩云海,妻子被占,自己一条性命也不得保。离开京城八年之后,再回京城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她跪在韩云海的尸体旁,哭了几天几夜。她再也不愿进宫,不愿让死去的韩云海颜面蒙羞,所以,她选择了自尽。却被下人发现救了下来。后来,她听从了韩云石的安排诈死逃出了韩家。寻死过一回的人,很难再下决心死第二回。她思来想去,终于私下去了慈云庵,一躲就是十八年。这十八年里,她从未出过慈云庵半步。甚至狠下心肠没再见韩越一面。
    本以为此生就会这样度过,这段尘封的往事也永远成了过去。却没想到残忍的命运从不肯放过她。先是和韩越重逢,被亲生儿子恨之入骨,然后,现在又被逼着来见皇上。
    “我如今已经人老色衰了,又是女尼身份,你还来见我做什么?”善能的声音颤抖又尖锐,泪水肆意横流:“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进宫伺候你不成?”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和惠妃一起毁了她的一生。她有多恨惠妃,就有多恨他!
    ......
    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没了当年的明媚动人,却依然美丽。记忆中那双怯懦柔顺的眼眸里,闪着近乎疯狂的憎恨。
    皇上一生中不知见过多少双眼睛,恭敬的柔顺的害怕的惊惧的......却没有一双眼睛能像此刻这般更令他难堪。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九五之尊,忘了自己可以摆出天子的威严怒斥她的冒犯。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恨我。”皇上的声音里满是晦涩:“当年你性子柔顺,在我面前极少说话。我一直以为你为我的宠幸骄傲欣喜......”
    骄傲欣喜?
    善能讥讽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如果不是惠妃一直用我生母的性命来威胁我,我早就一死了之了,也好过日日夜夜受良心的煎熬和痛苦。你贪念美色,强占臣妻,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甚至对韩云海动手。这么多年了,你可曾为当年的行径后悔过?韩云海若是能变成恶鬼,只怕早就来向你索命了!”
    痛苦在心中压抑的太久了,此时就像火山一般尽数爆发了出来。一句句犀利的话语,就像一把把利剑,直直的戳中皇上的胸口。
    皇上面色悄然泛白,呼吸急促,却无力反驳。
    年轻时任性荒唐,为所欲为,根本没将这些放在眼底。只觉得自己想要的,必须要到手而已。他从没想过,这些对她来说,是何等的羞辱和痛苦。
    ......
    ps: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第二百六十章 赴死
    皇上费力的挤出几个字:“眉娘,对不起。”
    在皇上五十多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向一个人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善能没领情,眼里的讥讽之色更浓了:“我是不是该跪下谢恩?感谢你杀了我的丈夫,毁了我的人生,如今又宽宏大量的向我道歉?”
    皇上哑口无言。
    善能隐忍了多年来的委屈和痛苦,此时毫无顾忌的全部发泄了出来:“我真后悔,当年为什么不狠狠心死了,忍辱偷生活了下来。和越儿重逢,如今又被逼着来见你。早知有这一日,我真该早些死了的好......”
    一口一个死字,听的皇上面色变了又变。他对善能虽有些愧疚,可毕竟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听的了这些话。
    “当年朕确实有对不住你们母子的地方,”皇上沉声说道:“可韩越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之前暗中潜入京城,私下掳走了慕四小姐,后来换了韩云石父子三人一起逃出了京城。赵王意图谋逆,韩越也是同党!他若是执迷不悟,不肯悔改,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最后一句,皇上的面色陡然冷凝。
    谋逆两字是天子逆鳞,绝不容任何人碰触。不管是谁,只要犯了这一条,绝无幸免之理!如今赵王世子周珣已经被关进天牢,赵王在赵州“一病不起”,赵州真正主事的人就是韩越。想为韩越撇清也绝不可能!
    这一次,轮到善能哑然了。
    谋逆是多大的罪名,她自然清楚的很。这是要诛灭九族的重罪!
    母子重逢之后,并未说过什么交心的话。不过,从韩越的字里行间里。足可以看出他对惠妃赵王皇上等人的憎恨。以他阴暗偏激的性子,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奇怪......
    善能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忽的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一惊:“眉娘,你这是做什么?”片刻之前还咬牙切齿横眉冷对,如今突然跪下又是什么意思?
    善能抬眸,眼中满是恳求:“越儿一时糊涂,才走上歧途。还请皇上念在......念在他是皇家血脉的份上。将来饶他一条性命。”
    皇上皱了皱眉。说道:“如果他忠心耿耿一心向着朕,朕当然不会对他下手。可赵王病了之后,一直由他主事。很显然。他早已知晓赵王谋逆的心意,而且暗中还出了不少力。将来朕若是放过了他,那是不是也该放了赵王?”
    论身份,赵王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也是他最器重的长子。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姑息赵王。不然。此例一开,将来皇子皇孙们都没了顾忌有学有样,这个谋逆那个要造~反,这大秦江山岂不乱了套?
    赵王不能放!韩越同样不能放!
    “此事我不能答应你。”皇上语气决然。
    善能跪在那儿。面色惨然,眼中浮起绝望,久久没有动弹。宛如一座失了生命的木雕。
    皇上看着这样的善能。心下微微一软,低声说道:“你别跪着了。起来和朕说话。韩越的事朕委实不能答应,除了此事之外,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皇上,我只有这一个心愿,别的一无所求。”善能声音颤抖哽咽,眼中泛起水光:“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最对不起的就是越儿。如今他误入歧途,我不求别的,只求皇上最后饶他一命。”
    说着,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她磕的太过用力了,额上很快就被磕破,渗出了血迹,看着触目心惊。
    皇上轻叹一声,俯身搀扶起善能的胳膊:“眉娘,你别这样,先起身再说。”
    当他的手碰触到善能的一刹那,善能全身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避开,反而紧紧的抓紧了皇上的胳膊:“皇上,我求你了......”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绝望而悲伤。
    皇上心弦一颤,那句“朕答应你”几乎要冲口而出。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无情的两个字:“不行!”
    善能惨然一笑:“我愿意用我这条命换越儿的命,这样皇上也不肯答应吗?”
    说着,猛的起身,用力的撞向了那个坚硬的大理石屏风。
    皇上心中骇然,想也不想的抓住善能的胳膊。却只抓到了袖子,刺啦一声,袖子被扯了半截。
    而善能,已经重重的撞到了屏风上。
    咚地一声巨响!屏风上溅出一朵血花。善能身子软软的倒了下来。
    “眉娘!”皇上颤抖着嘶喊了一声,冲上前蹲下身子,将善能搂进怀中,边喊道:“来人,快来人!”
    话音刚落,齐王便推开门冲了进来:“父皇,你没事吧......”然后,戛然而止,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善能竟当着父皇的面自尽了......
    善能头上的鲜血很快流淌到了皇上的身上,皇上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生平不知杀过多少人,这样的情景却是第一回,一颗心痛如刀绞,嘶哑着喊道:“快,快些去叫大夫来。”
    齐王在最短的时间里回过神来,迅疾出了屋子,命人去请大夫。
    不过,齐王心里很清楚,就算大夫来也没用了。善能一心寻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了屏风,头部流了太多的血。等大夫赶到,只怕善能早就断气了。
    善能为什么要自尽?
    齐王难得的心浮气躁,步履还算稳健的回了屋子。
    善能面白如纸,头上血流如注,微弱的快没了呼吸,拼尽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求你......饶越儿不死......”
    皇上眼眶一热:“好,朕答应你。”
    善能听到这句话之后,紧绷着的最后一口气松了开来,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模糊,只剩最后一丝清明。
    她就快死了吧!
    临死前的这一刻。她竟没有丝毫害怕和恐惧,有的只是释然。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每天都活在无尽的后悔和自责中。这样活着,生不如死。
    她早就该死了。能在死前得到皇上的这句承诺,也算死得其所。只是心中微微有些遗憾,她终究没得到韩越的原谅......
    越儿,对不起!娘不该将你带到这个污浊的世上。后来又将你遗弃。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毒如蛇蝎的惠妃。在你痛苦挣扎的时候,我这个当娘的没能在你身边为你挡风遮雨,你恨我是我应该的。我半点都不怨。
    死后的世界。就是这样黑暗而宁静吧!所有的恩怨,从此和我都无关了......
    善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含笑而死。
    皇上搂着善能冰冷的身体,泪水溢出了眼角。
    齐王默默的看着皇上无声的落泪。心中难得的生出了悔意。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昨天他真不该答应皇上到齐王府来。他口中说的冷淡无情。却从没想过要善能死。
    昨天他还信誓旦旦的答应慕念春要经历保善能周全,结果善能今天就死了。他还有什么脸去面对慕念春?
    ......
    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赵州的韩越心中莫名的涌起一阵寒意。全身冰凉,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
    这种不安的预感。就像当年韩云海死后韩夫人上吊自尽的那一夜。他无缘无故的从梦中惊醒,然后整夜都睡不着。然后听到的就是亲娘自尽身亡的噩耗。
    就算他再恨她,也无法抹杀血液里的母子天性。
    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
    当日他匆忙逃离京城。忘了带上她。想来以齐王的谨慎,一定会将她带回齐王府关押起来。她本就身体孱弱。又生了重病,再被刑罚什么的折腾。熬不过今年冬天,也在情理之中......
    韩越沉默的想着,身体僵硬,不自觉的握紧了右拳。
    “怎么了?”韩云石疑惑的看了韩越一眼:“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计划有变?”
    韩越深呼吸一口,很快冷静下来,淡淡说道:“没什么。计划没有变,我们要抓紧时间暗中筹划,静待最佳时机动手。算一算日子也快了,不会再等太久了。”
    韩云石应了一声,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吗?我看着你的脸色着实不好看。是不是近来睡的不好?”
    韩越顺着韩云石的话音说道:“嗯,这些日子事情繁多,确实睡的不太好。”
    韩云石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别说你了,我这些日子又何尝睡的好过。此次我们孤注一掷,成者为王,败了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你的妻儿都在这里,我们父子逃的匆忙,你二婶娘和你二弟的妻子都还留在京城。也不知皇上会不会迁怒到她们身上......”
    在京城的耳目几乎都被拔除,如今赵州这边的情势又特别紧张。根本无法像以前那样随时知道京城里的动静。
    韩越默然不语。他没有矫情的安慰韩云石什么,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拿韩家的女眷泄愤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或许,善能也已死在皇上的手里。
    那样的女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ps:善能死了~这个结局,是大纲里早就定好的。可写到这一段情节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沉重。这个人物,虽然只是个配角戏份不多,但是我用了很多心思。善能的软弱无奈让人愤恨,可她的心酸痛楚,又令人同情。有很多读者不喜欢她,可我真的是同情可怜这样的女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噩耗
    石竹正伺候着慕念春喝鸡汤。
    慕念春边喝边苦着脸。
    石竹哑然失笑:“这鸡汤厨子特意熬了两个时辰,里面虽然放了人参,但是味道很淡,几乎尝不出来。闻着十分香浓,小姐怎么一直苦着脸?”
    慕念春叹口气:“让你一连喝上几个月,你闻着也会觉得反胃。”
    这倒也是。石竹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总比喝药强一些。为了身子好,小姐就忍一忍吧!”
    慕念春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她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张氏还是不放心,天天命厨房做各式各样的补品送来。
    正说着话,冬晴神色匆忙的进了屋子,低声道:“小姐,齐王殿下命人送了消息过来。”边说将一个纸卷送了过来。
    慕念春一怔,下意识的接过了纸卷。
    齐王昨天刚来过,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今天为什么还要特地命人送信来?等等......今天皇上会去齐王府见善能。该不是善能或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吧!
    慕念春心里陡然生起不妙的预感,忙将纸卷展开。只看一眼,面色便霍然变了。泪水毫无预兆的涌了出来。
    石竹和冬晴都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慕念春全身颤抖个不停,眼前一片模糊:“善能......死了!”
    什么?善能竟然死了?!
    石竹和冬晴的面色也都变了。冬晴和善能不太熟悉,石竹却很清楚小姐和善能之间的情意。善能突然就这么死了,小姐一定很伤心难过......
    慕念春哽咽着低语:“她是自己撞着屏风身亡的。当时只有皇上在场,救之不及。她当时就咽了气......”
    纸条上的寥寥数语,将当时的惨烈情形描述的十分清楚。她的脑海中。几乎立刻勾勒出了当时的情景。
    石竹红着眼睛,低声安慰慕念春:“小姐你也别太难过了。或许,善能师太活着太痛苦了,死了反而是解脱了。”
    是啊!善能隐姓埋名,诈死躲在慈云庵十八年。心中无时无刻不受着煎熬。和韩越的意外重逢,更令她内疚自责悔不当初。后来韩越更是抛下她逃出京城。或许,从那时候起。善能就已经存了死志。
    猝不及防之下和皇上相见。一定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所以才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自尽身亡......
    慕念春抽抽噎噎的哭了一会儿,忽的抬头说道:“我现在要去齐王府!”
    石竹和冬晴都是一惊。石竹伺候慕念春几年。对她的性情脾气十分熟悉,很快便猜出了慕念春的用意:“小姐,你是不是想去送善能师太一程?”
    善能今日刚死,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下葬。
    慕念春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她如今是无亲无故孑然一人。就这么孤零零的死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实在太可怜了。我想去送一送她。”
    冬晴皱了皱眉:“可是天色快晚了,若是这个时候去齐王府,只怕得半夜才能赶回来。小姐身子刚好,受不得半点寒气。太太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允许小姐这个时候出门。”
    冬晴的顾虑半点没错。以张氏的性子,绝不会同意她在这个时候出府。
    慕念春定定神说道:“那就先别告诉她,我们先出了府再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慕念春不由分说的下了决定:“石竹。你现在就去悄悄吩咐小贵子一声,让他备一辆马车。在后门处等着。我们悄悄从后门出去。冬晴,你随我一起去齐王府。留下小桃她们几个在院子里,若是我娘问起,先替我遮掩一二。等我回府之后,自会向她解释。”
    石竹和冬晴对视一眼,无奈的应下了。
    石竹迅速去了马房。
    小贵子已经是马房管事,却还保持着往日的习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马厩里照顾几匹马。尤其是那匹枣红色的马照顾的最为精心。每次慕念春出府套马车,用的都是这匹母马。
    此时,他正用刷子为枣红马刷毛。
    “姚管事,石竹姑娘来找你了。”一个伶俐的马房小厮笑着进了马厩。如今小贵子可是府里的红人,深得太太和小姐信任,又做了马房的管事,人人见了上赶着巴结讨好。
    小贵子没有得志轻狂,依然憨厚淳朴,和马房里的人都相处的不错。听到石竹的名字,小贵子莫名的红了红脸,很快出了马厩:“石竹,你、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自从那一次过后,小贵子每次见到石竹都有些不自觉的紧张。
    石竹此时没有闲心和小贵子寒暄,低声叮嘱:“快些备好马车,到后门口等着,小姐现在要去齐王府一趟。”
    小贵子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了。
    ......
    齐王府。
    那个染血的屏风已经被冲洗干净,抬进了库房里。地上的血迹也被清洗的一干二净,可屋子里依然散发着血腥气。
    善能的尸体被摆放在地上,盖着白布。
    皇上坐在椅子上,面色颓然。
    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一个下午了,连一句话都未说过。
    齐王陪坐了许久,此时终于张口道:“父皇,天快晚了,你也该回宫了。善能的后事,就交由儿臣来处理吧!”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会惹人生疑了。
    皇上嗯了一声,然后又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又张口说道:“她的身份不能曝露,厚葬了就是了。”
    齐王应下了。
    皇上起身,走到善能的尸体边,然后俯下身掀开白布的一角。善能的面孔引入眼帘,除了格外的苍白之外,宛如睡着一般安详宁静。
    死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皇上心里一颤,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水光。
    齐王上前,搀扶住皇上的胳膊。皇上喃喃低语:“朕今天是不是来错了。如果朕不来,她也不会寻死了......”话语中透出几分苍凉悲怆。
    齐王低声安慰:“父皇也别耿耿于怀了。她早就没了求生的意志,当时韩越从京城逃走的时候,把她遗漏在院子里。这几个月她在齐王府里养病,从不和人说话,连屋子都不肯出半步。就算父皇今日没来见她,她也未必能撑的了多久。”
    这些当然是宽慰皇上的话。
    事实上,如果不是皇上坚持来看善能,善能的心情也不会这般波动,甚至自尽身亡。可如今善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只能先安慰皇上。
    皇上默然许久,终于狠狠心放下白布,然后转身离开。背影萧索,步履踉跄。
    于公公忙凑过来搀扶着皇上的另一个胳膊。以于公公的精明,早已猜出屋里自尽的女子身份不简单。不过,他绝没有胆子张口询问就是了。
    皇上的马车刚走,紧接着另一辆马车便到了齐王府门口。
    齐王目光一扫,看清车夫的面孔后,不由得一惊。驾车的人竟然是小贵子,马车里坐的是谁不问可知。
    齐王大步走到马车边,隔着车帘低声道:“念春,你怎么来了?”
    他没敢瞒下善能的死讯,用最快的速度命人送了消息到慕家。没想到慕念春一收到消息就赶来了......
    马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苍白的俏脸。眼睛略有些红肿,显然哭过了一场:“我想来送她一程。”
    这么冷的天,又大老远的跑来,也不怕受了寒气折腾病了。
    话到了齐王嘴边,又默默的咽了回去。慕念春和善能有师徒之情,善能忽然就这么死了,慕念春伤心难过是免不了的。想来看善能最后一眼也在情理中。
    “我领你进去。”齐王也不避讳,亲自搀扶着慕念春下马车。
    此时已是冬天,寒风凛冽。慕念春身体初愈,还透着几分虚弱,手心冰凉。齐王心疼之余,索性将她的手紧紧的握着,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慕念春心情沉重晦涩,根本无心计较两人此时的亲昵。
    很快就到了院子里。
    站在善能冰冷的尸体前,看着她安详如同入睡般的脸孔,慕念春泪如雨下,哭的不能自已。
    和善能结识以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的闪过。初遇时的惊艳,之后略显幼稚的挑衅,再后来,两人渐渐熟稔。善能性情别扭冷漠,却外冷内热,将厨艺倾囊相授。善能身世来历不凡,她心中早有猜测。却怎么也没料到善能真实的身份竟如此惊人。如今,善能终于用自己的性命了结了所有恩怨......
    “善能以性命向父皇相求,日后就算韩越谋逆,也饶他不死。”齐王的声音在慕念春的耳边响起:“父皇原本一直坚持不允,直到善能临死前的那一刻,才松了口。”
    原来,善能竟是为了此事自尽......
    慕念春哭声渐止,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齐王的心情也同样复杂。皇上金口一开,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将来对付韩越的时候,不免又多了层忌惮。
    ......
    ps:新的一个月,新的开始。从今天起,我要努力双更了~o(n_n)o~求点粉红鼓励一下~
 第二百六十二章 侧妃(一)
    “胡闹!”张氏得知慕念春独自悄悄出府之后,又气又急:“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她这么偷偷跑出去,冒了风怎么办?你们几个怎么也不拦着她?”
    石竹和冬晴都随着慕念春走了,只留下小桃几个小丫鬟。
    张氏大发雷霆,几个小丫鬟被吓的不敢辩解,齐齐跪下请罪。心中各自觉得委屈不已。主子执意要出去,连石竹都劝不动。她们这些小丫鬟能顶什么用?太太分明是在迁怒。
    张氏发了一通火,却也无可奈何。人跑都跑出去了,除了等慕念春回来也没别的法子了。
    慕正善很快回了府,见张氏脸色不佳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氏不敢瞒着慕正善,低声将慕念春偷偷跑去齐王府的事说了一遍:“......念春平日里思绪缜密,做事最是周全。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瞒着我偷偷跑去了齐王府。”
    慕正善微微皱眉,有些不悦:“都是你平日惯着她,如今她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就这么跑到齐王府去,也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按着俗礼,未婚夫妻成亲前是不该见面的。齐王到慕家来已经够令人侧目了。现在倒好,慕念春竟跑到齐王府去了......
    张氏颇有些委屈的辩解:“妾身也没想到她会私下出府。等她回来,妾身一定好好训斥她一番。在成亲前,也绝不会准许她随处乱跑了。”
    这个时候倒是说的挺好。就不知见到慕念春的时候能不能板起脸孔了。
    慕正善想起张氏平日娇宠女儿的行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今晚我陪你一起等。”
    ......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
    一直到临近子时,慕念春才回了府。
    张氏听到门房通传时。焦急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总算松懈了下来。安然无事回来就好!眼角余光瞄到慕正善板着的脸孔,张氏立刻也绷起了脸吩咐:“现在就让四小姐来兰香院,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很快,慕念春便来了。同来的,还有齐王。
    张氏准备了一肚子的训斥,在看见慕念春眼睛红肿面色憔悴的刹那通通不翼而飞,急急上前握紧慕念春的手:“念春。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边说边下意识的瞄了齐王一眼。
    该不是小两口闹什么口角了吧......
    “娘。善能师太死了。”慕念春哭了一个晚上,嗓子干涩黯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张氏一惊:“你说什么?善能师太怎么会忽然死了?”
    慕正善也是一脸惊讶。
    善能的真实身份是个极大的秘密,张氏和慕正善都不知情。只以为善能是被慕念春连累才会被一同掳走。之后一直在齐王府里养病。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会忽然就死了?
    慕念春和齐王早已商量好了说辞,红着眼睛低声道:“她的病迟迟不好,反而愈发严重。今天上午便去了。殿下特地命人送了信给我。我想着去送她最后一程,又担心你不同意我出府。所以就先斩后奏。偷溜出府。希望娘别生我的气。”
    张氏听了善能的死讯,心中也是一阵恻然,哪里还想得起生气这回事,叹口气道:“真没想到善能师太这么突然就死了。你向她学过厨艺。也算是师徒之情,去看她最后一面也是应该的。”
    慕正善心中的不悦也效益殆尽,温和的安抚道:“死者已矣。不要太伤心了。你身子养了几个月才好,可别因为此事再起反复。天已经晚了。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不迟。”
    说着,又看向齐王:“有劳殿下特意送念春回来了。明日还要上朝,我就不留殿下多待了。”
    齐王打起精神应了一声,临走前,担忧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挤出一丝笑容。放心吧,她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
    接下来一连数日,慕念春都显得低落消沉,连话都比平日少了许多。好在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做什么事都懒懒的提不起兴致来。
    很快就到了慕元春出嫁的日子。
    侧妃过门,当然远远比不上正妃过门时的风光。成亲当日,只能穿粉红或是浅红,大红的嫁衣是没资格穿的。按着皇室的规矩,太孙不会登门迎娶。只有迎亲的喜轿,抬了人到太子府就行了。
    这一天,刘家热热闹闹的办了喜宴。
    相较之下,慕家就要冷清多了。只请了些来往密切的亲友。慕正善的同僚一个都没请。就算是太孙侧妃,也毕竟是妾室。堂堂慕家嫡长女嫁为妾室,简直令慕家上下都为之蒙羞。
    慕正善心情不佳,脸上压根没什么笑容。
    张氏假意说道:“老爷,元春被关在院子里也快有一年了,您一直都没去见过她。今天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老爷是不是该去赏梅苑一趟......”
    “不用了!”慕正善神色冷淡,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若是想去就去好了,我不想见她。”
    张氏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慕元春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这根刺总算要拔走了。在慕元春临走之前,去见一见也好。
    说起来,张氏也有大半年没见过慕元春了。
    被软禁了这么久,慕元春肯定已经变了个模样。张氏想象着慕元春消瘦憔悴目光呆滞的样子,忍不住翘起了唇角。顺便招呼慕念春一声:“念春,今日是元春出嫁的大喜日子,我们两个去看看她。”
    慕念春对张氏的那点小心思了然于心,倒也没拆穿,点点头应下了。
    冷僻了近一年的赏梅苑,今天总算是开了院门。不过,前来看望慕元春的女眷并不多。除了怀孕已有六个月的萧氏外,只有罗家人。再加上一旁伺候的喜娘丫鬟,也没将屋子塞满。显出了几分冷清和尴尬。
    慕元春穿着桃红色的嫁衣,端正的坐在床边。
    近一年没出过屋子没见过阳光,慕元春苍白瘦弱了不少。喜娘不得不为她化了浓妆,才勉强遮掩了过去。
    大舅母李氏自打进了屋子之后,便没吭声。二舅母王氏三舅母陶氏各自不痛不痒的叮嘱了几句,也就没了下文。
    年底罗钰就会娶刘三小姐过门。李氏的态度再明朗不过。王氏陶氏当然偏向着罗钰这一边,对慕元春早已没了以前的关切。今天登门,也是碍不过颜面罢了。
    慕元春将舅母们的疏离和冷淡看在眼底,心里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苦涩。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已经熬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这一天。等过了今日,她就会永远的离开慕家。在太子府里争夺属于自己的天地......
    “奴婢见过太太,见过四小姐。”站在门口的丫鬟彩莲老远的见到来人,忙上前行礼。
    声音传进闺房里,慕元春一直平静无波的目光终于有了波澜。右手紧握,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阵阵刺痛。
    张氏!慕念春!都是她们害的她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总有一天,她要连本带利的讨回这笔账!
    张氏领着慕念春走了进来。
    张氏的目光迅速的扫了慕元春一眼,见慕元春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憔悴可怜,心里轻哼一声。先和罗家女眷们打了招呼,才扬起笑容走了过来,笑着赞道:“元春本就是一副花容月貌,今日穿上嫁衣,又精心化了妆容,更美了几分。”
    慕元春扯了扯唇角:“多谢母亲夸赞。说到花容月貌,我哪里及得上四妹。”话应对的没什么问题,可眼里那丝似有若无的讥讽实在刺目。
    张氏的口舌也有长进,闻言立刻说道:“论容貌,你们姐妹两个各有特色不分高低。不过,你穿着桃红色的嫁衣实在精致好看,念春今日怎么也比不上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个少女不想穿着大红嫁衣出嫁?桃红是妾室才会穿的颜色!
    慕元春身子一僵,眼中闪过愤怒和难堪,口中却淡淡应道:“四妹天生好福气,有人疼爱,又有一门好亲事,我这个做姐姐的倒是自愧不如了。”顿了顿又故作惋惜的说道:“只可惜齐王殿下将来总要远离京城去藩地,日后母亲想见四妹一面都不易。”
    这次,轮到张氏面色微变哑然无语了。
    一直默然不语的慕念春,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大姐出嫁的大喜日子,我先祝大姐和太孙殿下情意相投终成眷属。今日刘二小姐也会一同嫁入太子府,不过,大姐不用担心孰高孰低的问题。在太孙殿下的心里,一定是大姐的分量更重些。”
    ......这番话,比张氏之前的奚落更犀利更狠辣。慕元春被生生的戳中了痛处。
    嫁为太孙侧妃已经够委屈了,更委屈的是,还有那个刘二小姐也一并嫁到太子府。两人同时进门,位分总要分个高低。
    不用想也知道,太孙必然是维护她的。太子妃和太孙妃却未必这么想......
    ps:元春出嫁了~这段情节过后,就是念春和齐王成亲了~提前撒花?(^?^*)
 第二百六十三章 侧妃(二)
    慕念春短短几句话,就令慕元春面色大变。
    张氏心情瞬间又舒畅了不少,假模假样的安慰道:“念春说的是,太孙殿下对你一片情深,万万不会委屈了你。你只管放宽心。”
    慕元春暗暗咬牙切齿,面上却挤出笑容来:“母亲和四妹的关心,我都记在心上了。今后必有‘回报’。”
    慕念春淡淡一笑。她从未小觑过慕元春,不过,慕元春嫁到太子府之后只怕是自顾不暇。想“回报”,也得看看慕元春有没有那个本事!
    慕元春由兄长慕长栩背着上了喜轿。
    所有出嫁的少女,在经历这一时刻时,心中都是极难受的。离开熟悉的家,嫁到陌生的夫家,从此以后要面对适应全新的生活......
    此时的慕元春,却没有半点留念不舍。只有对慕家人的恨意和不甘。
    总有一天,她会让所有人知道,她慕元春才是慕家最出色的女儿!
    坐进喜轿中的一刹那,慕长栩迅速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妹妹,多保重。”
    慕元春双手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两人,不知何时起就开始有了隔阂。一日一日的冷淡疏远。就连出嫁这一天,慕长栩也没说什么。只有这一句保重......
    在鞭炮声中,喜轿被晃晃悠悠的抬出了慕家。然后一路抬往太子府。
    因为是侧妃过门的缘故,连拜天地的程序也免了。慕家的喜轿和刘家的喜轿一前一后被抬进了太子府里,然后被喜娘各自搀扶着进了两个院子。
    慕元春顶着红盖头,静静的坐在床边。
    外面的热闹喧嚣和她都没什么关系,她只要安静的等着周琰就行了。
    ......
    周琰今天心情一直极好。比起半年前迎娶太孙妃的时候更兴奋雀跃。脸上眼底的笑意一直都没断过。
    太孙妃蒋氏看着周琰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心里又酸又苦。
    这半年来,她处处温柔小意,原以为已经博得周琰的欢心。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周琰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依然是慕元春......
    宴客一一散去之后,便该入洞房了。
    周琰已经醉意醺醺,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迫不及待的就要去见慕元春。
    “琰儿。”太子妃忽的发话了:“今日两位侧妃一起过门。既是洞房花烛夜,就要顾全两位侧妃的颜面。不可苛待了任何一个。”
    ......什么叫顾全两位侧妃的颜面?他就一个人,总不能分成两半吧!
    周琰皱起了眉头:“母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侧妃有两个。我却只有一个......”
    “此事倒也简单。”太子妃淡淡说道:“你上半夜去慕氏的屋子,下半夜再去刘氏的屋子。”
    周琰:“......”
    太子妃见他面色难看,又说道:“这样安排你不满意,也可以上半夜去刘氏的屋子。下半夜再去慕氏那边。”
    这有什么区别吗?!
    说到底,就是不想让他和慕元春好好过一个洞房花烛夜。非要用刘氏给他们添堵不可。
    周琰热血上涌,趁着几分酒劲说道:“我今晚要和元春在一起,不去刘氏的屋子。”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大,其实十分响亮。如同一声炸雷忽然响起。
    太孙妃俏脸一白。低头不语。
    太子妃没料到周琰竟敢和她顶嘴,面色一沉:“你同时娶两个侧妃过门,洞房夜只去慕氏的屋子让刘氏独守空房。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刘氏的脸要往哪儿放?刘家人又会怎么想?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妄为。”
    “母妃严重了。如果我真的任性妄为,根本不会娶任何人,只会娶元春一个。”周琰想也不想的顶撞了回去。
    太孙妃蒋氏全身一颤,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再没有什么话会比这一句更伤人了!她一直都知道太孙其实并不情愿娶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
    太子妃被气的脸都白了:“混账!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换在平时,太子妃这么一发怒,周琰就会乖乖认错。可这一回,周琰却不愿再退让。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让他挺直了胸膛昂起了头:“就算母妃再生气,我也不会去刘氏的屋子。”
    说完,转头便走了!
    太子妃瞪着周琰笔直的背影,气的全身簌簌发抖:“好啊,果然是儿大不由娘,翅膀硬了,竟敢这么和我说话了......”身子晃了一晃。
    蒋氏被吓了一跳,忙搀扶住太子妃的胳膊:“还请母妃息怒。太孙殿下不是成心顶撞您,一定是他今日喝多了,说话才如此冒失莽撞。”
    太子妃努力平复心里的怒火,咬牙说道:“也不知道那个慕元春到底有什么好,将琰儿迷的神魂颠倒,甚至为了她顶撞我。看明日敬茶的时候,我怎么收拾她!”放完狠话之后,又安抚蒋氏道:“你且放宽了心。你是琰儿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妃,我绝不会容慕元春越过你一头。日后多的是慢慢‘调教’她的时间,总得让她老实听话了才行!”
    蒋氏心中一松,乖巧的应道:“一切单凭母妃做主。”
    是啊!她根本不用怕慕元春!她是正经的太孙妃,又有婆婆在后面撑腰。慕元春就算有太孙的宠爱,也绝不可能越过自己。
    ......
    周琰推开门。一眼看到了穿着桃红色嫁衣的慕元春,顿时心中一热。
    喜娘笑着迎了上来:“请殿下为侧妃挑了盖头。”
    周琰接过喜杆,轻轻挑掉了盖头。盖头轻飘飘的落下,露出那张魂牵梦绕的少女脸庞。大半年没见,她清减了许多。精致的妆容,似乎也遮不住眉梢的轻愁和憔悴。
    周琰心中一阵酸楚,深情的唤了声:“元春!”
    慕元春抬眸,眼圈隐隐泛红,轻轻的应道:“殿下!”
    “元春,”周琰猛的将她搂入怀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都是我对不住你,让你这么委屈的过了门,连大红嫁衣都不能穿......”
    慕元春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眼角。
    她所受的委屈何止是这些?
    这大半年来,她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整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萧氏偶尔来看看她,根本无人到赏梅苑来。她就像是被所有人都遗忘了一般。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几乎能将一个心高气傲的人逼疯。
    幸好她熬了过来。
    如今她终于嫁给了太孙,虽然只是侧妃,不过,只要将太孙的心拢过来,蒋氏也不是她的对手。将来总有一天,太孙会变成太子,再变成皇上。她也会傲然的站在他身边,成为大秦朝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到了那一天,曾经轻蔑羞辱过她的人,都会可怜的匍匐在她的脚下,卑微的祈求着她的原谅......
    “母妃想让我下半夜去刘氏的屋子,”周琰低声道:“不过,我已经严词拒绝了。今天晚上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绝不会离开你。”
    慕元春收敛心神,娇弱柔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副忍辱负重的口吻:“殿下一向孝顺,万万不可为了我和母妃起争执。殿下还是听母妃的话吧,下半夜去刘氏的屋子里休息。也免得刘氏难堪。”
    周琰听的愧疚又感动,反而愈发坚定了原本的念头:“不,我哪儿也不去。元春,我知道你心善又一心为我着想。可我已经亏欠你太多了。今晚我只陪着你。”
    慕元春抬起迷蒙的泪眼,哽咽道:“能得殿下深情厚意,是元春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殿下不离不弃,元春愿今生今世都陪伴在殿下身边。”
    周琰情动,抱紧了慕元春,口中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
    一旁的喜娘丫鬟们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
    ......
    另一边的院子里,刘氏孤单的坐在新房里。头上的盖头还未掀开。
    等的越久,刘氏心中越凉。看来,太孙今晚是不会到她的屋子里来了。
    果然,一个丫鬟进了屋里,低声和喜娘说了句什么。喜娘点点头,凑到刘氏身边低声道:“请刘侧妃先休息,太孙殿下已经在慕侧妃的屋子里歇下了,今晚大概是不会过来了。”
    刘氏心中如何委屈就不必说了。不过,她也有几分城府,并未当着喜娘的面说什么。只轻轻的应了一声。待喜娘丫鬟们都退下之后,她才委屈的红了眼眶。
    可再委屈又能如何?她只是个庶出的少女,能嫁给太孙做侧妃已经是她的幸运。她既比不了太孙妃的出身高贵,也比不过慕元春美貌多才。想博得太孙的欢心,只能暂且忍着委屈,日后慢慢寻找机会了。
    且先让慕元春得意去吧!太子妃不喜慕元春,太孙妃也绝不会放过慕元春。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表明立场和忠心,自然有人会出手对付慕元春。
    刘氏胡思乱想一通,才躺到了床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百六十四章 刁难
    第二天早上,周琰领着慕元春来敬茶。
    太子太子妃坐在上首,蒋氏坐在太子妃身侧。
    慕元春本就生的极美,如今初为人妇,更多了一份艳色。周琰和她并肩而立,时不时的看她一眼,眼神温柔而亲昵。
    这一幕看在蒋氏眼中,格外刺目。蒋氏暗暗咬牙切齿,面上却半点不露,端庄的坐着,等着慕元春来敬茶。
    按着规矩,理应先给长辈敬茶。慕元春恭敬的跪下,双手捧着热茶:“恭请父王喝茶。”
    太子嗯了一声,正要接过茶杯,太子妃的声音忽的响起:“殿下稍等一等。慕氏来了,刘氏还没来。既是两位侧妃一起过门,敬茶也理当一起敬才对。臣妾已经命人去叫刘氏了。”
    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太子没有反驳。
    于是,慕元春只能维持着下跪敬茶的姿势。过了片刻,胳膊就又酸又痛,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刘氏迟迟没来。
    周琰看着十分心疼,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母妃,刘氏还没来,总不能让元春一直这么跪着。要不然,让她先起身等着吧!”
    太子妃眼眸冷了一冷,似笑非笑的看向慕元春:“慕氏,你就别跪着了。免得太孙见了心疼,还以为本宫是故意苛待你。”
    慕元春哪里敢起身:“回母妃的话,臣媳不累。”
    太子妃摆明了是故意刁难,给她个下马威。这一关她必须得熬过去,不然可就落了话柄于人。再说了,她受的委屈闲气越多,太孙就越心疼......
    这个慕元春。果然能屈能忍。太子妃心中暗暗冷笑,脸上却笑的温和:“你一片孝心可嘉,本宫甚是欣慰。”
    这么一来,周琰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在心中暗暗心疼着急。这个刘氏,怎么磨磨蹭蹭的还不来?
    ......
    慕元春跪的膝盖酸痛,胳膊几乎快抬不起来了。刘氏才终于来了。
    周琰一肚子火气,不悦的瞄了刘氏一眼:“你怎么来的这么迟?”连累的慕元春在这儿跪了这么久。
    刘氏诚惶诚恐的请罪:“臣妾昨夜睡的迟。所以起的稍晚了一些。差点耽搁了敬茶。还请殿下赎罪。”说着,已经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对着这样的刘氏。周琰纵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洞房花烛夜,他连刘氏的屋子都没去。也怪不得刘氏辗转难眠......
    太子妃瞄了楚楚可怜的刘氏一眼,心中暗暗满意。这个刘氏果然伶俐。只稍稍暗示了一句就领会了她的心意。
    “好了,不必再说了。和慕氏一起敬茶吧!待会儿还要进宫,别耽搁了时辰。”太子略一皱眉,打破了沉默。
    刘氏不敢怠慢,忙上前跪下。和慕元春一起敬茶。
    太子先接了慕元春手中的茶,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然后才接了刘氏手中的茶。又赏了见面礼。
    慕元春早已跪的双膝发麻,起身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差点当场出了丑。
    周琰眼疾手快,想也不想的搀扶住慕元春的胳膊:“元春。小心些。”
    这一次,别说是太子妃,就连太子也微微皱了皱眉。少年人新婚情热是难免的,不过,当着众人的面总该收敛些......
    周琰被太子凉凉的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心虚,下意识的松了手。
    接下来,为太子妃敬茶。
    太子妃笑吟吟的伸出手,不知怎么的没接稳茶碗。只听咣当一声脆响,茶碗竟直直的掉落在地上。茶碗被摔的粉碎,滚热的茶水有大半都溅落到慕元春的裙摆上。
    周琰面色一变,想也不想的冲上前搀扶起慕元春:“元春,你怎么样?有没有被茶水烫到?”
    慕元春似乎也受了惊吓,俏脸微微泛白,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裙摆湿了一些,并未被茶水烫到,殿下请放心。”
    太子妃自嘲的叹了口气:“本宫果然是老了,竟连一碗茶都接不住。罢了,这碗媳妇茶不用再敬了。慕氏,你下去先换了衣服再来。”
    ......不敬茶怎么行!少了这道仪式,将来传出去不免要被人耻笑。
    慕元春早知道敬茶这一关不容易过,早有心理准备,忙说道:“臣媳还是敬了茶再去换衣好了。”
    太子妃正色说道:“让你穿着被茶水弄脏的衣服敬茶,这怎么妥当。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本宫心胸狭窄有意刁难。你还是快些退下换了干净的衣裙来。”
    慕元春忍气吞声的说道:“母妃怎么会刁难臣媳。臣媳今日若是不敬这杯茶,心中实在不安。还请母妃成全了臣媳这番心意。”
    “也罢!”太子妃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有这份心意,本宫倒是不忍再推却了。等敬了茶再换衣进宫。”
    早有伶俐的丫鬟迅速上前收拾了茶水残渣。
    慕元春憋屈的又重新跪下敬茶。此时正是冬日,虽然正厅里燃着火盆,裙摆湿漉漉的总是不舒服。更何况,太子妃喝茶的动作不紧不慢,又“温和亲切”的叮嘱了许久。慕元春只能乖乖跪着听着。等起身的时候,膝盖处已经冰凉。
    最后,是给蒋氏敬茶。
    蒋氏今日不偏不巧的穿了一身大红,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唇角挂着一丝笑意,充分表现出了正室的气度。
    慕元春忍着屈辱,跪在蒋氏面前:“请太孙妃喝茶。”
    蒋氏扯了扯唇角,接过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命人赏了见面礼,浅浅笑道:“慕氏,你如今既已嫁给了太孙殿下,日后就要好好侍奉殿下。争取早日怀上身孕,为太孙殿下开枝散叶。”
    慕元春低头应了一声,心中暗暗气恼不已。
    今天蒋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总有一天风水轮流转,她会将蒋氏踩在脚底......
    ......
    敬完茶之后,慕元春迅速的回屋换了干净的衣裙。
    用早饭时,太子太子妃周琰都坐着,蒋氏站在太子妃身侧伺候碗筷。
    慕元春刚一进饭厅,太子妃便笑道:“蒋氏,平日都是你伺候本宫碗筷。今日新人进了门,本宫也用不着你伺候了。慕氏,你过来伺候本宫可愿意?”
    慕元春忙挤出笑容道:“能伺候母妃碗筷,是臣媳的福气。臣媳求之不得呢!”
    这一顿饭,太子妃吃的慢悠悠的。慕元春伺候了太子妃用饭之后,只匆匆的吃了几口,便又随众人进了宫。
    这一天,几乎都在磕头行礼中度过。
    到了晚上,周琰本该去刘氏的屋子里。可一想到刘氏早上有意拖延,使得慕元春多跪了许久,周琰就满心的不痛快。执意又去了慕元春的屋子里。
    太子妃听丫鬟禀报之后,又气又恼:“简直是被那个慕元春迷昏了头!”
    这才刚进门,周琰就处处护着慕元春。照这么下去还得了?多了这么一个有心机有手腕的慕元春,往日还算平静的内院,日后休想再风平浪静了。
    蒋氏心中气苦不必说,真正委屈的那个,非刘氏莫属。同一天进门,太孙偏心的如此明显。至今连她的屋子还没踏过半步。到了明天,她可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了......
    再到隔日,周琰又有了惊人之语:“母妃,今天我要陪元春回门。”
    太子妃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你陪蒋氏回门是理所应当,慕氏只是侧妃,你若是陪她回门,让蒋氏的面子往哪儿放?”
    周琰往日最温驯听话,此时却一脸坚持:“我没能给元春正室的名分,已经委屈了她。回门总不能让她孤身一人。”
    虽然没有正妃的名分,不过,他会尽其所能的补偿她。
    太子妃见周琰出言顶撞,心中愈发恼怒,板着脸说道:“照你的意思,你要陪慕氏回门,那刘氏又怎么办?两人一同进门,你只偏心慕氏,慕家上下倒是高兴了。你让刘家人心里怎么想?”
    周琰抿紧了嘴唇:“刘家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今日一定要陪元春回门。”
    太子妃被气的脸都白了:“好好好!儿大不由娘,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是管不了你了。”
    周琰语气稍微软了一些:“母妃,你先消消气,我不是成心要惹你生气。只是不忍元春一个人回门难堪。还请母妃体谅,我在这儿给母妃赔礼了!”说着,深深的躬身赔礼。
    太子妃所有的怒火都被噎了回去。儿子果然大了,不再像往日那般对她言听计从了。都是慕元春的错!如果不是她暗中挑唆,周琰又岂敢正面和她顶撞?
    看来今日是阻拦不了了,想整治慕元春,等日后周琰上朝不在府里,多的是机会......
    太子妃右手紧握,又缓缓松开,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既是坚持己见,我也不拦着你了。不过,去过慕家之后,你得再去刘家一趟。”
    太子妃总算是让了步。
    周琰精神一振,立刻应下了。高高兴兴的陪着慕元春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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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五章 闹腾(一)
    今天是慕元春三朝回门的日子。
    慕家上下对慕元春都没太多好感。不过,面子上该做的事总是要有的。所有人都聚在修德堂里,等着慕元春回来。
    可等来等去一直没见慕元春的身影。朱氏口中不说,眉头早已皱了起来。
    张氏故作忧心的说道:“元春虽只是个侧妃身份,总是圣旨赐的婚。总不至于连回门都不允吧!”
    慕正善听到侧妃两个字,面色微微一沉,冷淡的说道:“再等上片刻。若是她再不回来,大家就各自散了。不等也罢!”
    话音刚落,门房管事便匆匆的跑了进来禀报:“太孙殿下亲自陪着大小姐回来了!”
    太孙竟陪着慕元春一起回门了?这怎么可能!慕元春只是妾室,哪有丈夫陪妾室回门的道理......
    别说张氏措手不及,就连慕正善等人也都惊住了。
    慕念春却是例外,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慕元春的野心从来都没真正消褪过。只嫁过去短短两天时间,就哄的太孙陪她回门为她撑腰......
    “我们出去迎一迎。”慕太傅发了话。如果只是慕元春回来,只要等着她来拜见长辈就行了。现在多了太孙,却不能怠慢了。
    众人随着慕太傅一起相迎。
    慕元春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身份不能穿大红,今日穿了水红色的罗裙。长发梳成了妇人发髻,戴着华丽精致的金步摇,长长的流苏垂在脸侧,脸上薄施脂粉。显得容光焕发,格外美丽动人。哪里还有半分当日憔悴落魄的影子。
    周琰站在慕元春的身边,白胖清秀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看向慕元春的时候,眼神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哪里是回门,根本就是借着周琰的声势扬眉吐气来了!
    张氏暗恨不已,面上却得挤出笑容来,随着众人一起向太孙行礼。
    周琰脾气本就温和随意。今天又是诚心陪慕元春回门。根本不肯受众人的礼。忙侧身避开,又拱手行了个晚辈礼:“见过祖父祖母,见过岳父岳母......”一个不漏的叫了个全。尽足了礼数。
    慕太傅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两人迎进了修德堂。要请周琰坐在上首,周琰自是不肯,坚持坐在慕元春的身侧。
    慕元春一直微笑着没有说话。眼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侧妃又如何?只要周琰一心向着她待她好,她慕元春照样可以风风光光的回门。慕家上下谁敢怠慢?慕正善要笑脸相迎。张氏也不得不强颜欢笑......看着心里真是快意之极!
    慕元春示威一般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亲热的张口喊道:“大姐。你今日气色看着真好。太孙殿下一定待你很好,我心中也替大姐高兴。”
    慕元春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劳烦四妹为我操劳忧心了。殿下对我温柔体贴,能嫁给殿下,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慕念春浅浅笑道:“大姐和太孙殿下情意深重。委实令人艳羡。对了,今日太孙殿下特意陪着大姐回来,那刘侧妃呢。岂不是要独自一人回门了?”
    说话要揭短,打人要打脸!
    慕元春暗暗咬牙切齿。面上却笑的镇定自若:“殿下陪我回来,等午饭后,再去刘家一趟。也免得刘侧妃独自回门颜面难堪。”
    看着慕元春隐忍的样子,慕念春的心情舒畅多了,笑盈盈的说道:“太孙殿下真是怜香惜玉,不仅对大姐好,对刘侧妃也格外体贴呢!”
    慕元春嘴角微微抽搐,硬是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这些都是太子妃娘娘特意吩咐的,太孙殿下最是孝顺听话,自然要挤出时间去刘家一趟。”
    姐妹两个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慕元春略居下风。
    毕竟有周琰在,慕念春没有太过分。
    不看僧面看佛面!齐王和周琰素来交好,甚至隐隐有全力扶持周琰的意思。将来免不了要常常打交道,当着周琰的面总得留些颜面给慕元春。
    ......
    周琰在慕家吃了午饭,又待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告辞走人。慕太傅领着儿孙相送。
    周琰一走,气氛顿时冷淡了不少。张氏懒得张口询问慕元春过的如何,吴氏更没心情多这个嘴。竟一时冷了场。
    朱氏轻轻咳嗽一声问道:“元春,太孙殿下对你还好吧!”
    慕元春扬起唇角,甜甜一笑:“殿下待我极好,连着两晚都歇在我的屋子里,刘氏的屋子连去都没去过。今天回门,也是他坚持要陪我一起回来。如果不是太子妃特意叮嘱,殿下原本打算一直陪着我的。”
    炫耀之意清晰可见。
    朱氏虽然不喜欢这个孙女,不过,见到太孙对她如此宠爱心中也觉安慰,笑着叮嘱道:“殿下待你好,是你的福气。你可要珍惜这个福分,尽好自己的本分,好好伺候殿下。”
    顿了顿又道:“你刚嫁过去,事事都要谨慎小心些。凡事尽量让着太孙妃,更不能怂恿太孙殿下为了你和太子妃置气。若是惹恼了太孙妃太子妃,今后你在太子府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竟不客气地打断了朱氏:“祖母此言差矣。我如今只是个侧妃,在身份地位上已经差了太孙妃一筹。若是再处处相让,岂不是要被人踩到了脚底?我初到太子府,无依无靠,所能依仗的无非是太孙殿下的宠爱。我想过的好,一切都凭自己的本事!凭什么要处处让人?”
    那个蒋氏,除了出身比她高一些之外,根本处处都不如她。太子妃对她更是心存偏见,敬茶时百般刁难。可以想见今后在太子府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她要做的不是退让,而是挺直了胸膛和她们争斗。以她的心计手段,无需惧任何人。
    朱氏面色一变,眼里闪过隐忍的怒气,沉声呵斥:“德言容功,女子首重就是德行!你不过是个新妇,一张口就咄咄逼人。这样太子妃和太孙妃如何能容得下你?你若是闯了祸,还会连累到我们慕家上下......”
    慕元春冷笑一声打断了朱氏:“说到底,祖母根本不是担心我在太子府过的如何。只是怕我连累慕家罢了!我知道,自打我娘去世那一天起,这慕家上下就没人拿我这个大小姐当回事了。我在罗家住了十几年,也无人提起接我回来。还是我自己回的府。祖母是巴不得没我这个孙女!就连我出嫁也不想过问。只盼着我不要为家里惹祸,根本不为我考虑。”
    语气尖锐,话语刻薄。
    朱氏被气的身子发抖,指着慕元春:“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吴氏见势不妙,忙出言打圆场:“婆婆先息怒,元春也是一时激动才出言不逊。元春,还不快些给你祖母陪个不是。”
    慕元春半点都不领情,冷冷说道:“我没说错,为何要道歉?”
    吴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张氏按捺不住了,怒气冲冲的训斥道:“元春,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和你祖母二婶娘说话。”
    慕元春被软禁近一年,一肚子憋屈怒火和不甘,本就打算今日全部宣泄出来。张氏这一张口,正合她的心意。只见慕元春冷笑一声说道:“你只是父亲的继室,对我既没生恩也没养恩,有什么资格来训我!”
    张氏气的涨红了脸,音量陡然抬高:“慕元春!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这么和你说话,都算抬举了你。”慕元春的目光里满是鄙夷和轻蔑:“真不知道父亲怎么能容忍得了你这个蠢钝又粗鄙的妇人!”
    张氏霍然起身,一张脸几乎扭曲:“看我不撕烂了你这张嘴。”正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慕念春紧紧的拉住了胳膊:“娘,你先坐下。”
    嫁出门的女儿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更不用说还是嫁进了大秦最显赫的门第。若是闹的太难看了,不仅太孙心中不快,就是太子太子妃的颜面也不好看。
    慕元春故意今天回来闹腾,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萧氏万万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紧张的将帕子揉成了一团。
    张氏一脸怒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慕元春,几乎快喷出火星来。
    慕元春见张氏怒不可遏,心中十分痛快,挑衅的笑了一笑,正要再说什么,慕念春忽的淡淡说道:“大姐今日回门这般闹腾,看来日后是不打算再和娘家有什么来往了。”
    慕元春占着上风,快意的说道:“四妹这么说可不妥。我什么时候说不回娘家了?我姓慕,身体里流着的是慕家的血。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我若是真的惹了祸端,太子太子妃第一个迁怒的就是慕家。四妹一向聪慧,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也该懂才是。”
    ps:元春又在作死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闹腾(二)
    慕念春唇角微微扬起,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大姐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一边顶撞长辈口出恶言,一边还想拖慕家当你的挡箭牌。”
    没等慕元春有回应,便又说了下去:“你尚未出阁就勾引太孙殿下,太子妃对你憎恶之极,虽然拗不过殿下让你过了门。可你只是妾室的身份。就算太孙殿下对你再好,也不可能整日在府里守着你。等过了这几日,太孙殿下开始上朝了,太子妃太孙妃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刁难的机会。换成我是你,现在担心的是要如何应付她们。而不是自断退路,仗着太孙殿下的宠爱就回娘家闹腾!若是把祖母她们都惹急了,真的狠心和你一刀两断。你没娘家可回,日后想找个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番剜心的话,就像狠狠扇了慕元春两个巴掌一般,火辣辣的,脸疼心更疼!
    慕元春的笑容瞬间凝结,美丽的脸庞隐隐有些扭曲,狠狠的瞪着慕念春。想回击,偏偏慕念春每句话都说中了她的痛处......
    口舌交锋,谁先动怒就意味着谁先输了一筹。
    慕念春看也不看慕元春一眼,笑盈盈的安慰张氏:“娘,你别和大姐斤斤计较了。她做了侧妃,心里委屈的很。这两日肯定又受了不少刁难,趁着回娘家发发火气也是难免的。”
    ......慕元春的脸都快成黑锅底了。
    张氏怒意尽去,换上了笑脸:“你说的对。我当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慕念春又笑着安慰朱氏和吴氏几句:“祖母,二婶娘,你们也都别生大姐的气了。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要头痛也该是太子妃和太孙妃头痛。你们何必生这个闲气。”
    朱氏心气平了不少。嗯了一声。吴氏的脸色也好看多了。
    慕元春气的七窍生烟,怒喝一声:“慕念春!”
    慕念春好整以暇的回视:“不知大姐有何指教?”
    “你别欺人太甚!”慕元春面色铁青,声音里透着阵阵寒意:“是,我现在是不如你。我只做了太孙的妾室,你就要嫁给齐王做正妃了。那又能如何?太孙殿下才是大秦朝未来的太子,将来也会是九五之尊。将来我会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女人,而你。只能陪着齐王远离京城去藩地。想回京城而不得!到那一天。再看看到底是谁更甚一筹?”
    慕念春定定的看着慕元春,忽的笑了:“真该让人拿镜子过来,让你看一看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虚荣。贪婪,野心,阴暗,真是丑陋之极!慕元春。你引以为傲的矜持优雅都哪儿去了?现在,你就像一条疯狗。叫嚣着要咬人。你说我娘蠢钝粗鄙,其实,这四个字用在你的身上最合适不过!”
    柔嫩的红唇吐出的话语却犀利又刻薄,一字一字像针尖。毫不留情的戳进慕元春的胸口。
    慕元春俏脸扭曲的可怕,猛的起身,快步冲到了慕念春的身前。高高扬起手掌。用尽所有力气挥了下去。
    众人几乎都被这个变故吓懵了!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迅疾的闪到慕念春身前。迅捷的挡住了慕元春的手。然后毫不客气的拧住了慕元春的胳膊。
    是冬晴!
    大概是用力过猛了,竟听到了类似骨折的一声异响。
    慕元春胳膊一阵剧痛,一声凄厉的惨叫。听的人心中发毛。
    朱氏被吓了一跳,忙先看向慕念春:“念春,你没事吧!”
    慕念春还算镇定:“我没什么事。”有事的那个人,是慕元春才对。冬晴是习武之人,等闲两三个壮汉也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是慕元春。
    啧啧!还在惨叫,该不是真的骨折了吧!
    朱氏听着也觉得渗的慌,皱眉问冬晴:“元春是不是被你的弄的骨折了?怎么一直在惨叫?”
    冬晴面不改色的答道:“请老夫人放心。奴婢手下自有分寸。大小姐只是胳膊脱了臼,绝没有骨折。只要将胳膊接好就行了。”
    ......胳膊脱臼的滋味,比骨折还要“铭心刻骨”。更何况,还要再把胳膊接上,那滋味肯定非同一般。
    干的好!张氏心情舒畅极了,决定要重重的赏赐冬晴。
    慕元春只觉得胳膊像被生生折断了一般,疼的钻心。额上直冒冷汗,泪水早已涌出了眼眶,强忍着剧痛怒道:“贱婢,还不快些把我的胳膊接上!”
    冬晴理都不理她,一本正经的看向慕念春:“小姐,奴婢刚才无意冒犯大小姐。只是大小姐要对小姐不利,奴婢才仗着胆子出了手。还望小姐原谅奴婢这一回。”
    慕念春故作不快的瞪了冬晴一眼:“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大姐,你怎么能对她动手!若是大姐的胳膊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为你是问。”
    冬晴立刻自责又愧疚的低头请罪:“奴婢知错了......”
    “快些把我的胳膊接上!”简直快疼死她了!她们两个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聊天。慕元春又痛又怒,脸都快狰狞了。
    慕念春慢条斯理的看了疼的直冒冷汗的慕元春一眼,然后才吩咐冬晴:“没听见大小姐的吩咐吗?还不快些把大小姐的胳膊接上!”说到“快些”两个字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咬的重了一些。
    冬晴立刻心领神会,点头应下了。走到慕元春身边,在慕元春的痛呼和吃人一般的目光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许久,才把脱臼的胳膊重新接好了。重新接好的那一刹那,又是一阵剧痛。
    慕元春何曾受过这样的罪,疼的钻心,眼泪和汗水早把妆容都弄花了,看着狼狈之极。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趾高气昂!
    真是太解气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着,不过,面子上还得装装样子。
    朱氏故意板着脸孔训斥了冬晴一通:“冬晴,你怎敢如此放肆无礼!幸好元春的胳膊没什么大碍,不然,今天绝对饶不了你。”
    冬晴乖觉的跪下请罪:“都是奴婢冒失,见大小姐要动手,想也没想就出手格挡。不小心用力猛了,使得大小姐的胳膊脱了臼。还请老夫人责罚,奴婢绝无半个字怨言!”
    朱氏沉声道:“纵然你是忠心为主,伤了主子总是事实。我就罚你半年的月钱,你心中可服气?”
    语气看似严厉,可这惩罚实在不算什么。冬晴是齐王派来的暗卫,每个月慕家只象征性的发了些月钱。别说罚半年,就算罚上一年也是不痛不痒!更不用说,慕念春出嫁在即,很快就会将冬晴带回齐王府了......
    “祖母!你太偏心了!”慕元春之前被折腾的痛彻心扉冷汗淋漓,可一听到朱氏看似公正实则偏心之极的决定,顿时忍不住又出了声:“这个贱婢竟敢以下犯上,按着慕家的规矩,应该狠狠打上一顿板子,再让牙婆把她领走发卖出去才是。”
    朱氏淡淡的瞄了慕元春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家规你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只怕是不知道。这个冬晴,根本不是我们慕家的人。她是齐王府的人,齐王殿下派她到念春身边贴身保护。我也无权处置发落她。”
    “大姐若是心中不忿,大可以将此事告诉太孙殿下,让太孙殿下给你撑腰。”慕念春神色淡然的接过话茬。
    慕元春怎么可能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周琰?在周琰面前,她温柔似水通情达理心地善良,就算受了委屈,也会宽宏大度的忍了。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齐王身边的人。周琰每次提到齐王的时候,都是全心全意信赖的口吻......
    思来想去,这口又酸又哭的闷气,似乎只能忍了。
    慕元春狠狠的盯着慕念春,眼神中满是怨毒和忿恨。仿佛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
    之前连连受挫,毒计害人不成终害己,被软禁了近十个月之久。慕元春的外表没什么改变,心性却变的更歹毒,甚至不再隐藏伪装,将憎恨和疯狂赤裸裸的崭露于众人眼底:“慕念春,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踩在脚下。让你永远都翻不了身!”
    慕念春扯了一抹讥讽的冷笑:“好,我等着!只怕你到时候自顾尚且不遐,没那个本事对付我。”
    前世的宿敌,今生依然彼此憎恶,不死不休。
    慕元春含恨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的脸孔,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还有你们,今日这般待我,日后我必然加倍偿还,让你们悔不当初!”
    说完,便挺直了胸膛,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朱氏全身簌簌发抖,一张脸气的煞白:“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我们慕家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了这样忤逆不孝的东西!”
    说着,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晕厥。
    慕念春离的最近,忙扶着朱氏坐下。吴氏为朱氏拍背,张氏倒了热茶过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起朱氏。
    ps:为冬晴点赞~o(n_n)o~
    有读者不爱看慕元春的戏份,可她也是本书的重要人物之一,戏份很多。下面还会有不少。不过,大多是虐慕元春的戏份,看着也会很爽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忍气
    朱氏气血翻涌,久久无法平息。
    “往日元春犯了不少错,我总顾念着她年少无知,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才知道,她竟然扭曲至此。”朱氏一想到慕元春今日的所作所为,只觉得遍体生寒。
    张氏立刻出言附和:“婆婆说的是。她既没把我们当成娘家人,我们也不用再给她什么面子。今后不准她再踏足慕家半步。”
    再有十几天,就是念春出嫁的大喜日子。正好借着此事,杜绝了慕元春登门添堵的可能。
    朱氏想也不想的应下了。
    很快,慕正善等人也知道了此事。
    慕太傅拧着眉头不说话,慕长栩面色难堪,慕正善气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说道:“从此以后不准她再踏进慕家半步。”
    张氏心中一喜,忙应了一声。
    慕长栩无颜为慕元春说情,保持沉默。
    慕念春静静的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慕元春苦心伪装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毫无顾忌露出了真面目,闹的众叛亲离,就连慕长栩也被她伤透了心。眼下慕元春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太孙周琰了。
    若是慕元春还不知收敛,周琰又会被蒙蔽到几时?
    ......
    慕元春形容狼狈,在马车上仔细的整理了许久,才勉强能见人。
    回到太子府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去给太子妃请安。
    慕元春垂着头敛衽行礼,太子妃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却没让她起身。直到慕元春全身酸软额上冒冷汗了,才淡淡说道:“平身吧!”
    慕元春低头应是。站直了身子。
    太子妃打量慕元春一眼,忽的问道:“你今日回门,怎么不多待会儿,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慕元春早就想好了说辞,恭敬的应道:“臣媳既已出嫁,就是夫家的人,在娘家自是不便多逗留。至于眼睛。是因为见了祖母她们哭了一回的缘故。”
    这些理由也算说的过去。不过。太子妃何等精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不想多逗留,还是不能多逗留?”
    新妇回门。理应是娘家的贵客娇客。虽然有天黑前就得回府的规矩,可慕元春回来的未免太早了。让人想不多心都不行。
    慕元春表情微微有些僵硬,正要说什么,又听太子妃不疾不徐缓缓说道:“也罢。你既不想说,本宫也不会逼你。毕竟是你娘家的事。相处的如何都是你的事,和本宫没什么相干。不过,有一点你要牢牢记好了。不管你往日是什么样子,既然嫁到了太子府来。就得守着太子府里的规矩。”
    慕元春忍气吞声的应道:“是。”
    太子妃定定的看了过来,目光冷然:“太孙心地纯良孝顺,你若是再敢暗中挑唆他顶撞本宫。本宫绝不会饶了你。你是侧妃,就该谨守着侧妃的本分。平日安分守己,好好伺候太孙和太孙妃。不得无事生非兴风作浪。”
    慕元春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愤怒和阴沉,柔顺的应道:“能嫁给太孙殿下,是臣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臣媳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殿下和太孙妃。还请母妃放心。”
    太子妃掌管太子府内宅多年,不知见过多少口是心非的侍妾。慕元春的演技再好,也不会轻易被蒙骗过去。闻言扯了扯唇角说道:“放心不放心,现在说了不算。路遥知马力,日久方能见人心。好了,你先退下吧!别忘了去给太孙妃请个安。”
    慕元春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出了太子妃的院子之后,又忍着屈辱去给蒋氏请安:“见过太孙妃。”
    身为妾室,她本该自称一声婢妾。可心高气傲的慕元春实在说不出口这两个字,索性省掉了。
    蒋氏暗暗冷笑一声,故意挑刺:“慕氏,你出身书香门第,总该懂什么是尊别有别,什么是礼数。见了我连自称都没有,莫非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慕元春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太孙妃教训的是,都是婢妾失礼了。”
    蒋氏心中一阵快意。
    慕元春过门只有短短三天。可这三天蒋氏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周琰眼里只看到慕元春,对刘氏不屑一顾,对她这个正妃也十分冷淡。今天还坚持陪慕元春回门......区区一个侧妃,有何资格让太孙陪着一起回门!可太孙偏偏就这么做了。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她这个正妃的脸上扇了一耳光。
    此时太孙还没回府,也没人再为慕元春撑腰了吧!
    蒋氏摆出高高在上的正室气度,淡淡问道:“你今日回门如何?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慕元春将刚才的说辞又搬了出来。
    蒋氏也不是蠢人。太子妃能想到的,她也想到了:“此时刚过申时,太子府离慕家这么远,也就是说你差不多是未时就离开了慕家。哪有回门这么早就离开娘家的?你该不是和娘家人闹了不愉快吧!”
    ......闹的愉快不愉快,和你有什么相干!
    慕元春心中不屑的想着,口中敷衍的应道:“太孙妃多虑了。”
    蒋氏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尽收眼底,沉声说道:“你如今既已嫁到了太子府,言行举止都代表了太子府的颜面,要谨言慎行。”
    慕元春继续忍:“太孙妃说的是,婢妾知道了。”
    蒋氏又明里暗里敲打了一通,才准了慕元春退下。
    慕元春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脸上的笑容消褪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扭曲的愤怒。
    慕念春!张氏!还有太孙妃太子妃......今天她忍气吞声受尽羞辱,他日必要百倍千倍的奉还!
    ......
    慕元春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
    门外忽的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周琰回来了!
    慕元春神色一动,迅速的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当周琰推门而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张盈盈含笑的脸孔。
    “元春,”周琰大步走进来,很自然的握住慕元春的手,细细打量她一眼:“我刚一回府,就听蒋氏说你很早就回来了。你怎么不在慕家多待会儿?是不是闹了什么不愉快?”
    慕元春笑容似顿了一顿,然后神色自若的应道:“没什么。殿下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待着也觉无趣,所以便早早回来了。”
    周琰闻言一阵歉然,将她搂进怀中低声道:“对不起,我原本只打算陪你回门。可母妃坚持要我去刘家,免得刘氏颜面难看。我实在拗不过母妃,只好委屈了你。”
    慕元春柔顺的依偎在周琰的怀里,轻轻说道:“能嫁给殿下,是我的福气。殿下又待我这么好,我心中很开心,没什么委屈的。”
    周琰心中感动:“元春,能有你相伴,才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慕元春俏脸微红,盈盈似水的眼眸漾着脉脉的情意:“殿下......”
    周琰顿时动了情,忍不住俯下头吻住她的红唇。慕元春仰起头,看似娇羞实则热情的回应。她如今所能依仗的只有周琰,所以,她必须要牢牢的抓住周琰的心......
    缠绵了片刻,两人情意绵绵的说了会儿情话。
    趁着气氛正好,慕元春低声说道:“殿下,再过十几天,就是四妹和齐王大喜的日子了。我这个做长姐的,总该为四妹添妆。”
    周琰笑道:“你想为你四妹添妆,只管添就是了。”
    慕元春故作为难,欲言又止。
    “怎么了?”周琰察觉到慕元春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慕元春咬了咬嘴唇,半晌才略有些委屈的说道:“其实,我今日回门,和四妹闹了几句口角。我虽是嫡出长女,在家中却远不如四妹受宠。父亲母亲都偏心四妹。每次闹了口角,父亲母亲总向着她。我若是回门添妆,只怕他们......”
    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哽咽,眼圈也微微红了。
    周琰一阵心疼,低声安慰道:“不必担心,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去添妆。岳父岳母总要给我几分颜面,不会为难你的。”
    慕元春惊喜的抬眸:“殿下,你真的愿意陪我回府给四妹添妆么?可是你明天就得开始上朝,未必能有闲空。”
    周琰笑着说道:“放心,这点闲空我能抽得出来。你打算哪一天回去,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慕元春先是一喜,旋即又迟疑道:“我担心母妃和太孙妃知道此事了会不高兴......”
    “母妃那边我自会去说一声。”周琰迅速的接过话茬:“至于蒋氏,你更不用担心。她一向贤惠大度,不会为难你的。”
    慕元春露出感动的神情:“多谢殿下。殿下待我真是太好了。”说着,主动依偎进周琰的怀中,眼中闪过得意的冷笑。
    有周琰陪她一起回去,看谁敢把她拒之门外!
    添妆是假,给慕念春添添堵才是真的。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添妆
    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嫁妆早已经备好,光是嫁妆单子就有厚厚的一摞。除了田庄铺子衣料首饰现银之类的,还有许多日常生活所需的零碎东西,就连各种名贵的药材也准备了不少。
    不过,张氏心中还是有些遗憾:“......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嫁妆比起罗氏差的远了。慕元春出嫁的时候,除了公中的一份还有罗氏留给她的嫁妆,所以十分丰厚。如今你出嫁,我这个当娘的却没多少体己私房给你。你的嫁妆可就输慕元春一筹了。”
    慕念春哑然失笑:“娘,这个有什么可比的。嫁妆多些少些都无妨,过日子是人过的,又不是看嫁妆。”
    “话是这么说,齐王殿下也确实待你极好,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自在。”张氏还是耿耿于怀。
    慕念春正要安慰张氏,石竹笑吟吟的来禀报:“启禀太太小姐,有几位慕家的同族太太前来为小姐添妆。”
    按着俗礼,女子出嫁的时候,亲朋好友都要来添妆。大多是送些首饰衣料之类的。这几日,陆陆续续的有不少女眷前来为慕念春添妆。来的人越多,添的嫁妆也就越多。出嫁的时候也能更风光些。
    张氏立刻笑着起身迎了出去。
    慕念春不便出迎,微笑着站了起来,一一和女眷们打了招呼。
    这些都是慕氏同族的女眷,这个要喊婶娘那个要喊姑姑,煞是热闹。,一个个将带来添妆的锦盒打开,要么是极名贵的绫罗锦缎。要么是成套的赤金头面,有一个送的更名贵,竟是一支百年人参。
    张氏见了那支全须全尾的人参,心里十分欢喜,口中笑道:“二嫂真是太客气了。送了这么好的人参给念春添妆。”
    那个二嫂是慕氏旁支的妇人,闻言笑道:“这支人参是我家老爷偶尔所得,虽然名贵。平日却也用不着。正好带来给念春添妆。”
    慕家三个女儿。年龄最长的慕元春虽然嫁到了太子府,却只是侧妃。慕婉春刚定了亲事不久,婚期定在了明年六月。对方也是书香世家。相较之下。慕念春无疑是姐妹中嫁的最好的一个,一嫁过去,就是正经的齐王妃。齐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幼子,皇上爱屋及乌。对慕念春也格外的看重。之前还曾召慕念春进宫小住。这份殊荣,绝对是皇家儿媳中的头一份。
    踩低望高是人之常情。慕元春出嫁。来添妆的寥寥无几。轮到慕念春即将出嫁了,添妆的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其中不乏携着厚礼来的,就像这位妇人一般。借着添妆的由头送份厚礼,向慕念春示好。
    “多谢二婶娘!”慕念春对妇人的心思了然于心。不过人家既来主动示好,她也只能含笑接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个夸赞慕念春长的好。那个就夸赞慕念春有福气找到了好夫家,犹如众星捧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气氛热闹和谐。
    就在此刻,白兰走了进来,凑到张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氏面色陡然变了,恨恨的说道:“亏她还有脸回来!”
    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那个送了人参的二嫂试探着问道:“弟妹,是不是又有人来为念春添妆了?”听张氏的语气,这个她该不会是慕大小姐吧!
    张氏略有些悻悻的应道:“是啊,太孙侧妃特地回来为念春添妆了。”前些日子回门闹成了那样,亏得慕元春还有脸回来。也不知道慕元春用了什么法子,竟哄的太孙也陪她一起回来了。有太孙在,自然不能将慕元春拒之门外。如今人已经被领到兰香院了。
    太孙侧妃几个字,透着浓浓的嘲讽。
    众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个眼神。早就听闻慕元春和张氏不睦,果然半点不假。
    慕念春笑容一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慕元春,今天是成心给她添堵来了......不过,慕元春有这份心,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
    张氏略一犹豫说道:“念春,太孙殿下特意陪元春回来给你添妆......”
    “娘,我身子有些不适,此时不宜见人。”慕念春神色淡然,不疾不徐的说道:“让人收下大姐的添妆礼就是了。”
    ......这一招太损了!把人家的礼收下,却连见都不见人家一面。众人不约而同的想道。
    张氏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么好的主意,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张氏正要吩咐白兰出去收下添妆礼,慕念春却又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娘,让冬晴去就行了。”
    然后,召来冬晴低声叮嘱了一番。
    ......
    慕元春和周琰正坐在正厅里。
    想到慕念春和张氏得知自己登门时的愤怒和不甘,慕元春便觉得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快意。仗势欺人的滋味太美妙了!
    也不枉她一番苦心,特地带了两套昂贵的宝石头面首饰做添妆礼了。
    周琰自是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待会儿见了四小姐,你称呼一声四妹无妨。等再过两日,可就得随我叫她一声十四婶了。”齐王是他嫡亲的十四叔,慕念春嫁给齐王,他得老老实实的叫一声十四婶。慕元春纵然是慕念春嫡亲的姐姐,也得随着他改称呼。
    ......慕元春笑容一僵,旋即笑道:“殿下这么称呼,我就不用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她嫡亲的长姐。真要叫她什么十四婶,只怕她自己都觉得不自在呢!”
    周琰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有什么不自在的。你若是还叫她四妹,才是失了礼数。万一被母妃听见了,肯定要啰啰嗦嗦的训斥一通。倒不如一开始就改了口。”
    慕元春违心的应了一声。心中却冷笑连连,让她叫慕念春十四婶?开什么玩笑!
    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丫鬟走了进来。
    慕元春看清那个丫鬟的面孔后,笑容顿时僵住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数日前令她倍感羞辱的一幕......
    就是她!就是这个叫冬晴的丫鬟!
    慕元春暗暗咬牙切齿,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
    “奴婢给太孙殿下请安,给太孙侧妃请安。”冬晴利落的上前请安,神色十分坦然。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慕念春整日里装模作样,连身边的丫鬟也不是善茬。
    慕元春心中冷哼一声,神色冷淡:“怎么只有你来了?母亲和四妹呢?”
    冬晴早得了慕念春的叮嘱,不慌不忙的应道:“启禀太孙侧妃,四小姐今日身子不适,不宜出来见人。”
    身子不适?只怕是不敢来见她吧!
    慕元春唇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我上次回门的时候,四妹还是好好的。这才过了八九天,四妹怎么就身子不适不能见人了?”
    冬晴平日极少说话,其实口舌十分伶俐,闻言若有所指的应道:“自从那一天过后,小姐就觉得气短胸闷,一直在屋子里静养。这些日子有不少太太小姐们来添妆,都是命奴婢接了添妆礼。小姐听说侧妃特意回府为她添妆,心中十分高兴。特地叮嘱奴婢收下添妆礼。”
    ......人没露面,添妆礼倒是毫不客气要收下。厚颜无耻!
    慕元春当然不肯就此罢休:“四妹身子不适,我这个做大姐的总得前去探望。你在前领路。”
    冬晴动也不动,淡淡说道:“小姐静心休养,不愿见人,还请太孙侧妃见谅。”竟是半点颜面都没留。
    慕元春的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俏脸微微一沉:“放肆!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不带路,我自己去就是了。”说着,便起身欲走。
    冬晴脚下微微一动,很自然的拦住了慕元春。
    慕元春气的俏脸通红,狠狠的瞪了冬晴一眼:“让开!”
    冬晴看似恭敬的应了句:“奴婢也是听小姐的命令行事,还请太孙侧妃不要让奴婢为难。”
    ......
    慕元春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忽的转身看向周琰,眼圈隐隐泛红,眼中更是泫然欲泣:“殿下,我一番好意回来为四妹添妆。没想到四妹竟这般对我。竟吩咐身边的丫鬟拦着我......真是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也罢,算我白来了这一回。”
    说到最后,已经有了哽咽之意。
    周琰眼中流露出疼惜,握住慕元春的手说道:“既然她不愿见你,我们也别讨这个没趣了,还是回府吧!”
    慕元春:“......”
    这反应和她想象中的全然不同!以周琰怜香惜玉的性子,见她受了委屈,不是应该摆出太孙的架势怒斥冬晴一顿,为她撑腰出气才对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只见周琰笑着和冬晴打了个招呼:“怪不得这么些日子都没见你,原来十四叔把你打发到四小姐身边来了。”语气竟十分熟稔。
    冬晴抿唇一笑:“奴婢到慕家来快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孙殿下呢!”
    慕元春:“......”
    ps:慕元春自找难堪来了~o(n_n)o~
 第二百六十九章 颠倒
    慕元春懊恼的吐血的心都有了.
    冬晴是齐王身边的人。以周琰和齐王熟悉的程度,认识冬晴不足为奇。她原本还想着周琰会怒斥冬晴一通......根本就是妄想。
    周琰一时没留意到慕元春的异样神色,和冬晴闲聊了几句,才又看向慕元春:“我们的来意已经达到了,就将添妆礼留下好了。”
    慕元春别提心里有多怄了。可当着冬晴的面,却不便多说。否则冬晴一个嘴快,把回门那日的事情都说出来怎么办?
    慕元春忍着闷气,挤了个笑容:“殿下宽宏大度,倒显得我心胸狭窄太过计较了。我就听殿下的,把东西留下。我们还是回府吧!”
    周琰点了点头。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赔上了两套宝石头面,连慕念春的人影都没见着,只落的一肚子窝火。回府之后必然还要面对太子妃的诘问和太孙妃的刁难。
    ......真是太亏了!
    回程的马车上,慕元春一直心浮气躁,连撒娇哄人的心情都没了。
    周琰虽然善良心软,却不蠢钝。略一犹豫低声说道:“元春,回门那一天,你和你四妹不止是闹了点口角这么简单吧!”不然,慕念春也不会无故就让慕元春难堪。
    慕元春故意苦笑一声,垂下眼睑,语气里满是哀伤:“总之都是我命苦,不说也罢。”
    她越是这么说,周琰越是好奇,忍不住追问道:“你在罗家住了多年,直到长大成人了才回慕家。按理来说,你们姐妹两个应该感情不错才对。怎么会闹的这么僵?”
    慕元春默然片刻,才轻轻说道:“我自幼丧母,继母过门之后,很快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四妹。舅家怜悯我没了亲娘,便将我接过去住了多年。我长大之后才回慕家,父亲待我冷淡。继母更视我为眼中钉。四妹年纪虽小。却性子刁蛮霸道,时常言语欺辱于我。我大半都忍下了,偶尔气不过的时候。也和她争辩过几回。只是父亲他们都向着四妹。我这个没了亲娘庇护的大小姐,在府中根本没什么地位。那些下人都是踩低望高之辈,捧着受宠的四妹,对我不冷不热。我心里委屈。却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滑落眼角,在脸上留下两条清晰的泪痕。
    慕元春生的美丽温婉楚楚动人。落泪的时候别有一番美感。周琰动容之余,却又心生疑惑:“照你这么说来,你四妹性子骄纵刁蛮霸道,时常欺负你。可我也见过她几回。怎么从来没这样的感觉?”
    慕元春哽咽道:“她最擅长装模作样,慕家上下都被她骗的团团转。想骗过殿下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殿下和四妹根本没什么接触的机会。哪里会知道她真实的性情脾气。”
    真的是慕元春说的这样吗?
    可是,十四叔喜欢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那种表里不一的恶毒女子?
    周琰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元春,我总觉得你和四小姐之间一定有些误会。我虽然不了解四小姐的脾气,可我很了解十四叔。十四叔聪明绝顶眼光极高,四小姐能得他倾心相待,一定是个聪慧善良又可爱的女子。”
    慕元春:“......”
    这算什么逻辑?!因为齐王喜欢慕念春,所以慕念春就一定聪慧善良可爱?简直太荒谬太可笑了!
    慕元春对这个论调嗤之以鼻。可周琰的表情很认真,显然说的是肺腑之言。
    慕元春硬生生的将心里的火气按捺下去,勉强笑道:“殿下果然心地仁厚,看所有人都觉得善良可爱。可这世上,总有些人长的貌美如花实则心肠恶毒。不了解不熟悉的人,会被美丽柔弱的外表所迷,哪里想得到真实的一面是何等丑恶。”
    ......真亏慕元春说的出口。这样的人不正是她自己吗?!
    周琰见慕元春情绪有些激动,并不和她争辩,笑着安抚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形形色色诸多面孔。谁能看得清所有人的真实面目。你既是和四小姐不睦,以后少来往一些也就是了。”
    顿了顿,又提醒道:“刚才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倒是无妨,不过,千万别让十四叔知道。十四叔又护短又记仇,把四小姐当成眼珠子一般。要是他知道你说过的话,肯定很不高兴。”
    慕元春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故作轻快的笑道:“就算齐王知道了,也不好对我怎么样吧!就算不顾念着我是慕念春的亲姐姐,也该顾念着我和殿下的情分。做叔叔的,怎么好和侄媳计较。”
    周琰失笑:“这可不一定。十四叔是出了名的小气爱记仇,只要惹到了他,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留情面。就算是我,他也会照骂不误!”
    “殿下说笑了。”慕元春快笑不出来了,不动声色的试探:“齐王虽然是长辈,可殿下却是身份尊贵的太孙。他怎么动辄就骂你。”
    周琰随意的耸耸肩:“十四叔只比我大了几个月,我们两个自幼一起长大,十分亲密,无话不说。别说骂我几句,更过分的事他都做过。”语气中满是亲昵和信任。
    慕元春的心陡然一沉。
    早知道周琰和齐王叔侄感情极好,可她万万没想到,齐王对周琰的影响这么大......看来,日后得想一向法子,让齐王周琰两个离心才是。否则,周琰将来就算做了太子,也对齐王言听计从。这样的太子做了也没意思。
    当然了,离间抹黑也是要技巧的。直截了当的说出口当然不行。得耐下性子徐徐图之,时常吹一吹枕边风什么的,时间长了才能见效。
    慕元春心中打定主意,脸上重新露出温婉可人的笑容:“多谢殿下提醒,我心中都记下了。日后在齐王面前说话一定多加小心。”
    ......
    冬晴笑眯眯的捧着两个锦盒子回来了:“小姐,奴婢幸不辱命!大小姐已经走了,这是大小姐带来的添妆礼。”
    众人俱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心中各自揣测着锦盒里的东西。
    慕念春随口说道:“先放一边吧!”却并未打开锦盒。
    众人只得按捺下心里的好奇心,重新说笑了起来。
    到了正午,张氏热情的留了众女眷午饭。用过午饭众人一一告辞之后,慕念春才有了闲空,将慕元春送来的两个锦盒打开。
    是两套宝石头面首饰,用料上乘,做工精美,流光溢彩,十分精致,就算是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得出这两套头面不是凡品。
    “大姐出手果然大方。”慕念春讥讽的扯了扯唇角:“特意挑了这么好的两套头面首饰来,是为了让太孙看一看她对我这个四妹是何等慷慨大方吧!”
    可惜,慕元春一片苦心是白费了。白白送两套头面首饰来,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石竹好奇的问冬晴:“大小姐肯定坚持来探望小姐,你是怎么拦下她的?”
    冬晴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石竹看向冬晴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冬晴,你真的好厉害。换了是我,就是想拦也未必拦得住。”
    冬晴却没居功,笑着说道:“你是府里的丫鬟,不能和主子较劲。我毕竟是齐王殿下派来的人,少了许多顾忌。就连太孙殿下也会给我留些颜面。”
    更重要的是,慕元春前些日子在她的手中吃了闷亏,见了她就不免要忌惮三分。
    石竹嗯了一声,又问慕念春:“小姐,之前的添妆礼都已经写到嫁妆单子上了,这两套首饰是不是也要记上?”
    慕念春淡淡一笑:“不用记了。这两套首饰,就赏给你和冬晴。”
    什么?!
    石竹脱口而出道:“这怎么行!这么贵重的首饰,奴婢可不能要。”
    冬晴也张口附和道:“是啊,这可是慕侧妃送来的添妆礼。小姐若是这么赏给了奴婢们,一来于理不合。二来这首饰太过贵重,奴婢们根本没机会戴这样的首饰,要了也没什么用处。”
    “我既是说过赏给你们,你们就只管安心收下好了。”慕念春随口说道:“没机会戴不要紧,留着日后出嫁的时候压箱底就是了。说起来,石竹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从没赏过什么像样的好东西。冬晴曾为我受了重伤,我也没来得及赏赐。正巧慕元春就送了两套宝石头面首饰来,简直就是特意为你们两个送来的一样。”
    石竹很清楚慕念春的性子,见她说的这么坚决,便不再推辞。和冬晴一起谢了恩。不过,免不了要提醒一句:“小姐,大小姐若是知道你将她送的添妆礼赏赐给了奴婢和冬晴,只怕心中记恨......”
    这样的举动,和打慕元春的脸也没什么区别。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笑道:“就是要让她知道。她记恨愤怒,和我有什么相干。”
    气死慕元春才好!
    ......
 第二百七十章 出嫁(一)
    十一月初十,宜婚假。
    这一天,也是齐王成亲的大喜日子。
    赵州和京城远隔千里之遥,赵王之前安插在京城的眼线基本都被清除,很难再查探到什么秘密的军情消息。不过,这么一桩轰动京城的喜事,根本不用打听就传到了赵州。
    赵王依然卧榻不起,赵王府里的内宅琐事都由赵王妃打理。赵王妃纵然整日心情忐忑,却也没失了礼数。早在半个月前,便命人送了贺礼到京城。
    小杨氏原本也打算随上一份贺礼,可刚一提这个话茬,就被韩越冰冷的目光打消了这个念头。
    韩越大权在握之后,脾气愈发阴沉冷厉。小杨氏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根本不敢随意说半个字。
    这一天早上,难得韩越在府里用了早饭。坤哥儿和秀姐儿平日里吃饭难免说话闹腾,今天都老老实实的坐着,十分乖巧。
    小杨氏看着一双儿女,心中顿时涌起骄傲之情。细心的照顾儿女吃早饭,又关切的看向韩越:“夫君今日胃口似乎不太好,只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子,是不是嫌厨房做的早饭不合口味?”
    韩越眉宇间尽是冷凝,简短的说了句:“不用了。”
    看这样子,不像是饭菜不合口味,倒像是心情不佳。这也难怪。王爷一直重病不起,韩越代为执掌政务,每天还要忙着练兵暗中准备粮草。就算是铁打的人,熬的久了也吃不消。
    小杨氏越想越觉得心疼,忍不住叹道:“王爷病了这么久,迟迟不见好转。请了许多名医,还有宫里来的那两个太医。也没能将王爷的病治好。总这么下去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你这么操劳......”
    韩越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淡淡的打断小杨氏:“我得王爷青睐庇护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回报王爷的机会,怎么会嫌累。以后这些话不用再说了,万一传到王妃的耳中,只怕会以为我心生怨怼。”
    语气中虽然有些责怪之意。还算温和。
    小杨氏心下稍安。抿唇笑道:“夫君大可不必忧心。妾身昨日去见王妃,王妃还将你夸赞了一通。说幸亏有你,不然这赵州上下早就人心惶惶了。还说等王爷将来病愈了。第一个要重赏的人就是你呢!”
    赵王“装病”一事,只有韩越和赵王妃知晓,其余人都被瞒在鼓里。就连小杨氏也是浑然不知。
    韩越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这都是我分内的事,何需什么赏赐。”
    ......因为。注定不会再有那一天了。赵王所中的奇毒已经渗进四肢百骸,如今视觉听觉和味觉都已经越来越差。口不能言。现在就算服下解药也没什么用了。每天全靠着参汤之类的吊命。
    大杨氏也是蠢妇,这么久了竟然都没起疑心。他原本准备好的后手,倒是暂时用不上了。
    小杨氏哪里听得出这其中蕴含的深意,心中为韩越难得的温和暗暗欢喜。又絮叨的说了些府里的琐事。
    韩越没吭声。不过,也没起身拂袖而去就是了。这对小杨氏来说,已经是极大的鼓舞了。随口便提起了齐王大婚的喜事:“对了。听王妃说,齐王大婚就在今日。京城那边一定十分热闹......”
    话还没说完。便觉得全身都冷飕飕的。
    韩越霍然看了过来,目光阴冷。
    即使屋里燃着炭盆,小杨氏依然觉得全身冰冷,惊惶不安的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明明没什么出格过分的,怎么就惹怒韩越了?
    韩越冷冷的瞪了小杨氏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起身走了。
    坤哥儿大一些还好,秀姐儿却被父亲吓到了,小声的哭了起来。小杨氏忙将秀姐儿搂到怀中哄了起来。哄着哄着,不知怎么的,眼泪也簌簌掉了下来。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韩越待她一日比一日冷淡?快一年没进过她的屋子不说,每次见面也极少说话。她再谨慎再小心也没用,不知哪句话就会惹的他变了脸。
    ......
    韩越进了练功房,抽出长刀挥舞,霍霍生风,一根木桩被猛力劈断。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今天是齐王和慕念春成亲的日子,他当然清楚。
    早在两三个月之前,他就收到了京城那边送来的线报。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齐王的用心。齐王担心他掳走慕念春一事传开,有损慕念春清誉,更会影响亲事。索性就先将尚未成年的她娶过门。
    好一个齐王!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抢了他的女人!风光的娶了她过门......
    韩越心中似有一团旺盛的火焰熊熊燃烧,面色却愈发阴冷,刀下毫不迟疑,猛的将木桩劈开。发出一声闷响。
    哼!先娶了又能如何?等他夺了这大秦天下,杀光所有周家人,再将慕念春迎进宫就是了。
    小杨氏心胸狭窄,为人蠢钝,前世害了念春腹中的孩子。这一世,暂且留着小杨氏是为了稳住赵王和赵王妃。等将来和赵王翻脸,小杨氏的死期也就到了......
    练功房里除了韩越之外再无别人。侍卫们再忠心,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早就知机的退了出去。
    不过,有紧急军情要禀报,总得硬着头皮进练功房。
    一个侍卫提心吊胆的进了练功房,扬声道:“启禀将军,属下有紧急的消息禀报。”宽敞的练功房里,遍地都是破碎的木屑。让人看着心惊。
    韩越挥舞着长刀的身影一顿,缓缓收刀转身,目光比刀更锋利:“什么事?”
    那侍卫取出一个小小的密封好的竹筒,送了过来。
    韩越按捺下心里叫嚣着的怒火,接过竹筒。打开之后,抽出一个纸卷,打开看了几眼,眼底的怒意缓缓褪去。
    “请二叔到书房,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
    出嫁是女子一生中最幸福的事......这根本都是说来忽悠人的!
    天刚亮就被叫醒,在热腾腾的澡桶里泡了很久,直到皮肤都快发皱了才被准许起身穿衣。然后,由宫里派来经验老道的喜娘为她梳妆。那个喜娘下手又准又狠,用细细的线将她脸上的绒毛绞的干干净净。脸确实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感觉,可也疼得快掉眼泪了。
    然后,就是正式的上妆梳发。
    她一动不动的坐在梳妆镜前,闭上眼睛任由人折腾。整整一个半时辰,坐的腰酸背痛双腿发麻。
    闺房里当然很热闹。慕婉春和萧氏都在,枫哥儿也一大早就来了。慕氏同族的女眷陆陆续续的来看她,屋里拥挤的几乎插不下脚。众人七嘴八舌,说笑个不停。热闹是热闹了,可也太热闹了,吵的人头痛。
    慕念春原本有些即将离家的伤感,也被这份热闹给冲淡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响起喜娘的声音:“妆好了,请四小姐睁开眼瞧一瞧。”
    慕念春睁开眼,看着镜中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孔,不由得一阵恍惚。
    她尚未成年,脸孔虽美,却总有几分青涩稚嫩。上了妆之后,却将所有的青涩都掩住了。精雕细琢出了惊人的美丽。
    “四妹,你今天真美。”慕婉春惊叹不已,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艳羡。
    论年龄,她比慕念春还要大一岁。可先出嫁的,却是慕念春。她已经定了亲事,婚期在明年。
    慕念春今日却是不能随意说话的,只能抿唇轻笑。
    紧接着,便有一堆女眷围拢过来,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倾国倾城无人可匹敌。慕念春什么也不用做,一律保持微笑就行了。
    慕正善和张氏忙着招呼客人,反而没时间过来陪她。
    很快,迎亲的队伍便到了慕家。
    慕念春坐在闺房里,自有丫鬟忙碌着跑腿,将外面的动静悄悄告诉她。
    齐王殿下来了,正和慕家众人一一见礼......
    齐王殿下已经进了内宅,到了漪澜院外面却被拦下了......
    由慕长栩领头,慕长柏等一众慕家子孙都在出题刁难齐王。张子乔不知从哪儿找了几副极难的对子,竟把齐王难住了......
    外面的喧闹隐约的传进闺房里。慕念春听着小桃绘声绘色的描述,想象着一向趾高气昂的齐王被刁难的哑口无言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好笑。
    原本拥在闺房里的女眷们,也都兴致勃勃的出去凑热闹去了。闺房里反而安静了不少。
    那个梳妆的喜娘仔细的听了片刻,然后笑道:“齐王殿下很快就会进来了。快些为四小姐换上凤冠霞帔。”
    穿上精致的嫁衣,戴上华丽繁复的凤冠,再盖上大红的盖头。
    眼前的世界陡然变成了一片红色。
    很难形容这一刻是什么感觉。明明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稳丝未动,却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如置云端。心里是欢喜的,却又有种莫名的惶惑不安。
    外面的喧闹声忽的近在咫尺。
    石竹急促又兴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姐,齐王殿下进来了。”
    ......
    ps:终于成亲了,撒花?(^?^*)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出嫁(二)
    他来了......
    短短几个字,令慕念春心里一阵怦怦乱跳。耳朵忽然格外的灵敏。在众多的喧闹声中,依然准确无误的听到了齐王的脚步声。
    他来娶她了!
    慕念春的脑海中忽然只剩下这几个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身边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引来了一阵哄笑声。耳边嘈杂的令人心慌意乱。然而,当齐王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声音。
    “念春,我来了。”
    新郎这般迫不及待的宣告自己的到来,又令众人哄堂大笑不已。
    慕念春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心似被热热的糖浆裹着,又甜又热。
    身边的人搀扶着她站了起来。接下来就要拜别父母亲人了。
    顶着红盖头,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竖长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在石竹和冬晴的搀扶下,她走的小心而平稳。
    “请四小姐跪别慕太傅慕老夫人。”喜娘含笑的声音响起。
    蒲团已经准备好了。慕念春缓缓跪下,郑重跪别。紧接着跪别父母。慕正善的声音响了起来:“念春,你今日出嫁,为父盼你嫁过去之后,能尽好自己的本分,孝敬皇上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好好照顾齐王殿下。早日生下子嗣,为齐王府开枝散叶。”
    慕念春轻轻应了声是。
    然后,是张氏的声音:“念春,娘没什么要特意叮嘱的,娘只希望你这辈子平平安安过的幸福......”话还没说完,便哽咽了。
    慕念春鼻子一酸,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蠢蠢欲动。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了女子即将出嫁的感伤。
    从今天起,她就是齐王妃,是皇家儿媳。再也不能像往日那般住在漪澜院,依偎在娘的身边恣意撒娇......
    前世离开慕家进宫的那一天,她的心里冰冷而麻木。今日出嫁,感伤中却又夹杂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在张氏的哭泣声中,在震天响的鞭炮声中。慕念春上了花轿。
    当花轿被抬起的那一刻。慕念春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然而哭也不能哭的太久,免得哭花了妆容。一路上不可能补妆,万一哭成了花脸。盖头掀开的一刻可就在夫家出丑了。这些都是之前张氏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因此,慕念春哭了一会儿便不敢再哭了。小心的用帕子擦拭了眼泪。
    花轿外传来石竹关切的低语:“小姐,你还好吧!可别一直哭,不然。妆容哭花了可没法子补。”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念春心情平稳了不少。轻轻的嗯了一声。
    ......
    从慕家到齐王府,就算坐马车也得一个时辰左右。迎亲的队伍慢慢悠悠,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到。
    八抬的花轿还算平稳,微微有些上下颠簸。短时间内没什么感觉。可这么颠簸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反胃不适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这一天米粒未进。连口水都没喝过,肚子饿了......
    这也是新娘出嫁的规矩。一整天不能吃喝。免得内急出丑。总之,这一天里,慕念春要坐的就是打扮的美美的,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尊木头雕塑一样最好。
    慕念春心里默默吐槽,在经历过跨火盆等俗礼之后,然后就是成亲最重要的仪式——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最后礼成送入洞房。
    因为齐王的高堂都在皇宫里,所以第二拜是向着皇宫的方向。夫妻对拜的时候,两人靠的太近了,齐王的额头被慕念春的凤冠磕了一下。
    齐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没呼痛,可俊脸瞬间的扭曲,让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周琰促狭的声音响起:“十四叔,你也太心急了吧!想和十四婶亲热,也等到了新房里再说。”
    喜堂里哄笑声一片。
    齐王大婚,前来贺喜的人不知有多少。有资格进喜堂观礼的,大多是皇室子弟。还有不少和齐王交好的官员。众人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个接着一个的起哄调侃。一时间,喜堂里热闹的近乎沸腾。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新郎应该任人调侃,不该吭声。不过,齐王殿下从不在乎这些俗礼,竟然大喇喇的张了口:“喂,今天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你们差不多说几句就行了啊!谁再闹腾,我可记下了。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笑声不止。
    慕念春也有了想笑的冲动。好好的拜堂,怎么闹腾成这样?
    由此也能看出,齐王的“人缘”实在太好了。就连最厚道的周琰都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嘘声阵阵。这么一闹,倒是把慕念春仅剩的最后一点紧张都闹没了。
    拜完堂,就该入洞房了。
    红红的喜带,一头在齐王手里,另一头在慕念春的手中。
    慕念春小心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进了洞房。也走进了人生最重要的旅程。
    ......
    进了洞房要做什么?
    答案是什么也不用,继续坐在床边......
    慕念春整整坐了一天,腰都快僵硬了,屁股更是酸疼。可怜的是根本没机会站起来动一动手脚。宫里来的嬷嬷们都在一旁,火眼金睛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稍微有个异动,那个领头的嬷嬷就会咳嗽一声。
    慕念春稍微挪一挪位置,就听一声咳嗽。脚稍微动了一动,又是一声咳嗽。手从身侧挪到腿上,又是一声咳嗽。
    咳咳咳,怎么不咳死你算了!
    慕念春心里暗暗嘀咕,只能咬牙硬撑。
    这哪里是成亲,根本就是折腾人。
    她前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风光出嫁,可真正经历这一遭。才知道是何等的疲累。这种滋味,这辈子领受一回真是够了......
    (齐王画外音:当然就这一回。难道你还想再嫁第二次不成?!)
    石竹在一旁看着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听说女子出嫁这一天,都是这样熬过来的。谁也不好例外。
    新房外又有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笑闹声。众人喝了酒之后,又簇拥着齐王来闹洞房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慕念春巧妙的挪动一下,迅捷的换了个姿势。让酸痛不已的腿脚悄悄活动一下。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虽然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耳边的喧闹声却越来越近。很快,齐王便被无奈(其实是得意欣喜)的推到了她的面前。
    “快些掀开盖头。让我们看看十四婶。”周琰带头起哄。
    周玦周玹等人也附和着哄闹。
    齐王显然喝了不少酒,声音中透着熏染的醉意:“去去去,闹什么闹,要看也是我一个人看。你们都给我闪一边去。”
    “十四叔。你就别装醉了。”周玦毫不客气的揭穿了齐王的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酒量好,刚才在酒宴上喝的那点酒。还不够你漱口的。快些掀盖头,我们要看新娘子。”
    周玹也笑道:“就是,今日见不到新娘子,我们可都不走了。”
    众人一起闹腾。饶是任性肆意的齐王也扛不住,只得无奈的应了。
    ......十四叔,你就别装了!瞧你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好吗?!
    齐王从喜娘的手中接过了喜杆。当喜杆碰触到盖头的那一刹那。他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前世她临死前平静漠然的微笑。令他刻骨铭心,无法忘怀。在之后的数年里,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反而愈发鲜明。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遗憾。
    今生的重逢,是他刻意为之。一步一步的接近她,明知她对自己无意,依然固执的缠上了她。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动摇他要娶她的决心。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盖头被轻轻挑落,露出一张美丽无暇的娇颜。
    众人短暂的静默过后,开始鼓噪了起来。
    齐王充耳不闻,只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专注而灼热,仿佛要将她整个都吞入腹中。
    慕念春和他目光微微一触,便像所有娇羞的新嫁娘一样垂下了眼睑。脸颊和耳后悄然发烫。这个齐王,也不知道稍稍收敛些。新房里这么多人在看着......
    不知是谁嚷了一句:“十四叔,十四婶好不好看?”
    齐王挑了挑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大喇喇的应道:“当然好看。我费尽了心思才娶回来的媳妇,比世上所有女子都好看。”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哄笑声。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新郎官!
    慕念春当然很美,不过,比世上所有女子都好看未免有些夸张了。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
    慕念春垂着头,唇角微微扬了起来,莫名的想笑,心里的甜意迅速的蔓延开来。
    众人又闹着要看喝交杯酒。
    齐王却不客气的撵人了:“这么晚了,你们也该走了吧!”
    交杯酒是要留着两人慢慢喝的,当然不能让这一帮人围观。
    众人当然不肯走,又闹腾了片刻,才意犹未尽的散了。
    ps:感谢书友晋若繁花打赏的和氏璧,感谢书友热恋^^打赏的平安符,感谢书友们热情的流言。今天本来打算一更的,看大家这么热情,实在不好意思。把珍藏的存稿用一章~o(n_n)o~
    ps:下面就是小两口独处了,猜一猜念春对齐王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提示,三个字......打赌你们猜不中,哈哈~o(n_n)o
 第二百七十二章 饿了(一)
    闹洞房的人散去之后,新房里便只剩下喜娘和丫鬟们。
    喜娘笑吟吟的端来两杯酒:“请殿下和王妃喝交杯酒。”
    齐王在慕念春的身边坐了下来,接过酒杯。他靠的太近了,近到慕念春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灼人的温度和心跳。
    慕念春脸颊上浅浅的红晕渐渐变深,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微微轻颤。不知是因为紧张抑或是别的什么......
    齐王看着她绯红的俏脸,一时心醉神迷,几乎忘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喜娘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唇角,小声提醒道:“殿下,该喝交杯酒了。”
    齐王总算稍稍清醒,嗯了一声。将手臂绕过她的手臂,然后将酒杯送到嘴边。两人头靠着头,四目相对,心中俱都涌起甜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心醉神迷的何止是齐王。此时的慕念春,也沉浸中穿着大红喜袍神采飞扬俊美无双的齐王璀璨的笑容里。
    两人四目交缠,流淌出的浓情蜜语,让整个新房都洋溢着浓浓的甜蜜。
    石竹和冬晴对视一笑。怪不得齐王坚持要将所有人撵走再喝交杯酒,众人吵吵嚷嚷的,哪有眼下这般静谧美好的气氛。
    喝了交杯酒之后,喜娘和丫鬟们都退下了。石竹心中惦记着慕念春一天米粒未进,忍不住想提醒一声。冬晴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冲她笑了笑,使了个眼色。
    别留在这儿煞风景了。
    石竹没费什么力气就领会了冬晴的意思,略一点头,和冬晴一起退下了。小姐还未成年。虽然成亲了,也不能圆房。齐王殿下再急,也不会对小姐“下手”吧......
    所有人退的一干二净。新房里,只剩下齐王和慕念春。
    汹涌的情潮在胸口激荡不休,佳人就羞涩柔顺的依偎在身侧,齐王哪里还忍得住。舒展手臂将她搂紧怀中,俯下头。急切的搜寻她柔软的红唇。
    慕念春嘤咛一声。便被热切缠绵的吻吞没。
    热切的唇舌交缠,几乎让人窒息。心里涌动起无法抑制的情潮。慕念春下意识的伸出胳膊搂住齐王,齐王呼吸愈发急促。欺身压了上去。
    然后,“诶哟”一声,旖旎风光顿时消褪的一干二净。
    齐王一不小心又磕到了凤冠,而且很巧的。又磕中了同一个地方......
    慕念春脸孔红红的躺在被褥上,看着齐王那张扭曲的俊脸。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轻笑声中,还夹杂着一声古怪的声音。
    齐王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问道:“刚才是什么声音?”
    慕念春咬了咬嘴唇,难得的有些忸怩:“我......饿了。”
    ......她躺在大红的被褥上。大红色的精致嫁衣令人目眩神迷,映衬着白生生的脸颊似无暇的白玉,眼眸中漾着璀璨的光芒。柔嫩的红唇羞答答的吐出三个字。
    她饿了?!
    齐王心里一阵火热,身体迅速有了反应。眼眸暗了下来,声音沙哑:“我也饿了!”
    慕念春:“......”
    某个东西正硬邦邦的抵在她的腿上。虽然隔着几层衣物,依然能清晰无误的感受到那份灼热硬挺。很显然,齐王口中的“饿了”和她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慕念春的俏脸热烘烘的,随时都会燃烧起来一般,低声道:“我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了!”
    一整天米粒未进,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会错意表错情的齐王半点都没觉得害臊,咧嘴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亲昵的说道:“我这就让人送些饭菜来,先喂饱你的肚子,再来解决我的‘饥饿’。”
    话语中充满了暧~昧。
    慕念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现在还没成年!”对一个未成年的少女下手,禽兽不如好么?!
    她杏目圆睁娇嗔的样子,实在太妩媚动人了。齐王压抑着心里的躁动,用尽所有的自制力离开她柔软的身子:“放心,我会等你及笄再圆房的。”
    再渴望也不能伤了她。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吧!
    ......
    齐王开了门,吩咐郑喜一声:“让厨房立刻做些热的饭菜来,记得要快一些。”
    郑喜麻溜的应了一声,立刻去了厨房。
    齐王重新关上门,一转身,却见慕念春已经坐直了身子。刚才的缠绵,使得嫁衣都起了皱。慕念春正仔细的整理着嫁衣。
    齐王立刻热情的凑了过去:“你别动,让我来。”手已经不规矩的摸上了她的纤纤细腰。
    慕念春最怕痒,齐王的手刚碰触到她身上,她就忍俊不禁的娇笑了起来:“好痒!别碰我!”
    齐王揩油揩的正起劲,哪里肯放手。腰怕痒,那就往上挪一挪好了......
    慕念春下意识的闪躲,却怎么也躲不过齐王如影随形的手和厚颜的纠缠。被他压在床上狠狠的亲吻抚摸......结果就是,嫁衣更弄的更皱了。
    闹腾了一会儿,齐王的饥渴非但没有得到纾解,反而“箭在弦上”愈发难受了。
    洞房花烛夜,对着美丽娇媚的新娘,却不能真正吃到嘴,真是人生一大酷刑。
    齐王长叹一声,颇有些颓然的坐直了身子,然后为慕念春整理衣裳。慕念春看着那张饥渴难耐却不得不忍耐的俊脸,心里一软,小声说了句:“你先别急,等我吃些东西再......”
    再什么?
    齐王眼睛一亮,嘴角扬的高高的,乐颠颠美滋滋的说道:“好好好,我不急。”虽然不能真的鱼水之欢,不过,用点“别的法子”总可以吧!
    慕念春强忍住脸红的冲动:“替我把凤冠取下来,戴了大半天,脖子又酸又痛。”
    齐王立刻应了,小心翼翼的为她取下凤冠,放在一旁。然后又为她按揉脖子,他的手结实有力,因为练武,掌心还有薄薄的茧。碰到她柔嫩的皮肤时,有种奇异的愉悦......
    慕念春暗暗红着脸啐了自己一口。胡思乱想什么呢!
    齐王殷勤的为她按揉了脖子,又体贴的问道:“这一天都坐着,腰背是不是又酸又痛?我一并替你揉一揉。”
    已经成亲是夫妻了,以后肌肤之亲是免不了的。也不必太矫情了。
    慕念春狠狠心应了,躺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伺候。腰背确实酸痛,揉一揉舒服多了。齐王难得的没趁着这机会吃豆腐,认真仔细的按揉了许久。
    门被轻轻敲响了:“殿下,饭菜来了。”
    齐王想也不想的吩咐道:“就在门外等着。”慕念春此时衣襟有些散乱,发丝也有些凌乱,眼波似水,这副娇媚可人的模样,他可不愿意被别人看到。即使那个人是伺候了慕念春多年的石竹也不行!!!
    ......
    趁着齐王开门端饭菜的空当,慕念春迅速的起身。至于揉皱的嫁衣......不整理也罢。现在填饱肚子要紧。
    齐王嗜好美食,府里养着十几个名厨,其中还有两个是宫里的御厨。厨艺之佳就不用细细描述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厨房里的厨子们就做出了八道精致的菜肴送了过来。还有热腾腾的的粳米粥。面点来不及先做,应该是之前做好又用蒸锅重新蒸热的。
    慕念春肚中空空如也,见到热腾腾的饭菜只觉得更饿了。顾不上细细品尝,先喝了一碗粳米粥,吃了一个馒头,每道菜肴都吃了几口。总算将令人心慌的饥饿压了下去。
    齐王见她吃的香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虽说新娘不宜吃太多东西,不过,吃些糕点应该没问题。怎么把你饿成这样?”
    “别提了。”慕念春苦笑一声:“都是我娘坚持的。说是无论如何忍下这一天,免得出丑。从早上开始,就不让我喝水。吃东西也不准。说是吃了东西,难免想喝水。倒不如什么都不吃的好。”
    张氏一向最疼她。不过,在这个原则问题上却异常坚持。慕念春拗不过她,只好老老实实的挨了一天的饿。
    齐王哑然失笑:“没想到岳母能对你这般狠心。我也没想到你竟会一天都没吃东西,不然,我肯定早就命厨房准备好饭菜了。”
    边说边为慕念春盛粥:“一碗怎么够,再吃一碗。”
    慕念春不客气的接过碗,肚子没那么饿了,吃相也秀气斯文了不少。这一碗粥下肚之后,肚子总算是饱了。
    “我想沐浴!”慕念春精神了不少,说话也有了中气:“我不习惯带着妆入睡,而且,今天梳发不知用了多少发油,油腻腻的不舒服。我要洗了再睡。”
    听到沐浴两个字,齐王顿时蠢蠢欲动,厚颜无耻的说道:“正好我也要沐浴,我们一起洗。”鸳鸯戏水,简直不能更美好!
    慕念春红着脸啐了他一口:“想得美!我才不和你一起沐浴。”
    齐王立刻退而求其次:“好,不一起沐浴也行。我牺牲一回,伺候你沐浴。”
    “我习惯让石竹伺候。”慕念春才不上这个当,瞪了齐王一眼。
    ......
    ps:新婚夜,新娘子羞答答的说“我饿了”......哈哈,猜中的举手~
 第二百七十三章 饿了(二)
    净房就在寝室隔壁。屏风后就有一扇门,推开便是净房了。
    冬晴力气大,拎了两大桶热水面不改色。宽大的足够容纳两个人的木桶里,很快盛满了热腾腾的水。上面撒了些干花瓣。花瓣在热水中尽情的舒展开来,散发出阵阵香气。
    慕念春脱了衣服,踏入木桶里。热水正好没过胸口。净房里燃着几个炭盆,暖融融的。
    慕念春愉快的轻叹一声。折腾了一天,泡个热水澡真是再享受不过了。
    石竹细心的为她洗了脸上的妆,又洗了长发,小心的用干净柔软的毛巾将湿漉漉的长发包起。再擦拭水珠,伺候她换上雪白的柔软中衣。
    “小姐,”石竹犹豫了片刻,红着脸低声提醒道:“今儿个是你和殿下的洞房花烛夜,奴婢本不该多嘴。不过,小姐还小,尚未成年,可千万别伤了身子......”
    石竹毕竟还是个黄花闺女,说起这样的话题着实羞涩,一张脸红扑扑的。
    慕念春脸上微微一热,故作镇定的应道:“放心,我知道分寸。殿下也不会舍得伤了我的。”
    石竹这才放了心。
    出了净房,绕过屏风,又进了新房。
    齐王显然也沐浴过了,见石竹为慕念春擦拭长发,很自然的走上前来:“石竹,你和冬晴忙了一天,退下休息吧!擦头发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石竹一怔,下意识的说道:“殿下,这种事奴婢做惯了顺手......”齐王生来尊贵,哪里做得来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齐王爱屋及乌,对石竹颇有耐心。笑着说道:“这点小事,看看就会了。放心好了,我保证伺候好你的主子。”
    石竹羞赧的红了红脸,乖乖退下了。
    齐王将门拴好之后,细细的为慕念春擦拭长发。他上辈子加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伺候人的活儿,不免有些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便扯到了慕念春的长发。
    慕念春却没呼痛。些微的刺痛和心里的温暖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他没有说一个爱字,可浓浓的爱意和温柔,却在不经意的细节中体现了出来。认真耐心的为她擦拭长发。仿佛在做着世上最重要的事。
    易求有价宝,难得有情郎!
    老天大概是怜悯她前世受的苦痛太多了,今生让她得到了最可贵的真情。
    韩越也是爱她的。可在他面前,她永远提心吊胆心惊胆寒。防备着他随时的翻脸无情。他从未真正放下身段来接近了解她,哪怕曾同床共枕十年。他和她之间依然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
    齐王却是真正的把她放在了心上。爱一个人,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正的包容和尊重,还有无微不至的体贴呵护......
    齐王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开玩笑的威胁道:“你要是再这么看我。我可保证不了接下来能不能忍得住。”
    精致的铜镜中,两人目光交汇。谁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慕念春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才不担心。我知道,你一定能忍得住。因为你肯定舍不得伤了我的身子。”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多么迷人。才敢这么信任他!
    齐王长长叹了一声,苦笑道:“你最好别太信任我的自制力。坐怀不乱的人是柳下惠。我可没这个定力。”
    慕念春弯起了唇角,体贴的说道:“要不然,我们分床睡好了。”
    “不行!”齐王想也不想的出言反对:“好不容易把你娶回来,不能圆房也就算了,抱着你睡觉也能稍稍慰藉一番。”
    他一定要捍卫自己的福利!
    慕念春听到又好气又好笑,不知哪来的冲动,忽的起身转身踮脚,大胆的亲了亲他薄薄的嘴唇。
    齐王一愣,旋即欣喜若狂的搂紧了怀中柔软的身子,用力的吻了回去。饭也吃过了,澡也洗过了,从这一刻开始,就是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这个吻,比之前所有的吻更热烈更缠绵。
    慕念春被吻的全身发软,甚至无力推拒他攀至胸前使坏的手。他的手灵活的钻入她的衣襟里,覆在她的柔软上,温柔的抚摸揉搓。
    慕念春全身微颤,脸颊潮红,似呻吟一般喃喃低语:“抱我到床上去......”
    齐王低笑一声,打横抱起她,迅速走到床边,将她放下。他忍着扑上去的冲动,先将红色的纱帐放下。
    红烛摇曳,散发着柔和的红色光芒。
    红色的纱帐里,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
    慕念春脸颊绯红,眼眸微闭,呼吸紊乱急促。齐王比她更没自制力,全身的热血分做两半,一半涌上脑海,一半却往下涌去......
    慕念春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齐王进一步的举动,不由得暗暗奇怪。忍不住睁开眼,齐王隐忍难耐的俊脸顿时引入眼帘。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对男人来说,美食尽在眼前却不能吃,这无疑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没有之一。
    慕念春前世经历过男女之事,自然知道齐王此时憋的有多辛苦。她此时的身子太青涩了,根本不能承受鱼水之欢。他不敢再碰她,就是怕一个冲动之下,会真的要了她吧......
    慕念春的心里涌起甜意,又情不自禁的生出些许怜惜和同情。她还有一年多才及笄,他还有得熬呢!
    她略一犹豫,红着脸说道:“你躺到我的身边来。我......我用手......”接下来的话太羞人了,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齐王眼睛亮的不可思议:“念春,你真的愿意吗?”他之前是想过这样那样,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慕念春不情愿,他是万万不会勉强的。
    没想到,她竟然主动张口了......
    慕念春的脸更红了,瞪了齐王一眼:“哪来这么多的话,你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齐王立刻听话的躺下了,姿势特别标准,表情特别正经:“来吧!我保证不乱动。”
    ......这样看着她,她哪里“下得了手”!慕念春脸上滚烫,都可以煮鸡蛋了,狠狠心说道:“你闭上眼,不准睁开。”
    齐王听话的闭上眼睛。
    慕念春脸上的热度稍退,伸出手,轻轻的为他解开中衣。
    齐王一直暗中练武,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胸膛平坦结实。在红色烛光的照耀下,闪出诱人的光泽。
    她从未想过,男色也如此惑人。脸颊似火烧,心中渐渐浮起羞人的情潮。鼓起勇气,又为他褪去剩余的衣物。
    某个东西就这么大喇喇直挺挺的显露在眼前。
    这一刻,慕念春很庆幸让齐王闭上了眼睛。不然,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真是太让人羞臊了......
    齐王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也正因为如此,身体格外的敏感。他清晰的感觉到她柔嫩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游移。这哪里是在灭火,根本是在点火......齐王似痛苦又似欢愉的溢出一声呻吟,情不自禁的祈求:“手往下一些......”
    慕念春故作凶恶实则羞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准出声!”
    齐王咧了咧嘴,难得的听话,乖乖闭上了嘴。
    那只柔软的手,滑过他的小腹,渐渐摸索了下去,然后颤颤巍巍的握住了他。齐王脑中轰的一声,全身所有的热血都涌了过去。
    他上辈子身边从未缺过美人相伴。男女情事对他来说,自然不算新鲜稀奇。可他从未想过,她轻微的一个碰触,就能令他如此激动不能自已......
    那只手慢慢的动了起来。
    强烈的快感从那一点,迅速的蔓延至全身。
    齐王俊脸慢慢潮红,情不自禁的低低呻吟。
    慕念春就像一只煮熟的大虾,只觉得全身都红透了。想闭上眼,却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一直看着他的脸孔。看着他难以抑制的呻吟,看着他被快感撩拨的失控,看着他在她的手中紧绷着颤抖着......
    最后一刻,她俯下身,吻上他的唇。
    他近乎凶猛的回吻,贪婪的似要将她的唇舌都吞下肚。快感堆积到了顶点,身体紧绷,然后,在她的手中喷薄而出。
    ......
    纱帐里只有急促紊乱的呼吸声。有他的,也有她的。
    过了片刻,齐王才勉强平息,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慕念春嫣红的俏脸和水汪汪的眼眸。
    她不肯正眼看他,却取来放在床边的干净绸布,温柔的为他擦拭。
    齐王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媳妇,你真好。”
    女人总是口不对心的矫情,明明心中欢喜,偏要瞪他一眼:“快些把衣服穿好。”殊不知自己瞪眼的样子更妩媚更动人。
    齐王忍不住嘴贱撩拨她:“我泄了元气,现在没半点力气,你替我穿。”
    慕念春又好气又好笑,啐了他一口,侧过身子不理他。
    齐王迅速的穿好衣服,然后搂住她,在她耳边温柔低语:“明日还要早起进宫敬茶请安,歇了吧!”
    慕念春嗯了一声,躺在他的怀中,长发交缠,一起入眠。
    ......
    ps:和谐时期,不能炖肉,大家将就着喝点肉汤~o(n_n)o~
 第二百七十四章 晨起
    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
    慕念春习惯了独自入眠,身边乍然多了一个人,实在别扭。睡梦中不自觉的想离的远一些,齐王长臂一捞,就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慕念春迷迷糊糊的醒了,然后重新入睡。再一点一点的移开,再被齐王重新搂回来......
    如此反复多次,慕念春能睡的好才是怪事。
    今天是新婚第二天,要进宫敬茶。所以,天刚蒙蒙亮,齐王便醒了。
    齐王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安然躺在怀中的娇颜,心里满足极了。早点成亲是最正确的决定,搂着香软的媳妇睡觉实在太幸福了!
    他刚一动,浅眠的慕念春也随之醒了。
    引入眼帘的,是齐王放大的俊脸。他扬着大大的笑脸,在她唇上亲了亲:“昨晚睡的还好吧!”他睡的可好了。
    慕念春揉揉眼,打个秀气的呵欠:“没睡好,我一个人睡惯了,身边忽然多个人,总是睡的不踏实。每次刚睡了不久,就被你闹醒了。”
    齐王分外无辜的辩解:“我什么时候闹你了。你总往床里侧,我怕你冷,所以把你抱进怀里睡。”
    一脸正气凛然的表情!
    慕念春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亏你有脸说。屋子里有好几个炭盆,怎么可能冷。”明明是他一直想搂着她好吧!
    大清早的,实在不宜讨论这样的话题。齐王忍不住靠近她身侧,暗示意味非常浓厚的蹭了蹭她:“天还早,不如我们消磨消磨时间再起床......”
    只隔了两层薄薄的中衣,硬硬的热热的蹭着她的腿,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慕念春俏脸绯红。凶巴巴的瞪了齐王一眼:“不准胡闹!快些起床进宫,要是耽搁了敬茶请安,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齐王不情愿的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看,长叹一声:“委屈你忍忍吧!”
    慕念春想绷着脸,唇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齐王秉持厚颜无耻的行事风格,一边穿衣一边言语调~戏新婚娇妻:“你不用叫石竹进来伺候了。待会儿本王亲自伺候王妃更衣。”
    慕念春笑着啐了他一口。见齐王穿衣动作十分利落。颇为好奇的问道:“你每日更衣不用人伺候吗?”
    堂堂皇子,坐立行卧穿衣洗漱当然都少不了人伺候。齐王瞄了慕念春一眼,戏谑的笑道:“你确定想看看平日都是谁伺候我更衣洗漱吗?”
    这语气。怎么咂摸都觉得不是滋味。
    慕念春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看看也无妨。”
    齐王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然后拉了拉床边的铃。
    几声清脆的铃声响后,门被推开了。一列女子鱼贯而入。有的捧着水盆,有的捧着漱口的水和杯子。还有的捧着毛巾,人也不太多,只有区区八个而已。年龄从二八年华到双十不等,一个个生的水葱一样标致。齐声请安:“奴婢给齐王殿下请安,给王妃请安。”
    声音娇柔,听的人骨头都酥麻了。
    ......这哪里是来伺候人更衣洗漱的!伺候枕席还差不多!
    慕念春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拈酸吃醋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免礼平身。”细细打量片刻。笑盈盈的说道:“一个个都生的这么水灵,日日做这些更衣梳洗的事未免太委屈你们几个了。”
    八个丫鬟也在悄然打量这个刚嫁过门的王妃。只见她眉目如画浅笑盈盈,令人如沐春风。美是挺美的,就是年龄稍小了一些,少了些风情。声音倒是娇软悦耳,看着脾气也是极好的。
    一个穿着鹅黄色罗裙的丫鬟鼓起勇气答道:“能伺候齐王殿下是奴婢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们半点都不觉得委屈。”
    这个丫鬟约莫十六七岁,正是花朵一般的年龄,容貌也生的格外明艳,在八个丫鬟中也特别的出挑一些。
    慕念春眸光微闪,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候入的府?”
    那丫鬟恭敬的应道:“奴婢叫胭脂,今年十七,两年前进的王府。”
    齐王懒懒的添了一句:“胭脂原本是母后身边的人,母后担心我身边的人照顾的不够精心,特地将胭脂赏了给我。”
    原来这个胭脂是皇后特地赏赐给齐王的......
    慕念春心下顿时了然,又兴致勃勃的打量起其他的丫鬟来。一个穿着天蓝色罗裙的丫鬟顿时引入眼帘。胭脂生的明艳,这个穿着天蓝色罗裙的也不遑多让,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齐王顺着慕念春的目光看过去,随口笑道:“她叫玲珑,是母妃身边的人,去年进的府。”
    嗯,懂了,这是容妃送来的人。
    其余六个,也都各有来头。要么是宫里娘娘赏的,要么就是太子妃或是吴王妃晋王妃送来的人。怪不得一个比一个生的娇媚动人,根本就不是来伺候人的,而是随时准备着齐王收用进房的......
    齐王饶有兴味的看着慕念春。以她的聪慧,肯定已经猜出了这些丫鬟被送来是何用途。看着这一堆各有特色等着伺候自己丈夫的美人,她会有什么反应?
    ......
    慕念春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十分和气的一一问过丫鬟们的名字,然后点名胭脂和玲珑伺候自己梳洗。
    胭脂玲珑不敢怠慢,忙上前为慕念春更衣梳妆。石竹和冬晴两个进了屋子,反而没了用武之地。
    更衣梳洗过后,齐王领着慕念春到了饭厅。
    慕念春踏进饭厅的那一刻,忍不住惊叹一声:“这饭厅也太大了。”比慕家的饭厅足足大了两倍。
    陈设精美,里面放了一张极大的上好梨花木圆桌。早饭已经备好了。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面点粥点和各式精致的菜肴。光是面点就有十几种,更不用说各色菜肴了。
    “这也太浪费了。”慕念春略略蹙眉:“我们两人哪里吃的了这么多。”别说两个人,就算再来十个,早饭也吃不完。
    齐王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厨子们不知道你什么口味,今日的早饭肯定要下足了功夫,多做些也是难免的。你若是看着不习惯,以后重新定规矩就是了。”
    慕念春舒展了眉头,笑着嗯了一声。
    她本人就擅长厨艺,对吃食格外的挑剔一些。齐王府的厨子们厨艺都属上佳,早饭丰盛美味。不过,因为惦记着要进宫,两人无暇细细品尝,匆匆吃了一些便坐马车进宫。
    上了马车之后,慕念春唇畔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齐王握住她的手,略有些歉然的说道:“胭脂玲珑她们几个都有些来历,我不便将她们撵出府。索性都放在身边,这样才能安众人的心。我知道你不喜看见她们,等过些日子,你随意发落处置就是了。”
    这些美人,都是各人放在他身边的眼线。他心知肚明,却只当不知,大大方方的全都收下。不过,一个都没碰过就是了。
    慕念春刚嫁过来就见到这么一堆美人,一定觉得很糟心。
    慕念春定定神笑道:“放心吧,我没生气。这点阵仗我能应付得来。”
    这些美人身份特殊,就算是齐王,也无法不管不顾的把人都打发出府。她刚嫁到齐王府,也不便做的太过分,总得徐徐图之。这些碍眼的美人,也只能暂时放在面前继续碍眼了。
    齐王见她表现的这般平静,既觉得欣慰,又忍不住有些不满:“你就没半点紧张吗?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天天在我面前晃悠,你就不怕我动心收用几个?”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笑道:“你若是真有这份心,早就收用进房了,何必等到我过门。”顿了顿,又闲闲说道:“对了,我记得你前世可是以风流纨绔著称的。当时这些美人你一个都没放过吧!”
    齐王:“......”
    谁还没有点黑历史?偏偏他当年“英名远扬”,想否认都没那个脸。
    齐王咳嗽一声,没什么底气的解释:“当年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是个不学无术只懂吃喝玩乐的皇子,这种事也是免不了的。”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贤惠大度又体贴的说道:“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不用紧张。谁还没有点当年过去。我以前还入宫做了十年宫妃,你都没斤斤计较了,我怎么会揪着这一点不放。”
    ......娶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句句戳人心的媳妇,真是让人欢喜又头痛啊!
    齐王立刻左顾言他的扯开话题:“待会儿进宫,你可得多加小心。父皇不会为难你,皇后和那些妃嫔们就不好说了。母妃那边你倒是不用担心。她心中就算对你不喜,面子上也绝不会为难你。”
    慕念春淡淡一笑:“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应付。”
    前世十年宫妃可不是白做的。别的不说,装模作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她可不输给任何人。
    ......
    ps:新婚小夫妻的生活正式开始了~o(n_n)o~
 第二百七十五章 偏心
    仁明殿里,皇上皇后坐在上首。
    容妃坐在皇后下首,接着是兰妃。另一侧坐的则是淑妃梅妃。其余位分高一些的妃嫔,依次坐着。有些位分低的,便站在一旁。总之,宫里的主子们全都到齐了。
    齐王是皇上幼子,最得皇上宠爱。如今开始上朝听政,风头极劲。今日齐王领着齐王妃进宫请安敬茶,但凡是有点眼色的,谁也不敢托词不来。一个个都暗中准备了贵重的见面礼,免得出手太轻惹得皇上不悦。
    “齐王殿下携齐王妃觐见。”太监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后含笑道:“宣他们进来。”
    很快,齐王便领着慕念春进了仁明殿。
    慕念春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这里的妃嫔几乎无人不认识她。如今隔了一段时日看她,众人心中不由得暗暗惊叹,这个慕念春,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的精致罗裙,映衬的肤白似玉明眸皓齿,和长身玉立俊美无双的齐王并肩而立,宛如一双璧人。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母妃和各位娘娘。”按着宫里的规矩,齐王先一一见了礼。然后,才轮到慕念春磕头敬茶。
    “臣媳给父皇请安,请父皇喝茶。”第一个要跪的当然是皇上。
    皇上近日心情消沉低落,病情又有了反复。已经连着几天都没下床了。今日为了儿媳敬茶,特地下了龙榻。
    皇上面色黯淡,精神还算不错,笑着接过茶,浅浅喝了一口:“看赏!”
    见面礼是早就准备好的。于公公亲自捧了锦盒过来。精致的锦盒里。放着一对镯子。这对镯子通体纯白,晶莹剔透,绝非凡品。
    众嫔妃当然都是识货的,看到那对玉镯,不由得暗暗一惊。皇上对这个新过门的儿媳真是偏爱,竟把这么好的玉镯当做见面礼赏给了她......
    慕念春忙谢了恩。接过锦盒,然后给了身边的石竹。
    皇后自然也留意到了那对玉镯。半开玩笑的说道:“皇上出手这般大方。倒让臣妾为难了。臣妾可拿不出这么好的羊脂玉镯来。有皇上珠玉在前,待会儿齐王妃向本宫敬茶,本宫可要落个小气的名声了。”
    羊脂玉是玉中极品。这样一对羊脂玉镯,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皇上就这么轻飘飘的给了慕念春!当日太孙领着蒋氏进宫敬茶的时候,皇上赏的见面礼可没这么名贵!
    偏心,真是太偏心了!
    皇上仿佛没听出皇后语气中的一丝酸意。笑着说道:“皇后这是在朕面前哭穷,还是在抱怨朕以前亏待了你?如今竟连给儿媳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了?”
    众妃嫔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皇后莞尔一笑。故意叹口气:“罢了,臣妾本想从皇上的手里骗些好东西来,看来皇上是不会上当了。给儿媳的见面礼,臣妾当然早就准备好了。原本还沾沾自喜觉得不错。和这对羊脂玉镯一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皇上皇后说笑,自然没别人插嘴的份。
    慕念春微微垂着头。唇角扬起,并未因为皇上的偏爱洋洋自得失态。
    接下来。便要给皇后跪下敬茶了。慕念春稳稳的跪下,将手中的茶杯举起:“请母后用茶。”
    敬茶这一关,是新媳妇过门最难熬的一关。别说是勋贵世家,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乏刁钻刻薄的婆婆刁难儿媳。故意让多跪上片刻,或是手中不稳茶杯摔落,都是常见的把戏。一般来说,做公公的都不便出声。当日慕元春过门敬茶,便受了一遭罪。
    不过,今天慕念春敬茶却顺顺当当。
    皇后纵然有心刁难,也不可能当着皇上的面表露出来。爽快的接过茶,喝了一口,赏了见面礼。是一个做工极精美的项圈,上面镶嵌着各色珍贵的宝石,散发出熠熠光芒,几乎闪瞎了众人的眼。
    皇后出手虽不及皇上,却也算慷慨大方了。
    “慕氏,你嫁到了皇家做儿媳,日后要恪尽媳妇本分。孝顺公婆,相夫教子,和普通百姓之家也没什么区别。”皇后温和的说道:“你尚未及笄,和齐王不能圆房。便让人先代你伺候齐王好了。胭脂自十二岁起就在本宫身边,调教了几年,还算聪慧伶俐,你若是觉得她还合用。就先将她收进齐王的房里。”
    ......才新婚第二天,就正大光明的让齐王收用通房!
    这样的事,在宫里的贵人眼中实在太普通常见了,根本就不算什么。就连皇上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容妃唯恐慕念春应对不妥当,不动声色的看了过来。
    慕念春微微一笑,十分得体的应道:“臣媳刚嫁到齐王府,对府里的人还不熟悉。臣媳回府之后一定先看看胭脂。”
    一招四两拨千斤,不痛不痒的轻飘飘的应了过去。既没正面恼了皇后,却又狡猾的什么都没答应。
    容妃稍稍放了心,含笑说道:“胭脂那个丫头确实伶俐,不过,本宫去年赏给齐王的玲珑也是极好的,知书达理,还擅长书画。你初到齐王府,若是没有可用的人手,不妨考虑一下玲珑。”
    用皇后身边的人,哪里比得上她派去的人贴心。
    ......慕念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笑着答道:“多谢母妃提点,臣媳知道了。”
    谁让她还没及笄不能圆房?一个个理直气壮的要求她贤惠大度,将女人塞到丈夫的床上去。最好是生下个一男半女美其名曰开枝散叶,其实是要给她添堵。
    哼!想的倒美!
    有了皇后和容妃张口,别的妃嫔倒是不好再开这个口了。
    慕念春一个一个的敬茶,收了一堆昂贵的见面礼。初步估计,将这些见面礼折合成现银的,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嫁给皇子也是有好处的嘛!
    ......
    皇上一连多日心情不佳,今日因为齐王和慕念春进宫,倒是精神了不少。中午留在了仁明殿一起用午膳。
    有资格和皇上同席的,只有皇后和齐王。
    皇上笑着吩咐道:“今天是家宴,不必太过拘泥。容妃,你和慕氏也过来。”
    容妃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应了,和慕念春一起入了席。
    皇后笑容不减,心里却微微一沉。皇上对齐王实在太过偏爱了。容妃是母凭子贵,慕念春则是夫贵妻荣。这一桌上,自己倒成了外人......
    众妃嫔们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中各有计较。
    慕念春直到此刻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皇上。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暗暗心惊。
    皇上虽然强打精神,面色却十分黯淡,一眼看去,竟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那是即将油尽干枯生命将熬到尽头的颓败,正如寒冬季节树木枯败。
    人的寿元也有定数,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之前曾听齐王说过,皇上老迈又旧疾缠身,底子已经被掏空了。就算静心调养,寿元也最多还有三年。现在看来,善能的自尽身亡对皇上刺激着实不小。或许根本撑不过三年......
    慕念春悄然打量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皇上胃口不佳,勉强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皇上一停筷子,皇后容妃立刻也跟着停下了。慕念春自是不便再吃,也放下了筷子。
    皇上温和的笑道:“朕近日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几口。你们不必顾忌朕。”
    “皇上吃不下,臣妾哪有胃口。”皇后轻叹一声,关切的看向皇上:“臣妾昨日召了江太医前来询问,听江太医说,皇上这些日子似乎心事重重,心脉有郁结之兆。赵王父子一事尚未解决,皇上难免心烦意乱。还请皇上多保重龙体。”
    “皇后娘娘说的是,”容妃也张口附和:“皇上就算不顾念臣妾等人,也要顾念这大秦的黎民百姓和大好江山。臣妾也恳请皇上保重龙体。”
    听着皇后和容妃情真意切的劝慰,皇上面色愈发和缓:“你们一番心意,朕心领了。放心吧,朕的身体如何,朕心里清楚的很。”
    皇后和容妃都以为他是因为赵王装病拖延不肯回京一事烦心,以致病情反复。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和齐王清楚。
    自从善能死了之后,他几乎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善能自尽身亡的凄惨模样......这些日子,全靠安神的汤药才能勉强入睡。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已经渐好的病又重了起来。
    周珣被关在天牢里,由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赵王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整整拖延了半年未曾回京。还有月余就过年了,料想年前赵王的“病”是不会再好了。朝中有太子撑着,有什么事,等熬过了这个年头再说也不迟。
    午宴一结束,皇上便被于公公等人搀扶着回了寝宫。
    看着皇上蹒跚无力虚弱的步伐,慕念春心中掠过一丝阴影,和齐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
 第二百七十六章 美婢
    看皇上这架势,不知还能撑多久。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大秦的天就要乱了!
    不止是他们两个忧心,皇后容妃等人心中又何尝不是惴惴难安?只是人人都戴着一张若无其事的面具,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来。
    皇上走了之后,皇后特意留下齐王夫妇说了会儿话。期间有意无意的又提到了胭脂。慕念春装傻充愣的应付了过去。
    紧接着,又去了容妃的昭阳宫。
    没了其余的嫔妃在场,容妃也懒得装模作样,神色冷淡的对慕念春说道:“如今齐王看着风光,实则隐忧重重。皇后和太子都盯着齐王府的一举一动。皇后今日既是特意提起了胭脂,你不妨给胭脂几分体面。先给她开脸做通房。不过,事事都要提防着胭脂一些。玲珑是本宫身边的人,忠心绝无问题。你可以一并给玲珑开脸伺候齐王。今后也能多个帮手。”
    ......说的理所当然!
    齐王皱眉,正要说什么,慕念春已经闲闲笑道:“母妃处处为臣媳着想,臣媳实在感激不尽。不过,臣媳初嫁到齐王府,谁是胭脂谁是玲珑还分不清。总得过些日子再说。”
    齐王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以她不肯吃半点亏的性子,今天竟然一直没和容妃呛声斗嘴......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慕念春微笑着回了个眼神。她毕竟刚过门,今日又是进宫敬茶,还是低调一点好了。容妃是自说自话,反正她什么都没答应。
    容妃见慕念春难得的温驯乖巧没有顶嘴,心情舒畅了不少。笑着对齐王说道:“今日在宫里用了晚膳再回府吧!”
    齐王笑着应了。
    容妃想到皇上的病情,忍不住又蹙起了眉头,低声说道:“说来也是奇怪。皇上的病情明明已经有了好转,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可那一日出宫一趟回来之后,竟然病的又重了。每天靠着安神汤药才能入睡,胃口也极差。这么下去,真不知道还能撑上多久......”
    这样的话。也只有母子私下在一起才会提起。平日当着皇后和宫中妃嫔们的面。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齐王叹了口气:“这个可不好说。我私下问过江太医了,江太医只说父皇需要静心养病,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再?
    容妃敏锐之极。立刻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父皇那一天出宫是去的齐王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齐王面不改色的应道:“这倒没有。父皇在齐王府待了一天都是好好的。没想到一回宫病情就重了。”
    善能的事迄今为止还是个秘密。容妃皇后等人都被蒙在鼓里。齐王原本曾经想过利用善能对付韩越,如今人死灯灭。善能落了个自尽身亡的下场已经够凄惨了。还是为她保留最后的一点清名吧!
    父皇绝口不提此事,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容妃狐疑的看了齐王一眼:“你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齐王肯定知道些内情,只是瞒着她而已。
    齐王神色自若的答道:“儿臣一无所知。”
    容妃柳眉微蹙。却没有再追根问底。纸包不住火,事情的原委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
    在昭阳宫用了晚膳之后,新婚小夫妻才出了宫。
    回程的马车上,慕念春眉宇间流露出些许倦意。昨夜没睡好。今天在宫里待了一天,时刻不敢懈怠,直到此刻才稍稍放松下来。
    齐王怜惜的将她搂紧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今日辛苦你了。皇后和母妃说的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娶了你。今生再无所求。什么胭脂玲珑,我根本没看在眼底。”
    慕念春还不太习惯这样的亲昵,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齐王依然紧紧的搂着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慕念春只得依偎在他的怀里,淡淡说道:“这算不得什么辛苦。宫里的娘娘们高高在上惯了,说话行事都是这样的做派。我早就习惯了。她们有什么打算都是她们的事,反正我没打算照做。”
    前世活的窝囊又憋屈,处处受气。这一生她绝不会再委屈自己。
    齐王曾经承诺过今生只娶她一人。她既已嫁给了他,所有觊觎她丈夫的女子都得闪的远远的。胭脂也好,玲珑也罢,不管她们身后的人是谁,只要人在齐王府里,她这个齐王妃便有权利发落处置。日后想法子打发了就是了。
    “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做就行了。”齐王的语气里满是宠溺:“就算惹的皇后和母妃不高兴也不要紧,一切都有我!”
    慕念春唇角微微翘起,俏皮的笑了笑:“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若是哪一天我真的惹了祸,你可得为我撑腰!”
    齐王挑了挑眉,笑道:“那是当然!谁敢欺负我媳妇,我都不会饶了她。”
    慕念春嘘了他一声,语气里满是笑意:“牛快吹上天了。别人暂且不说,就说皇后和容妃两人。她们身份尊贵,又是长辈,她们想故意刁难给我添堵只是举手之劳。你打算怎么给我出气?”
    一个是正宫皇后,一个是他的亲娘,他再任性妄为,也不能和她们正面较劲好吧!
    齐王眸光一闪,悠悠笑道:“明面上当然得恭恭敬敬的,私底下想做些什么却也难不倒我。”
    一副悠然自得智珠在握的表情,惹的慕念春轻笑不已。
    齐王一阵心痒,俯下头,吻上她唇边的笑意。
    ......
    隔日,新婚小夫妻又早早的起了床。
    今天是回门的重要日子,当然不能怠慢。
    慕念春和昨日一样,点名胭脂和玲珑伺候。两人在其余六个丫鬟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走上前来,伺候慕念春更衣梳妆。
    胭脂十分伶俐,手也生的巧,梳发梳的极好。
    慕念春含笑赞道:“到底是在仁明殿里待过的,果然伶俐过人。这梳头的手艺,可比石竹要强多了。”
    胭脂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笑着应道:“多谢王妃夸赞,奴婢愧不敢当。若是王妃不嫌弃奴婢的梳发手艺,奴婢愿日日为王妃梳发。”
    天天为王妃梳发,也就意味着每天都能贴身伺候,见到齐王。
    这个胭脂,心思倒是活泛的很。
    慕念春心中晒然,面上却笑的和气:“也好,你日后就为我梳发好了。”又看向一旁安静乖巧的玲珑:“玲珑,你以后每天负责为我更衣。”
    玲珑比胭脂要内敛多了,并未流露出喜意,恭敬的应了声是。心中却是精神一振。
    她进齐王府也有一年多了,每天虽然做着伺候齐王的活儿,可齐王从没拿正眼看过她。当然了,不止是她受冷落,胭脂她们几个也没好到哪儿去。容妃娘娘曾催促过齐王将她收进房里,都被齐王以“尚未成亲不宜有通房”为理由敷衍了过去。如今王妃过了门,偏偏尚未成年不能圆房,齐王身边总该有人伺候吧......
    而且,这位刚过门的王妃,看着娇娇弱弱的没什么脾气。还主动挑了胭脂和她两个到身边伺候。这是不是意味着,王妃很快就会让她们开脸收房了?虽说胭脂是皇后身边的人,身份隐隐高了一筹。可容妃才是齐王生母,就算看在容妃的面子上,王妃也该对她另眼相看才对......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玲珑一个。
    胭脂也在暗自盘算。
    论身后的主子,玲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要她成了通房,尽心的伺候好齐王殿下,说不定还能早日怀上个一男半女的。有皇后娘娘撑腰,就算是王妃也得对她客气三分。以后这内宅里,除了王妃就该数到她了......
    慕念春盈盈含笑,不动声色的将胭脂和玲珑的面色变化看在眼底。
    两个丫鬟都是“预备通房”,各有后台撑腰。从这两天短短的接触来看,胭脂更伶俐也更张扬一些。毕竟是皇后身边出来的人,说话都比别的丫鬟多了几分底气。玲珑话要少的多,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满肚子的心思——和她的主子容妃倒是有几分相似。
    该怎么对付她们两个,慕念春心中已经有了初步打算。不过,面上却是半点不露,笑吟吟的各自夸了两人一通,又各赏了些东西。
    赏给胭脂的是一支赤金发簪,赏给玲珑的却是一对翡翠耳环。
    两人领了赏赐,忙谢了恩,心中却各有计较。
    赤金发簪做工精致,分量十足,这样的赏赐绝对是厚赏了。可比起那对翡翠耳环,却又逊色了不少。那对翡翠耳环成色上佳,做工精美,很明显比赤金发簪好了一些。
    王妃竟然对容妃派来的玲珑更看重!胭脂咬牙暗恨,忿忿不已。
    容妃到底是齐王生母,王妃高看自己一眼,也是应该的。玲珑心中暗暗自得,之前一直比胭脂压了一头的闷气,顿时一扫而空。
    慕念春瞄了胭脂玲珑一眼,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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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七章 回门
    离家只有短短两日,可再次踏入慕家大门的时候,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前世她十五岁进宫,之后十年从未离开过皇宫半步。一开始是因为位分太低,没资格回门省亲。等她熬出了一席之地有这个资格的时候,慕家早已家破人亡,她已无家可回了......
    慕念春想起前世,心中一阵黯然唏嘘。
    齐王似有所感,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修长有力而温暖,将她略显冰凉的手包在掌心。她的手迅速的暖了起来。
    慕念春唇角弯起,没有抽回手。
    新婚小夫妻毫不避讳的亲昵手挽手出现在慕家众人眼前。
    慕正善生性刻板,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微微皱眉。张氏可没那么多计较,心中快慰又欣喜。女儿嫁得如意夫婿,再没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外面天冷,快些进去说话。”张氏笑吟吟的说道。
    齐王慕念春一起应了。
    进了修德堂,齐王和慕念春以晚辈礼一一见过长辈以及慕氏同族。踩低望高是人之常情,慕念春嫁到了齐王府,一跃成了齐王妃,身份显赫。慕氏同族的人都想趁着她回门示好,因此来的人着实不少,各自准备的见面礼也十分丰厚。慕念春收礼几乎快收到手软。
    中午的家宴原本只准备了三桌,后来又添了两桌才够。
    男子们坐在一起高谈阔论,酒席迟迟未散。
    女眷们这一边早早散了席,围着慕念春说笑了起来。虽然说不上什么阿谀奉承,言语中却都不着痕迹的亲热示好。
    慕念春前世曾是宠冠六宫的宠妃,不知经历过多少这样的阵仗。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浅笑盈盈,温柔中透着亲切,半点王妃的架子都没有,令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吴氏笑着对张氏说道:“念春嫁的这么好,齐王又待她极好,大嫂真是好福气。”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艳羡。
    妯娌两个平日看着和睦,私底下免不了暗暗较劲。张氏虽是长媳。却不是原配。只是续弦,出身也不及吴氏。在公婆面前,反而不及吴氏有体面。如今可不一样了。慕念春嫁到了齐王府,张氏母凭女贵,说话做事腰杆都挺的直直的。吴氏再也没了和张氏较劲的心思,甚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讨好。
    张氏见吴氏服小做低。心里十分快意,笑吟吟的说道:“婉春也定了门好亲事。弟妹也是有福之人。”
    平心而论,慕婉春定的亲事确实不错。和慕念春一比,却又差了不止一筹。
    吴氏没让心里的遗憾流露出来,含笑应了声是。
    闲话了片刻之后。张氏冲慕念春使了个眼色。慕念春心领神会,站起身来,歉然的对众女眷说道:“我有事先离开片刻。过会儿就来。”
    张氏立刻笑道:“我随你一起去。”
    ......
    母女两个总算有机会说些悄悄话了。
    张氏细细打量慕念春几眼,关切的问道:“念春。昨天进宫敬茶还好吧!皇后和容妃有没有刁难你?”
    慕念春俏皮的眨眨眼:“你女儿人见人爱,谁能舍得刁难我。皇上赏了我一对极罕见的羊脂玉镯子,皇后和容妃也都赏了好东西。还有宫里各位妃嫔娘娘们的见面礼,我可是满载而归呢!”
    张氏哑然失笑,旋即又嗔道:“别贫嘴了。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担心,所以只捡好听的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不忧心了吗?齐王如今风头正劲,容妃在宫中母凭子贵,皇后看容妃齐王母子大概就和眼中钉差不多。又岂能看你顺眼?还有容妃,之前就不喜欢你,如今你嫁到齐王府,她不想法子给你添堵才是怪事。”
    张氏见识不高,以内宅妇人的心揣摩皇后容妃的心思,倒是猜了个*不离十。
    慕念春见瞒不过去,只得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着皇上的面,她们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我尚未成年不能圆房,应该早日挑些合用的人给齐王做通房。”
    “真是欺人太甚!”张氏顿时就怒了:“你才刚过门就迫不及待的提起此事,分明是故意给你添堵,真是太过分了!”
    更可气的,这种事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是六宫之主,一个是宫中宠妃兼齐王生母,想告状都没地方。简直就是仗势欺人。
    慕念春见张氏气的脸都白了,忙笑着安慰道:“娘,你先别生气。她们说她们的,我可什么都没答应。我既做了齐王妃,齐王府里的事情就是我说了算。她们想膈应我,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张氏怒火稍退,想想对方可是皇后容妃,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胳膊总拧不过大腿。你最多敷衍一时,时日久了,只怕就敷衍不过去了。”
    慕念春尚未成年不能圆房,这确实是一大遗憾。堂堂皇子身边连个伺候枕席的女人都没有,确实说不过去。
    张氏想了想说道:“你只带了四个陪嫁丫鬟过去。冬晴相貌平平,年龄又大了一些。小桃聪慧伶俐,杏儿老实本分,可惜年龄小了些,都不合适。想来想去,倒是石竹最合适。容貌生的清秀,年龄合适,对你又忠心。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抬举了她,将来也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娘,你说什么呢!”慕念春越听越不对劲,出言打断张氏:“我可从没打算过要让石竹做什么通房。”
    前世她亏欠石竹太多了,这辈子她要让石竹风风光光的出嫁。怎么可能让石竹做通房!
    张氏显然误会了慕念春的意思,略一思忖又说道:“石竹的相貌确实不算特别出众,未必入得了齐王的眼。这样吧,我在府中挑两个相貌出众的送到你身边去,卖身契捏在你的手里,不用担心她们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慕念春既好笑又无奈的说道:“娘,这点小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张氏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你打算怎么应付?难不成是打算从齐王府里挑人做通房?”
    慕念春淡淡一笑,却不肯明言:“总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忧心。”幸好她没将胭脂和玲珑的事都告诉张氏,不然,只怕张氏要整日忧心忡忡了。
    张氏心知女儿一向有主见,见她态度如此淡定从容,倒也没再说什么。只叮嘱道:“凡事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只管回来告诉我和你爹。我们总是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女子出嫁后,最大的依靠就是娘家了。
    慕念春心里一暖,笑着嗯了一声。
    张氏不知想到了什么,颇有些难以启齿的低声说道:“你们成亲也有两日了,齐王他......对你还好吧!”问的含蓄而隐晦。
    慕念春还未成年就嫁了过去。少年情热,耳鬓厮磨一个冲动把持不住,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女子身体尚未长开,根本禁不起......
    慕念春自然听懂了张氏话中的意思,俏脸微微一热:“他不会伤了我的。”
    即使亲如母女,说起闺房里的话题也实在令人尴尬。张氏没好意思再多问,含含糊糊的说道:“总之,你要记着等及笄了再圆房。”
    慕念春乖乖应了。
    张氏又笑道:“对了,有件喜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前些日子你舅母请了官媒去宋家提亲,宋家终于给了回音,已经初步应下这门亲事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慕念春心中十分欢喜:“太好了,舅母和表哥一定很高兴。”
    “是啊,你舅母高兴的合不拢嘴,等合过更贴,就打算正式登门提亲了。”张氏提起这门亲事,也是满心欢喜:“说起来,子乔也是沾了你的光。有齐王这个妹婿,宋家结这门亲事,也没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什么了。”
    张家门第确实低了一些,如今多了齐王这门姻亲,倒也说得过去。宋家本就相中了张子乔的人,自是高高兴兴的应了这门亲事。
    张氏欣慰的说道:“子乔也不算小了,等定下这门亲事,明年就成亲。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思。”
    慕念春抿唇微笑。
    前世张子乔孤独一人最后绝食身亡,凄惨的走完了一生。这一世,张子乔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她也终于可以卸下心里的愧疚了。
    ......
    临近傍晚,齐王和慕念春从慕家告辞回了齐王府。
    齐王中午喝了不少酒,直到此刻身上还有酒气。刚腆着脸靠近慕念春身边,慕念春便嫌弃的瞪了他一眼:“身上都是酒味,离我远一点。”
    齐王装模作样的低头闻了闻:“我身上哪有酒味,你再仔细闻一闻。”说着,便迅捷的伸出手臂,轻轻松松的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
    不知是因为热切的吻,还是因为他口中淡淡的酒气,慕念春有些醺然,下意识的热情回应。
    过了许久,齐王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她,在她耳边低喃:“念春,我觉得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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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心声(一)
    “在别人眼里,出生在皇家,生来就是皇子,一定很风光。其实,我上辈子一直过的很辛苦很累。”
    齐王难得的吐露心声,声音低沉:“母妃出身寒微,虽然受宠,在宫中一直活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我身为幼子,最得父皇欢心,也最易引来兄长们的猜忌。我若是表现的聪慧过人,大概早就像八哥他们那样‘意外早夭’而亡了。”
    “我从四五岁起就学会了藏拙,学会了伪装。赵王太子他们在我的身边安插了眼线,我为了瞒过他们,一直十分谨慎,不敢有片刻懈怠。只能在半夜起来偷偷练武,然后白天在上书房大睡特睡。平日斗鸡遛鸟,不学无术的名声传的人尽皆知。他们大概也想不到我一装就是这么多年,就连精明的皇后也被我瞒了过去......”
    慕念春听的心酸不已。
    谁能想到,看似风光的齐王活的这般辛苦?为了生存,从幼年起就不得不学会伪装自己,明明聪慧过人,却要装成不学无术的纨绔。
    “母妃当年执意要我迎娶陆无双,也是为了我着想。我没有得力的外家,娶一个身世显赫的妻子,也能让人高看几分。”
    齐王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嘲:“我听了母妃的话,迎娶陆无双过门。可惜相敬如宾,感情淡薄。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她早早病逝。我察觉父皇和五哥的死有蹊跷,心中早有防备。在府中装病半年多,暗中布置了退路。后来,几个藩王一起兴兵作乱,赵王更是领兵杀进了京城。我趁乱逃出京城之后。听到的便是韩越亲手杀了周琰又诛杀了赵王等人的消息。母妃在宫中,也没逃得过一死。一夕之间,江山易主,周家人被杀戮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一刻,我真恨我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仇人登基为帝。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先活下去,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
    说到这儿。齐王声音有些颤抖,眼中隐隐泛起水光。
    这是他铭心刻骨的痛楚,也是他永难忘怀的耻辱。
    从逃出京城的那一天起,他就暗暗立下誓言。总有一天。他要手仞仇人,报此血海深仇。夺回属于周家的江山。之后的十年,他历经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期间还受过两次重伤。他凭借着坚韧的意志撑了过来,暗中积蓄力量。终于夺回了皇位。遗憾的是,韩越不是死在他的手中......
    这些往事一直藏在他的心底深处,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不知怎么的。竟在慕念春的面前倾诉出来。
    或许是因为,韩越是他们两个共同的仇人。这世上只有慕念春能理解他曾经的痛苦。
    慕念春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极了,搂紧了齐王,声音哽咽:“这样的痛苦,我也有过。虽然我恨过家人对我冷漠无情,可当我知道他们都被莫须有的罪名押上刑场的时候,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可恨我人微言轻,想为家人求情,却连韩越的面都见不着。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计划着要怎么杀了他。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有的不过是这具皮囊罢了。我一步一步的接近韩越,竭力讨他的欢心,博得他的信任。最后终于找到了机会,和他同归于尽。临死前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平静。因为死对我来说是解脱......”
    “你倒是解脱了,却害的我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齐王凝视着慕念春,温柔的用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我常年逃亡征战,又受过重伤,身体留下了病根。登基五六年之后就病重身亡。那五六年里,我身边有不少美人相伴。可我的心里总有一处是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重生以后,我在慕家的园子里见到年少的你,才知道一直怅然若失耿耿于怀的是什么。念春,前世我对你一见钟情。这辈子,我依然对你一见钟情。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娶了你,我真的很幸福。”
    这大概是世上最温柔最动人的表白。
    慕念春想笑,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周恪,能嫁给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如果没有他的坚持和纠缠,这辈子她都会紧闭心扉,或许日子会过的很平静安逸,却永远不知道相知相爱相守的甜蜜滋味。
    嫁给他,是她此生最明智的决定。
    齐王俯下头,轻轻的吻去她的泪痕,然后落在她柔软的红唇上。小心翼翼的轻柔的吻着,宛如膜拜着世上最珍贵易碎的珍宝。
    唇齿间混合着泪水咸涩的滋味,两颗心前所未有的靠的极近。
    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能了解彼此曾经的痛苦,也只有他们能真正的靠近彼此的心。
    他们能携手终生,是何等幸运!
    ......
    温柔缠绵的吻延续了许久。两人的情绪也渐渐的平复下来。
    慕念春脸颊泛起红晕,呼吸有些紊乱,发丝也有些凌乱。可在齐王眼中,她依然美的惊心动魄,原本平复下去的渴望,迅速的升温。
    慕念春忽的红着脸在他怀中挪了挪,水汪汪的眼眸中满是指控。
    齐王厚颜咧嘴一笑,声音有些低哑:“我这辈子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每天那么多美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都不为所动,硬是忍了下来。现在娶了你过门,还得继续忍,我都觉得我快成传说中的柳下惠了......”
    说到后来,语气中满是委屈和可怜。
    明知道他是故意在装可怜博同情,慕念春也忍不住心软了。
    他上辈子可是坐过龙椅的天子,身边什么时候缺过美人相伴?重生以后也还是尊贵的皇子身份,就算收用几个美人进房也不算什么。可他硬是忍了一年多。如今娶了她过门,还得再忍一年多等到她及笄......
    “好了,你别装可怜了。”慕念春嗔道,声音却又轻又柔:“就算要......也得等回了府晚上再......”
    再什么却是说不出口了,俏脸红若云霞。
    齐王眼睛一亮,瞬间心花怒放,美滋滋的亲了亲慕念春的额头:“好好好,一切都听媳妇的。”
    娶了媳妇,真是又难熬又甜蜜啊!
    慕念春脸上滚烫。她原本也是矜持内敛羞涩的,自从嫁给齐王之后,却屡屡被刷新底线,真是......越想越让人羞臊,耳后像火烧一般。
    慕念春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随意扯开话题:“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想等赵王韩越一党和太子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人之利吗?”
    男人都是有野心的。更何况,齐王前世曾经做过皇帝,这一世态度又一直**不明。让她很难不这么想。
    齐王的答案却出人意料:“如果说,我没抢皇位的打算,你会失望吗?”
    慕念春一惊,怔怔的看着齐王:“你真的不想做皇帝了?”
    齐王淡淡一笑:“金銮殿的龙椅,我前世已经坐过了。傲视天下大权在握的滋味,我也尝过了。可这些并没让我活的更开心。登基的那几年,我日日操劳忙碌,身上的担子太沉重了,半刻都不敢松懈。而且,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实在没什么意思。老天既然让我重回了这一回,我想换一种活法。”
    ......这番话,太让人意外了!
    慕念春楞了许久,才低声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虽然她恨不得永远不再踏进皇宫半步,虽然她厌恶宫里的生活,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齐王竟真的放弃了争夺皇位。
    齐王倒是表现的格外轻松,仿佛放弃争夺皇位就像少吃一顿饭那么简单:“嗯,我早就想好了。赵王父子野心勃勃,韩越更不是省油的灯。这个毒瘤,必须要先拔出来,大秦江山才能真正的太平。以赵王的势力,一旦兵乱造反,至少也要两三年才能将他们完全剿灭。父皇还健在,朝中又有太子掌政,根本无需我出力。我们就在京城等上两三年,等天下太平了,我就会请旨就藩,领着你和母妃一起去齐州。到时候,我们就在齐州舒舒服服的过些安逸的日子。春天的时候,我可以带着你骑马踏青。夏日炎热,我陪你去湖上泛舟。到秋天,我们去打猎游玩。到了冬天,天冷了哪儿也不想去,我们就躲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多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说着,又低头凝视慕念春:“念春,这样好不好?”
    慕念春眼眶顿时湿润了。
    好,当然好!
    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奢望。远离京城,远离皇宫,远离勾心斗角的生活。和心爱的人相携度日......
    决定嫁给齐王之后,她已经收起了这份奢望,万分不情愿的做好了要宫斗一辈子的准备。却没想到,齐王会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
    ps:齐王,我也爱上了你了怎么办~~(^_^)~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心声(二)
    “说的好好的,怎么又哭了。”齐王怜惜的为她拭去眼泪,半开玩笑的哄道:“莫非你是因为没机会做皇后,所以伤心的直掉眼泪?”
    慕念春又哭又笑,用力的捶着齐王的胸膛:“讨厌!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我最恨的地方就是皇宫。上辈子我在宫里苦熬了十年,恨不得永远不再靠近半步......”
    什么六宫之后,什么母仪天下,在她眼中看来,不过是住在更华丽更精致的牢笼里,被枷锁牢牢束缚着不得自由。
    她这是太过惊喜太过开心了,根本无法抑制流泪的冲动!
    齐王无奈的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在他的胸膛上肆无忌惮的落泪。很快,他的胸前便潮湿了一片。
    宣泄了一番之后,慕念春的情绪终于渐渐平息,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痕,低声说道:“人心险恶,你虽无意争夺皇位,却难保太子不对你起戒心。如今你锋芒毕露,父皇又对你格外的宠爱看重,万一太子对你生出杀心,只怕你想平安就藩也不是易事。”
    齐王收敛了嬉笑的神色,眼中闪过冷芒:“放心,我早有防备。赵王韩越就足够他头痛的了,他就算对我有戒心,这两三年内也腾不出手来对付我。我会暗中准备好退路。”
    顿了顿,又淡淡的说道:“你想的没错。我确实有坐山观虎斗的想法。韩越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太子这么多年都在京城,从未领过兵,就算兵力上稳占了上风,胜负也最多七三之数。赵州一直隐忍不动。肯定在酝酿什么阴谋。一旦动手,必然是风云变色。吴王晋王也都各有野心,万一被赵王暗中说动一起起事,足够太子手忙脚乱的。我暂且隐忍不动,等到要紧的关头再出手相助,让太子承我的情。只要他没丧心病狂到要杀了所有兄弟的地步,就该知道放我就藩才是最佳的选择。”
    慕念春思忖片刻。才低声道:“你有防备就好。”
    齐王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这些不用你忧心。你暂且在京城忍耐几年。不会太久的!”
    慕念春轻轻嗯了一声,和齐王静静的拥在一起。过了许久,才打破了沉默:“以后父皇驾崩归天。太子就会即位。到时候,太孙岂不是要做太子了?以他的性子,真的适合做太子么?”
    实事求是的说,周琰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少年。却心软耳根软,这样的性子。真的不适合做太子做皇帝吧!
    齐王笑了笑:“人都是会成长的。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太子做皇帝。太子正值盛年,将来登基,在龙椅上至少能坐十几年。有这么长的时间让周琰慢慢学着打理朝政,还有什么学不会的。再说了。他心肠软一些也是好事。我和他亲密要好,有他在,太子就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出手对付我。”
    慕念春哑然失笑。
    齐王果然精明。连这一点都算计到了。
    “说到周琰,我忽然想到慕元春。”慕念春提起长姐。语气中有了淡淡的嘲讽:“她素来不是个安分的人。嫁为侧妃,心中更是愤愤不平。这些日子,她在太子府过的还‘好’吧!”
    齐王府和太子府只隔了一道墙。齐王进出太子府就像回齐王府一样自然,周琰又大事小事都习惯向他倾诉,因此,齐王对慕元春的现状倒是很了解。
    “周琰虽然处处护着她,可毕竟不能天天待在府里。有太子妃和蒋氏在,慕元春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齐王讥讽的勾起了唇角:“不过,她倒是颇有几分心计手段,将周琰的心拢的紧紧的。她一过门,周琰就再也没进过蒋氏的屋子。还有那个刘氏,至今还没圆房。”
    刘氏实在是够可怜的。蒋氏这个太孙妃,也着实窝囊憋屈。
    慕念春听了倒没觉得意外,淡淡说道:“慕元春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上辈子也不会被她害的这么惨了。”
    齐王挑了挑眉,神色间忽然有几分危险:“你和慕元春之间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你被她设计陷害,都是因为罗钰吧!”
    慕念春没有否认:“是,当年我像被猪油蒙了心,死心塌地的恋慕罗钰。偏偏罗钰一心喜欢慕元春,对我从来不假辞色。慕元春察觉到我的心思之后,利用罗钰设下计谋。我傻乎乎的上了钩。害的枫哥儿被人拐走,连累的娘大病一场又失了爹的欢心,我被关在院子里两年之久。后来,又代替慕元春进了宫......”
    曾经痛彻心扉的往事,如今再提起,依然唏嘘不已。却没有了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
    齐王默默的听着,忽的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惦记着罗钰吗?”
    语气中飘出浓浓的酸意。
    张子乔对她一心痴恋,她对张子乔却没有男女之情。和韩越之间则是恨意居多。唯有这个罗钰,她上辈子一直铭记于心......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抿唇轻笑,故意思考了许久,才说道:“这可得看你表现了。你若是待我好,我当然不会惦记他。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就......”
    接下来的话,被齐王霸道的唇舌堵了回去。
    热切的索取,令她呼吸急促,头脑也昏沉起来。
    过了许久,齐王才抬起头来,蛮横不讲理的宣布:“你这辈子人和心都是我的,谁也休想抢走!”
    慕念春习惯性的要反驳,在看到齐王不怀好意的笑意时,立刻果断的住了嘴。下马车的时候,嘴唇红肿被下人看见,那多尴尬。
    一番吐露心声,让两人的心贴近了许多。
    ......
    回到齐王府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也幸好如此,慕念春略略红肿的嘴唇,才没引来众人瞩目。只有眼尖的石竹察觉到了异样,忍不住悄悄瞪了齐王的后背一眼。
    小姐还没成年,他竟然也下得了手......不对,是下得了口,真是禽兽不如!
    走在前面的齐王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耳后发痒。
    是谁在背后偷偷骂他?
    齐王忍不住回头张望一眼,正好看到石竹眼中尚未完全收起的不满......然后,齐王只当没看见,默默的转回了头。
    只有他最清楚,石竹对慕念春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在慕念春的心里,石竹的地位大概比张氏和枫哥儿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更亲密几分。就冲着石竹对慕念春的忠心,他对石竹也多几分敬重和包容。
    想到石竹,齐王很自然的就想起了郑喜。
    他这个做主子的已经抱得美人归,也该为身边的人考虑考虑了......
    晚饭照例又是一大桌的饭菜。八个冷盘八个热炒八个烧菜,外加两道甜汤两道羹汤。然后,八个俏生生的美人站在一旁等着伺候碗筷......
    用铺张浪费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慕念春微微皱眉,还没等她发话,齐王便立刻吩咐郑喜:“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厨房管事明天一大早就来给王妃请安。以后一日三餐做什么饭菜都听王妃吩咐。”
    郑喜利落的应了一声就去了厨房。
    慕念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和齐王一起入了座。
    还没等动筷子,饭厅外便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十四叔,十四婶!”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竟是周琰来了。
    慕念春略略有些意外,正要起身相迎,齐王却制止了她,随意的笑道:“不用和他计较这些虚礼,他几乎天天都来,还经常在我府里蹭饭。要是和他客套,那也太见外了。”
    周琰笑着走了进来:“十四叔说的是。十四婶,你就别和我客气了。”说着,果然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们显然早已习惯了,立刻多摆上一副碗筷。
    慕念春莞尔一笑。
    说实话,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心地善良的可爱少年。只可惜,他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被慕元春迷的昏头转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周琰才能清醒的睁开眼,认清慕元春的真面目。
    齐王府从来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齐王挑了挑眉,笑着揶揄道:“你不在太子府里吃晚饭,怎么又跑到我这儿来蹭饭了?该不是五嫂又骂你了吧!”
    周琰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十四叔,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别笑我了。”
    自从慕元春和刘氏一起过门之后,太子府里就从来没消停过。
    新婚三天过后,他就恢复了上朝。每天早出晚归,自然无暇守在慕元春身边。太子妃变着法子的为难慕元春,每天一回府,看到的都是慕元春隐忍柔顺的样子。他再三追问之下,慕元春才会吞吞吐吐的说上一些。他又心疼又生气,见了太子妃不免要向着慕元春说话。太子妃就会勃然大怒,狠狠的训斥他一通。这么一来,他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晚饭。索性就跑到齐王府来蹭饭,顺便吐吐苦水什么的......
    诶,说起来都是泪啊!
 第二百八十章 分歧
    不待齐王追问,周琰便将今天的原委道来:“母妃今日责怪我一直没和刘氏圆房,又骂元春狐媚,说都是她使手段迷住了我。元春委屈的一直哭,我气的和母妃顶撞了几句,母妃铁青着脸罚元春跪着。我让元春起来,元春不敢。我不忍在一旁看着,索性跑到你这儿来了......”
    说着,周琰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一脸的闷闷不乐。
    每日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次都是以慕元春被惩罚作为结尾。他既心疼却又没什么好办法。
    孝之一字重如山,他总不能日日和母妃争吵。
    慕念春听着慕元春的际遇,心中格外的愉快。恶人自有恶人磨!慕元春这一世处处失了先机,最重要的是彻底惹怒了太子妃。在太子府里想翻起风浪来,可不是易事。
    齐王意思意思的安慰周琰几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五嫂不就是怪你没和刘氏圆房吗?你今晚去刘氏的屋子就是了。这样刘氏的颜面也不会太难看,五嫂也不会再因为此事惩罚慕侧妃了。”
    周琰有些踌躇:“可是,我对刘氏实在没什么好感......”
    “有什么可是的。”齐王漫不经心的给他洗脑:“刘氏也是奉旨嫁给了你,你厚此薄彼这么明显,一旦传到父皇的耳中,父皇不生气才是怪事。反正你已经娶都娶了,早点圆房,让她怀上周家的子嗣,这才是最要紧的。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只要有了子嗣,五嫂才不会管你宠着哪一个。你就算把慕侧妃宠上天了。五嫂也不会生气。”
    嗯,有道理!周琰想通了之后,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你说的对,我今晚回去,就去刘氏的屋子。”
    齐王笑了笑,然后冲慕念春眨眨眼。
    慕念春:“......”
    她早就知道周琰和齐王亲密要好,却没想到齐王对周琰的影响力这么大!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周琰改变了心意。
    晚饭过后。齐王和周琰去了书房说话。
    慕念春没有等人的习惯,很自然的吩咐一声:“冬晴,你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冬晴略一犹豫,小心翼翼的建议道:“齐王殿下还没回来,王妃是不是该等上一等?”
    ......嫁人了就是麻烦!不管做什么都要先考虑丈夫。慕念春不怎么情愿的应道:“那就等上一等好了。”
    没有传召,八个水灵的丫鬟都在外面候着。慕念春想了想吩咐道:“冬晴。你让她们几个先退下休息吧!今晚不用她们伺候了。”
    冬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石竹了。慕念春总算能松口气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这两天真是太累了。”
    离开熟悉的慕家,到了全然陌生的齐王府。身边总有陌生面孔,整个人不自觉的处于紧绷的状态。这么紧绷着过了两天,着实心累。
    石竹眼中满是心疼。走上前来:“小姐,奴婢替你捶捶背。”话一出口。顿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歉然笑道:“奴婢又忘了改口叫王妃。”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私底下你还叫我小姐就行了,叫什么王妃,我也挺不习惯的。”
    石竹笑着应了,不轻不重的为慕念春捶背,一边愤愤不平的低语:“那个叫胭脂的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总爱往齐王殿下眼皮子底下钻。还有那个玲珑,看着文雅,其实也是满肚子心眼。小姐,你可得防着她们一些,千万别给她们可趁之机!”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一笑:“放心吧,她们心里打的小算盘,我看的一清二楚。现在是碍着皇后和容妃的面子,暂时没动手收拾她们。先由着她们蹦跶好了,等过些日子再说。”
    慕念春这么说了,石竹才稍稍放了心。
    小姐这么聪明,肯定已经想好了对付她们的办法!
    慕念春想到白天张氏说过的话,忽的生出了捉弄石竹的心思:“其实,今日回门的时候,我娘已经给我想了个好法子。殿下身边少不了人伺候,与其便宜了那几个丫鬟,倒不如把这样的好机会给我身边的人。石竹,你意下如何?”
    石竹:“......”
    石竹站在慕念春身侧,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下意识的张口:“小姐,奴婢才貌粗陋,实在没这个福分......”
    “你生的清秀端正,哪里粗陋了。”慕念春忍住爆笑的冲动,继续逗弄石竹:“再说了,别人我根本信不过,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你若是做了通房,就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将来还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替我应付府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美人。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等你将来有了身孕,我就让你做侧妃。”
    石竹的俏脸憋的通红,急的额上直冒冷汗。慕念春说的头头是道,她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能一直陪着小姐当然很好,齐王殿下生的容貌俊美身份又尊贵,怎么看都是她占了便宜。可是......可是她就是不愿意!
    石竹狠狠心,正要跪下请罪,忽然听到慕念春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刚才是故意逗逗你,瞧瞧你紧张害怕的。额上的冷汗都快能洗澡了!”
    石竹:“......”
    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开玩笑!她刚才惊吓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石竹委屈的用指控的眼神看着慕念春。
    慕念春忍住笑哄道:“好石竹,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我刚才都是吓唬你的。放心好了,我将来一定为你挑一个如意夫婿,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石竹陡然红了脸,羞答答的不吭声。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憨厚可爱的少年面孔......
    慕念春兴味盎然的看着石竹,笑嘻嘻的问道:“石竹,你是不是在想小贵子?”
    石竹冷不丁的被说中心事,又羞又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姐,你又取笑奴婢了!奴婢才没有想小贵子。”想也绝对不承认!
    慕念春努力忍住笑:“这儿又没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你就算承认了,我也不会笑你的。”
    ......明明一直都在笑!石竹哀怨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清了清嗓子:“好好好,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不笑了。”顿了顿又说道:“我出嫁的时候,只带了你们几个过来。小贵子还留在慕家。今日回门的时候我已经和娘商议过了,明天起就让小贵子到齐王府来做车夫。”
    石竹心中一喜,也顾不得慕念春会取笑她了:“小姐,你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向太太要小贵子过来吗?”
    慕念春含笑点头:“嗯,小贵子又没签过卖身契。只要收拾了东西直接到齐王府来就行了。”
    太好了!小贵子也要到齐王府来了!原本还担心着日后没了见面的机会,等小贵子也到了齐王府,就能像往日那般时常见面了......
    石竹眼中满是喜悦,俏脸嫣红。
    慕念春正要说什么,就在此刻,齐王推门而入。
    石竹一看到齐王,瞬间想起慕念春刚才说的那番话,然后低下头,看也不看齐王就退下了。
    一头雾水的齐王:“......”
    他什么时候得罪石竹了?
    慕念春乐不可支的笑弯了腰。
    齐王继续一头雾水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石竹见到我像见到仇人似的?”
    慕念春将张氏的“好主意”说了一遍,齐王哭笑不得:“岳母简直是乱点鸳鸯谱。我可没心思要什么通房。再说了,我已经答应过郑喜将石竹许配给他了......”
    慕念春笑容一顿,眼眸微微眯起:“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齐王理所当然的说道:“郑喜一直对石竹有意,曾经求过我成全他和石竹,我已经答应他了。”
    ......
    慕念春脸上没了笑意:“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石竹是我身边的丫鬟没错吧!你怎么可以问都没问过我一声,就随便给郑喜许诺亲事?”
    齐王尚未料到事情的严重性,随意的说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郑喜求了我,我就应下了。石竹是你身边的大丫鬟,郑喜是我身边的长随,两人也算般配。成亲了之后还可以继续留在你我身边,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什么一举两得?”慕念春不悦的白了他一眼:“这件事我不同意。”
    齐王没料到她的态度如此坚决,心中也有些微不快,按捺着脾气说道:“之前没和你商议就答应了郑喜,确实是我疏忽了。你不高兴也是难免的,我向你陪个不是。现在我正式的和你商议此事,这总行了吧!”
    慕念春淡淡说道:“你没问过我的意见就应了郑喜,这确实是你的不对。你道歉,我接受。不过,我不同意石竹和郑喜的亲事。”
    拒绝的干脆利落,毫不客气!
    齐王也笑不出来了,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
 第二百八十一章 坑人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齐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直对慕念春百般包容忍让,是因为他喜欢她。可这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新婚后的第一次争执,竟是因为石竹而起。
    慕念春淡淡说道:“原因很简单。石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打算明年就让她出嫁。”
    这个意想不到的理由,让齐王楞了一愣:“你是说,石竹已经心有所属?对方是谁?”难道比郑喜还要好吗?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慕念春应道:“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替我赶车的小贵子。”
    原来竟是那个小贵子!原本还打算挑挑刺的齐王哑然无语。
    他当然知道小贵子的来历。前世小贵子是景阳宫的总管太监,对慕念春忠心耿耿,最后更是为了慕念春而死。这一世慕念春提前遇到了小贵子,小贵子免了进宫做太监的噩运,做起了慕念春的车夫。不变的是,依然对慕念春忠心耿耿。上一次慕念春被掳走,还是小贵子报信立了功。
    石竹喜欢的人是小贵子,慕念春怎么可能不成全?
    可怜郑喜,一番痴心要付诸流水了......
    齐王想到郑喜听到这个噩耗时的可怜模样,开始头痛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郑喜当日求我的时候,我随口就应下了。哪里想到石竹竟和小贵子是一对。现在要怎么办?”
    慕念春半点都不同情他:“这个我可管不了,你自己惹下的祸,你自己收拾去。让郑喜早点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免得拖的久了,日后更难收场。”
    齐王无奈的苦笑:“你说的倒是轻巧。郑喜前世一直忠心的陪伴在我身边。最后还因为救我送了性命。我对他总有几分愧疚。想着要弥补他,所以他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我二话没说就应下了。现在你让我告诉他,我许诺的事不算数了。我怎么张得了这个口?”
    出于前世的补偿心理也罢,出于主仆间的情意也好,他根本就张不了口啊!
    慕念春听到郑喜前世是因为救齐王而死,也有些动容了。不过。一码归一码。她绝不可能用石竹的终身大事做人情。
    齐王轻叹一声,开始思忖起要如何委婉的将此事告诉郑喜......
    慕念春难得看到齐王皱眉为难的样子,心软了一软:“你若是过意不去。就为郑喜另挑一个更好的。到时候多赏赐一些,让他风风光光的成亲。也算尽了你这个做主子的心意。”
    也只能如此了。
    齐王嗯了一声。
    慕念春扯开话题:“周琰和你在书房里待了这么久,都说了些什么?”
    齐王随口笑道:“我连着几日没上朝,周琰有听的不明白的地方。便私下来问我。”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在一点一点的教周琰该怎么应对繁琐的朝政。
    齐王前世做过几年的皇帝。应付起朝廷里的事务来自是十分轻松自如。有他私下传授指点,周琰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考虑问题细致全面,提出的应对法子也切实有效。太子心中欣慰,已经夸赞过周琰几回了。周琰得到了太子的肯定。心中振奋不已,愈发肯往齐王府跑了。
    慕念春默然片刻,才笑着叹道:“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对皇位没兴趣了。”
    这种经验是何等宝贵。齐王竟没有半点保留的私下指点周琰。这种行为,用慷慨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也怪不得周琰对齐王这般信任了。
    齐王漫不经心的笑道:“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周琰却是极有好处的。我何乐而不为!将来这天下迟早会是他的,他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学习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周琰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耳根软,这也算不得什么。吃亏伤心之后,就会慢慢成熟了。”
    吃亏伤心?
    慕念春心中一动,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等等,周琰和慕元春的事,你是不是从中推波助澜了?”
    不然,以周琰软弱的性子,怎么有勇气向太子求娶慕元春?
    齐王笑着嗯了一声:“周琰孝顺听话,性子纯良,这是他的优点,却也是他最大的弱点。他满心都想着慕元春,若是没达成心愿,只怕以后会耿耿于怀性子愈发软弱,连反抗太子妃的勇气都没有。倒不如随了他的心意,把慕元春娶回府。慕元春靠着美貌和心机能蒙蔽他一时,却蒙蔽不了他一世。总有一天,他会发现慕元春的真面目。伤心痛苦是免不了的,可男人只有经历了欺骗背叛和痛苦,才能真正的成长成熟。”
    这么想是冷酷无情了一些,却无疑是真心为了周琰着想。
    慕念春忍不住拆他的台:“你想的倒是挺好,怎么就没想过慕元春也不是省油的灯。任由她在太子府的后宅里兴风作浪,整个太子府都别想消停。慕元春嫁过门还不满一个月,周琰就日日愁眉苦脸的了。”
    齐王扯了扯唇角,闲闲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隔着一道墙看热闹就行了。”
    慕念春揶揄道:“隔岸观火,你就不担心这把火迟早烧到你身上?以慕元春的性子,势必要做周琰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能左右他的想法和决定。偏偏周琰对你这般信任几乎言听计从,慕元春岂能容得下你?十有*会吹枕边风,离间你们叔侄的情意。”
    这世上最了解慕元春的人,非慕念春莫属,很快就猜到了慕元春的阴暗心思。
    “她大可以试一试,看看周琰到底是信她还是信我。”齐王悠然一笑:“我半点都不介意让周琰提早看清她的嘴脸。”
    ......可怜的周琰,一心以为齐王是站在他那一边,却不知道齐王才是打算坑他一回的那个人。还有慕元春,若是以为自己可以随意左右周琰的话,更是大错特错。惹到精明又阴险的齐王,下场一定很惨。
    慕念春遥想着那一幕,心里只觉得快意,唇角微微扬起。
    就像一只狡猾的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齐王看着心痒痒的,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唇上偷了个香,半点都不害臊的催促:“天这么晚了,我们快些沐浴更衣休息吧!”
    休息两个字说的极为**,目光灼热中饱含期待。到底期待什么,大家都懂的......
    慕念春俏脸泛起醉人的红晕,用力的瞪了齐王一眼。只可惜某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腆着脸凑过来:“不如我们一起沐浴......”
    脸嫩的齐王妃恼羞成怒:“收起你满脑子的龌龊心思!我才不和你一起沐浴!”
    齐王特别委屈特别正经的反驳:“我就是想和你一起沐浴而已,又没打算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哪里就龌龊了?还是你想到了什么龌龊的画面,故意赖在我头上......诶哟!”
    一声装模作样的痛呼!却十分利落的接住了凌空飞来的枕头。然后闻了闻枕头上的幽香,表情特别的陶醉特别的不要脸。
    慕念春竭力忍住脸红的冲动,狠狠的瞪着厚颜无耻的某人:“我现在要叫石竹进来伺候,你快些出去。不然,今天晚上你就一个人睡书房去。”
    睡书房怎么行!
    齐王果断的做了正确的选择:“我现在就去沐浴。”说着就要转身。
    “等一等,把枕头留下。”抱着枕头出去像什么话。被下人们看到了,不乱嚼舌头才是怪事。
    齐王依依不舍的将枕头放回了床上,然后冷不丁的将俏脸红扑扑的慕念春搂进怀里,狠狠的吻了一通。
    慕念春嘤咛一声,微微挣扎了一下,便被灼热急切的吻吞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齐王才放开了她。
    慕念春俏脸嫣红,眼波娇媚似水,柔嫩的红唇微微红肿。齐王欲念大炽,浑身燥热难耐,情不自禁的狠狠的搂紧了她,口中无奈的长叹一声。
    这才刚新婚三天,他就憋的不成样子。还有漫长的一年多,想想都觉得悲剧......
    慕念春乖乖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没有乱动。等他紊乱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才轻声笑道:“你若是实在憋的难受,待会儿沐浴的时候,召两个美婢去伺候就是了。胭脂玲珑她们,肯定都很乐意。”
    语气里飘出一丝淡淡的酸意。
    再聪慧再大度的女人,提起觊觎自己丈夫的狐狸精,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齐王咧嘴一笑,不正经的调笑道:“王妃多虑了。本王早已被王妃迷的神魂颠倒,心中只有王妃一人。其余女子在本王眼中,和草木无异。本王岂会对草木动念!”
    慕念春笑着嗔道:“整日油嘴滑舌!”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上辈子对罗钰是一厢情愿的单恋,张子乔的一腔深情她没有领受,对韩越,更是只有恨没有爱。她从未体会过这般甜蜜的滋味。
    世上最美好的事,是两情相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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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日常(一)
    按着惯例,新婚三日过后就该老老实实上朝了。周琰成亲的时候就是三天婚假。齐王用完早饭之后,却没半点要走的意思。
    慕念春忍不住看了齐王一眼:“你不用上朝吗?”
    齐王悠然自得的笑道:“成亲之前我就向父皇和太子求过婚假了,有的是时间在府里陪你。”
    慕念春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你求了多久的婚假?”
    齐王笑眯眯的应道:“也不算太久,只有一个月而已。”
    慕念春:“......”
    一个月而已?这要是传出去,齐王纨绔的名声里又要多一项沉溺美色了!更关键的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尚未及笄不能圆房。齐王怎么有脸求婚假?!
    齐王显然看懂了慕念春眼底的指控,随意的耸了耸肩:“放心好了,太子听闻我请婚假,很干脆的就点头同意了。父皇心中也有数,并未指责我什么。”
    他请这么久的婚假,一来是真的想在府中陪陪慕念春,二来是要借这样的举动表明自己没有觊觎皇位的心思。太子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为难他。至于皇上,再疼小儿子,也得顾及太子的感受,因此便默许了他的荒唐举动。
    皇上和太子都没吭声了,其余一干人等自然更没资格说什么了。
    慕念春先是觉得好笑,细细一思忖,又为齐王唏嘘心酸。皇子看似显赫风光,身在其中才能领会到齐王的不易。
    齐王看到慕念春眼中的怜惜,心里暖洋洋的。果然还是娶了媳妇好,有媳妇心疼自己......
    “今日我陪你把齐王府里里外外的逛上一圈。”齐王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养了很多好看的鸟,还有斗鸡蛐蛐什么的。园子里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被他这么一说,慕念春也生出了兴致,笑着应了。
    在齐王就藩之前,得一直住在齐王府里。两三年之内走不了,或许要五年八年。既然要长期住下,确实应该先好好的看一看齐王府是什么样子。
    丫鬟们听闻两个主子要在府里闲逛。眼中俱都流露出期待和向往。
    慕念春瞄了众人一眼。随随便便的点了几个名字:“石竹,冬晴,还有玲珑。你们三个随我一起去。”
    众美婢:“......”
    石竹和冬晴被点名伺候,众人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她们两个是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妃看重信任是难免的。可凭什么只带上玲珑?
    众美婢中最不服气的人,非胭脂莫属。脸上强自笑着。等玲珑随着齐王王妃一行人出了屋子之后,胭脂的俏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其他几个美婢也不是省油的灯。故意忿忿不平的说道:“那个玲珑,仗着有容妃娘娘撑腰,根本就没把胭脂姐放在眼底。”
    “就是,别看她闷不吭声的。其实一肚子心眼。这两天整日对着王妃献殷勤!王妃刚到王府,还不知道这个玲珑的真面目,难免被她蒙蔽了过去。”背地里说主子的坏话是不行的。不过,糟践玲珑几句半点问题都没有。
    更有平日瞧胭脂和玲珑都不顺眼的。有意挑唆:“胭脂,玲珑那贱婢半点都没把你放在眼里,生生的压了你一头。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当然不能!
    胭脂心中冷笑不已,心中迅速的闪过数种陷害玲珑的法子。面上却迅速平静下来,笑盈盈的说道:“玲珑做事仔细,也怪不得王妃更喜欢她。我们日后都要向玲珑多学习呢!”
    切!言不由衷!傻子才会信胭脂这番话。
    众美婢心中暗暗冷哼,口中却异口同声的附和起胭脂来。
    ......
    跟在慕念春身后的玲珑,很清楚王妃的另眼相看,已经使她成了众矢之的。
    能被容妃挑中,自然有几分本事。玲珑心里暗暗琢磨起来,王妃到底是有意把她抬的高高的做箭靶子,还是真的挑中了她做通房?
    正暗暗猜测着,慕念春含笑的声音响起:“玲珑,你进府已经有一年多了吧!对王府里一定十分熟悉,到我身边来,我有什么看不懂的,正好问问你。”
    玲珑回过神来,忙笑着应了,快步走到慕念春的身侧。
    从这个角度,不仅能清晰地看到慕念春,齐王的脸孔也引入眼帘。
    齐王本就生的俊美,此时眉眼温柔唇角含笑,更是令人芳心荡漾......玲珑俏脸发烫,垂下了眼睑。能这般靠近殿下,就算王妃想算计她一回,也值得了!
    在玲珑垂眼的刹那,齐王冲慕念春挑了挑眉。闲逛的时候,带上这么一个碍眼的真的合适吗?
    慕念春抿唇一笑。鱼饵已经撒下去了,不愁鱼儿不上钩。不用她亲自动手,胭脂和玲珑很快就会对掐起来了。她闲闲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齐王看她笑的狡黠迷人的娇俏模样,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可惜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小厮,想偷个香都没机会。
    齐王只能遗憾的放弃了这个念头,打起精神开始向慕念春介绍起来:“齐王府以前只有我一个主子,空出的院落太多了,我拨出了一个院子专门养蛐蛐,还有一个专门养斗鸡。养鸟的院子就多了,那边几个都是。走,我带你看看去!”
    说着,很自然的拉起慕念春的手。
    慕念春想缩回手,可惜没成功,只好任由他握着手。
    两人的亲昵落在身后丫鬟小厮们的眼中,俱都暗暗羡慕不已。尤其是玲珑,恨不得取而代之,幻想着被齐王殿下亲昵挽着手的那个女子就是自己......
    ......
    想象一下整个院子里都养着蛐蛐会是什么样子?
    再想象一下整个院子里都是斗鸡会是什么情景?
    还有满院子挂着各式鸟笼,里面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叫声好听的鸟,那会是何等的有趣?尤其是那些漂亮的鹦鹉,竟还会学说人话。
    其中一只红毛的鹦鹉,特别的漂亮神气,仰着头喊道:“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声音犹如几岁的孩童,颇为悦耳。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齐王凑到鸟笼边,逗着鹦鹉:“叫王妃。”
    那只红毛鹦鹉十分伶俐,很快就叫了起来:“王妃!王妃!”声音有些尖锐,听着怪里怪气的,却可爱极了。
    慕念春被逗的直乐,众丫鬟小厮也都笑了起来。
    红毛鹦鹉不停的叫着王妃,其他众多鹦鹉也跟着叫喊了起来。每只鹦鹉学的话都不尽相同,这么乱七八糟的叫嚷起来,别提多热闹了。
    慕念春两辈子加起来也没今日开的眼界多,眼睛和耳朵都快不够用了。心情也飞扬愉悦起来:“怪不得枫哥儿来了一回王府就念念不忘呢!”别说几岁的孩子了,就连她也觉得颇有趣味呢!
    齐王宠溺的笑道:“你若是想枫哥儿,明天就去接他来住上两日好了。王府里好玩的东西多的是,保准枫哥儿乐不思蜀。”
    慕念春闻言怦然心动,眼眸亮晶晶的:“真的可以吗?”
    齐王情难自禁的亲了亲她的脸蛋:“当然可以。你如今是齐王妃,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想邀请谁来做客都行。王府里这么多客房,别说是枫哥儿,就是接慕家所有人来住上几天也没问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肆无忌惮的亲昵,真的好吗?
    慕念春俏脸嫣红,瞪了齐王一眼。
    石竹等人比慕念春更尴尬,一个个把头都快垂到胸口了。
    齐王却若无其事的笑道:“你喜欢这只会说话的红毛鹦鹉,就拎回院子里挂在廊檐下,闲来无事的逗逗鹦鹉也能解解闷。”
    慕念春故作平静的嗯了一声,趁着众人没留意,丢了个白眼过去。再敢当中动手动脚动口什么的,今晚睡书房去!
    齐王迅速领会精神,摸摸鼻子,接下来总算老实多了。最多就是摸摸媳妇白嫩柔软的小手,顺便遐想一下小手摸着自己时的快意——喂喂喂,大白天的想这种事也太过分了!
    慢悠悠的闲转一个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厨房准备了热腾腾的精致饭菜。因为慕念春不喜铺张浪费,这次厨房总算没再上几十道菜肴了,只有十几道而已。
    饶是如此,两人也只吃了不到四分之一就饱了。
    按着惯例,剩下的饭菜便由贴身伺候的丫鬟们分着吃了。慕念春目光一扫,含笑吩咐道:“这一盘葱烧海参味道不错,还剩下大半,就赏给玲珑了。”
    此言一出,玲珑顿时又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玲珑既欢喜又暗暗提心吊胆。王妃处处抬举她,这当然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可这么一来,她也成了众人的眼中钉。尤其是胭脂,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怨毒,一副恨她入骨的表情......
    慕念春当然懒得管这些,扔下一句,就笑眯眯的去午睡了。
    齐王殿下精神抖擞的追了上去。
    媳妇,等一等,午睡怎么可以少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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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日常(二)
    午睡过后,慕念春便将府里的大小管事都召了过来。
    这是管事们第一次正式拜见王妃,谁也不敢怠慢,接到消息之后立刻赶了过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站在廊檐下,等着传召。
    慕念春坐在内厅的椅子上,闲闲无事不务正业的齐王,就这么懒洋洋的坐在一旁。一副坐没坐样的懒散德行,让人怎么看着都不顺眼。
    慕念春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你就没别的正经事吗?我见府里的管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男主外女主内,内宅里的事男人跟着掺和,是要被人耻笑的。
    齐王挑了挑眉,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今天就一直跟着你,你休想把我甩开。”
    慕念春哭笑不得,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意。
    她刚嫁到齐王府里,对府里的人事半点都不熟悉。齐王死皮赖脸的坐在这儿,分明是要为她压阵撑腰。就算再刁钻再油滑的管事,见了齐王也不敢阳奉阴违出什么幺蛾子。
    不出所料,管事们一个个进来的时候,见了齐王也在俱都打起了精神回话。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就差没下跪拍胸脯表忠心了。
    外人眼中看到的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齐王,齐王府里的管事们却绝对没人敢这么想。胆敢糊弄主子的人,基本都没好下场。如今王妃过了门,齐王特意来给王妃撑腰,足可见齐王对王妃是何等上心。在场的管事谁不是八面玲珑精明过人,当然知道该怎么表现。
    慕念春原本准备好的试探敲打,通通用不上了。好言安抚了各人一番,让管事们都散了。
    齐王忽的吩咐郑喜:“你把府里几个侍卫首领叫来。见一见王妃。”
    郑喜一愣,旋即应了一声。
    按规矩,皇子可以拥有一千左右的亲兵侍卫。这些亲兵被分成了五队,每队都有一个首领。能做上亲兵首领的,都是齐王真正的心腹。
    眼下齐王没领什么实在的差事,也没具体的官职。这一千亲兵,可以说是他明面上的所有力量了。
    慕念春也有些讶然:“这些侍卫首领都是你的心腹亲信。只听命于你。你让他们来见我。他们会不会觉得受辱?”
    齐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淡淡说道:“我是他们的主子,你也是。他们谁若是觉得受辱,以后也不必来见我了。”
    慕念春心头一热。眼眶微微湿润了,半晌才低低的说道:“你对我这么好,迟早会惯坏我的。”
    齐王凝视着慕念春,目光专注温柔。口中却不正经的调笑道:“本王任性荒唐的名声早已传遍京城了,王妃跋扈嚣张一些也无妨。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人对视着,目光胶着在一起,缠绵之极。美好静谧,宛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
    几个侍卫首领应召前来。站在厅外踌躇起来。
    到底是进去请安,还是在这儿等着?进去吧,肯定会打断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齐王殿下肯定会发火。不进去吧,万一王妃等的不耐烦了。殿下还是会发火......
    真是伤脑筋!
    ......
    慕念春的眼角余光瞄到了几个身影,有些羞赧的收回了目光。都怪齐王,害的她也跟着失态了......
    “董二,你们几个都进来!”
    从声音中可以听出齐王的心情很不错。
    几个侍卫首领对视一眼,一起进了内厅,拱手请安:“属下见过齐王殿下,见过王妃。”
    齐王笑着说道:“都免礼吧!今天把你们几个都叫过来,是让你们正式的见一见王妃。你们几个自报姓名。”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健壮,言简意赅:“属下马青,见过王妃!”
    第二个男子比马青瘦一些,个头高高的,叫孟智。第三个侍卫首领叫武永辉,第四个生的颇为斯文,叫章庭。
    最后一个侍卫首领是一个二十二三左右的青年男子,相貌端正,面孔略黑,一双眼睛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让人望之就生出好感来:“属下董二,见过王妃。”
    慕念春好奇的问道:“你在家排行第二吗?全名叫什么?”
    董二显然常被问起这个问题,苦笑着答道:“属下全名就叫董二,家中也没有兄长。因为我出生的那一天是新年初二,所以我爹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笑就笑吧!因名字被取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能博王妃一笑,也是好事。
    董二不无自嘲的笑道:“属下以前总嫌弃这个名字不好,后来想想也不错。只要说一回,谁都不会忘了属下的名字。”
    慕念春勉强忍住笑,和颜悦色的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叫什么名字不要紧,重要的是行得正坐得直。”
    温柔美丽的笑颜顿时收服了董二的心,董二心悦诚服的应了声是。
    齐王的目光一一掠过几人的脸孔,一字一顿缓慢清晰的说道:“你们几个听好了。从今日起,你们的主子多了王妃。王妃的命令,和我的命令一样,你们必须无条件的遵守。”
    董二等人俱是一惊,却无人敢反驳,恭敬的应下了。
    身为皇子亲兵,从被挑选到齐王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生是齐王的人,死了也是齐王的鬼。齐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要遵从。既然齐王这么吩咐了,他们也只能听令。
    慕念春虽然隐隐猜到了齐王特意叫侍卫们来的用意,可亲耳听到齐王的命令,依然震撼不已,下意识的说了句:“这于理不合,若是传了出去,只怕......”
    “我身边的侍卫,只听我的吩咐,别人说什么,不必理会。”齐王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任性,旋即压低了声音:“念春,上一次你被掳走的事是我的疏忽,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慕念春鼻子微微一酸,眼角温热的液体蠢蠢欲动,声音有些哽咽:“你又要惹我掉眼泪了......”
    齐王起身过来,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念春,我希望你每天都展颜开怀。”
    短短一句话,便让慕念春的泪水夺眶而出。
    董二等人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石竹和冬晴也悄然退下了,顺手关上门,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依偎在一起的少年男女。
    ......
    马青等四人都走了,董二略一犹豫,走到了冬晴面前:“冬晴,那一次在慈云庵,你受了不少伤,如今伤都养好了吧!”
    冬晴抿唇一笑:“那点伤早就好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董二关切的打量冬晴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精神极佳才放下心来,低声笑道:“这一年你一直在慕家,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如今你总算回府了。”
    冬晴莫名的红了红脸,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在慕家的时候,小姐一直待我很好。如今小姐嫁到了王府,我倒是习惯在她身边伺候了,以后也不会回书房了。”
    董二嗯了一声:“虽说你的伤好了,不过,还是多留心的好,不要做什么重活粗活。免得伤了身子。”
    冬晴笑道:“如今王妃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我整日闲闲无事,哪来的重活粗活。倒是你,平日经常要做些盯梢查探消息的事,稍不留神就有危险。你要多保重才是。”
    “放心,我会小心的。”董二咧嘴笑了起来。
    接下来似乎没什么话可说了,两人就这么对面站着,却谁也舍不得离开。
    石竹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冬晴莫名的有些心虚,轻轻咳嗽一声:“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董二笑着应了一声,又看了冬晴一眼,才走了。
    冬晴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过身,然后猛的对上石竹促狭的笑脸:“好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看来,这位董首领和你关系匪浅啊......”
    一向利落大方的冬晴陡然红了脸:“你别胡说。我和董首领曾拜同一个师父习武,算是同门师兄妹,以前有些来往。我近一年都在慕家,又曾受过伤,所以他才来关心的问几句。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看看冬晴急着撇清的样子就知道了。
    石竹扑哧一声乐了:“我什么时候胡思乱想了,是你着急心乱了才是真的。”师兄师妹什么的,最容易日久生情了。
    冬晴忍不住反击:“你就只会说我,等小贵子来了,看你还怎么嘴硬......”
    一提到小贵子,就换成石竹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了,跺跺脚说道:“说的好好的,怎么又扯上小贵子了。我和他清清白白的,可不像你们师兄妹两个亲亲密密的......”
    两人正红着脸互相取笑,一张熟悉的脸孔忽的凑了过来,笑嘻嘻的喊了声“石竹”。
    石竹一看到来人的脸孔,笑容顿时淡了下来,不冷不热的应道:“叫我有什么事?”
 第二百八十四章 落花
    来人当然就是郑喜了。
    郑喜早就习惯了石竹对他的冷淡,也不放在心上,兀自殷勤的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随便和你闲聊几句。”
    如今石竹随慕念春到了王府来,那个讨人厌的小贵子再也没机会像以前那般赖在石竹身边了......
    一想到这个,郑喜的心情就好极了。就连石竹隐忍不耐的清秀脸庞,在他眼中看来也格外的明媚动人:“王府这么大,想转上一圈,半日时间可不够。以后有机会,我领着你好好转上一转如何?”
    石竹神色淡然的应道:“不必劳烦你了。我每日跟在王妃身边,多的是机会在府里转悠。”
    想献殷勤的郑喜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馁,又笑道:“说的也是。对了,今天那只会说话的红毛鹦鹉你喜不喜欢?我已经让人把鹦鹉笼子拎到廊檐下安置好了,以后你可以教鹦鹉说话,除了喊王妃之外,还可以教它喊你的名字......”
    石竹敷衍的嗯了一声。
    郑喜的心思表露的这么明显,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她岂能不知?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对郑喜实在没什么好感。与其让他误会,倒不如一开始就摆明态度,让他知难而退。
    只可惜,她刻意的冷淡疏离效果不佳。郑喜一厢情愿的一腔热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屡屡受挫也没气馁,反而颇有几分愈挫愈勇的架势。
    “......石竹,前些日子我偷溜出去闲逛,在一家胭脂铺子里买了盒上好的胭脂。”郑喜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献宝一般的送到了石竹面前:“你收着留日后用。”
    石竹没有伸手接胭脂,微微蹙眉:“无功不受禄,多谢你的好意,这盒胭脂我不能要。你还是留着送给别的女子吧!”
    郑喜笑容微微一僵,旋即笑的更灿烂热情:“不过是一盒胭脂,不值什么银子。我也是顺手买了一盒,正好送了给你。没别的意思。你不必多心。只管收下就是了。”
    石竹据不肯要。
    一个坚持要给,一个坚持不肯收,一时竟僵住了。
    冬晴很清楚石竹的心思。不由得对可怜的郑喜生出了几分同情,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郑喜,昨日王妃还赏了石竹一盒胭脂,这盒胭脂她确实用不着。要不然。你将这盒胭脂转卖给我好了,多少银子我给你。”
    郑喜想也不想的说道:“你想要胭脂自己去买。这盒是我要送给石竹的!”
    冬晴:“......”
    不识好人心!被石竹拒绝了活该!
    冬晴嘴角微微抽搐,果断的决定转身走人。免得被气出什么毛病来。
    就在此刻,丫鬟小桃匆匆的跑了过来。小桃浑然不察气氛之诡异,兴奋的笑道:“石竹姐。冬晴姐,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小贵子来了!”
    石竹眼眸一亮。唇角弯了起来。
    郑喜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他来做什么?!”为什么他有一种浓浓的不妙预感?
    这个预感。很快就被证实了。
    小桃欢快的笑道:“小姐习惯了小贵子做车夫,所以回门那一日特地向太太张了口。以后小贵子就到王府来做事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郑喜的脸色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低低的说了句:“真是阴魂不散!”亏他之前还暗暗窃喜没了碍眼的小贵子他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还没高兴几天,这个碍眼的竟到齐王府来了!!!
    石竹满心欢喜,根本没留意郑喜难看的脸色,笑着对小桃说道:“你快些领小贵子进来给王妃请安......等等,还是我亲自去好了。小贵子初来乍到的,进了王府肯定不自在......”
    什么?石竹还打算亲自去迎小贵子进来?!
    郑喜心里酸的直冒泡,忽的张口说道:“还是我去领他进来吧!”
    石竹一怔,下意识的看了郑喜一眼。
    郑喜在最短的时间里压下了心头的嫉火,神色自若的笑道:“门房那边我最熟悉,府里的路我也最熟。你随王妃到府里才几天,只怕连路怎么走都不知道。”
    石竹略一犹豫,便笑着应了:“也好,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了。”
    ......之前他殷勤了半天,也没见她对自己笑一笑。现在一听说那个小贵子来了,笑的像朵鲜花似的。
    郑喜脸上在笑,心里却像喝了一大缸子的醋,又酸又气又苦。
    ......
    郑喜抢着去领小贵子进府,当然没存着什么好意。
    以前在慕家,小贵子占着地利人和。如今到了齐王府,可就得看他郑喜耀武扬威的风光了。先给小贵子来个下马威再说!
    郑喜故意慢悠悠的走到了门房处。远远的就见到了一个略显局促不安的少年,那个少年肤色略黑,相貌还算端正,看着十分憨厚。衣着普通,手中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裹。
    这个少年,当然就是小贵子了。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郑喜老远的见到小贵子,心里就开始不痛快了,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小贵子几眼,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
    哼,不管是比衣着比相貌比气质,小贵子都是完败!自己唯一输给他的地方,只是个头不及他高而已。
    说起这个,郑喜心里颇觉得不是滋味。一开始遇到小贵子的时候,自己还比他高一些。后来小贵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个头嗖嗖的蹿高。如今竟比他高了小半个头......这让处处都争强好胜的郑喜憋了一肚子闷气。再一想到石竹对小贵子的另眼相看,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门房管事见了郑喜,忙殷勤的笑着迎了上来:“今日怎么劳驾你特地过来迎人了。”
    郑喜故意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石竹她们几个对府里的路不熟,所以请我跑一趟。”然后用略显傲慢的语气说道:“小贵子,你随我过来吧!”
    小贵子略有些腼腆的应了一声,跟在郑喜的身后往府里走。
    郑喜瞄了小贵子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听闻你在慕家已经做到了马房管事,这管事做的好好的,怎么又跑到王府来了?我们王府里的管事位置可都满了,只怕腾不出位置给你。”
    声音阴阳怪气的,显然不怎么友善。
    小贵子似是没听出郑喜话语中的不善,笑着答道:“当日小姐心善,收留我在慕家做事,也没让我签卖身契。所以我是自由之身,如今小姐让我到王府来,我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做不做管事,我可半点都不在意。”
    说的倒是好听。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郑喜微不可察的轻哼一声,语气中不自觉的飘出了酸意:“是啊,你当然不在乎什么管事的位置。能在齐王府里做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更不用说,以后你就能经常见到石竹......和王妃了。”
    小贵子听到石竹的名字,脸孔微微一红,腼腆的笑了笑。
    郑喜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格外刺目,语气不免又刻薄了几分:“石竹如今是王妃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日后会经常随着王妃出入皇宫太子府,眼光也会比以前高的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来,徒惹人笑话。”
    小贵子笑容一顿。
    他是憨厚老实一些,却不蠢钝。郑喜的话又说的这般明显,傻子也能听得出言外之意。
    郑喜瞄了沉默的小贵子一眼,心里十分快意,正要再示威几句,小贵子忽然出人意料的张口反驳:“石竹可不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人!”
    郑喜:“......”
    郑喜俊俏的脸孔瞬间黑了,暗暗咬牙切齿。
    这个小贵子,看着老实,没想到竟也会指桑骂槐。什么狗眼看人低,分明说的就是他!以后时日长的很,看他怎么收拾对付小贵子!
    郑喜的心中瞬间掠过了数十种给人使绊子穿小鞋的伎俩,脸上掠过自得的冷笑。
    ......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一路僵持。
    幸好很快就到了内厅,刚一进内厅,郑喜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热情的招呼小贵子:“你一路拎着包裹,一定累了,我来替你拿着包裹。你去给王妃请安。”
    虽然心里不待见小贵子,可当着慕念春主仆的面,郑喜丝毫没露出心里的不忿。
    小贵子做戏的功夫远不及郑喜,笑容略显僵硬和不自然:“不必劳烦了,我能拎得动。”
    说着,拎着包裹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奴才小贵子,给王妃请安。”
    结结实实的三个响头,能听见响声。抬起头的时候,额头都红了。
    站在一旁的石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这个小贵子,心眼太实在了。磕头行礼也不知道悠着一点。
    郑喜一直留意着石竹的神色变化,此时心中直冒酸水。
    ......
 第二百八十五章 流水
    慕念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暗暗失笑。不动声色的瞪了齐王一眼。
    怎么还没和郑喜说清楚石竹和小贵子的事?瞧瞧郑喜那嫉妒的样子,啧啧,真是难看又可怜。
    齐王回了个无奈的苦笑。
    他这个主子亲口答应过的事,现在又要反悔,让他怎么张得了这个口?嗯,还是让郑喜自己睁大眼睛看着,慢慢体会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好了......
    慕念春收回目光,温和的说道:“小贵子,不用多礼,快些起来吧!”
    小贵子谢了恩,利落的站了起来。
    慕念春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包袱上,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你在慕家一年多,家当只这么一点吗?”
    小贵子憨厚的笑了笑:“奴才的爹娘都还留在慕家,奴才把这一年多来积攒的月钱还有小姐以前赏赐的东西都留给他们了。只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来。”
    一片赤诚的孝心,在这两句普普通通的话中流露了出来。
    慕念春眼中闪过赞许之色,含笑道:“其实,你连换洗的衣物也不用带。往日在慕家穿的衣服,在齐王府里可不便再穿了。待会儿我就让人给你安顿好住处,衣物之类的也不用你操心。”
    慕家的小厮大多是穿着青色棉布做的衣服,齐王府里的下人穿着可要好的多了。小贵子若是再穿着以前的旧衣,未免显得寒酸。
    小贵子也想通了这个道理,略有些羞赧的应下了。
    慕念春笑着说道:“你在慕家的时候已经做到了马房的管事,如今到了齐王府,暂时没管事的位置给你。你只能重新从车夫做起了。你可愿意么?”
    小贵子想也不想的答道:“只要能为小姐......能为王妃做事,奴才做什么都情愿。”
    慕念春心里一暖,就连一旁的齐王也忍不住暗暗点头。
    这些话若是换了别人比如郑喜来说,保准声情并茂感人肺腑。小贵子显然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话语中的真诚却足以令人动容。
    或许,就是这份真诚坦荡打动了石竹。
    相较之下。能言善道又伶俐的郑喜却显得有几分油滑和轻浮了......
    刚一想到郑喜。郑喜便站出来刷一刷存在感了:“王妃,安排住处这种小事就交给奴才好了。奴才保证办的妥妥当当,绝不会让小贵子受半点委屈。”
    哼!让他有苦说不出!
    郑喜心里狠狠的想着。脸上却笑的愈发殷勤了。
    不过,王妃看着他的眼神怎么有些怪怪的?难道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绝不可能!王妃应该还不知道他对石竹的心思,更不应该知道他对小贵子的嫉恨才对。
    慕念春意味深长的看了郑喜一眼。若有所指的笑了一笑:“这点小事交给我,我当然放心。”顿了顿又道:“石竹。你也随郑喜一起去看看,等小贵子安顿好了再来复命。”
    石竹笑着应下了。
    自告奋勇领了差事的郑喜:“......”
    石竹也跟着一起去,他还怎么暗中使坏?!
    ......
    待小贵子石竹随郑喜走了之后,慕念春才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你刚才看见没有。我吩咐石竹一起去的时候,郑喜的表情都快扭曲了。”
    没什么良心的齐王也乐了,一起加入看热闹的行列:“郑喜那小子。大概还因为你什么都不知情,所以正大光明的想在你眼皮子底下给小贵子穿小鞋。”
    只可惜。慕念春是出了名的护短,岂能任由他欺负小贵子!故意派了石竹一起跟着去,一来可以防止郑喜使坏,二来则是故意给郑喜添堵了。石竹处处向着小贵子的时候,郑喜岂能不嫉恨交加?
    齐王笑了一会儿,总算找回了仅有的一点良心:“要不然,还是早点挑明石竹和小贵子的事情吧!也免得郑喜越陷越深。”
    慕念春随意的耸耸肩:“说不说都随你好了。不过,就算要说也得私下和郑喜说。两人日后都要在我身边伺候,若是府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石竹和小贵子两人见面可就尴尬了。”
    齐王点点头。
    ......
    耳边不时传来石竹和小贵子的声音。郑喜一肚子窝火闷气,可人家说的热热闹闹的,他连个插嘴的机会都找不到。
    “小贵子,你到王府来做事,你爹娘知道了是不是舍不得你?”石竹笑吟吟的问道。
    小贵子笑道:“这倒没有,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今日我走的时候,还特地叮嘱我,以后在王府里一定要好好做事,不能给王妃丢人。”
    石竹抿唇一笑:“你做事老实又勤快,怎么可能给王妃丢人。”
    小贵子大着胆子看了石竹一眼:“这可未必。我初来乍到,对府里的人事都不熟悉,只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若是有人暗中给我使绊子,只怕我想不丢人都不行。”
    石竹笑容微微一敛,看了郑喜一眼。
    一直没找到机会插嘴的郑喜:“......”
    “你看着我做什么。”郑喜心虚的来个恶人先告状:“我可从没想过要刁难小贵子。还主动向王妃请命替他安排住处,不感激我也就算了,怎么还以小人之心来揣度我?”
    石竹扯了扯唇角:“我还没什么都没说,你这么急急的跳出来倒打一耙,该不是心虚了吧!”
    郑喜这张嘴什么时候让过人,偏偏对方是石竹......这口闷气不咽也得咽了。
    郑喜气闷不已,恨恨的瞪小贵子一眼。看着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实则蔫坏。刚才分明是故意在石竹面前告状......
    小贵子似没察觉到郑喜的愤怒,冲郑喜憨憨的一笑。
    郑喜心里别提多怄了。
    齐王府里正经的主子只有两个,下人却近两百。丫鬟们的住处和小厮们的住处隔的很远。白天小厮们各司其职,下人房这边还算安静。
    郑喜叫来这里的管事,板着脸孔说道:“石管事,这个叫姚长贵,是王妃特意从慕家带过来的车夫,日后会在马房做事。你去找一个空房间,让他先安顿下来。”
    那个石管事为人圆滑,最擅长看脸色行事。可今天郑喜的表情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听话音吧,这个姚长贵是王妃带来的人,万万不能怠慢。可郑喜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回事......到底要安排好些的住处,还是最差的那一间?
    石管事忍不住冲郑喜使了个眼色询问。
    没等郑喜回应,石竹便微笑着说道:“麻烦石管事,挑一间宽敞一些又向阳的房间。”
    石管事之前去拜见王妃的时候见过石竹,虽然还不清楚石竹的脾气,却深知她是王妃身边最器重的大丫鬟,哪里敢怠慢,忙陪笑应了下来。
    郑喜眼睁睁的看着石竹陪着小贵子去安顿,一颗少男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
    当天晚上,慕念春亲自下厨做了晚饭。
    一盘小巧的馒头,四盘清爽的小菜,外加一大碗百合莲子粥。比起厨房动辄几十道山珍海味,简单的近乎寒酸。
    齐王却吃的津津有味,边吃边笑着夸赞:“好久没吃你亲手做的饭菜了,味道还是这么好。”
    食材普通寻常,可经过慕念春的一双妙手烹饪,却成了人间难寻的美味。
    见他吃的这般香甜,慕念春心中也觉得甜甜的。
    前世她用绝妙的厨艺为自己博得了韩越的宠爱。可这份风光,并未给她带来太大的喜悦。每次下厨的时候,心中甚至深切的痛恨着自己。痛恨自己要违心的去讨好憎恨之极的仇人......
    为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才是世上最幸福美好的事。
    两人合力将晚饭吃的干干净净。
    齐王满足的叹了口气:“真好吃!每顿都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让我去做神仙我都不换。”
    “你也太夸张了!”慕念春扑哧一声笑了:“难得我的厨艺合了你的口味,从明天起,我每天都做给你吃就是了。”
    齐王精神一振,笑嘻嘻的说道:“那就有劳王妃了。”
    小两口肉麻的耍起了花腔,还没等亲热几句,便有丫鬟来禀报:“太孙殿下来了。”
    齐王略有些不满的抱怨:“不知道我新婚燕尔吗?天天都来打扰,真是没眼色。”意思意思的抱怨一句,还是迅速的起身出去了。
    慕念春忍不住莞尔。
    齐王和周琰性情截然不同,一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一个心地善良性子软弱,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会这般亲密要好。
    周琰习惯了每天和齐王一起上朝,如今齐王告了婚假在府里悠闲自在不肯上朝,周琰总觉得像少了什么似的,索性晚上到齐王府来。将白日没听懂想不通的政事向齐王请教。
    齐王也不吝赐教,毫无保留的指点周琰。
    周琰边听边连连点头,自觉收获颇多。当然了,叔侄两个从来没有道谢那一套。
    说完了正事之后,周琰笑道:“对了,我来之前母妃特意叮嘱了一声,让我请你和十四婶明日过府做客。”
    ps: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郑喜是逃不了这份伤心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痛哭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口中却痛快的应下了。
    齐王府和太子府紧紧挨着,关系本就十分亲密。慕念春过门之后,还没正式的登门做过客。太子妃邀请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以太子妃的为人,若说没想着算计什么才是怪事......
    周琰走了之后,齐王也打算回屋休息。
    在看到郑喜的那一刻,齐王忽然又改了主意,张口说道:“郑喜,你过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郑喜一整个下午心情都不好,强打起精神过来了:“殿下有何吩咐?”
    齐王略一踌躇,只觉得难以启齿。
    郑喜心里一个咯噔,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一定不是他乐意听到的......
    齐王终于张了口:“郑喜,我今后会为你挑一个相貌出众性情温柔的媳妇。至于石竹,你就别惦记她了......”
    郑喜如遭雷劈:“殿下!你明明答应过奴才的!”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齐王咳嗽一声,有些尴尬的解释:“我之前答应你的时候,并未问过念春的意思。今天才听她提起,石竹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小贵子。现在虽未挑明,不过,两人彼此有意。念春打算过两年就让他们成亲。你迟了一步,也是没法子的事。既然没这个缘分,你也想开些,以后我一定为你做主,挑一个更好的......”
    郑喜身子晃了一晃,扑通一声跪下了,眼泪哗的就涌了出来:“殿下,奴才谁都不要。奴才只喜欢石竹。求殿下成全!奴才伺候殿下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求过殿下什么事,只这一回......”
    看着郑喜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齐王心里也闷闷的不是滋味。眼前又浮现出前世郑喜临死前的惨白脸孔。一个冲动之余,就想答应了他。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强扭的瓜不甜!”齐王叹道:“如果石竹心中有你,我肯定会为你做主。可如今是你一厢情愿。石竹和小贵子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你让我怎么向王妃张这个口?而且。她一向最护短,对小贵子也格外的看重......总之,这件事是不可能了。你想开些吧!”
    “奴才想不开!”郑喜也是豁出去了。跪在地上愣是不肯起来,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奴才就是想不开。明明是奴才先遇到石竹的,明明是奴才先喜欢上她的。凭什么被小贵子半途抢了去。小贵子笨头笨脑笨嘴笨舌的,有哪一点比得上奴才。凭什么石竹就是喜欢他不喜欢奴才......”
    齐王默然片刻。才张口道:“先遇见,不代表就是你的。男女情爱。和先后无关。”顿了顿又说道:“你今日心情不好,先回去歇着吧!好好想上一晚,或许就能想通了。”
    ......
    齐王回屋的时候,面色沉凝。不太好看。
    慕念春心里悄然一动,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周琰和你说了什么?”
    齐王轻叹一声:“和周琰无关。是为了郑喜。”
    慕念春顿时了然:“你已经把石竹和小贵子的事告诉郑喜了?”
    齐王嗯了一声:“郑喜哭了半天,向我苦苦哀求。我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劝了他几句。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进了。”
    石竹和小贵子在慕念春的心中都是特别的,郑喜于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前世亲人皆亡,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郑喜。在他心中,郑喜和家人无异。更不用说,郑喜是为了救他而死。他欠郑喜一条命。不管郑喜求什么,他都会尽力达成郑喜的心愿。
    偏偏这么巧,这件事强求不来......
    慕念春见齐王拧着眉头,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过,事关石竹的终身幸福,她绝不会退让半步:“郑喜一时想不开,时间久了就会好了。府里这么多美貌的丫鬟,以后替他挑一个又漂亮又伶俐的,总不会亏待了他。”
    “也只能这样了。”齐王打起精神,又提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对了,刚才周琰说了,太子妃请我们明日过府做客。”
    慕念春微微挑眉,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既是太子妃盛情相邀,我们自是不便推辞。”
    夫妻两个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显然都猜到了太子妃的真正用意。
    ......
    太子府就在齐王府隔壁,去做客只要步行几步就到了,根本不必着急。
    隔日清晨,慕念春正打算起床,被赖床的齐王扯着不准起身:“这么早起做什么,陪我再睡会儿。”
    大冬天的,温暖的被窝确实令人流连。更何况,公婆都在皇宫里,这齐王府里就他们两个主子。根本不必早起给谁请安......
    慕念春没怎么挣扎就陷入了温柔乡.....不对,是躺在齐王温暖的怀抱里,懒懒的多睡了半个时辰。
    睡饱了精神也格外的好,梳洗一番过后,慕念春兴致勃勃的亲自下厨做早饭。齐王厚着脸也跟进了厨房。
    “君子远庖厨!你跟着进来做什么?”慕念春笑着撵人:“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跟着添乱,出去等着。”
    齐王当然不肯走,笑嘻嘻的说道:“你忙你的,我保证不捣乱总行了吧!”他早就幻想着有朝一日亲眼看着慕念春为他下厨了,如今美梦成真,他心里美滋滋的,哪里肯离开。
    慕念春撵不走他,索性由着他去了。洗净了手,开始忙碌起了早饭。石竹和冬晴在一旁打下手。
    晨曦透过窗棂,撒在她认真专心的侧脸上,宛如一层淡淡的光晕。
    齐王斜倚在门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专注的看着她,目光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
    石竹和冬晴悄悄对视一笑。新婚小夫妻甜甜蜜蜜的,整日黏糊在一起。就连空气中都飘着甜甜软软的味道。虽然肉麻了一点点,虽然她们夹在中间总觉得多余和尴尬。不过,看到他们感情这么好,心情真的很好呢!
    早饭很简单,是两碗手擀面。
    熬了一夜的鸡汤香浓扑鼻,面条细而筋道,配着碧绿的青菜叶子黑色的木耳暗红色的香菇,令人食指大动。
    面条吃的一干二净,连碗里的汤都喝了个精光,齐王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
    他对吃食的挑剔是出了名的。厨房里的十几个大厨为了做出合他口味的饭菜,每天都绞尽脑汁。每顿饭至少也有二十几道菜肴。饶是如此,他也挑三拣四的吃不下多少。
    可现在,慕念春做的一碗普普通通的手擀面,就收服了他刁钻的嘴和胃。
    到底是慕念春的厨艺太好,还是因为心爱的女子为自己下厨满足感太强,所以觉得格外好吃?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喜欢慕念春亲手做的饭菜,这就足够了!
    用过早饭之后,府里的管事们一一来请安,汇报今日要做的事,然后领对牌。
    有资格亲自来见慕念春的,都是王府里有头有脸的大管事,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人。那些二等三等管事,自有大管事们去吩咐做事。
    慕念春对这些管事们的性情脾气都不熟悉,暂时也没动谁的打算。只微笑着听各人禀报,偶尔问上一两句。
    不过,就是这一两句,也足够大管事们心惊了。新过门的王妃年龄不大,看着一副纤柔娇弱的样子,话也不多,可只要张口,问的都是最要紧关键的地方。看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轮到石管事的时候,石管事殷勤的笑着一步说道:“奴才有事回禀王妃。昨日石竹姑娘和郑喜亲自领了姚长贵来,奴才特地挑了一个最宽敞干净的房间让他安顿下了。又让他领了两套府里的衣服鞋袜。不知王妃打算让他到哪儿做事?”
    慕念春先含笑夸赞石管事做事仔细,然后说道:“小贵子原本就是我的车夫,就让他进马房,挑一匹温驯一些的好马给他。日后我出府,就让小贵子驾车。”
    石管事忙笑着应下了,心里暗暗庆幸不已。
    王妃指名让小贵子驾车,显然对他十分看重。幸好自己昨天待小贵子很客气,又挑了个好房间给他。
    提起小贵子,慕念春不由得想起了郑喜。目光一扫,却没发现郑喜的身影。忍不住询问的看了齐王一眼。
    齐王无奈的挑了挑眉。
    今天到现在,郑喜一直都没露面。看来,石竹的事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连身为贴身小厮的本分都忘了......
    还没等齐王想完,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硬生生的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才今日起的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往日精神抖擞活泼爱笑的郑喜,今日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没半点精神。一双眼睛有些红肿,一看就知道至少是哭了半夜。
    齐王有些心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淡淡说道:“你脸色不好,今日不用来伺候了,好好休息一日。”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做客(一)
    齐王一张口,原本没留意郑喜的众人也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其中,当然也有石竹。
    郑喜出人意料的一挺胸膛:“奴才没事,不用休息。”
    都这样了还逞强!齐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淡淡说道:“也好,你若是能坚持就随你好了。”
    郑喜像往日一样站在了齐王的身后。齐王和慕念春离的极近,这也就意味着他和石竹离的很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将石竹清秀的脸庞尽收眼底。
    郑喜时不时的看石竹一眼,心中既酸楚又难过。
    昨天哭了前半夜,后半夜更是辗转难眠。早上眼睛红肿的不能见人,用冰敷了半天才狠狠心出来了。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只要石竹和小贵子一日没成亲,他们的事就不能作数。他还是有机会的......
    郑喜暗暗给自己鼓劲打气。
    一无所知的石竹并未留意郑喜的神色,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心里暗暗盘算着,小贵子初来乍到,只怕马房的管事小厮会故意欺压他,这两日找个机会去马房一趟,打着王妃的招牌去探望小贵子一回。这么一来,只要眼睛亮堂一些的,都不敢刁难小贵子了......
    时候不早了,也该出发了。
    慕念春笑着看了齐王一眼:“我们现在就去太子府吧,别让太子妃她们等的急了。”
    齐王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迟些也没关系,五嫂心胸宽广,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他正面惹太子妃的次数还少吗?真不在乎多一回。
    慕念春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莞尔:“别贫嘴贫舌了。石竹,冬晴。你们两个都随我一起到太子府去。还有玲珑......”
    提到玲珑,不由得顿了一顿。奇怪,今日早上到现在,怎么一直都没见玲珑?
    “启禀王妃,”穿着一身桃红罗裙明媚娇俏的胭脂上前一步,恭敬的禀报:“玲珑昨日晚上受了凉气,闹了半夜肚子。今天早上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特地请奴婢向王妃告罪。”
    ......这么快就“受凉闹肚子”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
    慕念春眸光微闪,缓缓说道:“既是如此,就让玲珑好好休息一日。由你顶替玲珑。随我去太子府。”
    胭脂按捺下心中的喜悦,恭敬的应下了。
    ......
    齐王到太子府,从来都是随意的出入,无需递帖子。不过。今天是慕念春第一次以齐王妃的身份登门做客,和平日不同。规规矩矩的递上了拜帖。
    等了片刻。周琰和蒋氏亲自来相迎。
    “见过十四叔十四婶。”周琰一本正经的拱手。蒋氏随着周琰一起敛衽行礼。
    说实话,每次听到十四婶这个称呼,慕念春都有些别扭。周琰和蒋氏比她都年长,可谁让齐王辈分高了一截呢!
    齐王和周琰随意惯了。边走边笑着调侃道:“今日你怎么没上朝?”
    周琰笑道:“这可不是我要偷懒,是父王特地吩咐我留在府里。”不然,齐王登门做客。府里无人招呼也太不礼貌了。
    叔侄两个有说有笑,这一边。蒋氏和慕念春就稍稍有些尴尬了。两人之前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却不算熟稔。更何况,还有慕元春这一层尴尬的关系,蒋氏没心情和慕念春套近乎。
    慕念春和慕元春姐妹不和的事,蒋氏也略有耳闻。可在蒋氏眼中看来,再不和睦也是嫡亲的姐妹。遇到什么事,慕念春肯定是站在慕元春那边的......
    很快,蒋氏就知道自己想的大错特错了。
    ......
    进了内堂之后,齐王领着慕念春一起给太子妃请安:“见过五嫂。”
    太子妃含笑道:“十四弟和十四弟妹免礼,坐下说话吧!”
    两人谢过太子妃之后,在太子妃的下首坐下了。慕念春刚一坐定,便察觉到有两道嫉恨的目光看了过来——事实上,从踏入内堂的那一刻开始,那两道目光就再也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这个人,当然就是慕元春。
    慕元春身为侧妃身份,当然没资格坐着,甚至连和周琰一起迎客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和刘氏站在一旁。待太孙妃蒋氏进了内堂之后,便得老老实实的站到蒋氏的身后。
    这大半个月来,慕元春逼着自己适应侧妃的身份,也反复的在心中安慰自己。忍气吞声都只是暂时的,只要太孙心里有她疼惜她,将来总有她扬眉吐气的那一日......可当亲眼看着慕念春含笑进了内堂的那一刹那,慕元春才知道自己心中有多怨恨。
    她才是慕家的嫡长女!慕念春不过是继室生的女儿,论身份比她差了一截,才貌更是不及她。可如今,她憋屈的站在蒋氏身后,慕念春却和太子妃平起平坐有说有笑......
    慕元春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恶毒和嫉恨。宽大的袖袍遮盖住了她紧握成拳的双手,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阵阵刺痛。可这些微的刺痛和心里如刀割一般的痛楚起来,却又微不足道。
    太子妃瞄了慕元春一眼,不疾不徐的吩咐:“慕氏,刘氏,你们两个还没见过齐王和齐王妃吧!还不过来行礼问安?”
    ......这一招太狠辣了!
    太子妃这是成心要羞辱慕元春!
    慕念春来之前便猜到了太子妃的用意,对于气一气慕元春这种事情她也是很乐意的,因此格外的配合,立刻笑道:“刘侧妃请安便行了,至于慕侧妃还是算了吧!不管怎么说,慕侧妃毕竟是我的长姐,哪有让姐姐向妹妹行礼的道理。”
    太子妃笑道:“既是各自出嫁了,就得按着夫家的排辈和规矩来。今日若是不行这个礼,岂不是显得慕侧妃失礼了?”
    慕念春略一犹豫,才歉然笑了笑:“五嫂说的有理,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此时,就连脂粉也遮掩不住慕元春异样苍白的脸色。
    刘氏最是伶俐乖巧,当然很清楚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只见她笑盈盈的走上前来,敛衽行礼:“妾身刘氏,见过十四叔,见过十四婶。”
    慕念春微笑着应了,让刘氏免礼平身。
    太子妃对刘氏的伶俐十分满意,慢悠悠的看了慕元春一眼:“慕侧妃是怎么了?莫非连怎么行礼也忘了么?”
    慕元春暗暗咬牙,慢慢走上前来。身形纤弱,莲步轻移,颇有几分娇怯不胜风雨的风姿。
    周琰在一旁看着暗暗心疼不已,不过,却没像平日一样挺身而出。慕元春既是嫁给了自己,给齐王夫妇行礼也是应该的......
    慕元春有意放慢步伐磨磨蹭蹭的,却没等到周琰出声解围,心中暗暗恼恨。她的演技虽然好,却实在不情愿对慕念春低头弯腰。脸上便流露出了几分:“妾身慕氏,给十四叔......十四婶请安了。”
    这一声十四婶,几乎让她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才勉强挤出了口。
    慕念春熟悉的笑声响起:“慕侧妃快些免礼。”顿了顿又笑道:“我们姐妹两个本不必讲究这些俗礼,奈何名分如此,只得委屈慕侧妃这一回了。”
    ......这哪里是安慰,根本就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慕元春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妾身半点没觉得委屈,十四婶多虑了。”
    “没觉得委屈就好。我今日来的匆忙,没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还往刘侧妃和慕侧妃不要嫌弃礼轻。”慕念春笑吟吟的说着,冲石竹和冬晴使了个眼色。
    石竹和冬晴各捧了一个锦盒上前。锦盒里各放了一块质地上乘的丝缎。用来做见面礼,也不算失礼了。
    慕元春看着锦盒里的粉红色丝缎,气的暗暗咬牙切齿。
    慕念春肯定是故意的!身为妾室,不能穿大红,是她心中最深切的痛楚和伤疤。慕念春偏偏送一块粉红色的丝缎给她,无疑是在众人面前再一次提醒了她的身份......
    刘氏的那块丝缎是天青色的,既素雅又好看。刘氏欢喜的谢了恩。
    慕元春表情僵硬的也谢了恩。
    接下来,倒是没她什么事了。因为这样的场合,她还没资格陪慕念春说话......
    太子妃含笑说道:“十四弟妹刚嫁到齐王府,若是有什么事不懂的,只管来问我。我痴长你几岁,执掌太子府内宅也有些年头了,总多些经验。”
    慕念春忙笑道:“多谢五嫂盛情关心。日后我一定常向五嫂请教。”
    表现的温驯又乖巧。
    太子妃心中暗暗点头。虽说慕念春年纪小了一些,倒是伶俐过人。相较之下,年长慕念春两岁的慕元春,可就实在令人厌恶了。举止轻浮,野心勃勃,暗中使出狐媚手段迷的周琰神魂颠倒。有这么一个不安分的人在周琰身边,令人如鲠在喉,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今日特地邀慕念春登门做客,一来是处于礼数,二来则是故意让慕元春没脸。
    刚才不过是牛刀小试,真正的招数还在后面呢!
    太子妃心中暗暗冷笑。
    ......
    ps:小虐怡情~
 第二百八十八章 做客(二)
    闲话片刻之后,便该用午膳了。
    男女不同席,周琰陪着齐王在外厅用饭,一众女眷则在饭厅用午饭。
    太子有不少侍妾,平日太子妃用膳的时候,常有侍妾们在一旁伺候。不过,自从慕元春过门之后,这份“殊荣”就落到了慕元春的身上。
    太子妃平日诸多刁难不必一一细说。
    慕元春在周琰面前的委屈倒不是装出来的。她自幼饱读诗书才学出众,认定了自己将来会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做正房少奶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成为妾室。更没想过自己要这般小心翼翼的伺候另一个女子用饭。哪怕那个女子是大秦朝的太子妃,她的心里依然十分憋屈。
    比这更憋屈的,莫过于慕念春也在场,将她的尴尬和难堪尽收眼底。
    慕元春挤着僵硬的笑容,为太子妃伺候碗筷。
    太子妃笑着夸{ }赞道:“慕侧妃做事仔细小心,有她伺候碗筷,本宫每顿饭都吃的格外香甜。如今,本宫可少不了她伺候呢!”
    慕元春不敢露出半点勉强,挤出欢喜的笑容:“能伺候太子妃碗筷,是臣媳的福气才是。”
    太子妃笑的十分温和:“来者是客,今日难得十四弟妹登门做客,本宫就不用你伺候了,你去伺候十四弟妹一回。”
    慕元春:“”
    太子妃略有些不快的看了表情僵硬呆愣不动的慕元春一眼:“怎么了,莫非你对本宫的吩咐有什么不满?”
    “臣媳不敢。”慕元春将喉头的一口鲜血咽了回去。双腿在微微颤抖,幸好有长裙遮着,无人看见。
    慕念春适时的笑道:“五嫂这番盛情,我心领了。不过,慕侧妃似乎不太情愿来伺候,还是算了吧!”
    “她怎么会不情愿。”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依旧不疾不徐:“能伺候十四弟妹用膳,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慕侧妃,本宫说的是也不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慕元春颤颤巍巍的应了声“是”。然后。在众人了然嘲笑的目光中。走到了慕念春的身侧。摆好碗筷,然后将桌上的菜肴每样都夹了一些放进碗里。
    慕元春机械的做着这一切,手一直不停的微微发抖
    她到底还能忍多久?
    慕念春冷眼看着面色惨然的慕元春。不得不说,太子妃一招比一招狠辣。明知道她们姐妹不和。明知道慕元春心高气傲。偏用这样的法子折辱慕元春。慕元春心里怄的就快吐血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顿午饭。
    慕元春夹过的饭菜。她也没什么心情吃,随意的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太子妃关切的看了过来:“你怎么不吃了?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没等慕念春回应。便冷冷的瞪了慕元春一眼:“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夹的饭菜都不合十四弟妹的口味?还不快些重新布菜?”
    慕元春咬牙应了声是,颤抖着举起筷子,不知怎么的,身子忽的晃了一晃,竟软软的倒了下去。倒的方向,不偏不倚冲着慕念春来了。
    若是这一下真的结结实实倒下了,慕念春肯定跟着遭殃不可
    众人面色都是一变,却救之不及。
    眼看着慕元春就快碰到慕念春的那一刻,一只纤长结实的手忽的牢牢抓住了慕元春的胳膊,一个熟悉的冷淡声音在慕元春耳边响起:“请慕侧妃站稳了。”
    又是冬晴!
    慕元春咬牙暗恨不已。可戏演到一半,总不能就这么停了
    冬晴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忽的伸出另一只手,在慕元春的身上迅疾点了几下。
    又酸又麻又痛!
    慕元春一个不提防,差点尖叫出声。总算还余一分理智,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痛呼又忍了回去。
    她刚才怒上心头,故意装晕往慕念春的身上倒,打着昏倒也要拖上慕念春做垫背的念头。若是现在就睁开眼,岂不是明摆摆的告诉众人她是装的?
    哪怕众人心知肚明,也绝不能被人当场抓住把柄。
    慕元春强行忍住酸痛难耐的痛苦,继续闭着眼睛“晕厥”。
    太子妃惊魂未定,忍不住怒瞪慕元春一眼。幸好慕念春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不然,刚才那一下若是真的倒在慕念春身上,慕念春至少也会受个轻伤。她这个做主人的,颜面可就难堪了。更不用说齐王会作何反应
    “来人,扶慕侧妃回房歇着。”太子妃的面色好看不到哪儿去。
    立刻便有两个身材健壮的婆子应下了,半扶半拖着“昏迷不醒”的慕元春回屋去了。
    “十四弟妹受惊了。”太子妃深呼吸一口气,冲慕念春歉然一笑:“慕侧妃大概是一时气血攻心,所以才忽然昏倒。过两日,本宫会让她登门请罪。”
    慕念春定定神应道:“没什么,幸好冬晴反应快,慕侧妃并未碰到我半根手指。”
    蒋氏轻轻咳嗽一声:“慕侧妃这么忽然昏倒,或许是身子有恙,是不是让府里的大夫去看看?”
    蒋氏在众人面前一向贤惠温柔大度。哪怕心中恨不得慕元春昏迷了再也不要醒来,面子上也得装装样子。
    太子妃想起慕元春,便觉得心头火起,淡淡说道:“她平日身子好好的,料想也没什么大毛病,歇上半天也就好了。不用让大夫去看了。”
    太子妃一发话,蒋氏顿时心安理得的应下了。
    冬晴趁着众人没留意,冲慕念春悄悄使了个眼色。
    慕念春心中了然,唇角微微扬起。
    冬晴刚才背对着众人,动作又十分迅速,在慕元春身上点中的那几下,太子妃蒋氏等人都没留意。就那几下,足够慕元春“享用”一个下午了
    两个婆子动作略显粗鲁的将慕元春抬到了床上,然后面无表情的吩咐:“慕侧妃身子不适,刚才昏迷了过去,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们几个不准打扰,都退下。”
    屋里的几个丫鬟齐声应了,和两个婆子一起退到了屋外。
    门刚一关上,慕元春就睁开了眼,眼中闪过痛苦,脸庞隐隐有些扭曲。
    也不知道那个冬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在她身上点中的那几处俱都无比酸痛。偏偏她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既不敢呼痛,更不敢让人叫大夫来,只能这么硬生生的忍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里的酸痛愈发重了。
    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了眼角,全身痉挛了起来。额上和后背全是冷汗。
    慕元春用力的咬着嘴唇,很快,嘴唇上便渗出了一丝血迹。为了转移这份难耐的酸痛,慕元春逼着自己转移思绪。
    这回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太孙今晚一定会来看她陪她。她一定要在太孙面前哭诉一番。哼,太子妃越折腾她,太孙就会越心疼。只要太孙的心在她身上,总有一天,她会将蒋氏和刘氏都压下去。还有慕念春,嫁给齐王又能如何?齐王已经快自身难保了,区区一个齐王妃也没什么可骄傲的。现在风光一时,将来总有她后悔莫及的那一天
    不知熬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就在慕元春以为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酸痛终于缓缓减轻了。
    慕元春早已是满身冷汗,嘴唇咬了一个深深的印迹,头发也散乱不堪,看着狼狈之极。
    不过,她并未收拾自己。
    越狼狈可怜,就越容易引起太孙的怜惜。
    不过,天都快晚了,齐王和慕念春早该回府了,为什么太孙还不来看她?
    慕元春苦等许久,左等右等不见太孙的身影,心里终于着急了。走到门边开了门,问守在门外的丫鬟:“太孙殿下来了吗?”
    那个丫鬟忙应道:“奴婢一直守在门外,没见到太孙殿下过来。”
    慕元春心里有些失望,旋即又安慰自己。太孙一向孝顺,大概是陪着太子妃用完了晚膳才会来。
    然而,直到晚饭后,太孙依然没有来。
    慕元春犹自抱着一点希望,命丫鬟悄悄去打听太孙的动静。很快,丫鬟便回来复命:“太孙领着太孙妃和刘侧妃去了齐王府,从齐王府用了晚膳回来之后,歇在了太孙妃的屋子里。”
    慕元春脸色悄然泛白,一点一点的将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
    前半个月,太孙一直都歇在她的屋子里,不肯和刘氏圆房。为此还和太子妃争吵了几回。 她心里当然窃喜又自得。可没想到,好景不长,太孙竟听了齐王的劝,和刘氏圆房了不说,还开始去蒋氏的屋子。还说什么“等她们怀上身孕母妃就不会为难你了”!
    她想要的是自己早一步怀上身孕,然后母凭子贵在太子府站稳脚跟。若是蒋氏先怀孕生下嫡子,或是被刘氏抢了先,她在府里岂能有好日子过?
    慕元春眼中满是怒火。
    可恶的齐王!都是他在暗中怂恿太孙这么做。偏偏太孙最肯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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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九章 坐山
    柔和的烛光透过纱帐,静静的撒在亲昵相拥的身影上。
    齐王早已得知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当着周琰的面没说什么,此时只有他和慕念春独处,俊脸阴沉了下来:“这个慕元春,实在是心思恶毒。故意装昏往你的身上倒,若是如了她的意,你非受伤不可!”
    慕念春倒是表现的很淡然:“放心,有冬晴在,她根本没得逞。而且,冬晴还暗中点了她的几个穴位,她至少也要酸痛一个下午。”
    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齐王怒气稍稍平息:“冬晴做的好,明日我就重重赏她。”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默然片刻,忽的低声说道:“太子妃看着和气,实则心机深沉。今日她借着我来折辱慕元春,何尝不是在用慕元春来折辱于我?”
    她和慕元春关系再差,在血缘上毕竟是姐妹。太子妃有意在慕念春面前羞辱慕元春,也是变相的在落慕念春的颜面。
    也正因为如此,这趟太子府之行,并未让慕念春觉得如何愉快。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说的没错,她根本就没存什么好心。今天的举动,既让慕元春难堪,也是落你的颜面。更是不动声色的警告我,让我老实消停些。以后这太子府还是少去的好。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她们几个爱怎么斗是她们的事,我们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慕念春赞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慕元春不是省油的灯,太子妃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们斗的你死我活最好。她只要闲闲的看戏,时不时的帮着添把柴火就行了。
    大把的美好时间用来谈论慕元春实在没什么意义,齐王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郑喜今天一天都有些不对劲。不像是要放弃石竹的样子。”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道:“他不肯死心,是他的事。总之,石竹对他无意。他若是一味死缠烂打,只会让石竹更厌烦。”
    石竹在她身边陪伴多年,没人比她更了解石竹的性情脾气。石竹忠厚耿直,喜欢的也是憨厚老实的小贵子。郑喜太过油嘴滑舌,性子又轻浮。根本入不了石竹的眼。
    齐王忍不住为郑喜辩驳:“郑喜是我的贴身小厮。出入的是上书房太子府此类地方。要是笨嘴笨舌的不知道变通,这份差事他早就做不下去了。他本性还是好的......”
    “我什么时候说他不好了?”慕念春慢条斯理的应了回去:“只能说,石竹和他没这个缘分罢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若是死缠着石竹不放。将来石竹和小贵子成亲的时候,痛苦的还是他自己。”
    齐王语塞片刻,然后无奈的苦笑:“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就是一门心思的认准了石竹,我这个做主子的也管不了他喜欢谁吧!”
    诶!真是让人头痛!
    齐王越想越觉得糟心。索性扯开了话题:“玲珑‘受凉’一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慕念春慢悠悠的一笑:“这点小事。何需我出手过问。既然玲珑病了,这些日子我多让胭脂伺候就是了。”
    等玲珑的“病”好了,自然会去寻胭脂的晦气。整件事和她可半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消息传到宫里的皇后和容妃耳中,也怪不到她的身上。
    齐王失笑。亲昵的点了点慕念春的鼻子:“狡猾的小狐狸!”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戏谑的笑道:“我这可是专心的给你挑通房丫鬟呢......”接下来的话,被全数吞进了贪婪的唇舌中。
    良辰美景。当然不能虚度。
    ......
    连着几天,都没见玲珑的身影。
    胭脂一跃成了慕念春身边最得用的丫鬟。仅次于石竹冬晴,一时间颇为风光。
    玲珑病愈了之后,整个人清瘦了一圈,愈发显得楚楚动人,恭敬的来给慕念春请安:“奴婢病了几日,没能伺候王妃左右,还请王妃恕罪。”
    慕念春和颜悦色的笑道:“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难免的事。有什么可怪罪的。再说了,我身边又不缺人伺候,你怎么也不多休息几日?”
    当然不缺人伺候了。胭脂那个贱婢这几天趁着她不在,肯定没少巴结讨好王妃。
    玲珑恨恨的想道,脸上却露出感恩戴德的笑容:“奴婢皮粗肉厚的,哪有这么娇贵。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已经是王妃心慈开恩了。奴婢一日没在王妃左右伺候,心里总惦记着王妃呢!”
    惦记她?是惦记通房丫鬟的位置吧!
    慕念春心中了然,口中当然不会说破,先冲石竹等人使了个眼色。等所有人都退下了,慕念春才轻叹一声说道:“玲珑,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短短一句话,便让玲珑红了眼圈,哽咽着说道:“启禀王妃,那一日奴婢白天还好好的,吃了晚饭之后就一直肚痛不已,闹了一夜肚子。后来这几日身子虚软无力下床走动,只能一直躺在床上。奴婢思来想去,那天的晚饭肯定被人做了手脚,可惜后来被人端走全倒了,奴婢半点证据也没有。还请王妃替奴婢做主......”
    边说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煞是惹人心怜。
    慕念春好整以暇的欣赏着玲珑的演技,口中却很配合的追问道:“哦?你知道是谁暗中对你下手?”
    玲珑神色激动起来,眼中闪过恨意:“肯定是胭脂。她进府早,仗着曾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便自恃高人一等。事事都要压着奴婢一头。自从王妃过门之后,王妃对奴婢另眼相看,胭脂心中早就嫉恨不已。所以暗中在奴婢的饭菜中动了手脚。为的就是将奴婢挤走,趁机向王妃献媚......”
    说着,又哽咽起来:“王妃,奴婢是容妃娘娘身边的人,对殿下和王妃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胭脂心里惦记着哪个主子,可就不好说了。还请王妃慧眼明鉴,看清谁是真的忠心。”
    不愧是容妃调教出来的人,一番话既抹黑了胭脂,又巧妙的表明了“忠心”。没有半个字提到通房丫鬟,却又句句若有所指。
    胭脂依仗的,是皇后这个金字招牌。而玲珑的这份口舌和心机,却远远将胭脂比了下去。
    她的眼光果然没错。挑了玲珑做胭脂的对手,实在是太合适了。
    慕念春眸光微闪,“推心置腹”的说道:“玲珑,你是母妃身边的人,我当然信得过你。不瞒你说,我原本是打算让你开了脸伺候殿下的。可是胭脂身后是皇后娘娘,我想绕过她,只怕她会向皇后娘娘告状。皇后娘娘怪罪起来,我这个做儿媳的也不便多做辩解......”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是胭脂‘不小心’犯了错,或是被捉住了什么把柄就好了。我就能正大光明的发落了胭脂,就算皇后娘娘问起来,也有搪塞之词了。”
    玲珑默默的回味这些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鱼儿要上钩了。慕念春心中悠然一笑。
    玲珑是个聪明人,又有野心,当然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哪怕明知道这个鱼饵有毒,也会忍不住吞下去。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玲珑很快就做了决定,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请王妃给奴婢一个月的时间。”
    慕念春赞许的看了玲珑一眼:“你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好,我就等上一个月。”
    至于事成之后怎么样,她可半个字都没承诺过。玲珑怎么脑补理解可不关她的事。
    玲珑暗暗激动兴奋不已,忙跪下谢了恩,又表了一番忠心。
    ......
    自这一日开始,玲珑又开始重新到慕念春身边伺候。她一来,立刻就将胭脂的风头压下了不少。慕念春也格外的多给玲珑几分颜面,常指派玲珑跑腿做事。一时之间,就连石竹的风头也被盖了过去。
    这样的信号实在是太明显了。王府里的下人们多是心思灵活的,一个个见了玲珑都是笑脸相迎,一口一个玲珑姑娘。
    胭脂心里又嫉又恨,原本和玲珑还保持着面子上的客气,如今火药味越来越浓。当着主子的面还算老实,到了私底下,却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其余的六个丫鬟,也渐渐分成了两个阵营。
    胭脂身后是皇后,玲珑身后是容妃。原本是胭脂占了上风,可谁让玲珑更得王妃的欢心呢!因此,投靠向玲珑那边的反而更多一些。
    今日你在我的饭菜里下巴豆,明天我就在你的粉盒里放些不干净的东西。到后天,为了谁多领些热水的事吵上几句。零零总总此类小事,时有发生,几乎没消停过。当然了,两方都没敢闹的太厉害,至少没敢闹到慕念春的面前。
    只是,有石竹冬晴小桃几个做眼线,这些事又岂能瞒得过慕念春?
    慕念春看戏看的不亦乐乎。
    半个月之后,太子府那边传来了喜讯。太孙妃蒋氏有了身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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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章 贺喜(一)
    这样的喜事,慕念春自然要准备贺礼,亲自登门道贺。
    在王府里已经逍遥了半个多月的齐王,也厚皮赖脸的非要跟着一起去贺喜。
    慕念春心知他对担心自己在太子府会吃亏,所以才要跟着一起去,心中涌起暖意。口中却嗔道:“这种喜事,我登门贺喜就是了。你一个男人跟着算怎么回事,被人看见又要背地里说三道四了。”
    齐王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别人爱说什么只管说好了。本王不在乎这一点虚名!”
    ......当然不在乎了!早就没什么名声可言了好么?
    慕念春也就是和他耍花腔而已。他肯陪着自己一起去太子府,她心里也是乐意的。礼物当然得备的厚重些。
    小夫妻携了厚礼,也不必什么拜帖,直接进了太子府。
    蒋氏是正经的太孙妃,她有了身孕自是大大的喜事。皇上久病早已不上朝,太子顶着监国的名声,实际和登基也没太大区别了。有些眼色的,谁不趁着太孙妃有孕登门示好?
    也因此,今日太子府女眷如云,都是带着厚礼登门贺喜的。
    蒋氏初有身孕,要静心安神养胎,不便出来待客。太子妃满面春风的亲自招呼一众女眷,脸上的笑容足以说明她此刻的心情。
    齐王一亮相,众女眷齐齐的嘴角抽搐。侄媳妇怀孕,你一个做叔叔的登门贺喜像什么话?这行事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好在齐王脸皮又老又厚,压根没把女眷们讶异的目光当回事。随意的拱拱手对太子妃道了声喜,然后重重的捶了周琰一拳,半开玩笑半嫉恨的说道:“好小子,娶媳妇比我早,连生儿子都比我快。”
    周琰在齐王面前难得扬眉吐气一回,咧嘴笑了起来:“十四叔急着要儿子,其实简单的很。齐王府里那么多美人,让她们开了脸伺候。保准几个月就有好消息。十四婶最是贤良大度,肯定不会介意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慕念春从来不是什么贤良大度的人,正用软刀子收拾那几个不安分的美人呢!
    齐王不着痕迹的瞪了周琰一眼。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特别不要脸的给自己贴金:“我可没打算纳什么美人。娶了念春,今生足矣。”
    众女眷们听了这番高调的宣言兼表白,嫉妒的羡慕的不以为然的吃不到葡萄觉得葡萄酸等等各种眼神都飘了过来。
    慕念春瞬间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齐王高调示爱,慕念春不好拆丈夫的台。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微微垂下头。正好避开了众人形形色色的目光。心里既觉得甜蜜又暗暗羞恼不已。
    这个齐王。又在胡闹了!今日在场的女眷俱都身份贵重,他这么一嚷嚷,这句话只怕立刻就会在京城传开。说不定很快就会传进宫里。传到皇后和容妃的耳朵里......等等!他该不会就是这个目的吧!
    慕念春揣摩着齐王的心思,羞恼之意顿时去了大半。
    太子妃眸光微闪,心中晒然。这个齐王,心机城府都不缺,不过,对慕念春这般宠爱,已经到了昏头的地步。说话行事肆无忌惮不合章法徒惹人笑话。这样的人,就算有些野心,也成不了大事......
    周琰可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只用钦佩的目光看了过去。
    十四叔敢想敢做敢说,这份勇气他这辈子也学不来。明明喜欢的是慕元春,却娶了蒋氏做正室,又一并娶了刘氏。再家上自家亲娘,内宅里几乎一天都没平静过。也让慕元春受了不少委屈......
    不过,蒋氏怀上身孕,总是好事一桩。有了子嗣的好消息,足够让太子妃高兴一阵子的。总不会再处处找慕元春的茬了吧!
    周琰美滋滋的想着。
    齐王瞄了周琰一眼,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心中不由得晒然。周琰还是太天真了!太子妃看某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可从来不会手软。蒋氏怀了身孕,底气也就更足了,想找慕元春的不痛快轻而易举。
    ......
    热热闹闹的说了会儿话,便到了午时。
    男客不多,只有齐王一个,照例由周琰陪着到外间小酌去了。
    “来,先敬你一杯!祝你早日得个大胖儿子。”齐王戏谑的端起酒杯祝贺,话语虽不正经,祝福之意却是满满的。
    周琰时常锻炼,如今酒量比以前大了不少,爽快的一饮而尽。
    蒋氏怀孕,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其中一半是因为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另一半却是太子妃以后没了由头寻慕元春的麻烦。就这么一杯一杯的,很快就有了几分酒意。酒劲一上来,原本藏在心底没打算说的,也不自觉的说出了口。
    “......半个月前,你和十四婶登门做客,母妃故意让元春伺候十四婶碗筷。元春心高气傲,心气不平,气的当场就昏了过去,还差点累及十四婶。我当日不知道,第二天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便说了元春几句,结果她委屈的哭了许久。”周琰说起当时的情形,不由得长叹一声。
    慕元春依偎在他的怀里,抽抽噎噎的说着:“我们虽说感情不算亲厚,却也是嫡亲的姐妹,如今她是正经的齐王妃,我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侧妃。她坐着吃饭,我这个做姐姐的偏要站在一旁伺候碗筷。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一时气血攻心,才昏了过去。绝没有故意往她身上倒的意思。那个叫冬晴的,一把拉着我也就罢了,还在我身上点中了几个穴位。我酸疼了一个下午。殿下就不心疼我半分么?”
    周琰听着确实心疼懊恼,着意的哄了她一番。
    慕元春哭声渐停,抬起迷蒙的泪眼可怜兮兮的说道:“殿下,大概是我曾经得罪过四妹,所以四妹处处针对我。就连齐王也看我诸多不顺眼。冬晴敢那样对我,一定是齐王暗中吩咐的......”
    边说边又哭了起来。
    慕元春很清楚怎么哭才能惹的周琰心怜,这一番哭诉,格外的凄婉,真是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更何况是心软的周琰。
    可惜,这一回慕元春料错了。
    周琰沉默片刻,为她拭去眼泪,认认真真的说道:“元春,你嫁给我做了侧妃,又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母妃为难你,蒋氏不待见你,刘氏暗中给你使绊子,这些我心里都清楚,也都一直向着你。可你不该怀疑到十四叔的身上。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就是十四叔,他再疼十四婶,也不会因此来刁难你。以后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免得传到十四叔的耳中,闹的我们叔侄生分。”
    周琰的语气难得一见的认真和正经,甚至可以说是警告了。
    慕元春稍微一试探,竟是这样的结果,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凉意。勉强挤出一个懊恼自责的表情:“殿下说的是,刚才是我一时口快说了错话,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之后忍气吞声,只字不提齐王。
    可周琰的心里到底埋下了一根刺,连着几天都没去慕元春的屋子。再后来,就有了蒋氏怀孕的喜事。
    齐王默默的听着周琰说话,心里涌起丝丝暖意。
    周琰有多喜欢慕元春,他心里很清楚。也正因为清楚慕元春在周琰心中的分量,他从不会当着周琰的面说慕元春的不是。
    没想到,慕元春自己作死,非要离间他和周琰之间的感情。自小一起长大,名为叔侄实则比兄弟更亲密的十几年感情,岂是她想挑唆就能挑唆的动的?
    慕念春也曾讶然过他和周琰之间的情分。他放弃争夺皇位,一半是因为想换一种生活,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和太子斗的你死我活。一旦走到那一步,他和周琰也只能生死相见了。
    前世他是皇室仅余的皇子,要报仇雪恨,誓要夺回周家的江山。后来登基为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可这辈子,太子和周琰都活的好好的。他就算能对太子下手,对周琰又怎么下得了手?
    “十四叔,我真的不了解女人都在想什么。”
    周琰又喝了几杯酒下肚,酒意全部涌了上来,压抑在心里的苦恼也随之倾斜而出:“我对她还不够好吗?自从她过门之后,我把一颗心都放到了她的身上。甚至为了她常和母妃顶撞。为什么她总时时觉得委屈,动不动就抹眼泪。怪母妃不好,怪蒋氏小心眼,怪刘氏故意找茬,如今又怪到了十四婶和你的身上。”
    齐王收敛了平日漫不经心的样子,难得认真的说道:“周琰,你没错。是她要求太多了。她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想过你的难处。”
    是这样吗?
    周琰怔忪了起来。想到平日相处的时候,她很少问及他白天的忙碌劳累,一张口大多是在哭诉自己的委屈,委婉的央求着他为她撑腰......
 第二百九十一章 贺喜(二)
    周琰从没认真想过这些。—被齐王这么一点醒,才意识到了他和慕元春之间的问题所在。不由得沉默下来。
    “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子,应该事事以你为先,处处为你考虑。为了你尽心的伺候公婆,为了你甘愿受些委屈,尽量不和正妃生出矛盾。明知道你我感情亲密,绝不该在你面前挑唆。”
    齐王意味难明的看着周琰,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句都别有用意:“你喜欢她,执意要娶她回府,我是赞成的。可日子要怎么过,别人说了没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也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对她才是最好的。是不问青红皂白,把她宠的没了规矩分寸,惹的内宅天天闹腾不安?还是好好晾一晾她,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周琰沉默着,许久都没说话。
    可齐王知道,他说的话周琰都听进去了。
    挑拨离间这种事,慕元春可比他差的太远了。时机很重要,说话的艺术和技巧更重要。在适当的时间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很快就会生根发芽开花。
    周琰不傻也不笨,只是生性善良心地柔软了一些,所以才会被身边的毒蝎美人蒙住了眼。等到他睁开眼试图看清一切的时候,慕元春也就蹦跶不了多久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齐王又开始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其实,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如果谁开罪过念春。我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刁难的机会。”
    周琰回过神来,失笑不已:“十四叔,你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齐王挑了挑眉,傲然霸气的说道:“谁敢笑话我,我上门揍的他们不敢出门见人。”
    周琰乐了,故意糗他:“你今天的那句宣言人人都听见了,不出两天,皇祖母和容妃娘娘就都该知道了。她们两个若是不高兴的数落你几句,你也敢揍人不成?”
    “她们两个,留着给我媳妇应付就行了。”齐王悠悠一笑。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周琰的好奇心被吊的老高:“十四婶娇娇弱弱的。又是晚辈,哪里会是皇祖母她们的对手。”
    不说别的,只要一顶嘴,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就足以让人吃不消了。
    娇娇弱弱?
    齐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拼演技拼宫斗。他对自家媳妇可是很有信心的。
    叔侄两个边喝边聊。除了一开始沉重些,后来却是轻松惬意无拘无束。这也是周琰最喜欢和齐王待在一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生在皇家,身份尊贵。既是无上的荣耀,也是一副沉重的枷锁。堂兄弟们各怀心思,并不亲近。伴读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想讨好接近他的人不少,可有谁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和他说笑?又有谁肯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指点他朝政上的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是真心的对自己好,谁是虚情假意,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对齐王来说,也是一样。身在皇家,兄弟情父子情母子情什么的都比常人淡薄。除了周琰,又有谁肯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
    相比起这一边,饭厅里的酒席气氛就要复杂微妙多了。
    女眷共分了三席。有资格和太子妃同坐一席的,当然都是身份尊贵的女眷。镇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蒋氏的母亲平远侯夫人,还有永宁侯夫人。都是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慕念春是齐王妃,当仁不让的也坐了这一席。
    在几位年龄都在四旬左右的华贵妇人中,尚未年满十四的慕念春显得格外惹眼。
    邻桌的妇人们忍不住频频看了过来。这些目光里,大多是好奇的,隐隐带着探寻的意味,或者是等着看慕念春失仪出丑的。总之,没几个存着好心就是了。
    可惜,她们都失望了。
    一顿午膳,慕念春都表现的可圈可点。虽然容貌稚嫩了些,可言谈举止毫无差错。就连最挑剔的太子妃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点头。
    至于慕元春,今日根本就没露面。
    上次故意装晕的事历历在目,今日又是大喜的好日子,太子妃自然不肯让慕元春出来出丑丢人。
    各人都吃的差不多搁了筷子。太子妃含笑和永宁侯夫人闲话了起来:“贵府的大小姐也快出阁了吧!”
    永宁侯夫人笑道:“是啊,婚期就定在了明年三月。”
    亲家母安国公夫人就在对面坐着呢,闻言笑着接过了话茬:“我原本倒是想早些,可请人合生辰八字的时候,人家就说了,他们两个今年不宜成亲,最好是到明年。这才挑了三月的日子。”
    太子妃含笑说了些“天作之合”之类的喜庆话。
    永宁侯夫人忍不住瞄了慕念春一眼。
    当日如果不是陆无双坚持要嫁给齐王,这太孙妃的位置十有**是陆无双的,根本不会落到蒋氏的身上。更可气的是,齐王根本不喜陆无双,费尽心思娶了慕念春回府。陆无双最终被赐婚给了安国公府的六公子乔勉。陆无双一番情思付诸流水,大病了一场,不得已将婚期拖延到了明年三月......
    安国公夫人口中不说,心里必然是不高兴的。
    想到失意待嫁的女儿,再看看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的齐王妃慕念春,永宁侯夫人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永宁侯夫人一直在看自己,慕念春当然心中有数,却只当不知,维持着微笑安静的坐在一旁聆听众人说话。
    太子妃又和娘家嫂子镇国公夫人闲话了几句。俞秋娘在三个月前就出嫁了,刚嫁进门就有了身孕,也是个有福气的。
    众人的话题一直在出嫁和怀孕上打转。慕念春基本插不上话,心思不自觉的飘远了。
    上辈子她和孩子没缘分,这辈子不会有这样的遗憾了。她要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像齐王也像她......
    “若说有福气,谁也比不上齐王妃!”平远侯夫人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没及笄,齐王就宝贝一样的娶了回来,连个通房丫鬟都不肯要。这份体贴和专情,委实令人羡慕。”
    话一出口,太子妃的脸色就有些微妙了。
    平远侯夫人这番话看似在夸赞齐王,也是在委婉的表示不满。自从慕元春过门之后,蒋氏一度受到冷落。周琰处处护着一个侧妃,蒋氏的颜面自然不好看。蒋氏倒是贤惠,并未回娘家告过状。不过,这种事哪能瞒得住?
    平远侯夫人一直憋着一股气,等到女儿怀了身孕,才闲闲的吐出了这口闷气。
    在座的谁不是玲珑心肝,听话听音都是高手,各自不动声色的瞄了太子妃一眼。
    慕念春故作羞涩的笑了笑:“齐王殿下待我确实极好,平远侯夫人这番夸赞,我可要厚颜领下了。”顿了顿又用羡慕的口吻说道:“只可惜我尚未及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太孙妃这样的福气呢!”
    是啊!丈夫的宠爱固然重要,可更要紧的是子嗣。蒋氏肚皮争气,将来只要生下嫡子,慕元春那个贱人还能翻的出什么风浪来?
    平远侯夫人眉头舒展开来,笑吟吟的应道:“齐王妃年龄还小,这事可急也急不来。等过上两年,自然就有这个福气了。”
    慕念春很应景的红了脸。
    气氛重新恢复了和谐热闹。就连太子妃看向慕念春的目光也温和了不少。
    ......
    外面的热闹,却和慕元春无关。
    蒋氏有喜,众人纷纷登门道贺。刘氏靠着温驯小意讨了蒋氏欢心,一直陪在蒋氏身边。虽然不能在贵客们面前露脸,却也颇为体面。
    而慕元春,却被太子妃勒令在屋子里待着,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慕元春将所有伺候的丫鬟都撵了出去,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俏脸阴沉而扭曲。
    这些日子太不顺心了。
    她不过是试探着指责齐王几句,周琰就发了脾气,冷落了她好几天。紧接着,就是蒋氏有孕的噩耗!知道此事之后,她心中又嫉又恨,几乎一夜未睡。若是蒋氏生下嫡子,她今后在府里的地位就更岌岌可危了!她本想着今日趁着宾客盈门给蒋氏添添堵,没曾想太子妃提前一步堵了这条路。
    屋子里冷冷清清,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偶尔看一眼镜子,却见明亮的梳妆镜里,倒映出一张扭曲的脸庞......
    不,这个丑陋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她!
    慕元春咬牙切齿,随手抓起精致小巧的首饰匣子,用力的砸了过去。
    铜镜很结实,木匣子重重的砸在镜面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镜面却毫无损伤。木匣子胡啦一声散开了,发簪金钗之类的叮叮当当的掉在了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门外。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敲响了。
    慕元春心情恶劣糟糕之极,压根没心情理会任何人:“滚!不准来烦我!”
    门外的人楞了一愣,才张口说道:“元春,是我!”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失望
    是周琰!
    慕元春神情一僵。
    所有人都可以不见,周琰却不能不见。不仅要见,而且要趁着此次委屈,将前些日子受的冷落都哭诉出来,让他心生愧疚怜惜......
    慕元春深呼吸一口气,上前开门。
    门开的一刹那慕元春的眼眶便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哽咽着喊了声“殿下”,两行泪水便从眼角滑落。
    她生的美丽柔婉,落泪的时候也很美。两行清泪流过脸颊,宛如带雨的梨花,楚楚动人,令人生怜。每次她一落泪,周琰便会心疼心软。这样的时候,不管提什么要求,周琰基本都不会拒绝。
    可惜,眼泪流的多了,哭诉的多了,也会让人心中渐生厌烦。
    “殿下,太孙妃有了身孕,是府中的大喜事,我心中也为殿下和太孙妃高兴。原本还想着今日好好伺候太孙妃......可没想到,太子妃给我下了禁足令,不让我出屋子半步......今日府中来了这么多的客人,我这个侧妃连面都没露。也不知别人在背后怎么编排取笑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太子妃总处处针对我......”
    慕元春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断断续续的说着,一脸的委屈。
    周琰却没像往日那般哄着她,默然片刻,忽的说道:“你心里委屈,所以用首饰匣子砸了梳妆镜?”
    慕元春哭声一顿,心中错愕不已。
    周琰怎么会是这副反应?她受了这样的委屈。他不是应该心疼又愤怒为她撑腰出气吗?怎么反倒怪罪起她来了?砸了梳妆镜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慕元春没有出言辩解,眼神却将心里的委屈表露的明明白白。
    周琰看着眼含泪珠的慕元春,心里莫名的凉了一凉。
    十四叔说的没错,慕元春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对他要求多多,从未体谅过他的难处。
    蒋氏有了身孕,需要安心养胎。母妃一直盼着他早些有子嗣,今日心情也是极好的。这样的日子,他怎么能为了她的不甘怨怼和母妃争吵?这不是成心气母妃吗?万一蒋氏被气的动了胎气怎么办?
    她若是真的像自己宣称的那样全心全意的爱他,为什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想到?
    “蒋氏有孕。今日前来贺喜的宾客众多。她们都是为蒋氏来的。你露不露面都不要紧。”周琰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冷淡:“母妃让你待在屋子里,自有她的考虑,并不是特意针对你。你不用多心。”
    虽然是劝慰之词,可语气生硬冷淡。
    慕元春心里一沉。紧接着莫名的心慌意乱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周琰忽然对她这般不满冷淡?是因为蒋氏有孕。周琰的心偏向了蒋氏。还是又有人在周琰耳边挑唆了?
    慕元春强自将心里的慌乱按捺下来,用帕子擦了眼泪,勉强笑道:“殿下说的是。是我一时犯了糊涂。更不该一时意气,砸了梳妆镜。我这就将梳妆镜和首饰匣子收拾好。”
    说完,走到梳妆镜前,弯腰捡拾地上的金钗和发簪。
    她有意放慢了动作,等着周琰一起上前来帮忙。等周琰靠过来,再假装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倒入他的怀中。软玉温香在怀,他纵然心里有气也会很快消了,还会对她更加怜惜......
    可她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周琰上前来。等到的只是周琰简单的两句话:“这些事让丫鬟去做就行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去蒋氏那边看看。”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慕元春又惊又急,忙起身急急喊道:“殿下......”
    然而,她喊的已经迟了。周琰脚步未停,已经走远了。
    .慕元春不敢置信的呆愣在原地,心直直的沉了下去,手脚冰凉。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周琰这般生气?这样拂袖而去,可是前所未有的第一回......是齐王!一定是齐王从中挑唆!
    慕元春眼中闪出恨意和怒焰。
    .....
    周琰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出了慕元春的屋子之后,深呼吸几口气,平复紊乱的心情,才去了蒋氏那里。
    蒋氏正和刘氏闲话,听闻周琰来了,心里十分欢喜,忙起身相迎:“殿下,你怎么来了?”
    周琰打起精神笑道:“我特地过来看看。你怀着身孕,以后坐立行卧都小心仔细些,不用站着了,快些坐下歇着。”
    语气十分温柔。
    蒋氏羞涩又欣喜的嗯了一声。怀了身孕,果然待遇立刻就不一样了。婆婆原本待她就不错,如今更是和颜悦色。就连周琰待她也比往日温柔多了......
    刘氏很是乖巧识趣,上前行了礼之后,便随意找个托词告退了。
    蒋氏对刘氏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如今她怀着身孕,不能再伺候枕席,可不能便宜了慕元春。这么想着,蒋氏便委婉的说道:“殿下,妾身如今有孕,不便伺候殿下衣食起居。刘氏性子柔顺,做事仔细,日后便由她代妾身伺候殿下吧!”
    说完,蒋氏惴惴不安的等着周琰的回应。
    周琰如何宠爱慕元春,没人比她感受更深刻。哪怕她占着正妃的名分,哪怕有太子妃给她撑腰,也敌不过周琰对慕元春的心意。
    如果不趁着自己怀着身孕压下慕元春的风头,日后这内宅可就更不消停了......
    周琰出乎意料的应了一声:“这些内宅琐事,由你安排就是了。”
    蒋氏心中暗喜,面上却半点不露,含笑应了。顿了顿又歉然的说道:“说起来,真是委屈慕侧妃了。今日宾客众多,母妃要忙着招呼客人。妾身有刘氏陪着,便没有召慕侧妃过来。她心气高,一直待在屋子里,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殿下还是去看看慕侧妃吧!”
    蒋氏的温柔贤良宽容大度,和慕元春的含泪委屈,顿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周琰默然片刻,忽的轻叹一声:“我已经去看过她了。”
    蒋氏心中晒然冷笑,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殿下去看过就好,妾身也能放心了。内宅和睦才是好事,殿下也能腾出更多的心力在朝堂上,不必总是惦记内宅里的小事了。”
    一番话,听的周琰既欣慰又有些愧疚,握着蒋氏的手说道:“你这般贤惠大度,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如果慕元春也像蒋氏这般全心为他着想,内宅也该风平浪静和和睦睦吧......
    蒋氏娇羞的红了脸,轻声说道:“能嫁给殿下,才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妾身只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能早日为太子府开枝散叶。”
    温言软语中,饱含真挚。
    周琰感动不已,轻柔的将蒋氏搂进怀中:“往日我太疏忽你了,都是我的不是。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短短的两句话,却让蒋氏眼中泛起了水光。
    嫁到太子府这半年多来,她忍着失落和委屈,尽力的做好太孙妃的本分。可周琰眼里看着她,心中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等慕元春过门之后,她这个太孙妃就更憋屈了。她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和怨怼,依旧温柔贤惠大度......她的辛苦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蒋氏依偎在周琰的怀里,唇角微微扬起。
    ......
    太子府里发生的这一幕,齐王和慕念春第二天就知道了。
    不用猜测,也不用动用什么眼线,因为太孙殿下周琰亲自来齐王府吐苦水了。
    “......十四叔,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她从不肯替我着想,心中只有怨怼?昨日还摔了首饰匣子砸了梳妆镜。幸好当时是我在场,如果换成是母妃,不大发雷霆才是怪事......蒋氏怀了身孕,半点都没恃宠生骄,还劝我去陪伴她。她若是能有蒋氏这般多好......”
    蒋氏真的很聪明,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周琰愧疚心软。
    齐王在心中暗暗赞叹一声,难得的没有取笑奚落周琰,而是温和的宽慰了他一番。当然了,其中免不了要技巧的抹黑慕元春几句。
    和慕元春一比,高下立见。
    周琰本就对慕元春生出了隔阂,听着心中更是闷闷的。虽然不至于厌弃了慕元春,却也不会再像原先那般全心的信任她说的话了。
    等周琰走了之后,齐王立刻洋洋自得的向慕念春邀功:“......这回慕元春可踢到铁板了。没了周琰全心护着她,看她还日后怎么兴风作浪。”
    慕念春听的满心舒畅,口中却笑着嗔道:“亏你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闲事,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皇后和你母妃。”
    昨天在太子府,齐王说的那些话,只怕已经传到皇后和容妃耳中了,不趁机找她的茬才是怪事。
    齐王半点都不心虚,悠悠一笑:“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是已经有了应付她们的办法吗?”
    他倒是挺信任她!
    慕念春哑然失笑,不再说什么了。
    又隔了两日,宫里果然来了消息。皇后娘娘命齐王夫妇进宫觐见。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设局
    皇后召见,当然不能怠慢。
    原本应该立刻就进宫,却没曾想府里忽然发生了一桩意外,拖延了进宫的时辰。
    胭脂神色仓惶的跪在地上,明媚娇艳的脸孔上满是慌乱:“王妃明鉴,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杯茶水是怎么回事。奴婢一心伺候王妃,从没想过要加害王妃......”
    慕念春满脸怒容,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胭脂:“今日的茶水是你亲自煮的,又是你亲自端来的。如果不是你动的手脚,那会是谁?”
    胭脂想也不想的为自己辩解:“这茶水确实是奴婢煮的,也是奴婢亲自端来的。可如果真的是奴婢做了手脚,玲珑又怎么会知道?还准确无误的说出了茶水里放了巴豆粉。分明是她故意设局陷害奴婢!请王妃明察,奴婢真的是清白的。”
    站在一旁的玲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启禀王妃,胭脂明知皇后娘娘召王妃进宫不能耽搁了时辰,有意在茶水里做手脚。若是王妃没及时进宫,一定会被皇后娘娘怪罪。胭脂居心叵测心思歹毒,王妃万万不能放过她!”
    “你这是血口喷人!”胭脂眼中射出熊熊怒焰,如果眼神能化成飞刀,玲珑早已千疮百孔了。
    相比起胭脂近乎失态的咬牙切齿,玲珑就要镇定多了,话语十分清晰有条理:“我说的都是实情,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用这点鬼祟的伎俩妄图陷害王妃,真是痴心妄想!”把胭脂噎的半死气的半死。然后又看向慕念春:“知道胭脂心存不轨的,不止是奴婢一个。奴婢还有别的人证。”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丫鬟跟着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胭脂煮茶的时候悄悄从怀中取出了巴豆粉放进了茶水里,之后将纸包扔进炉火中烧的一干二净。奴婢当时就在一旁,亲眼目睹......”
    胭脂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个跪下作证的丫鬟叫紫玉,平日和她颇为要好。今天煮茶也是紫玉和她一起去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紫玉竟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反咬她一口,让她百口莫辩......等等!茶水里的巴豆粉一定也是这个贱人放的,故意陷害到她的头上!
    “紫玉根本是存心诬陷奴婢!”胭脂急急的为自己辩白:“奴婢在煮茶的时候走开过片刻。一定是紫玉趁着这个时候在茶水里放了巴豆粉。然后暗中告诉了玲珑。她们两个勾结起来陷害奴婢,还请王妃明查!”
    慕念春怒容不减,神色冰冷的看向紫玉:“胭脂说的可是实情?”
    紫玉一脸委屈的说道:“奴婢冤枉!胭脂这是想把罪责都推到奴婢的头上!奴婢平日和胭脂交好,胭脂有什么话常在私底下和奴婢说。奴婢早就知道胭脂对王妃心存不满。却没想到她竟胆敢在王妃的茶水中做手脚。奴婢虽和她交好。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毒害王妃。所以。奴婢斗胆将此事告诉了玲珑......”边说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玲珑一脸恳求的说道:“紫玉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奴婢斗胆为紫玉求情,请王妃饶过紫玉平日知情未报。胭脂性子跋扈,时常欺压紫玉。紫玉也是敢怒不敢言!”
    胭脂怄的吐血的心都有了。正要辩解,玲珑又迅速的张了口:“想查证此事,其实不难。可以查一查胭脂的屋子,说不定还藏着剩余的巴豆粉末。”
    慕念春淡淡的嗯了一声:“石竹,你和冬晴两个现在就去胭脂的屋子里搜一搜。紫玉玲珑,你们两个也随着一起去。”
    胭脂顿时面如土色。
    她之前曾在玲珑的茶水里放过巴豆粉,剩余的一些藏在了首饰匣子里。别人不知道,紫玉却是一清二楚。有紫玉随着一起去搜屋子,岂有搜不出来的道理?有了那些巴豆粉,她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玲珑这个贱婢,暗中勾结了紫玉,设局害她!如果被坐实了暗中陷害王妃的罪名,别说是做什么通房丫鬟,就连她条小命也难保!
    胭脂心乱如麻,却想不出任何法子来应对,俏脸苍白一片,眼神闪烁不定。看在众人眼中,正是心中有鬼的表现。
    过了片刻,石竹等人回来了。果然从胭脂的屋子里搜出了半包巴豆粉。
    “胭脂,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慕念春俏脸沉了下来,神色冷凝。
    胭脂咬咬牙,忽的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这半包巴豆粉确实是奴婢的。可奴婢敢对天发誓,绝没有在王妃的茶水中放过巴豆粉。如违此誓,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请王妃彻底查清此事,还奴婢一个清白。”
    此时人人都信鬼佛之说,轻易不会发这样的重誓。胭脂说的斩钉截铁,倒是多了几分可信。
    玲珑已经牢牢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能将情敌和对手彻底踩死,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想也不想的跪了下来,朗声道:“奴婢也敢对天立誓,若是奴婢有半个字虚假,就让老天罚奴婢这辈子都孤身一人!”
    紫玉咬咬牙,也跪了下来:“王妃明鉴,奴婢全都是亲眼所见,绝无虚言。若是奴婢撒了谎,甘愿领受任何惩罚。”
    ......
    三个丫鬟一个比一个慷慨激昂的立了誓。
    内堂里陡然安静了下来,气氛诡异。
    慕念春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神色间看不出喜怒,缓缓说道:“你们三个都言之凿凿,我倒是不知该听信谁的话了。”顿了顿,面上又流露出歉然的苦笑:“邱女官,没想到忽然出了这等事情,看来,我今日是没法进宫给母后请安了。还请邱女官回宫禀明母后,就说我明日一定进宫请罪。”
    邱女官眼睁睁的“欣赏”了这一幕精彩的好戏,心中复杂之极。
    若是还没看出这其中的蹊跷,她也白在宫中待这么多年了。胭脂分明是跳进了人家设的局里了......偏偏人证物证俱全,根本无法辩白。表面看来,这是丫鬟们窝里斗,可谁知道有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齐王知道此事,一定勃然大怒。齐王妃更可以顺水推舟正大光明的发落了胭脂。
    皇后娘娘特意放在齐王身边的这一颗棋子,就这么被废了。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在齐王府里待了两年,竟还没站稳脚跟。被人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算计了。不仅丢了自己的人,还连累的皇后娘娘也跟着没脸。
    邱女官心中暗恨不已,面上却没有流露半分:“出了这等事,谁也料想不到。齐王妃放心的处置家事,奴婢回宫之后,一定将此事向皇后娘娘禀明。皇后娘娘绝不会为此区区小事生王妃的气。”
    说完,恭敬的行礼离开。直至离开,也没多看跪在地上的胭脂一眼。
    原本还抱着一线希冀的胭脂,此时彻底的心凉了。
    她可是皇后娘娘的人,只要邱女官为她辩白几句,慕念春看在皇后娘娘的颜面上,也得手下留些情面。可邱女官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走了......
    正想着,齐王走了进来,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胭脂等人:“出什么事了?她们三个都跪在这里做什么?”
    慕念春冷着俏脸不吭声。
    石竹上前一步,迅速的将此事的原委说了一遍。还没等她说完,齐王就倏忽变了脸色,怒喝道:“好大的狗胆!竟敢在王妃的茶水中做手脚!”
    胭脂全身一颤,泪水涌了出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殿下,请听奴婢解释,奴婢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玲珑和紫玉暗中勾结,故意陷害奴婢......”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狡辩,妄图把这盆脏水泼到我和紫玉身上,亏你说的出口。”玲珑冷笑着打断了胭脂的哭诉,然后抬头看向齐王,一脸坚定的说道:“殿下,胭脂居心不良,故意趁着今日在王妃的茶水中做手脚,分明是想惹得皇后娘娘对王妃不满。这等奸险小人,应该重重处罚,以儆效尤。就算到皇后娘娘面前对质,奴婢也敢实话实说。”
    ......为了除掉胭脂,玲珑也是拼了!
    齐王和慕念春迅速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淡淡说道:“你一片忠心,本王知道了。”
    齐王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玲珑心中暗暗激动不已。
    这一次,她果然赌对了!
    只要如王妃所愿除掉胭脂,日后王妃身边再无人是她的对手。齐王也会因此对她另眼相看,再有容妃娘娘在背后撑腰。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紫玉也是个有野心的,自然不甘全部为人做嫁衣,立刻说道:“奴婢也敢进宫和胭脂对质。”
    胭脂面色惨然,还待辩解,就听慕念春冷淡的声音响起:“事情的真相如何,你们几个心里比谁都清楚。胭脂,你是母后身边的人,我不会私下处置你。明日进宫的时候,我会将你一并带进宫里,把你交给母后审问发落。”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过招(一)
    “你说什么?”
    仁明殿里,皇后一脸震惊:“胭脂竟胆敢在茶水里下巴豆粉?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忤逆犯上的事?”
    皇后派胭脂到齐王身边,是正大光明的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这个眼线,做通房丫鬟暗中传递些消息没有大碍,若是胆敢对主子动手,可就是自找死路了!
    胭脂是她身边的人,犯了这样的错,就连她也跟着没脸。
    邱女官委婉的应道:“人证物证俱全,胭脂确实百口莫辩。奴婢当时虽然在场,却也不便出言维护胭脂。”
    皇后在最初的震怒过后,很快就品味出了邱女官话语中的深意。
    先不说胭脂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胭脂真的要动手,又岂会留下这么多破绽?还被人逮了个证据确凿?更巧的是,这一幕偏偏就发生在今日,就像是特意让邱女官亲眼目睹一般......
    皇后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过了片刻,才冷冷一笑:“看来,本宫一直都小觑了齐王妃。”
    年龄不大,心计手段倒是出人意料。胭脂这件事,表面看来是玲珑和紫玉所为。仔细一想,若是没有慕念春在暗中怂恿唆使,那两个丫鬟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对胭脂动手?
    齐王隐忍伪装多年,娶的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过门刚满一个月,就敢对她的人下手了!
    邱女官没敢接这个话茬。
    齐王妃为人心性如何,不是她这个做奴婢的可以随意评论的。
    皇后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说。她明天到宫里来,会对本宫说些什么?”
    邱女官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言辞:“这个奴婢也不敢妄自揣测。不过,今日听齐王妃的话音,明日会到宫里来向娘娘请罪......”
    请罪?
    皇后冷笑一声,眼眸冷了下来:“好,那本宫就等着,看她怎么‘请罪’!”
    ......
    一个时辰后,昭阳宫。
    绿萝低声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奴婢听说,皇后娘娘似乎很不高兴。几个伺候的小宫女都挨了骂......”
    容妃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皇后能想到的事,她岂能想不到?
    这个慕念春。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才刚嫁到齐王府月余。就胆敢对胭脂动手。这不是明晃晃的的打皇后的脸吗?更可气的是,慕念春竟把玲珑当成了枪来用。谁都知道玲珑是她的人,这是成心要将她也拉下这趟浑水了......
    绿萝见容妃面色难看,忍不住低声安慰道:“事情已然至此。娘娘也别太生气了。齐王妃年轻气盛受不得闲气。所以才会先对皇后娘娘的人动手。皇后娘娘心胸宽广。料想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为难齐王妃。”
    容妃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不为难才是怪事!而且一定会迁怒到本宫的头上来!这个玲珑看着聪明,也是个不中用的蠢货!被慕念春那个臭丫头忽悠了几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竟连这种蠢事也敢做。连累的本宫也要去给皇后赔礼道歉。”
    真是越想越懊恼!
    ......
    皇后和容妃是什么反应暂且不必细说。
    慕念春心情却格外的明媚,这一夜也睡的十分香甜。
    清晨睁开眼,无奈的发现又被齐王当成了抱枕搂在怀里。她一开始十分不习惯,时常被惊醒。一个月下来,总算慢慢适应了。
    她一醒,齐王也随之醒了,习惯性的用力蹭了蹭她柔软的身子,然后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也不多睡会儿。”
    无需早起请安,每天大可以睡足了才起。
    慕念春挑了挑眉,悠然笑道:“今天要进宫给母后‘请罪’,当然要早些起了。”
    齐王也同样的挑了挑眉,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母后年龄大了,受不得闷气。你这个做儿媳的今日可得好好赔罪,别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要是落个忤逆不孝的名声,本王就......”
    “就如何?”慕念春闲闲反问。
    齐王立刻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说道:“本王就拼着也做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和王妃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举世难寻的一双!”
    慕念春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娇美的笑颜如花绽放。
    齐王心荡神驰,忍不住俯下头,吻住她弯弯的唇角。慕念春闭上眼眸,温驯又柔顺的迎合他的亲吻。齐王呼吸声渐渐急促,情不自禁的用力搂紧了身下的娇软的身躯。
    慕念春脸颊绯红,用力推了推“激动过度”的齐王:“别闹了,该起床了。”
    齐王无奈的叹口气,将头埋进她的肩膀处,闷闷的嗯了一声。
    就像一个闹腾了半天却没吃着糖的孩子!
    慕念春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软,红着脸在他耳边低语一句。齐王立刻精神抖擞的抬起头来,眼睛熠熠闪亮,脸上的笑容快闪瞎人眼了:“你真的愿意?”
    话一出口,其实慕念春就有些后悔了。想反悔吧,看着齐王激动兴奋急不可耐的神情,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狠狠心点了点头。
    齐王瞬间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的说道:“我们现在就起床,早些进宫早些回来。”
    慕念春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愈发红了。
    ......
    慕念春和齐王共乘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正是小贵子。郑喜和石竹各自坐在小贵子的左右车辕上。
    郑喜时不时的瞄石竹一眼,然后不时的瞪小贵子的后脑勺一眼。
    小贵子驾车的时候十分专心,压根不会分神,也就没留意到郑喜挑衅的目光。石竹却将郑喜不善的眼神看的一清二楚,心里有些不快,不动声色的瞟了郑喜一眼。
    郑喜立刻萎靡不振,老实多了。
    胭脂玲珑紫玉三个丫鬟,则坐了另一辆马车。玲珑和紫玉坐在一边,神色还算镇定。坐在她们对面的胭脂,却是一脸怨毒憎恨,目光狠狠的瞪着她们两个。如果目光能杀人,玲珑此时至少也死了上百回,紫玉大概死了七八十回。
    不过,胭脂心中再怨再恨,也没有出声——因为刚上马车,她们三个就都被冬晴点中了哑穴。想说话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冬晴悠闲自得的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三把小巧的飞镖。那三把飞镖只有寸许长,闪着凌冽的寒芒。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划破手指。可冬晴的手灵巧异常,那三把飞镖在她的手指间来回的穿梭,宛如绣娘手中拈着小巧的绣花针一般......
    太可怕了!
    这种无言的威慑,比任何警告都让人胆寒。
    所以,胭脂纵然再愤怒,也不敢做出任何举动来。万一冬晴一个“不小心”,用手中的飞镖对付她怎么办?别的地方受伤也就罢了,万一伤到了脸,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半点翻盘的机会都没了......
    马车外忽的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冬晴,你一个人盯着她们几个没问题吧!”
    是侍卫首领董二的声音。
    几个侍卫首领里,董二最年轻身手也最好,也最得齐王器重信任。每次进宫出行,大多由董二领着侍卫贴身保护。今日也不例外。
    听到董二声音中的关切,冬晴心中一暖,淡淡笑道:“放心,她们三个都很老实,没添乱。”
    ......当然不敢添乱!谁敢和那几把锋利的飞镖较劲!
    被点了哑穴的三个美婢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吐槽。
    董二听着冬晴平静含笑的声音,总算稍稍放了心。之后一直有意无意的尾随这辆马车。
    ......
    仁明殿。
    嫔妃们在殿内已经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皇后出来。邱女官倒是出来过一回,歉然的说道:“皇后娘娘正在梳妆,还请诸位娘娘稍候片刻。”
    无人敢表露出半点不满,俱都耐心的等着。时间一久,各人免不了窃窃私语。今日的中心话题当然和皇后一直没露面有关。
    是皇后身子不适?前两日还好好的,一点生病的预兆都没有啊!
    消息灵通的,立刻压低了声音说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听说啊,皇后娘娘不是病了,是被气的。被谁气的?且听慢慢道来......
    嫔妃们三五个凑在一起低语,时不时用诡异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容妃。
    生了一个得宠的好儿子,就是这么任性!连皇后的脸也敢打。那个玲珑,若是身后没人撑腰,岂敢给胭脂设局下套?
    听说齐王和齐王妃一会儿就会进宫给皇后请罪......啧啧!看来今日肯定有好戏看了!
    面对一个个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等着看热闹的眼神,容妃心中又气又恼又恨,怄的吐血的心都有了。
    可谁让那个不消停不省心的慕念春是她的儿媳呢!这笔烂账,皇后十有**要算到她头上来了。今日故意让众人在这儿等着,分明就是成心让她难堪。
    容妃脑海中不停的盘算着对策,面上却十分镇定自若。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若是这点城府都没有,早就被众人踩的没影子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过招(二)
    不知等了多久,皇后终于姗姗出来了。
    再怎么仔细保养,皇后也是年过五旬的老妇人了,额上满是细纹。头发倒是全被染黑了,盘成了端庄大气的发髻,气度雍容华贵。皇后刚一露面,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嫔妃们立刻安静下来,按着品级一一上前请安。
    淑妃兰妃梅妃过后,便轮到容妃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问安。”容妃端正的行了礼。
    原本浅笑着的皇后,微微收敛了笑意,不冷不热的说道:“平身吧!”待容妃起身之后,便含笑看向安嫔:“安嫔今儿个穿的倒是鲜艳好看,年轻些就该穿些鲜艳的颜色,那些个素净的颜色,看着太过寡淡。就是有八分颜色,也生生的少了两分。”
    安嫔今日穿的是玫红色的宫装,闻言喜滋滋的谢过了皇后的夸赞。
    众人不约而同的瞄了穿着月白色宫装的容妃一眼。皇后刚才那番话,明着是在夸安嫔,实则是故意贬损容妃。
    容妃仿佛没听出皇后的言外之意,兀自盈盈含笑。
    待众嫔妃都请了安之后,又各自入座,陪着皇后闲话。每日的请安都是如此。宫中长日漫漫,皇上如今又一直静心养病,嫔妃们闲闲无事,倒是宁愿在仁明殿里多待片刻。
    人多是非多,嫔妃们表面一团和气,实则个个一肚子心思。说话一语双关明着夸赞暗着讥讽的,实在不稀奇。众人明知皇后即将对容妃发难。当然乐得踩容妃一脚。一个个话里话外都冲着容妃去了。
    “皇后娘娘,臣妾前两日听说了一件趣事,说来给大家伙儿解解闷。”安嫔不怀好意的笑道:“太孙妃有喜,诸多女眷都登门道喜。听说齐王妃也登门了,齐王疼妻如命,也随着一起去了太子府呢!”
    话音刚落,众嫔妃们便凑趣的笑了起来。至于这笑声里到底有几分是奚落嘲笑,就不得而知了。
    这事连安嫔都知道了,容妃岂能不知?此时听安嫔故意提起这一桩事,容妃心中十分恼火。这恼火。有一半是冲着安嫔。另一半却是因为齐王的任性妄为。
    内宅里的事,一个男人家跟着掺和,算怎么回事?更不用说,之后齐王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那样的话......
    “还不止这些呢!”丽贵人笑吟吟的接过话茬:“臣妾也听说这桩趣事了。听说齐王当日还在众人的面说了。不打算纳别的美人。娶了念春。今生足矣!齐王对齐王妃的这一番情意,可真是令人艳羡啊!”
    容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快笑不出来了。
    皇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齐王领着慕念春进宫敬茶的那一天。她当着嫔妃们的面提起过胭脂。若是慕念春知趣,早该让胭脂开脸做通房了。齐王有意当众说这些话,简直就是还以颜色。她忍了几日,才命人去接慕念春进宫“说话”。不料又发生了胭脂这桩事......
    这是正面在向她这个皇后挑衅!
    堂堂皇后的威严和体面,岂能容一个晚辈冒犯!
    今天,她一定要给齐王和慕念春一个教训不可!
    正想着,就见一个太监麻溜的跑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齐王齐王妃在殿外求见。”
    来的正好!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让不让齐王夫妇进来觐见?传信跑腿的太监为难了,却也不敢多嘴多问,麻溜的又跑到殿外,陪笑道:“皇后娘娘正和各位娘娘们说话,还请殿下和王妃稍候片刻。”
    这是故意要晾着他们两个。
    齐王早有心理准备,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既是如此,那本王就等上片刻好了。”既没发火也没拂袖走人。
    那个太监暗暗松了口气,悄然退回了殿门口站着。不管主子们要闹什么,他们可不敢掺和。免得城门起火殃及池鱼。
    ......
    “站了这么久,累不累?”小两口丝毫没有被冷落被晾着的自觉,亲昵的站在殿外最显眼的地方窃窃私语。
    慕念春抿了抿唇角,低声道:“今日睡的足足的,精神也格外的足实,才站了这么一会儿,一点都不累。”顿了顿,又低声笑道:“我估摸着最多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该宣我们两个进去了。”
    皇后身份尊贵没错,行事也不是毫无顾忌的。晾一会儿不算什么,成心罚他们两个站在这儿可就不妥了。一旦传到皇上耳中,可就成了话柄。
    又等了一盏茶功夫,果然有太监宣召他们两个进殿了。
    齐王冲慕念春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待会儿真的不用他出声吗?
    慕念春微微一笑。当然不用!男人厮杀的地方是朝堂和战场,这里是女人的战场。有她出手足矣!再说了,不是还有容妃嘛......
    容妃心里再恨再气,在这件事上也得硬着头皮站出来顶缸。谁让出手陷害胭脂的人是玲珑呢!
    慕念春半点都不愧疚的想着,在踏进仁明殿的那一刻,立刻换上了带着忐忑和不安却又强自镇定的表情,莲步轻移上前,随着齐王一起给皇后请安。
    皇后淡淡的瞄了慕念春一眼,才说道:“免礼平身。”
    接着,又一一的向嫔妃们请安。对着各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目光,慕念春似乎有些心虚惊惶,虽然竭力隐藏,依然被一众精明的嫔妃们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有好戏看了!嫔妃们俱都精神一振。
    容妃不动声色的瞪了慕念春一眼,那眼神里分明说着“等过了今天再找你算账”几个字。慕念春被容妃瞪了一眼,似心虚又似不安的垂下了眼睑。
    现在倒是乖巧的很!知道自己收拾不了这个局面,就巴望着她出面求情了。容妃愤愤的想着。强忍住再瞪她一眼的冲动。
    今日宫里的嫔妃基本都来了,光是请安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皇后不急着发难,依然将慕念春晾在一边,只和淑妃兰妃几人闲闲说笑。
    慕念春时不时的抬眸看一眼,脸上焦急之色渐浓。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安嫔不无轻蔑的想着,故意咳嗽一声娇笑道:“皇后娘娘,臣妾看齐王妃似乎有话想说呢!”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哦?既是有话要说,但说无妨。本宫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难不成还会吃了你不成?”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只有几个嫔妃刻意的发出讨好的笑声,听着略显刺耳。
    慕念春战战兢兢上前一步说道:“启禀母后,臣媳确实有事禀报。昨日府里发生了一桩事,都是臣媳治下不严,身边的人才敢这般胆大妄为,竟在臣媳的茶水中做手脚。这点小事,本不该惊动母后,可动手的人偏偏是胭脂,是母后身边的人。臣媳不敢擅自处置,今日特意进宫,一来是向母后请罪,二来是将胭脂她们都带进宫来,由母后亲自审问发落......”
    话还没说完,皇后的脸色就变了。
    何止是皇后,就连容妃也是一脸错愕。
    谁都以为慕念春是进宫来请罪的,谁能想到,慕念春竟把胭脂等人带进了宫!“人证物证俱全”的事,让皇后还怎么审问?!这不是故意让皇后在嫔妃们面前丢脸出丑吗?
    好一个慕念春!
    皇后心火直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点小事何须本宫过问,齐王妃这般聪慧伶俐,一定能将此事处置好。”
    聪慧伶俐四个字,饱含了讥讽。
    慕念春愣是没听出来一般,依然坚持道:“臣媳愚钝,实在不知该怎么发落胭脂。按理来说,这等胆大妄为的奴婢打死都不为过。可胭脂是母后身边的人,臣媳这般处置她,岂不是让母后难堪?这等忤逆不孝的事,臣媳是万万不敢的。”
    ......万万不敢?还有什么事是这位齐王妃不敢的?
    听着这番话,就连安嫔都开始为皇后娘娘觉得难堪了。堂堂皇后派出的丫鬟,胆敢在主子的茶水里做手脚。这等事情传出去,皇后的脸要往哪儿放?
    容妃既觉得解气又更着急。
    这个慕念春,太能招祸惹祸了。这么闹腾下去,要怎么收场才好?原本想好的法子,眼下是不能用了......
    皇后胸口剧烈的起伏,脸孔隐隐泛白——纯粹是被气出来的!
    偏偏慕念春占着理,让人想指责都找不出由头来。
    慕念春一副孝顺的儿媳模样,体贴的说道:“胭脂玲珑她们都在外面候着呢!臣媳这就让她们进来,还请母后审问定夺!”
    说着,便待转身叫人。
    皇后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用了!”
    慕念春一怔,似乎到此时才发现皇后脸色难看,立刻安慰道:“母后不用太生气,为区区一个胭脂气坏了身子可不值。这些事肯定都是胭脂私下所为,和母后当然没有半点关系。臣媳不会因此和母后生出芥蒂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过招(三)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嫔妃们看着殷勤温柔小意的慕念春,不知怎么的齐齐觉得背脊发凉。那可是六宫之后,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这个慕念春,竟敢把皇后气成这样......
    果然和齐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同样的胆大妄为目无尊长伶牙俐齿气的人吐血却又让人无可奈何!以后还是少招惹她为妙。回去就得吩咐一声,让暗中藏在齐王府里的眼线(美人)老实些......
    齐王难得的做了回背景,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没吭声。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和自得。不愧是我周恪喜欢的女子!就是这么胆大妄为目无尊长伶牙俐齿气的人吐血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
    容妃心里也觉得畅快。
    这么多年来,她在皇后面前一直伏小做低忍气吞声,从来没挺直了腰杆说话。偶尔耍些心机,也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这一回,慕念春倒是给她狠狠出了回恶气!
    瞧瞧皇后被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哈哈,太解气了!
    就冲着这个,为慕念春收拾一回烂摊子,顺便折进一个玲珑也不算什么了。
    容妃瞬间转换了心态,咳嗽一声走上前:“齐王妃年龄还小,说话做事都欠妥当。请皇后娘娘息怒,”说着,不悦的瞪了慕念春一眼:“还不快些给皇后娘娘请罪。”
    慕念春何等乖觉,立刻低头认错:“臣媳惶恐。不知哪里惹得母后不快。还请母后大人大量,不和臣媳这个小辈斤斤计较。”
    ......感情只要计较了,就是小鸡肚肠是吧!
    皇后气的心肝胆俱疼,咬牙冷笑:“罢了,本宫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能和你一个晚辈置气不成。胭脂的事,任由你发落就是了,不必再向本宫回禀了。”
    慕念春有些茫然无措,小声嗫嚅道:“臣媳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母后这般生气?”
    ......眼看皇后又有了被气的七窍冒烟的迹象,容妃忙打起了圆场:“皇后娘娘每日打理繁琐的宫务已经够劳累了。哪里还有闲心过问齐王府里的这点小事。你既是把人都带进了宫。就由本宫仔细问上一问,然后再来向皇后娘娘回禀。”
    又神色恭敬的对皇后说道:“臣妾自告奋勇领下这个差事,一定会秉公处理,给娘娘一个交代。”
    皇后的脸色总算没那么难看了。容妃总算知道些分寸。给她搭好了台阶。她也没心情再装腔作势了。顺着台阶下了台得了:“也好,此事就交给你吧!”
    然后,皇后起身:“本宫也乏了。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嫔妃们齐声应了,站起身来恭送皇后。
    皇后走了之后,嫔妃们的热闹也看的差不多了。
    个别意犹未尽的比如安嫔丽贵人之流,不免要凑到容妃和慕念春身边,皮笑肉不笑的阴损几句:“今日齐王妃可真是大大的威风啊,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底,委实令人佩服。还有胭脂的事,容妃娘娘若是秉公处理,岂不是要好好的审一审玲珑了吗?那个玲珑可是容妃娘娘调教过的人,心计手段都非同寻常,容妃娘娘可得仔细些,免得被人用谎话蒙蔽了双眼。到时候可没法子向皇后娘娘交代。”
    容妃当然不会将安嫔放在眼底,淡淡笑道:“安嫔如此关心此事,不如本宫去向皇后娘娘禀明,将此事交给来你审问如何?”
    安嫔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事关皇后和容妃,谁乐意蹚这个浑水。皇后当然是不能得罪的,如今的容妃也不是好惹的。人家有齐王这么一个儿子,底气足的很。还有慕念春这么一个凶残的儿媳......算了,招惹不起,还是躲的远一点好了。
    安嫔灰溜溜的走了,丽贵人孤掌难鸣,也不敢再多嘴了。
    容妃出了心头这口闷气,下意识的和慕念春对视一笑......没等笑容展开,又想到慕念春惹的祸,顿时又化为狠狠的一瞥。
    ......
    容妃沉着脸领着齐王和慕念春回了昭阳宫。
    胭脂玲珑和紫玉三人,也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昭阳宫。然后,被勒令跪在外面反省。反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容妃心里憋着一团怒火,压根不想看到那几个蠢不可及的东西!
    绿萝见容妃面色不愉,心里一个咯噔,不等容妃吩咐,立刻领着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容妃和齐王夫妇。
    容妃冷冷的说道:“慕念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竟敢对胭脂下手,还把玲珑当成了枪使。看准了本宫不能不管这桩事,故意要拖本宫下水是吧!”
    慕念春一脸无辜的应道:“母妃真的误会了,我绝没有要拖母后下水的意思。那个胭脂仗着有皇后撑腰,在府中拉拢人心耀武扬威,根本没把我这个齐王妃放在眼底。也没把玲珑和母妃放在眼底。我有心给玲珑一个体面,先让她开脸伺候殿下,那个胭脂处处作梗。玲珑一时气不过,所以暗中设局对付胭脂。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只好硬着头皮把这出戏唱下去了。”
    撇的一干二净!
    容妃轻哼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在我面前卖弄那些小聪明,你打着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
    清楚是一回事,懊恼的却是不得不跳进这个布置好的坑里。
    慕念春依旧是无辜之极的表情:“母妃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
    装傻充愣倒是蛮像那么回事!和齐王简直有的一拼。容妃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罢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这一回我替你收拾残局就是了。不过,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慕念春倒也没得了便宜还卖乖,立刻讨好的笑道:“还是母妃心疼儿媳,儿媳先谢过母妃了。”
    看着那张笑盈盈的俏脸,容妃糟心极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不省心的连自己婆婆都敢坑的儿媳!
    眼角余光瞄到齐王扬起的唇角和自得的笑容,容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了没良心的儿子一眼:“我真是生的好儿子,和媳妇合起伙来算计我!”
    “母妃多心了。”齐王立刻一本正经的说道:“玲珑暗中勾结紫玉陷害胭脂的事,和念春真的毫无关系。只是人证物证俱全,念春也无法为胭脂洗清罪名。而且,玲珑是母妃的人。念春若是就这么发落处置了,母妃颜面何存?思来想去,只能把她们三人都带进宫里来。母妃亲自处置了玲珑,给皇后一个交代,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个屁!
    借着她的手顺利除掉了胭脂和玲珑,又膈应了皇后。从头至尾,慕念春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下。慕念春当然舒畅愉快了!她一点都不愉快好吗?!
    容妃憋了一肚子闷气,连带着看齐王也觉得碍眼,绷着脸说道:“今日本宫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两个一起用膳了。”
    张口撵人,来个眼不见为净!
    齐王半点都没恼,体贴的笑道:“母妃还要审问玲珑她们三个,着实辛苦了。我这就带着念春去福宁殿探望父皇。顺便陪父皇用膳。”
    说完,和慕念春一起告退,施施然去福宁殿正大光明的蹭午饭去了。
    容妃瞪了两人远去的身影一眼,恨恨道:“没良心的臭小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过招(四)
    “启禀皇上,齐王和齐王妃前来探望。”
    福宁殿里响起于公公的声音。那声音被刻意压低了,仿佛声音大一些都会惊到了闭眼假寐中的皇上一般。
    皇上睁开眼,唇角微微扬起:“快些让他们进来。”
    于公公恭敬的应了声是,临走时忍不住看了皇上一眼,心中暗暗长叹一声。
    皇上的龙体近来愈发虚弱了,每天喝再多的补药也不见效。整日在床榻上躺着,偶尔下床,也是恹恹无力的坐着假寐。面色颓然,眼神黯淡。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不知还能熬上多久......
    慕念春随着齐王一起进了福宁殿。
    刚一踏进福宁殿,慕念春便闻到了一阵浓浓的苦涩的药味,混合着檀香和炭火的淡淡气味,迎面扑了过来。那味道当然不算好闻,让人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皇上的脸色愈发令人心惊,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不止。一看就是命不久矣。说实话,冲着皇上当年对善能做的那些事,就让人生不出什么好感来。可他毕竟是齐王的亲爹,对齐王好的没话说,对她也颇多偏爱。她如今也得喊上一声父皇,若是漠不关心,未免太冷漠了一些......
    慕念春暗暗叹口气,含笑上前行礼,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异样:“臣媳给父皇请安了。”
    齐王也笑着拱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看着最疼爱的幼子和小儿媳,心情难得的好了起来。甚至笑着打趣:“你们小两口整日在府里亲亲我我,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朕了?”
    齐王笑嘻嘻的说道:“母后召儿臣入宫,儿臣便顺便来看看父皇,外加蹭一顿午膳。”
    皇上眼里满是笑意,却故意板起了脸孔:“朕原本还很感动,感情你根本不是特地来看朕的,还想着来蹭午膳。皇后和容妃都没留你们两个用午膳吗?”
    齐王也不嫌丢人,理直气壮的说道:“母后和母妃今日都生气了,都不肯留儿臣和念春用午膳。儿臣无处可去,只好来找父皇。”
    皇上哑然失笑:“你又闯什么祸了?怎么惹的皇后和容妃都不高兴了?”
    齐王从小就不是省心的主儿。时常淘气惹祸。皇后心胸宽广。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容妃对齐王更是百般疼爱,哪里舍得生他的气。今日两人竟都被惹恼了,也算是奇事一桩了。
    “父皇,今日的事情说起来都怪臣媳。”慕念春微红着脸上前一步:“昨日母后派了人去齐王府。召臣媳进宫说话。不料府里出了些事情耽搁了。臣媳今天特地进宫请罪。可母后还是很不高兴......”
    皇上的胃口被吊的老高。兴致勃勃的追问:“哦?齐王府出了什么事?竟使得皇后也大发雷霆?”
    就等着皇上问这一句。慕念春立刻伶牙俐齿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当然了,版本就是她的角度看到的那一个。她从头到尾都很无辜,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一开始还笑着。听着听着笑容便淡了下来。
    胭脂是皇后的人,玲珑是容妃的人。两个婢女为了争夺通房丫鬟的位置竟然闹的这般不堪!万一那杯茶水真的进了慕念春的口,那还得了?
    亏皇后还有脸发怒,亏容妃还有脸委屈!小两口日子过的好好的,用这么两个人来膈应小夫妻算怎么回事?
    “荒唐!”皇上虽然久病,一旦板着脸孔生气,积威犹存:“她们两个加起来一把年龄了,还想着为难你们两个小辈,亏她们做得出来!”
    慕念春似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到了,忙跪下认错:“父皇请息怒,千错万错都是臣媳的错。都是臣媳治下不严,身边的人才闹出这等事情来。今日又拂了母后的颜面,母后生气也是应该的。还有母妃,要代臣媳受过,臣媳心里只有愧疚自责,绝无半点埋怨不满。”
    话是这么说,可眼圈已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看着便让人怜惜。
    皇上心顿时软了,温和的说道:“朕没生你的气,你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再这么跪着,别说小十四会心疼,朕也心疼。”
    慕念春一脸感动感激的起身道谢:“多谢父皇体恤。还请父皇保重龙体,不要为了这一点小事就生气伤了身子。”
    一向任性妄为肆无忌惮的齐王,今天竟也难得的忍气吞声:“念春说的是。我们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母后和母妃能出了心口的闷气,以后不再为难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看着心疼极了,对皇后和容妃愈发不满,沉着脸说道:“好了,此事你们两个不用管了。只管好好在福宁殿里待着,用了午膳之后再陪朕说话。胭脂这桩事,随皇后和容妃折腾去。若是她们两个还有什么不满,自有朕为你们两个兜着。”
    慕念春眼眸亮了一亮,略带哽咽的说道:“臣媳谢过父皇的庇护之恩。”
    齐王也是满脸感动:“父皇,你对儿臣太好了,儿臣真不知该怎么回报才是。”
    皇上被哄的浑身舒泰,浑不在意的笑道:“好了,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
    齐王夫妇悄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狡黠笑意。
    今天进宫闹腾,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了。对堂堂天子来说,过问这点小事完全是纡尊降贵。皇后和容妃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只要皇上一张口,这件“小事”就再也翻不起浪花来了。
    ......
    这一边,容妃命人将胭脂玲珑紫玉带了进来。
    三个丫鬟一起战战兢兢的跪下了。此时的心情和来时路上已经截然不同。
    胭脂原本还存着一线希望,只要皇后娘娘肯见她,她一定要好好的哭诉一番自己的委屈......可在仁明殿外跪了半天,也没等来皇后娘娘的召见。反而被带到了昭阳宫来,总让人有种不妙的预感......
    玲珑也没比胭脂好多少。
    她原本是自得又自傲的,设下这么一个局来对付胭脂,胭脂这次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再也没资格和她竞争通房丫鬟的位置了。跪了半天之后,洋洋自得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再将此事仔仔细细的回响一遍,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慌意乱起来。在看到容妃那张阴沉不善的脸孔时,那份心慌意乱里更多了一份后悔懊恼。
    她被王妃利用了!
    那个看似娇柔和气的王妃,心机实在太深沉厉害了。不动声色间就将她绕了进去,现在要想的是该怎么请罪和脱身......
    紫玉是真正动手的那一个,心里就更不踏实了。跪在容妃面前,心里犹如十五个提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容妃淡淡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三个一一道来,在本宫面前若是胆敢有半个字虚言,本宫绝不会手下留情,立刻杖毙。”
    三个丫鬟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胭脂一咬牙,抢着张口说道:“启禀容妃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对齐王殿下和王妃一片忠心,绝没做过半点对主子不利的事。昨日的事,都是玲珑和紫玉勾结起来陷害奴婢,还请容妃娘娘明察。”
    容妃神色莫测,又看向玲珑:“玲珑,胭脂说的可属实?昨日的事,到底是胭脂做的,还是你勾结了紫玉陷害胭脂?”
    不等玲珑张口,容妃又缓缓说道:“你是本宫身边的人,本宫见你聪慧伶俐,特意将你给了齐王,希望你好好伺候齐王。有本宫在,齐王和王妃都不会亏待了你。可你的心太大太急了。此事已经惊动了皇后娘娘,本宫又亲自审问,势必要问个水落石出。你到底做过什么,给本宫老老实实道来。”
    这番话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玲珑俏脸惨白花容失色了。
    容妃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容妃不会包庇她!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出来顶罪!这个顶罪的人只能是她!这些事确实是她做的没错,可她这么做,还不是因为齐王妃的许诺么?凭什么现在都怪到她一个人身上......
    玲珑犹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咬咬牙张口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是成心要害胭脂。是王妃对奴婢说,只要除了胭脂,就让奴婢开脸做通房......”
    “混账!”容妃陡然变了脸色,怒气冲冲的道:“这等腌臜事情,竟敢攀咬到主子身上。来人,给玲珑掌嘴二十!”
    玲珑面如土色。
    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容妃根本不容她说出真正的实情!是啊,折了一个丫鬟不算什么,若是牵连到齐王妃的身上,容妃岂不是更加颜面无光?
    掌嘴的宫女毫不留情,结结实实的扇了玲珑二十记耳光。玲珑白皙秀丽的脸庞,很快便红肿了一片。
    胭脂和紫玉没被掌嘴,脸色却都惨白一片,绝没比玲珑好看到哪儿去。
    容妃对自己的人都这般不客气,她们两个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全胜
    申时正,仁明殿。
    皇后午睡了一个时辰,起床后由身边的宫女伺候着更衣梳妆。
    今日皇后心情不佳,一直沉着脸。伺候梳妆的两个宫女加倍提了几分小心,唯恐一个不慎被皇后迁怒。
    邱女官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启禀娘娘,容妃娘娘来求见。”
    皇后冷笑一声:“她倒是来的快。”
    邱女官不敢接话茬。齐王妃今天可把皇后气的够呛。皇后自持身份,不便放下身段和晚辈置气,这气当然得冲着容妃去了。
    皇后故意晾着容妃,让她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施施然出去见了容妃。
    容妃等了这么久,也没半点不满的样子,恭敬的上前行了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随意的嗯了一声,明知故问:“你特地来求见,有什么事么?”
    容妃心中暗暗冷哼,面上却愈发恭敬:“臣妾已经细细审问过胭脂和玲珑紫玉三人了,现在特地来向娘娘回禀一声。”
    “已经审问清楚了么?”皇后似笑非笑的瞄了容妃一眼:“不妨说来给本宫听一听。如果真是胭脂动的手,无需顾忌本宫的颜面,只管狠狠处置发落。”
    容妃露出一抹羞愧的表情,叹道:“娘娘这么说,可真是让臣妾羞愧的无地自容了。此事虽和胭脂有关,起因却在玲珑身上。玲珑心思不正,妄图除掉胭脂。所以暗中勾结了紫玉设了这个局陷害胭脂。都是臣妾粗心大意,竟将这么一个包藏祸心的人送到了齐王身边。”
    “齐王妃虽然聪慧,到底年轻没什么城府,被玲珑这个贱婢蒙蔽了过去,以为这一切真的是胭脂所为。今日将她们三个都领进了宫,惹的皇后娘娘动了心火。臣妾代齐王妃向娘娘请罪!还望娘娘看在她年轻识浅原谅她这一回。”
    说着,站起身来,垂着头深深的行了一礼。
    皇后扯了扯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容妃倒是干脆果决,将玲珑推了出来做替死鬼。一心护着慕念春。可她若是这么轻易就放过慕念春。堂堂皇后颜面何存?将来岂不是谁都敢暗中算计她了?
    皇后没让容妃起身,容妃只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时间一久,腰背酸软,腿和胳膊渐渐发麻。
    容妃愣是一声不吭。忍了下来。她做过几年宫女。什么样的罪没受过。这点刁难真的不算什么。
    又过了片刻。皇后才慢悠悠的张了口:“起身说话吧!”
    “谢皇后娘娘!”容妃硬是挤出一个笑容,缓缓站直了身子说道:“臣妾已经将胭脂玲珑紫玉都带了过来,还请娘娘发落。”
    皇后漫不经心的应道:“本宫既将胭脂赏赐给了齐王。胭脂就是齐王府的人。这件事也是发生在齐王府里,理当由齐王妃审问发落。本宫岂能随意插手过问。还是让齐王妃把她们三个领回府吧!等发落过了,来禀报本宫一声就是了。”
    容妃神色不变,心中却冷笑一声。皇后摆明了是想揪着慕念春不放,非让慕念春低头认错不可了......
    “此时没有别人,只有娘娘和臣妾,臣妾有几句掏心窝的话,斗胆说出口。”容妃态度依然恭敬诚恳:“齐王虽然是臣妾亲生的,可他自幼淘气任性,臣妾也拿他没办法。臣妾当日属意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可他硬是要娶慕四小姐过门,还求到了娘娘面前。娘娘一时心软,成全了他的心意。这宫中内外谁人不夸娘娘心地仁厚。这次发生的事本是丫鬟们之间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和齐王妃没什么关系。若是娘娘坚持让齐王妃审问发落,她一个处置不妥,丢的不仅是齐王府的脸面,娘娘和臣妾也面上无光。”
    皇后面色微微一变。
    好一个容妃!好一张利口!
    这番话说的句句诚恳,可细细一品味,每一句都在戳皇后的心窝。把容妃的话翻译的直白点就是:谁让你当时为齐王指婚来着?如果不是你跟着捣乱,如今过门的可就是陆大小姐了。哪有今天这样的事?你就是自作自受!玲珑居心不良,胭脂也就是个蠢货,这么轻易就被算计了。能怪得了谁?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还揪着不放,到时候慕念春再惹出什么祸来,所有人都跟着没脸!
    ......
    皇后气血暗暗翻涌,面色也沉了下来,冷冷说道:“照你的意思,此事该怎么处置才好?”
    容妃立刻恭敬的应道:“一切由娘娘决断,臣妾不敢妄言!”
    皇后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暗暗咬牙切齿。容妃和慕念春这对婆媳,根本就是一路货色。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心思,偏还装的温驯恭敬,实则滑不留手,让人有一拳打出去却无处着力的恼怒......
    无人说话。气氛顿时冷凝沉闷了起来。
    就在此刻,忽的有宫女在门外禀报:“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身边的于公公来了。”
    于公公整日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品级不是最高,却无疑是皇上最信任的内侍。就算是皇后也不会轻易怠慢了于公公。
    “快些请于公公进来。”皇后按捺下心里的火气,淡淡吩咐一声。心里迅速的思忖起来。于公公忽然到仁明殿来做什么?
    容妃也在琢磨着同一个问题。不知想到了什么,容妃的神色忽然变的微妙起来。
    齐王和慕念春中午在福宁殿里用的午膳,皇上此时特意派人到仁明殿来......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皇后这口闷气不咽也得咽了!
    不出容妃所料,于公公行了礼之后,便笑着说道:“奴才奉皇上的口谕前来,皇上说了,齐王妃尚年少,遇事难免考虑不周处理不当。所以,胭脂那桩事就请皇后娘娘处置。人也不必再送回齐王府了。”
    皇后:“......”
    皇上偏心也偏的太明显了!摆明了是要给慕念春撑腰!
    皇后心里那个憋闷就别提了。当着于公公的面,还不能表露出来。硬是挤出笑容应下了:“些许小事,何劳皇上挂念。你回去禀明皇上,此事本宫一定秉公处置,绝不会让齐王妃受半点委屈。”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孔不小心的扭曲了一下。
    于公公只当没看见,神色自若的笑道:“皇上还命奴才带些话给皇后娘娘容妃娘娘,奴才斗胆学上一遍。”清了清嗓子说道:“齐王和齐王妃正新婚,小两口恩恩爱爱的过日子。做婆婆的别总惦记着给儿媳添堵,圆房之后几年无所出,再给齐王身边添人也不迟。”
    说完,便恭敬的告了退。
    留下面色难看的皇后和容妃大眼瞪小眼。
    刚才这番话可不止是责怪皇后,容妃也被皇上指责了。
    说到底,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在她们身上。新媳妇刚过门敬茶,她们就迫不及待的让胭脂玲珑开脸伺候齐王。慕念春可不是肯吃亏的主儿,处心积虑的回击。
    这下好了,既折损了人又丢了面子,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这一回合,慕念春大获全胜!
    沉默无言了片刻,容妃站起身来:“此事交由娘娘处置,臣妾先告退。”
    皇后憋屈的连话都没心情说,随意的嗯了一声。待容妃退下之后,皇后才愤然的变了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人,把胭脂玲珑紫玉三人带上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满肚子的怒火,总要有发泄的地方。她们三个,一个都躲不了!
    ......
    福宁殿里,于公公扬着笑脸复命:“启禀皇上,奴才幸不辱命,将皇上的口谕都带到了。说来也巧,容妃娘娘正好在仁明殿里,倒是省得奴才再往昭阳宫跑了。”
    皇上嗯了一声,并未追问皇后和容妃的反应——想也知道,她们两个都高兴不到哪儿去。不过,只要他一张口,此事就只能按着他的心意来处置。
    慕念春自然要张口谢恩。
    齐王可就随意多了,张口笑道:“早知道父皇这么护着儿臣,儿臣早该来请父皇做主了。”
    皇上被逗的开怀一笑,调侃道:“这等小事,朕当然护着你。不过,你若是犯了大错,朕可不敢担保时时护着你。”
    随口道来的玩笑话里,却又似蕴藏无限深意。
    齐王眸光微闪,漫不经心的笑道:“父皇放心,儿臣天性惫懒任性,生平没什么大志,又怎么会犯大错。父皇不必担忧护不住儿臣。”
    皇上凝视着齐王,淡淡一笑:“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他是最疼这个幼子没错,却也没昏庸到想换太子的地步。
    太子被立为储君已有二十余年,才干也算出众,守着大秦江山绰绰有余。就算赵王野心勃勃要谋逆,也不可能翻起太多风浪来。
    想到赵王,不免就想到了关在地牢里的赵王世子周珣,想到被幽禁在赵王府里的妇孺,还有一心辅佐赵王的韩越......
    皇上暗暗叹息,笑意在眼底悄然隐没。
 第二百九十九章 甜蜜
    慕念春没有插嘴,只安静的待在一旁。
    皇上的态度很明朗。平日再怎么惯着齐王都无所谓,不过,皇位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有赵王“珠玉在前”,也怪不得皇上有这样的隐忧了。
    幸好,齐王这一世没有争夺皇位的打算。否则,不仅要和韩越为敌,还要和太子甚至皇上为敌......皇家的亲情纵然稀薄,也不是人人都会为了皇位和父兄反目的。前世所有亲人被屠戮杀光是齐王心里最深的隐痛。所以这一世,他甘愿退让。
    “你借着新婚也逍遥了不少日子,明日开始也该上朝了。”皇上随口笑道:“太子昨日来看朕的时候,还特地提起了你。”
    齐王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五哥就是见不得儿臣逍遥自在,非让儿臣天天早起晚归。”
    说归说笑归笑,既然皇上提起了此事,也由不得齐王再躲懒耍赖了。从明天起,就得老老实实上朝了。
    临近傍晚,小夫妻才出了宫。
    两人一路上闲聊,谁也没提起胭脂三人。
    皇后憋了满肚子闷气,她们三个是别想讨得了好了。不管皇后怎么处置,总之三个碍眼的都不会再回齐王府了。
    想想都觉得愉快。
    齐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暧~昧,一双桃花眼冲着慕念春闪啊闪的。
    慕念春莫名的红了红脸,瞪了他一眼:“好好的你笑什么。”
    齐王眨眨眼。凑到她耳边低语:“你今天早上答应过我的,今晚要......”接下来的话少儿不宜,请大家自行脑补。
    慕念春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羞恼的掐了他一把:“整日尽想这些,没羞没臊!”讨厌,记性这么好做什么!
    最敏感的腰际被狠狠掐了一把,又疼又痒。齐王装模作样的呼痛,将头埋进慕念春的肩膀上不肯起来。大手早已不安分的四处摸索起来。
    ......总之,下马车的时候,齐王一脸志得意满。像只偷了腥的猫。
    慕念春脸颊潮红头发可疑的有些凌乱。在众人的瞩目下,故作镇定的进了王府。心里恨恨的想道,以后若是出行,绝不和齐王坐同一辆马车!!!
    ......
    当天晚上。
    屋里只有一盏烛台。放置在角落里。红色的纱帐早已放下。烛光朦朦胧胧的透了进来。愈发添了几分旖旎。
    齐王早已脱了衣服,露出光裸的胸膛,腰际往下被红色的被褥盖着。眼中闪着雀跃的光芒,连声催促:“念春,快些过来。”
    慕念春只穿着大红色的肚兜,露出白皙的脖子胸脯和白生生的手臂,长长的黑发如丝缎一般披泻在胸前,脸颊绯红,细细的贝齿咬着柔嫩的红唇。听到齐王的催促,慕念春脸上更热了。
    看着这副诱人的美景,齐王只觉得全身燥热难耐,嗓子里干干的,声音也略略沙哑了:“念春......”
    那沙哑的声音,似带着钩子一般,勾的慕念春一阵心神荡漾。
    都到这时候了,再羞臊再矫情也迟了。慕念春定定神狠狠心:“你先闭上眼睛。”被他这么盯着,她哪里下得了手动得了口......
    齐王立刻听话的闭上了眼。
    轻吻落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如蝴蝶落在花心般轻盈,稍稍缓解了他的燥热和饥渴。然而,下身某一处却更涨更硬挺了。柔软微凉的小手轻轻的握了上去。
    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呻吟。
    那只手软软的安抚着他,在他满心的悸动和期待下,终于换成了她柔嫩的红唇。强烈的无法形容的快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
    齐王没坚持多久就彻底释放了出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睛久久没有睁开。
    慕念春嫣红着脸颊,迅速的拿起床头柔软干净的毛巾,将彼此都擦拭干净。床上的被褥早已凌乱不堪,纱帐里隐隐飘着的异样味道更是令人面红耳赤。
    眼前这副情景,实在没脸让石竹或冬晴进来伺候。慕念春轻轻踢了齐王一脚,嗔道:“快些起来整理被褥,这么乱糟糟的,让人怎么睡。”
    齐王睁开眼,一脸餍足的精神抖擞:“好,我来整理被褥。”
    说着,大喇喇的掀开被褥,就这么光溜溜的下了床。
    俊美的脸,结实的胸膛,平坦的小腹,修长有力的双腿,翘挺的臀部,还有胯下不知羞臊的在她面前缓缓挺立的某物......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精气神足实的很。只休息了片刻,又“生龙活虎”了。
    慕念春迅速将视线移开,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胸前。在烛光下,泛起诱人的色泽。
    齐王心痒痒的,挑眉坏笑,慢悠悠的问道:“怎么样,夫君的身材你还满意吗?”
    慕念春啐了他一口,却不肯正眼看他了。
    齐王没羞没臊的光着身子,故意慢腾腾的整理着被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慕念春索性钻进背对着他钻进被褥里。黑亮的发丝遮住了大半背部,只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
    齐王情不自禁的来了个饿虎扑羊,从身后搂紧了慕念春,贪婪的唇舌灼热的滑过她的肩膀,留下一个个吻痕。
    这么耳鬓厮磨,很容易情热。慕念春一直隐忍着,此时忍不住溢出细细的低吟。听在身后的人耳中,无疑是世上最曼妙最令人动情的声音。
    齐王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就这么紧紧的拥着她。
    她是他要珍惜爱怜一辈子的人,他可不想一时冲动伤了她一星半点。
    慕念春渐渐平静下来,像只温驯的猫儿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唇角扬起甜蜜的笑意。很快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
    天还没亮,齐王便轻声轻脚的起了床。
    今日要上朝,他再恣意妄为,也不能在朝会上迟到。他不愿惊醒了慕念春,特意放轻了动作。可慕念春还是被轻微的声响惊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你起床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我要早起上朝,你不需要陪着我早起,再多睡会儿。”齐王一边利落的穿衣,一边笑道。
    慕念春心里涌起暖意,却不肯再睡,迅速的起身穿了中衣。然后敲了床边的铃。
    石竹和冬晴很快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另外几个美婢却不见了踪影。
    慕念春眸光微闪,淡淡问道:“其余几个丫鬟呢,怎么不见她们来伺候?”平日一个个都爱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齐王眼皮子底下晃悠,今天倒好,一个都不敢来了。
    石竹一本正经的禀报:“启禀王妃,她们几个今日不约而同的告了病。看来至少也得养一阵子‘病’才能来伺候了。”表情很正经,声音里却满是嘲弄的笑意。
    那几个美婢都是被人送到齐王府来的,一个个都存了“积极表现力争上游”的心思。慕念春连手指都没动,就收拾了来头最大的胭脂玲珑紫玉三人。其余几个人人自危,哪里还敢像往日那般肆无忌惮的在慕念春面前露面。一个接着一个告病养病去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悠然一笑:“她们几个倒是很识趣。”
    看来,接下来一阵子她的眼前会清净不少了。罢了,也不用急着收拾她们了。等过了年再说。
    慕念春亲自下厨做了早饭,齐王吃完早饭便去上朝了。
    慕念春也没闲着,召了府里大小所有管事来。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要忙的事情多的很。收的年礼要一一登记入库,要往各府上送年礼。要查看府中一年来的账簿,要给府里所有的下人和侍卫们准备新衣和赏钱......零零总总的事情着实不少,足够慕念春忙活的。
    慕念春上辈子是宫中宠妃,掌管着一宫琐事,应付这些事也算有经验。有石竹冬晴几个帮忙,再加上管事们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没人敢耍花样,事情虽然繁琐些,倒也有条不紊。
    这一天下来,过的十分充实。只是没了齐王在身边,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似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慕念春便有些坐不住了,随口吩咐:“冬晴,你现在就去门房候着,若是齐王殿下回府了,立刻来回禀一声。”
    冬晴笑着应了。
    石竹忍俊不禁的扬起了唇角。
    慕念春脸颊微微一热,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我没有急着想见他,就是想等他一回府就去准备晚饭,你们可别多心。”
    石竹忍住笑:“是是是,小姐这一天可从没想过齐王殿下,奴婢一点都没多心。”
    冬晴小桃杏儿齐齐扭过头偷笑。
    慕念春红着脸瞪了石竹一眼:“就你多嘴,还敢取笑主子。我明天就打发你去马房做事,省得整日见着你烦心。”
    一提到马房,便轮到石竹忸怩了,红着一张俏脸跺脚:“小姐又来取笑奴婢。”
    冬晴笑着打趣道:“王妃这么处置,正合石竹心意呢!”
    在众人的笑声中,齐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笑着问道:“你们几个在说什么,这么好笑?”
    他终于回来了!慕念春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第三百章 赴宴
    丫鬟们俱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齐王搂着慕念春腻歪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今晚太子府有酒宴,我特意先回府告诉你一声,待会儿就得去太子府。今晚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了。”
    言语中颇有些遗憾。
    其实,没成亲之前,他的应酬更多。要不是赴酒宴,要不然就是设宴款待别人。官场古往今来都差不多,拉拢关系商议事情从来都不是在朝堂上,而是在酒宴上。尤其是在酒过三巡俱都微醺之后,是你来我往套话交心的最佳时机。
    成亲这一个月来,一个个没好意思登门打扰新婚小夫妻甜蜜恩爱。如今齐王开始恢复上朝,往日的交际应酬也就跟着来了。太子虽然在暗中忌惮提防着齐王,明面上对齐王却十分亲热随意。设酒宴当然少不了邀请齐王。
    慕念春抿唇轻笑:“以后有这样的事,你只管去就是了。不用特地回府告诉我,打发个人告诉门房一声就行了。若是要设宴,也只管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自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生活里不止是风花雪月。新婚眼中只有彼此的甜蜜也该告一段落,脚踏实地的过日子了。
    齐王见她如此善解人意识大体,心里美滋滋的,用力的亲了她的脸蛋一口:“好,我一定早些回来。你也不用特意等我,晚饭过后早些洗洗睡下。”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
    齐王稍稍整理了仪容,去了太子府赴宴。
    太子在十五岁时就被立为储君。迄今已经有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太子占着储君的有利身份,早已暗中拉拢了朝中大多数官员。这一年里,皇上久病不上朝,太子名义上是监国,实则和登基也没什么两样了。朝中官员原本还有些心思活泛的,如今也大多投到了太子的阵营里。
    相较之下,齐王实在没什么优势可言。没有得力的外家,上朝的时间也不长,能拉拢的力量也很有限。唯一让太子忌惮的。便是皇上对齐王的宠爱。
    幸好皇上还算清醒。这份宠爱只限在朝堂外,并未延续到政事上来。齐王如今还是和太孙周琰一样,只管听政议政,却没领任何实际的差事。通俗点说。齐王还是学徒身份。太子早已是得到众人承认的大掌柜了。两者相差太大,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也因此,太子对齐王最多是暗暗忌惮。对几个就了藩的兄弟才是真正的时刻戒备。
    尤其是情势不明的赵州。每每想起装病长达半年之久至今仍无异动的赵王。太子便觉得如鲠在喉,时常夜半被噩梦惊醒满身的冷汗。
    不得不说,人的直觉都是很灵验的。几个月之后,濒临险地九死一生的太子回想起曾经的噩梦时,不由得苦笑连连。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
    太子出现在人前时是那样的从容不迫气度泱泱,脸上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温和亲切的话语令人折服。总之,一派储君风范。
    就连齐王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很适合龙椅上的位置。
    为人君者,最重要的不是本身才干如何,也不是心计如何,而是要有识人的慧眼和容人的气度。这两者,太子都不缺。这么一个合格的储君,也怪不得父皇从没换太子的打算。
    前来赴酒宴的,都是太子一党的中心力量。四品以下的官员连踏进太子府的资格都没有,有资格在酒宴中占了一席之地的,至少也是三四品官员。位置越靠近太子,当然品级越高。坐席是两人一席。
    齐王和周琰同坐一席,紧紧挨着太子。两人时不时的低声说笑,一个白胖清秀一脸诚恳,一个俊美无伦神态惫懒,明明性情喜好全然不同,坐在一起却又出奇的融洽和谐。
    众人早已习惯了这一幕。事实上,这也是众人把齐王视为太子一党的最重要原因。齐王和太孙交好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同穿一条裤子都不稀奇。齐王和太孙一条心,不就是和太子一条心么?
    ......咳咳,其实,这可未必!
    太子随意的瞄了正聊得兴起连歌舞都懒得看的两人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叹口气。他提醒了数次毫无用处,人家两个照样热乎的很。
    罢了,眼下齐王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周琰又一心信任齐王。他这个做父王的,总在儿子面前说兄弟的不是,似乎也不太妥当。等彻底解决了赵王父子之后,再想法子收拾齐王也不迟。
    ......
    酒宴过后,大部分官员散了席。太子只留下几个人在书房说话。不用问也知道,这几个才是太子真正的亲信。商议重要的事情,也是此刻才开始。
    周琰原本也该跟着进书房的。可太子不愿让齐王跟着旁听,索性连周琰也不喊了。
    周琰也乐得轻松,和齐王到一旁低声闲话,很自然的说起了赵王:“......听父王说,赵王如今病的愈发重了,整日躺在床上,神志一直昏迷不清。偶尔睁眼,却根本说不出半个字。照这么下去,赵王最多熬个一年半载就撑不住了。”
    两位太医尽心尽责,每隔三天就会传一封信回京,将赵王的病情如实禀报。
    齐王眸光微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这岂不是好事一桩?五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耐心的等上一年半载就是了,赵州的危机自然就解了。”
    周琰经过几个月的锻炼,眼光见识都大有长进,闻言叹道:“哪有这样的好事。先不说赵王是真病还是装病,就算没了赵王,赵州也是一个隐患。听闻赵州兵强马壮,兵力远远超过了三万,这么多精兵,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煽动起来,可不是好对付的。”
    这番话说的似模似样。齐王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
    周琰又低声说道:“赵王病了之后,赵州所有的事务都由韩越把持。这个韩越是赵王的左膀右臂,出身将门,武艺出众又擅长领兵。对赵王一向忠心。若是赵王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何止是不会善罢甘休!那个可比赵王还要危险多了!
    齐王看着周琰的目光里多了一份复杂,口中却戏谑:“你想的倒是透彻周全。这个想法和你父王说了吗?”
    周琰不怎么好意思的应道:“这些都是我琢磨乱想的。我能想到的事,父王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怕早就有所防备了。”
    这倒也是。太子本人也是心思缜密之辈,身边又有众多幕僚出谋划策。岂能连这些都考虑不到?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齐王虽然很清楚韩越才是最大的威胁,却也不便直言相告。就算提醒了,太子也不见得真正领情。说不定还要反问一句: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可不想无端的惹来猜忌,不如暂且袖手旁观。
    齐王心念电转,很快将话题扯了开去。
    刚到了子时,齐王便坚持回府。
    喝了一肚子酒,被冷风一吹,顿时全身都泛起寒意。如果不是出来赴宴,此时他早就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搂着慕念春入睡了。
    想到慕念春,齐王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反正只隔着一道墙,走上几步就到了。
    刚踏入院子,齐王便放慢了脚步。心想着慕念春应该已经睡了,别弄出动静吵醒她了......还没想完,就见一张熟悉的俏脸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齐王心里暖融融的,很自然的走上前搂住她的纤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我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慕念春抿唇一笑:“我今日午睡了一个时辰,一点都不困。又有一堆账本没看,正好一边看账本一边等你回来。你一身的酒气,今晚一定喝了不少的酒。我早就煮好了醒酒汤,一直用热水温着。你喝上一碗醒醒酒。”
    有媳妇疼就是好!
    齐王心里美滋滋的,喝了一大碗醒酒汤——真的是一大碗,喝的一干二净,一滴都不剩。
    慕念春看的又好气又好笑,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也不嫌撑的难受。”这一大碗,大概都有普通的三四碗分量了。亏他喝的下去!
    齐王绝不会承认真的很撑,笑嘻嘻的说道:“媳妇亲手做的醒酒汤,当然得都喝光,不能浪费了。”
    慕念春莞尔一笑:“等你下次喝多了,我就做上一锅醒酒汤,看你是不是都喝光。”
    说笑一番之后,便该沐浴了。
    自成亲以来,齐王第三十一次厚颜无耻的要求一同沐浴,然后被第三十一次无情的拒绝了。
    齐王独自坐在足可容两个人的大木桶里,回想起慕念春羞红着脸娇嗔的一幕,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虽然她还是拒绝了,不过,态度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坚定了。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只要他继续坚持不懈的努力,迟早有一天会让她点头......
    想到鸳鸯戏水的旖旎风光,齐王的笑容愈发荡漾。
    ......
    ps:还有几章过渡章节,很快就是风起云涌了~
 第三百零一章 栽赃(一)
    进了腊月二十之后,慕念春愈发忙碌。
    往各府都送了年礼,宫里各位娘娘也得有所表示。查看了厚厚的几大摞账本,齐王府里的几个库房也都一一重新整理登记过了,给辛苦了一年的管事侍卫们发了双倍的月钱过年......
    忙忙碌碌中,日子一晃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
    宫中设了宫宴,慕念春得随着齐王一起进宫赴宴。
    宫宴就设在仁明殿里。皇上皇后并肩坐在上首,紧挨着的是宫中位分最高的四妃,淑妃梅妃一席,容妃和兰妃一席。然后就是太子和太子妃,对面的一席则是齐王和慕念春。
    周琰是晚辈,坐席靠后。他身边坐着怀了身孕的蒋氏。蒋氏怀孕不足三月,孕相还不明显,素净着一张脸,少了几分艳色,却多了一份怀孕妇人的柔和。
    周琰时不时的转头看蒋氏一眼,低声叮嘱她多吃一些。蒋氏近来总是孕吐,见了饭菜根本没什么胃口。可周琰这般温柔殷切,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蒋氏略显苍白的俏脸上染上喜悦的红晕,硬是逼着自己吃了不少。吃下肚不久,就隐隐的反胃作呕。
    周琰见她面色不对劲,忙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蒋氏歉然的苦笑:“妾身胃中不适,怕是要告退片刻。”就算要吐也得找个僻静些的地方,要是在宫宴上吐出来可就丢人出丑了。
    周琰想也不想的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蒋氏有些受宠若惊:“妾身一个人去就行了。殿下还是别乱动了,不然被父王母妃看见又要数落殿下了。”
    周琰不以为意的笑道:“数落几句能算什么,你等会儿,我悄悄去和十四叔说一声。万一有人问起来,就让十四叔替我挡几句。”说着,便躬身偷偷溜到了齐王身后,和齐王耳语了几句。
    齐王很爽快的点头应下了。
    周琰这才放了心,陪着蒋氏一起悄然退出了殿外。
    殿内此时歌舞阵阵,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众人大多在欣赏歌舞。几乎无人留意到这一幕——只是几乎而已。大殿最角落的一席上。两个女子都看到了周琰陪着蒋氏出去。
    这两个女子,正是两位太孙侧妃。
    慕元春和刘氏原本是没资格跟着一起进宫赴宴的。慕元春不甘心被留在府里,在周琰面前恳求了一回。周琰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下来。只带慕元春一个太醒目。索性将刘氏也一并带进了宫。
    以她们两个的身份。也只能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刘氏浑不介意。兀自兴致勃勃的看着歌舞。慕元春面上维持着微笑,心里却嫉恨欲狂。
    凭什么慕念春可以坐在最醒目显眼的位置,而她只能缩在这个角落里?
    慕念春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她的心里就越憋屈窝火。可她甚至连和慕念春口舌交锋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差的太远了......
    慕元春愤恨的收回目光,又看向周琰和蒋氏。这一看之下,慕元春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周琰竟对蒋氏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还特地陪着面色不佳的蒋氏一起去了殿外。蒋氏怀了身孕之后,周琰对蒋氏可比以前上心多了......
    刘氏心里也有些酸意。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一丝酸意抛到了脑后。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论身份比不过蒋氏,论宠爱不及慕元春。想在太子府立足,她不能争风吃醋,不能动什么小心思,只能站在蒋氏这一边,一起对付慕元春。
    正想着,身边的慕元春忽的张口说道:“我忽然觉得头晕,要出去透透气。你要不要也一起出去?”
    刘氏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和我说话么?”两人虽同坐一席,却一直都没说话——倒不是刘氏高傲,而是慕元春一直摆出拒人千里的冷淡。刘氏自然没兴致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慕元春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刘氏,平日很少搭理她。今晚却一反常态,笑的十分温和亲热:“你刚才也看见了,太孙妃面色不好看,大概是又要孕吐。总不能让殿下伺候,我们两个现在出去,正好能伺候太孙妃,也免了殿下辛苦。”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分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献媚讨好太孙。
    刘氏心中暗暗撇了撇嘴,却又有些心动。略一犹豫,便点头同意了。两人本就在不惹人瞩目的角落里,正巧靠着大殿的侧门。起身悄然退出去,几乎没惹来任何人的主意。
    慕元春出去做什么?
    慕念春看似欣赏歌舞,实则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慕元春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和刘氏悄然退下,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了?”齐王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慕念春迅速的低语:“太孙和太孙妃刚出去没多久,慕元春和刘侧妃也出去了。我担心她会不会耍什么花样。”
    “这可是在宫里,量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齐王淡淡说道:“再说了,到处都是宫女太监,她就算有心捣乱,也没机会动手。放心好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
    慕念春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
    蒋氏孕吐的十分厉害,在屏风后将吃下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又干呕了许久。
    周琰隔着一道屏风看不清蒋氏此刻的模样,只听着一阵阵干呕声,也知道蒋氏此时绝不好受。忍不住想走到屏风后,却被贴身的长随方同拦了下来:“殿下,太孙妃怀着身孕,孕吐是正常的。料想太孙妃也不想此时狼狈的样子被殿下看见。”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慕元春的声音:“方同说的是,还是由妾身和刘侧妃一起照顾太孙妃吧!”
    周琰一愣,反射性的看了过去:“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刘氏抿唇一笑,正要说话,却被慕元春抢过了话茬:“妾身一直在留意殿下太孙妃的一举一动,自然就跟着来了。”
    眉目温柔,含情脉脉,仿佛眼中只看得到周琰。
    周琰看着这样的慕元春,神色顿时温柔了起来。两人四目对视,柔情依依。
    又来了!
    刘氏心中暗暗泛酸,却也无可奈何。谁让慕元春是太孙的心头好呢?若是换成她这般作态,周琰不但不会动容,反而会觉得她轻浮。可慕元春这般,就是真情流露......差别待遇,就是这么让人心酸。
    刘氏不想旁观他们眉来眼去,索性张口说道:“妾身去屏风后伺候太孙妃。”说着,便抬脚去了屏风后。
    没想到,慕元春竟也跟着到了屏风后。
    蒋氏胃里不停的翻腾,干呕了半天,简直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头晕乎乎的别提多难受了。一时也顾不得和两个侧妃较劲,任由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胳膊。
    周琰唇角扬了起来。看来,这些日子有意晾着慕元春总算是有了效果。
    蒋氏毕竟是正妃,如今又有了身孕。府中上下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虽然喜欢慕元春,却也得顾及蒋氏的颜面和身体。慕元春能和蒋氏和谐相处,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屏风后忽的响起一声惊呼,然后只听重重的一声闷响,又是一声痛呼。很显然是一个人摔倒的声响。
    周琰一惊,想也不想的冲到了屏风后。蒋氏怀着身孕最是脆弱,这么重重摔上一跤可不得了......
    蒋氏惊慌失措的脸庞引入眼帘。不过,她并未摔倒。
    周琰还没来得及庆幸蒋氏安然无恙,便被摔倒在地额上还渗着血珠的慕元春惊住了,急忙上前扶起慕元春:“元春,你这是怎么了?”
    慕元春面色苍白,似随时会昏厥,却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殿下,我、我没事。”
    周琰又是怜惜又是心痛:“你摔了这么重的一跤,怎么会没事,额头都被擦破了。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摔跤?”
    慕元春苦涩之极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看了蒋氏和刘氏一眼。
    周琰心里一沉。蒋氏和慕元春表面还能维持平和,实则彼此对立。刘氏唯蒋氏马首是瞻。两人联手对付慕元春,也是极有可能的......
    蒋氏孕吐了半天,又被慕元春突如其来的摔跤吓了一跳,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刘氏却暗感不妙,忙出言辩解:“殿下,妾身一直扶着太孙妃,根本没碰慕侧妃。不知怎么她就摔了一跤,真的和妾身无关......”
    蒋氏此时也会意过来了,心中暗恨慕元春歹毒无耻。
    刚才明明是慕元春自己惊呼摔跤,分明是想借机栽赃到她和刘氏的头上。可慕元春的动作太快了,别说一旁站着的丫鬟们,就连她自己也没留意慕元春是怎么摔倒的。现在再怎么撇清,只怕太孙都不会相信,反而会以为她是在狡辩......
    慕元春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你误会了。妾身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才摔倒,和太孙妃和刘侧妃都无关。”
 第三百零二章 栽赃(二)
    慕元春越是这么说,周琰的面色越是难看。
    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端的摔跤?还摔的这么重?更何况,慕元春一向爱惜容貌,就算是不小心摔跤,也应该竭力护着头脸......看她额上的擦伤和渗出的血珠,显然是被人重重的推了一下所致。
    周琰的目光掠过蒋氏和刘氏,冷然看向一旁伺候的几个丫鬟:“刚才你们几个都在,可曾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丫鬟都是蒋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此时齐齐跪了下来。这个说“奴婢惭愧竟没留意慕侧妃是怎么摔跤的”,那个说“太孙妃一直在干呕断然不会有力气推人还请殿下明鉴”,却无人敢说慕元春是自己摔跤的,更无人为刘氏辩驳。
    机灵的都能看出周琰是动了真怒,这个时候果断先将自己主子摘出来再说。
    丫鬟们一一说完了,周琰却一言未发,只冷冷的看了刘氏一眼。
    刘氏心里一凉,面色悄然泛白。她身为庶女,自幼不知经历过多少内宅腌臜争斗,此时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慕元春施的苦肉计。怪不得慕元春有意拖着她一起出来,大概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要这么对付她了......
    蒋氏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就算撇的再清,周琰也会对她心生芥蒂不满。谁都清楚刘氏是她的人,若是没有她的授意,刘氏岂会对慕元春动手?
    好一招苦肉计!既栽赃了刘氏,又令她蒙受不白之冤。还能借此博得周琰的怜惜,简直就是一石三鸟......这个慕元春,果然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眼下明显是慕元春占了上风,为了让周琰平息怒火,也只能让刘氏顶缸了。
    蒋氏略一踌躇便张口说道:“殿下请息怒。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问一问刘侧妃便知。好在慕侧妃只摔了一跤,额上的伤也不重,并无大碍。”
    刘氏心里更凉了。听这话音就知道,蒋氏根本没打算保着她......
    刘氏不甘平白被泼脏水,跪了下来。低声泣道:“妾身敢对天发誓。刚才真的没碰过慕侧妃半根手指。若是妾身有半个字谎话,就让老天罚妾身此生无儿无女!”
    这个誓言对女子来说无疑是个毒誓!
    周琰虽是满心怒火,也不由得一惊,皱眉说道:“无端的发这样的毒誓咒自己做什么。就算是你推了元春一把。到底也没造成太大恶果。最多就是小小惩戒一番。日后不准再犯就是了。”
    刘氏有苦说不出。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慕元春心中暗暗冷笑,脸上依然是隐忍的温柔表情:“殿下,妾身没什么要紧。快些让刘侧妃起身吧!今日是年三十,宫宴还没结束,若是这边闹腾的动静太大了,只怕会扫了大家的兴致。也会让殿下颜面无光。”
    一副温柔贤良大度的样子。
    周琰神色为之一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委屈了你。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怎么回到宴席上?这样吧,刘氏你起身收拾一下,陪太孙妃回宴席。我陪元春在这里待到宴席结束再回府。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一席话,听的刘氏满心酸苦,蒋氏也是暗暗咬牙不已。
    刘氏擦了眼泪,站起身来,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蒋氏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微微弯腰捂住了腹部。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周琰也顾不得怀中“虚弱”的慕元春了,忙上前搀扶住蒋氏:“你怎么了?”
    蒋氏似在强忍着疼痛,嘴唇微微颤抖着挤出几个字:“大概是动了胎气......”
    周琰面色一变,也顾不得会惊动旁人了,立刻命人宣召太医。他不敢随意扶着蒋氏走动,小心的将蒋氏抱起轻轻放在椅子上。心里不由得暗暗后悔。刚才真不该大动肝火,竟惊得蒋氏动了胎气。
    天大地大,子嗣最大。万一蒋氏肚中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才是真的追悔莫及。
    江太医很快就来了,为蒋氏诊脉。江太医诊脉最是精准,手指按在蒋氏的脉上没多久,便心中有数了。
    蒋氏的脉相确实虚弱些,不过,怀了孕的妇人大多如此。说动什么胎气可就是笑话了。
    不过,实话当然不能实说。当面拆穿了太孙妃有什么好处?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江太医收回手,一脸严肃的说道:“太孙妃确实动了胎气,此时需保持心平气和,情绪不宜激动。臣再开一副安胎的方子,喝上几日好好静养,应该没什么大碍。”
    蒋氏暗暗松口气。她刚才一时气不过,故意装着动了胎气吸引周琰的注意力。幸好这个江太医很有眼色,不但没拆穿她,还配合着她演了这一出戏。
    周琰不疑有他,松口气说道:“那就有劳江太医开药方了。”
    江太医起身到一旁开药方,周琰也随着去了。刘氏站在蒋氏身侧,丫鬟们也都围了过来。众人都围着蒋氏转,根本无人想起被晾在一旁的慕元春。
    慕元春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怄的不得了。
    原本苦肉计已经奏效了,碍眼的蒋氏和刘氏应该回宴席,周琰则会留下陪她,趁着此时周琰心中怜惜邀宠.....可这一切,都被蒋氏用最简单的一招破坏了。
    什么动胎气!根本就是蒋氏故意装出来的!
    可谁让蒋氏肚子怀着子嗣呢?周琰虽然宠爱她,却更重视蒋氏肚中的孩子......慕元春遥遥的看了蒋氏的肚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阴狠。
    蒋氏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也看了过来。正好和慕元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蒋氏微不可见的扯了扯唇角,眼里的讥讽和嘲弄故意让慕元春看的清清楚楚。
    苦肉计谁不会用?慕元春忙活了半天,又是摔跤又是受伤又是装模作样,却敌不过她皱皱眉。
    慕元春暗暗咬牙切齿,脸孔有一刹那的扭曲。
    ......
    蒋氏动了胎气的事,很快就有人悄悄禀报给了太子妃。
    太子妃一惊,立刻起身:“启禀父皇母后,蒋氏动了胎气,臣媳暂且告退片刻,去看一看。”
    皇上皇后也是一惊,自是不会阻拦:“快些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是蒋氏不适,就让人先送她回府歇着。”
    慕念春心里一动,出人意料的也随着起身:“五嫂,我也陪你一起去看看。”蒋氏忽然动了胎气,肯定和慕元春脱不了干系。
    太子妃无暇和她客套,随意的点了点头。
    慕念春随着太子妃一起匆匆赶去探望蒋氏。就在仁明殿的偏殿里,走上几步就到了。太子妃刚一踏进偏殿,蒋氏便欲起身。
    “你好好坐着别动。”太子妃沉着脸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蒋氏做了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心中顿感不妙。这一幕,何其眼熟!
    果然,太子妃也看了过来,目光冷冽:“慕侧妃,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惹的蒋氏动了胎气?”
    慕元春憋屈又无奈的为自己辩驳:“臣媳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碰伤了额头。殿下心中不快,正询问刘侧妃,没曾想太孙妃因此受了惊......”
    太子妃冷笑一声,打断了慕元春:“果然又是你出的幺蛾子!什么摔跤受伤,整日就会用这些伎俩争宠。平日也就罢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场合,在宫中也敢这样,真是胆大妄为。还气的太孙妃动了胎气!这回本宫若是不好好罚你,日后你大概什么事都敢做了。”
    竟是不由分说就给慕元春定了罪。
    蒋氏听的畅快之极。之前受的闷气顿时一扫而空。
    刘氏也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六月账还的快!刚才慕元春用苦肉计对付她和蒋氏,蒋氏立刻就还以颜色。又有太子妃“主持公道”。这次慕元春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慕元春全身气血上涌,气的全身微微颤抖。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眼中更是闪出了水光:“母妃误会了,臣媳绝没有想过太孙妃会因此动胎气。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臣媳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吭声......”
    周琰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母妃,这事真的不怪元春。她被刘氏推倒摔了一跤,我质问刘氏几句,蒋氏因此受了惊。要怪也该怪我......”
    “这些女人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掺和。”太子妃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周琰一眼:“宴席还没结束,你现在就给我回去。这里的事有我来处置。”
    周琰略一犹豫:“可是......”
    太子妃板起脸孔:“什么可是?你是信不过你亲娘吗?还是怕我会处事不公,故意苛待慕侧妃?”
    这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周琰也无可奈何了,只得应了一声。临走前,歉然的看了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的心陡然凉了。
    周琰一走,她也就没了依仗和靠山。太子妃可比蒋氏厉害难缠多了......
    ps:慕元春是不作不会死~
 第三百零三章 辞旧
    太子妃性子强硬果决,根本不容慕元春辩解,冷冷说道:“蒋氏动了胎气,都是因你而起。回府之后,罚你在佛堂里住三个月,每日抄写佛经为蒋氏肚中的孩子祈福。”
    慕元春顿时色变。
    这个惩罚看似轻飘飘的,实则绝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整整三个月都要住在佛堂里,每日吃的都是滋味寡淡的素斋,身边连个伺候说话的人都没有。抄佛经不算什么,可怕的是那种被人遗忘的孤独和凄凉。
    在慕家被软禁了近一年,那种被幽禁的滋味令人痛苦欲狂,她这一生再也不想领受第二回了。
    可站在眼前是太子妃,是她的婆婆,也是太子府里的女主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刁难她,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和力量......
    慕元春咬咬牙,正准备下跪求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五嫂,我斗胆为慕侧妃求个情。三个月太久了,还是改为两个月吧!”
    竟是慕念春张口为她求情!
    可慕念春的求情,对她来说是世上最大的羞辱。
    慕元春双手紧握,霍然看向慕念春,眼中射出憎恨的怒火:“慕念春,少来假惺惺的这一套!我才不稀罕你为我求情。”
    慕念春似有些委屈:“大姐,我是出于姐妹情谊,才厚颜向五嫂求情。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骂我假惺惺。我可是真的关心你。”
    关心?成心想看她的笑话才是真的。
    慕元春冷笑一声,俏脸不自觉的阴沉扭曲:“慕念春。你我早就没了什么姐妹情意,用不着在人前做戏了。我宁愿被关上三个月,也不想多听你说半个字。”
    慕元春原本只是憋闷懊恼,在慕念春张口之后,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谁先动怒,谁就输了!
    慕念春幽幽叹口气,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看向太子妃:“让五嫂见笑了。我和大姐昔日在闺阁里相处的不算和睦。大姐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口出恶言。还望五嫂看在我的颜面上,饶过大姐这一回。”
    她如今可是正经的齐王妃,比慕元春长了一辈。慕元春刚才的一番话,绝对算得上以下犯下了。
    太子妃绝不会放过让慕元春难堪的好机会。闻言淡淡说道:“也罢。看在你的颜面上。本宫也不和她计较了。三个月就改成两个月好了。”
    说完,又瞄了面色难看之极的慕元春一眼:“你十四婶好意为你求情,你还不快些谢过你十四婶。”
    慕元春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让人忍不住担心是不是会随时晕厥过去。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心里翻江倒海的恨意和愤怒,慕元春硬是逼着自己低头:“谢过......十四婶!”
    慕念春显得十分大度,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慕侧妃不必介怀。”
    真的不用谢我。在被我气死之前,还是老实消停点吧!
    ......
    出了这样的意外,太子妃也无心什么宫宴了,领着蒋氏等人先出宫回了府。
    慕念春神清气爽的回到了宴席上。齐王见她唇角含笑,稍稍放了心,低声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事。”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用最简洁的话语将之前的事道来:“慕元春自己摔了一跤,妄图诬陷到太孙妃和刘侧妃的头上。被太子妃识破,罚她禁足三个月。我这个做妹妹的看着于心不忍,就为她求了情,禁足变成了两个月。”
    齐王失笑,爱极了她使坏时的狡诈模样:“你可别把慕元春气出个好歹来。不然,周琰来找我这个十四叔告状怎么办?”
    慕念春闲闲一笑,和齐王耍起了花腔:“要是真有那一天,就要看你到底向着亲侄儿,还是向着自己的媳妇了。”
    齐王扬起唇角,不正经的调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媳妇最重要了。”
    慕念春轻啐了他一口,眼角眉梢却俱是笑意。
    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是她前世从未尝过的美妙滋味。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并肩坐在一起,偶尔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和微笑,甜意就会悄然浮上心头。
    ......
    宫宴过后,宫中还有放焰火的惯例。
    皇上好不容易撑到了宫宴结束,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自然也没精力再看什么焰火,宫宴一结束就回了福宁殿。各位妃嫔倒是都有兴致,基本都留了下来。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来凑热闹。
    五颜六色的灿烂焰火,犹如火树银花,在夜色中绚烂绽放。
    齐王特意挑了个好位置,亲昵的挽着慕念春的手,依偎在一起看焰火。一副旁若无人的甜蜜样子,也不怕别人看着碍眼。
    至少,碍着容妃的眼了。
    容妃和兰妃站在一起,身边还有几个位分低一些的妃嫔,再有一堆宫女太监,声势浩荡颇为热闹。可容妃心里却不怎么痛快。往年这个时候,齐王都会陪在她身边一起看焰火。今年娶了媳妇,就把亲娘扔到一旁不管不问了......
    容妃越想越气恼,越看两人越觉得不顺眼,索性吩咐绿萝:“去喊齐王和齐王妃过来,就说本宫要和他们两个一起赏焰火。”
    绿萝笑着应了,快步走到了齐王身侧,恭敬的说道:“奴婢奉容妃娘娘之命,请齐王和齐王妃过去赏焰火。”
    慕念春微笑着应了,心里暗暗吐槽。
    站在哪儿赏焰火不行?非要把他们两个叫到身边?分明就是见不得他们两个亲亲我我,故意添堵来了。不过,谁让人家是齐王的亲娘她的婆婆呢,任性一点也得伺候着。
    果然,两人刚走过去,容妃便笑吟吟的喊齐王到身边——只喊了齐王却没喊慕念春,摆明了是想晾一晾她。
    慕念春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着恼。站在一旁悠然自得。
    齐王略有些歉然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他自然也看出容妃的用意了。可当着众人的面,他这个做儿子的总得给亲娘留些颜面。也只能稍稍委屈慕念春了。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齐王已经够维护她了,总不能为了她当众让容妃难堪。
    容妃见齐王乖乖的陪着自己,心气总算平了。
    宫里的焰火是要放至半夜的,刚过了子时,容妃便催促齐王回府了:“明日还得早起进宫,别熬的太晚了,还是早些回府歇着吧!”
    新年初一,皇上要领着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们祭天祭祖。所有有品级的诰命则要入宫觐见皇后。
    齐王笑着辞别容妃,携慕念春回府。
    刚一上马车,齐王便愧疚的低语:“念春,刚才委屈你了。我本想一直陪着你,母妃故意把我叫到她身边,又晾着你......”
    “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慕念春随意的耸耸肩:“做儿媳的免不了要天天伺候婆婆,我这个儿媳已经够舒坦够自在了。不过是偶尔被晾一回。真要算起来,母妃被我气的次数可不少。”
    婆媳关系本就最难相处。远不得近了不免又要互相较劲,婆婆占着身份的优势,做儿媳的不免要吃亏些。不过,容妃和慕念春数次对阵,倒是慕念春占上风的时候居多。
    不久之前,慕念春还设局坑了容妃一回。容妃心里还不知怄成什么样子,稍微还点颜色回来也是难免。
    齐王见慕念春半点都不介怀,顿时松了口气,笑嘻嘻的舒展手臂,将慕念春抱着坐到怀里狠狠吻了一回。
    .......
 第三百零四章 新年
    新年初一,天刚蒙蒙亮,齐王就去了朝会。
    慕念春领着石竹和冬晴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打个呵欠。
    都怪齐王,昨晚回府还不肯好好歇着。非说要弥补她,让人放了半夜的焰火,拉着她一直看焰火看到丑时才睡。然后不到卯时就起床,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两个时辰,不困才是怪事。
    石竹看着心疼,低声说道:“小姐,你先靠着奴婢睡会儿,等到了宫门口奴婢再叫你。”
    慕念春有些意动,转念一想,又无奈的拒绝了石竹的好意:“算了,我还是忍一忍吧!要是弄皱了衣服,待会儿可就难看了。”
    今日是新年初一,所有诰命妇都要穿着正式的诰命朝服,穿戴也都是极为讲究的。在这等场合可不能丢人出丑。
    石竹见慕念春这般坚持,也不好再劝了。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
    宫门前就排满了各府的马车。各勋贵府邸的诰命夫人们一一下了马车,遇到相熟的不免要微笑示意或是寒暄几句。
    慕念春一露面,便引来了众人瞩目。
    论品级,除了太子妃和远在藩地的赵王妃吴王妃晋王妃,无人能越过慕念春。更何况齐王风头正劲,慕念春又格外得皇上看重。诰命夫人们谁也不敢轻易怠慢,纷纷冲慕念春点头示意。若不是碍于时机场合都不合适,只怕慕念春早就被众人围拢住了。
    慕念春穿着朝服,又难得的上了妆。将脸庞的稚嫩掩去了几分,显得端庄沉稳。唇角微微扬起,冲众人一一微笑。举手投足间只见从容,半点不见慌乱。
    原本对她还有几分轻视之心的,也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这个齐王妃,年纪不大,却实在不容小觑。
    宫门口自然不宜待的太久,诰命夫人们很快便进了宫门,一路安静的到了仁明殿,被宫女引着先在偏殿里等候。在等候的期间。众诰命们便会各自寻相熟的寒暄几句。前来和慕念春寒暄不在少数。
    慕念春含笑周旋应付。眼角余光瞄到太子妃进来的时候,立刻向周围众人告罪一声,主动迎了过去,笑盈盈的喊了声五嫂。
    齐王被视为太子一党。平日和太子府来往颇为频繁。太子妃表面对慕念春也格外的亲热几分。笑着说道:“你今日来的倒是早。”
    慕念春抿唇一笑:“不瞒五嫂。我担心来的迟,一夜都没睡好,天还没亮就醒了呢!”说笑几句。又关切的问起了蒋氏:“太孙妃昨天晚上动了胎气,回府之后还好吧!”
    太子妃轻叹一声:“好好歇了一夜,今天早上倒是说肚子不疼了,也要跟着一起进宫。我实在不放心,索性让她在府里歇着没来。”
    蒋氏动了胎气不能进宫,慕元春昨夜就被罚住进了清冷的佛堂里,太子妃的身边便只带上了刘氏。
    刘氏本该春风得意,可细细一看,刘氏的眼里却没多少笑意。
    昨晚回府之后,周琰因为慕元春被罚一事和太子妃争执了几句,到后来终究是拗不过太子妃,慕元春当夜就被关进佛堂去了。周琰一肚子火气,几乎都迁怒到了刘氏的身上。刘氏委屈的哭了许久,哪怕今日跟着进了宫,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慕念春何等敏锐,只稍稍打量刘氏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却故作不知,笑着说道:“刘侧妃今日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刘氏打起精神笑道:“妾身昨夜睡的迟,今日起床脸色不太好看。特地多敷了一层粉,没想到还是被十四婶看了出来。十四婶真是生的一双火眼金睛。”
    刘氏圆滑伶俐,很巧妙的躲开了尴尬。
    慕念春笑着应对了几句,并未追根问底。稍微一想就能猜到昨晚太子府会发生什么,周琰护不住慕元春,一肚子闷气又不好冲着太子妃和蒋氏,也只能冲着刘氏去了。
    ......
    殿门口又被引进了一拨诰命夫人。
    慕念春眼尖的瞄到熟悉的脸孔,心里一阵激动欢喜,快步迎了过去:“祖母,娘,二婶娘。”竟是朱氏领着张氏吴氏来了。
    朱氏一脸欢喜的笑意,上下打量慕念春几眼:“念春如今可算是长大了。若不是主动叫我,我都不敢认了。”
    容貌和闺阁中没什么变化,只长高了一些,身上的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的慕念春,娇憨慧黠可爱。如今的慕念春已经贵为王妃,穿着王妃朝服,神色从容镇定,举手投足间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纵然人再多也依然熠熠醒目,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
    张氏心里的骄傲就更不用说了,想像往日一样攥住慕念春的手,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
    这里可是仁明殿,若是她失了态,会连累的慕念春也被人耻笑......
    慕念春将张氏眼底的踌躇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微微一酸,主动握住了张氏的手,亲热的说道:“娘,我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从回门那一天过后就没回过娘家,屈指一算,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张氏了。
    张氏心里原本还有些犹豫和莫名的胆怯,被女儿这么一撒娇,顿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笑着说道:“是啊,我心里也一直惦记你呢!所以今日厚着脸皮跟着你祖母一起进宫,就是想着远远的见你一面。”
    远远的见你一面......
    慕念春默默的回味这句话,心里泛起柔软的酸涩。可怜天下慈母心,张氏这是在担心表现的太过亲昵随意了,会惹来别人的侧目和笑话......
    “娘,”慕念春软软的唤了一声,像往日一般亲昵:“我今日一直陪着你说话。到了中午宫里会有宫宴,我要坐你身边。”
    张氏又是欢喜又是皱眉:“这怎么行。你如今可是正经的王妃身份,宫宴应该和太子妃或是容妃娘娘她们坐在一起,和我坐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会被耻笑不知礼数的。”
    慕家有资格进宫的诰命夫人只有朱氏,她今日是厚着脸皮跟进宫来。身份和慕念春这个齐王妃差的远,说说话倒是无妨,宫宴上却不便坐在一起。
    “我才不怕人耻笑,反正我今日就要和你坐一起。”慕念春拿出了昔日的赖皮劲:“你想撵我也撵不走。”
    别说是张氏了,就连朱氏和一旁的吴氏也被逗乐了。
    张氏嗔怪道:“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任性。”口中嗔怪着,眼里却全是笑意。
    再没有什么能比女儿的孝心体贴更令做母亲的欢喜了。
    偏殿里站满了人,说话声音再低也会飘进附近人的耳中。私密的悄悄话是不便说了,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却是无妨。
    张氏低声絮叨起来:“长栩的媳妇肚子可不小了,再有两个月就该生了。子乔定了亲事之后,人倒是活泼了不少,读书也更用功刻苦了。枫哥儿也渐渐定了性子,读书十分聪慧......”
    确实都是琐碎的小事,可听着却让人觉得踏实安心愉快。
    ......
    众命妇要按着品级一一觐见皇后。先是太子妃,第二个便轮到慕念春了。
    慕念春收敛心神,垂首敛容进了正殿,恭敬的跪下磕头。
    因为胭脂的事,皇后心里不知憋了多少火气,今日她可得多加几分小心。免得一个疏漏被皇后逮着错处,来个借题发挥就不妙了。
    慕念春猜的一点都没错。
    端坐在凤椅上的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慕念春只觉得血气一阵阵上涌。
    胭脂等人都被打发去掖庭做粗活重活了,皇后却丝毫没觉得心里畅快,一想到自己竟被小辈算计丢了这么大的颜面,气就不打一处来。更可气的是,有皇上偏袒护着慕念春,这口闷气只能默默的咽到肚子里......
    皇后没发话,慕念春便得一直跪着。
    慕念春一边跪着一边暗暗自得。幸好她早就料到皇后会有这么一出,特地让石竹给她做了两块绵软的护膝绑在膝盖上。就算跪的久一些,膝盖也不会疼。更何况,后面还有一堆人等着来觐见,皇后不可能让她一直跪着。
    果然,过了片刻,皇后便不怎么情愿的张了口:“平身。”
    慕念春恭敬的谢恩:“臣媳谢过母后。”起身后,便站到了太子妃身侧,垂首束立,看着别提多恭敬多老实了。横看竖看,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皇后看慕念春一眼,便觉得心里的闷气又多了几分。今日又实在不是发作她的好机会,索性看都不再看她了。
    接下来,是几位国公夫人。再然后,便轮到永宁侯平远侯夫人等人了。过程雷同,说的都是华丽的赞美和虚伪的客套话,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慕念春困倦之意渐渐上涌。为了不让自己站着睡着,时不时的用手指掐一掐掌心。总算没当众出丑。
    就在此刻,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太监神色仓惶的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烽火台燃起了狼烟。”
    ......
    ps:下面就要进入风云变幻内忧外患的**情节了~o(n_n)o~
 第三百零五章 惊变(一)
    皇后倏然色变,霍然起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个太监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重复:“烽火台燃了狼烟,边关已经起了战火。% .皇上和太子殿下原本领着文武百官在祭天,听说了此事之后,皇上气血攻心,晕厥了过去。太子殿下忙于召集群臣商议对策,无暇照顾皇上,所以特地命奴才跑来报信......”
    皇后脸上没了血色,身子晃了一晃,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没当众失态。
    一旁的太子妃眼疾手快的搀扶住皇后的胳膊,担忧急切的喊了声:“母后,你还好吧!”
    皇后深呼吸几口气,强自镇定:“我没事,你放心。”
    怎么可能没事?边关已经平静了十几年没有战事,如今忽然燃起狼烟。虽说还没有战报送到京城,也足可以想见情势之严峻。还有虎视眈眈的赵王等人......内忧外患之下,大秦江山还能安稳吗?
    慕念春也是遍体生寒,所有困意都不翼而飞。
    前世这个时候根本没什么边关战事,如今忽然冒了这么一出,她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韩越的身上。为了一己私欲,置大秦江山安危不顾,视百姓生命为草芥,这也确实是韩越的行事风格!
    韩越人在赵州,到底是怎么和那些关外的野蛮鞑靼人联系上的?鞑靼人入侵边关,韩越也不可能毫无举动。或许已经有了举动,只是暂时还没传到京城......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心头闪过。
    慕念春低着头,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轻颤不已。这一刻,说不惧怕是骗人的。她前世就曾经历过乱世,哪怕是被软禁在内宅里,也能真切的体会到那份深入骨髓不知何时大祸就会临头的恐惧。
    当年只是内乱,并未祸及多少百姓。现在却是关外的鞑靼人入侵,战事一起,不知有多少家庭会支离破碎,不知有多少将士百姓会因此丧命,更不知大秦江山会变成何等模样......这一切。都是因韩越而起!
    她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憎恨他!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抬眸,却见殿内的诰命夫人们俱都花容失色满脸惊惶,甚至有人轻轻啜泣起来。她们大多是勋贵女眷,一打仗。她们的丈夫儿子就要领兵出征。
    战场生死由天命。不知还能否平安归来。
    慕念春鼻子也是一阵酸涩。强自打起精神。主动上前一步搀扶住皇后的另一只胳膊,脸上露出自信从容的微笑,刻意扬高了音量:“母后不用担心。诸位夫人也请镇定。我们大秦朝养精蓄锐多年,猛将精兵如云。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鞑靼人赶回去。大秦江山也会固若金汤安然无恙!”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原本慌乱无措的诰命夫人们,很快被这份平静感染了,对视一眼,不由得暗暗羞愧。她们竟比不上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镇定。
    遇事慌乱有什么用?
    鞑靼人虽以善战凶悍著称,这么多年来不也一直都被阻在雁门关外吗?就算鞑靼人攻进了边关,也会有骁勇的大秦将士们奋不顾身的将他们驱赶出关!
    慕念春不疾不徐的说道:“今日是新年,诸位夫人本该在宫中用了午膳再出宫。不过,忽然知道了这样的消息,相信大家都没兴致也没胃口了。父皇昏厥,母后现在要去照顾父皇。请大家各自出宫,待日后有空了再给母后请安吧!”
    这种时候本不该由她出这个头,可皇后面色苍白,太子妃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能由她张口了。
    皇后也回过劲来,看向慕念春的目光颇为复杂微妙。
    因为齐王的缘故,因为胭脂一事,她对慕念春十分厌恶。碍于皇上的颜面,不得不强自咽下这口闷气罢了。没想到,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慕念春竟有这般精彩卓越的表现!就连一旁的太子妃,也被比了下去......
    罢了,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皇后收敛心神,镇定的说道:“齐王妃说的,也正是本宫所想。今日要委屈诸位了。”
    众人直到此刻才真正回过神来,忙垂首领命,各自告退。
    ......
    皇后领着太子妃慕念春和所有的嫔妃,匆匆赶到了福宁殿。
    皇上面白如纸,人事不省的躺在龙塌上。太医院里所有太医都围在龙塌边,正为皇上施针急救的是江太医。
    素来冷静沉稳的江太医,此时面色异常凝重,动作谨慎仔细。
    皇后等人刚一进寝室,众太医便待上前来行礼。皇后心急如焚,哪里还有闲心讲究这些虚礼,随意的挥挥手:“罢了,都免礼,先救醒皇上要紧。”
    此时此刻,先将皇上救醒才是最重要的。
    寝室里挤满了人,却无人敢发出声音,唯恐惊扰了江太医施针。空气中莫名的漂浮着令人紧张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慕念春站的不算近,看不清皇上此时的情形如何。不过,只看众太医的脸色也知道皇上此时的情形很不妙。
    皇上年过五旬,本就旧疾缠身,一年来病情时好时坏,全靠着各种补药延命。此次气血攻心忽然晕厥,一旦救治不及,大概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慕念春对皇上没太深的感情,可她很清楚,此时皇上的安危太重要了。这么要紧的节骨眼上,若是皇上驾崩归天,只怕民心军心都会动荡不安。赵王再趁机揭竿而起,大秦朝可就要彻底乱了......
    哪怕皇上就剩一口气,只要他还安然的待在福宁殿里,就能撑起大秦的一片天,让所有人都安心。
    这么浅显简单的道理,不止是慕念春能想到,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想到。
    大概是气氛过于紧绷了,不知是哪一个妃嫔悄悄挪动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人,然后便是压低的一声惊呼。这样的声响在平时可以忽略不计,在此刻却异常刺耳。
    专注于施针的江太医略略皱了皱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说道:“人太多了,影响微臣施针。微臣斗胆,请诸位娘娘先移步到外面等候,等皇上醒了,再进来探望也不迟。”
    皇后想也不想的吩咐所有妃嫔都退下,只留下了太子妃和慕念春。
    慕念春心里暗暗诧异。以皇后对她的厌恶,竟然没赶她出去,实在是大大出人意料。
    寝室里的人少了一大半,顿时霍然开朗。龙塌上的皇上面容也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慕念春仔细打量一眼,不由得暗暗心惊。
    皇上面无人色,鼻息间几乎没了呼吸。躺在那儿,就像一具尸体......这样的皇上,真的还能救醒吗?
    漫长的等待,无疑是一种残酷的煎熬。
    在寝室外等候的妃嫔们俱都心神不宁,连彼此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皇后的脸也越来越苍白,令人担忧她是否也会随时倒下。太子妃悄然挪近了几步,站在皇后的左侧,又冲慕念春使了个眼色。
    慕念春顿时心领神会,悄然挪到了皇后的右侧。万一皇后撑不住了,她和太子妃站的近些,也能随时扶住皇后。
    皇上还没救醒,皇后可千万不能再跟着倒下。
    ......
    不知等了多久,皇上终于有了反应,眼皮微颤,手指也动了一动。
    皇后几乎抑制不住激动的狂喜,快步走到龙塌边,俯下身颤抖着张了口:“皇上,皇上!”
    皇上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茫然,隔了片刻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虚弱之极的喊了声皇后。
    皇后紧绷了半天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哽咽着说道:“皇上总算是醒了,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臣妾索性也闭上眼睛,随皇上一起去了。”说着,泪水已然涌出了眼角。
    到底是多年夫妻,哪怕彼此算计彼此防备,到底是有夫妻感情的。皇后说这些的话的时候,情真意切,绝没有半点装模作样。
    皇上心中暗暗感动。他刚醒来,没什么力气说话,断断续续的说道:“若是朕归天了,你更要撑下去,为太子稳住宫里......”
    皇后眼泪不停的滑落:“万幸皇上没事,臣妾总算能放心了。”
    太子妃也红了眼眶,轻声说道:“父皇是真龙天子,自有上苍保佑,一定能逢凶化吉。”
    皇上终于醒来,慕念春一直提着的心也缓缓落为原位。不用假装,眼中也有了泪意:“父皇,你可得快些养好身子。只要父皇能安然无恙,臣媳甘愿折寿十年。”
    正抹眼泪的太子妃:“......”
    竟然比她还会煽情!
    刚从生死边缘捡回性命的皇上,听了这样真挚的话语,焉能不动容:“你一片孝心,朕心领了。老天没把朕这条命拿走,朕就多活几年。至少也要亲眼看着鞑靼人被赶出关外才能安心合眼。”
    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皇上体力显然不支了,面孔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第三百零六章 惊变(二)
    江太医暗暗心惊,忙拱手道:“皇上刚醒,不宜耗费精力,还是让皇上静一静的好。”
    皇后用丝帕擦了眼泪,挤出笑容:“江太医说的是,刚才都是本宫情绪太过激动了,引着皇上说了这么多话。本宫这就领着她们都出去,让皇上好生歇着。”
    说完,便领着太子妃慕念春一起退了出去。
    在外面等候的嫔妃们此时都知道了皇上醒来的好消息,一个个脸上俱都流露出了欢喜。
    这份欢喜倒不是装出来的。边关战火离京城隔着数千里之遥,暂时还没什么切肤之痛。皇上的安危却是眼前的事。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倒没太大影响,有儿子的淑妃容妃也有依仗,她们的命运就很难说了......
    不少嫔妃喜极而泣。就连一向极有城府的容妃也激动的满脸泪水。泪水弄花了妆容,看着颇有些狼狈。好在此时人人如此,谁也不会取笑她就是了。
    容妃这么高兴,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齐王素来最得皇上欢心,皇上一旦驾崩归天,齐王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虽然皇上已经是西落西山,不过,多活一天也是好的。从这点来说,容妃希望皇上醒来的心思比皇后还要迫切强烈的多。
    一方丝帕忽的出现在容妃面前:“母妃,你擦一擦眼泪。”
    容妃下意识的接过了帕子,待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暗暗觉得别扭。她和慕念春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合,若是没外人在场,就连面子情都省了。慕念春忽然表现出儿媳的体贴和孝顺,实在让人不适应......
    容妃略一迟疑,到底还是用帕子擦了眼泪。
    慕念春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刚才看见容妃泪水涟涟,她没怎么多想就拿出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在容妃犹豫的时候,她也在暗暗懊恼自己的冲动。幸好容妃接了帕子擦眼泪,不然多尴尬。
    因着皇上醒来,皇后的心情颇好,语气比平日温和多了:“皇上龙体虚弱。需要静养。你们先各自回宫。等皇上身子好些了再来探望也不迟。”
    众人纷纷应了,各自散去。
    皇后自是要留在福宁殿里,太子妃也随着皇后留了下来。容妃有心留下来,奈何皇后没发话。只得告了退。
    慕念春出人意料的也随着告退:“臣媳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想先陪母妃一起回昭阳宫里候着。”
    皇后没有为难。随口应下了。待容妃和慕念春退下之后,才低声对太子妃说道:“到底是正经的婆媳两个,平日再不对付。关键时候还是一条心。”
    太子妃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眼下有许多更要紧的事,谁还有闲心去顾虑这些。
    ......
    回了昭阳宫之后,容妃强撑着的镇定顿时烟消云散,眉头紧锁。
    慕念春不用多想也知道容妃在担忧什么,低声安慰道:“母妃不用太过忧心。皇后太子现在为边关战事和赵王那边发愁还来不及,哪有闲情逸致来对付我们。”
    容妃心事重重,哪里是慕念春区区两句话就能打消的:“你说的倒是轻巧。这场仗一打还不知要多久,赵王那边肯定会趁机兴风作浪。只要皇上活着,吴王晋王都不敢有异动。一旦皇上命归西天,吴王晋王也不会消停。大秦一乱,我们母子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不得不说,容妃的顾虑还是很有道理的。
    皇上现在是被救醒了没错,可谁都看得出皇上不过是苟延残喘,说不准什么时候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到了那个时候,大秦才是真的内忧外患群龙无首。太子再有能耐,也不见得能应付得了这样的局面。齐王身为皇子,没有袖手旁观的可能。
    偏偏齐王太年轻了,哪怕城府深手段高明,手底下到底没多少可用的人。别说是和太子相比,和任意一个藩王相比都差的远。
    容妃所忧虑的,不是什么争夺皇位,而是齐王本人的安危。
    慕念春对齐王却极有信心,微微笑道:“殿下一定会安然无事的,母妃和我也会平平安安。母妃不必担心!”
    慕念春的镇定平静很有感染力。容妃也慢慢平静下来。
    看着慕念春从容平和的脸庞,容妃心里涌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儿子的眼光确实是极好的,平日里看不出来,到了要紧关头,才能看得出慕念春的过人之处。别的不说,单只这份从容镇定,就远远胜过了别人......
    当然了,这可不代表她会喜欢这个儿媳。她只是觉得慕念春也不是一无是处而已!
    慕念春不是容妃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容妃此时的心情有多微妙复杂,又说道:“今日出了这等事,母妃也没来得及用午膳。臣媳这就打发绿萝去御膳房领些吃食回来。”
    容妃却阻止了慕念春:“还是不用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被人知道我惦记着吃喝,不免又要落下话柄。饿上一两顿也不要紧。”
    身为宫妃,确实要事事仔细留心。
    慕念春想了想笑道:“母妃考虑的是,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再去御膳房确实太惹人注目了。这样吧,昭阳宫里有小厨房,臣媳这就去小厨房做些简单的吃食。人是铁饭是钢,越是这样的时候,越得稳住心沉住气,万万不能忧虑过度饿坏了身子。”
    换在往日,容妃大概早就扔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过去了。今天情况特殊,容妃心中忐忑难安,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心里也觉得安慰。连带着对慕念春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也好,你既有这份心,我也不拦着你了。让绿萝领着你去小厨房。”
    慕念春笑着应了。她表面看着镇定从容,其实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在容妃面前的镇定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绿萝领着慕念春去小厨房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暗暗惊讶。容妃有多不待见慕念春,她这个贴身宫女可是一清二楚。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容妃便软化了下来......
    这位齐王妃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小厨房里灶具一应俱全,也有不少食材。慕念春随意的看了几眼,便动手做起了午膳。简单的四菜一汤,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了。
    热腾腾的饭菜端到容妃面前,容妃顿觉饥肠辘辘。
    此时已经是申时正了,比平日迟了近两个时辰。之前一直精神紧绷也不觉得饿,此时松懈下来,胃口出人意料的好。凭良心说,慕念春的厨艺也实在好,不过是几道寻常的菜肴,却十分美味。饭菜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容妃吃饱了之后,不怎么情愿的夸赞了一句:“你的厨艺倒是还过得去。”
    慕念春此时哪有和容妃较劲的心情,随意笑了一笑,扯开了话题:“殿下一直没回来,不知他们会商议到什么时辰。”
    一提到齐王,容妃稍微轻松了一些的心情又沉重起来,轻叹一声道:“今日还有得等呢!边关已经平静了十几年,此次忽然狼烟告急,情势必然危急。太子虽有才干,却从未应付过战事......”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慕念春也能心领神会。
    太子领着群臣商议对策,齐王自然不能偷闲。不等商量出个结果,是别想回来了。
    婆媳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只是各怀心事气氛沉重。
    ......
 第三百零七章 惊变(三)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戌时正。
    容妃一脸忧虑无心说话,慕念春也在惦记着齐王。婆媳两个就这么默默对坐着。
    当宫女禀报齐王到了昭阳宫时,容妃和慕念春不约而同的起身迎了出去。
    齐王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疲倦,面色还算平静,打起精神笑道:“让你们久等了。你们都用过晚膳了吧!”
    容妃苦笑一声:“午膳用的迟,再者你没回来,我哪有心思用什么晚膳。”
    齐王略显夸张的摸了摸肚子:“你们不饿,我可饿的狠了。今日一天几乎米粒未进,一直撑到现在,差点没力气走到昭阳宫来。”
    显然是有心逗容妃和慕念春。可两人俱都一肚子心事,实在笑不出来。
    慕念春张口说道:“晚膳一直用热水温着,有什么事等吃了晚膳再说。”
    饭菜再美味,此时也尝不出什么滋味来。草草吃了几口之后,三人便都搁了筷子。
    不待追问,齐王便主动说起了白日的情形:“父皇领着群臣祭天,忽然听闻烽火台燃起了狼烟,父皇情绪激动,当时就昏了过去。太子命人将父皇送回了福宁殿,然后领着群臣到金銮殿里商议对策......”
    边关离京城有数千里之遥,就算日夜兼程不停换马,战报也要有半个月才能送达京城。一来一回就要一个月之久。为了不耽误军情传送,战事紧急时就会在烽火台燃起狼烟。很快就能传递到京城。
    鞑靼人是游牧民族。放牧牛羊逐水草而生,以彪悍勇猛著称,就连老弱妇孺也都上马能骑下马能战。二十多年前边关一直战事不断,边城屡屡遭受战乱,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和将士。韩云海用计大败鞑靼骑兵,将鞑靼人驱逐出边关,之后又镇守边关八年。鞑靼骑兵屡次侵犯边关都铩羽而归,韩云海之名在鞑靼部落里威名赫赫。
    韩云海意外“病亡”之后,由身边的副将李易接替了将军一职,继续驻守边关。这么多年来。虽偶有摩擦。却一直没出过什么纰漏。大秦的百姓们过惯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如今正值新年忽然生出战乱,消息一旦传开,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太子一直提防着赵王作乱。对另外两个藩王也是百般提防。没曾想防来防去。第一个燃起战火的地方竟是要紧的边关。边关战报还在路上没抵达京城,烽火台燃起的狼烟已经将军情告急的噩耗传了过来。
    太子心中如何急切忧虑不必多说,立刻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商议了大半日。中心只有一条。立刻筹集粮草派兵遣将,向边关援军。
    容妃也算有些见识,忍不住问道:“京城离边关路途遥远,若是从京城派兵,大军在路上耗费时日太多,只怕救之不及。也耗费粮草。”
    齐王嗯了一声:“这些太子早就考虑到了。所以京城驻军暂时不动,由兵部发令,将西北诸省的驻军调派过去支援,粮草也就近筹措。再命晋王和吴王发兵支援。”
    一旦兴兵打仗,就不是三天两日的事。兵强马壮固然重要,粮草辎重的补给也同样重要。大秦休养生息多年,国库充盈,粮草十分充足,倒也不惧打仗。真正值得忧虑的,是外有野狼内有猛虎。一旦两边开战,很容易顾此失彼。
    京城驻军不动,就是为了防备赵王趁机发兵作乱。命晋王和吴王发兵支援边关,不仅是因为两个藩王手中各有三万精兵,更存了试探之意。
    慕念春一直默默听着,听到这里却微微蹙了蹙眉。
    吴王晋王没赵王那么大的胆子,不敢明目张胆的作乱,却都是有野心的。前世皇上“病亡”太子被暗杀,年轻的太孙登上了皇位。赵王第一个领兵作乱,吴王和晋王纷纷起兵响应。如今太子派吴王晋王援兵边关,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齐王似是看出了慕念春的忧虑,当着容妃的面却没解释什么,继续说道:“战火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京城,再说了,打仗保家卫国都是男人们的事,你们不用太过忧心。”
    容妃叹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听到打仗,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安稳。”顿了顿又低声道:“你父皇今日是被救醒了,可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到什么时候。你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别事到临头慌了手脚。”
    齐王淡淡说道:“母妃放心,父皇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就算父皇真的驾鹤归西,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和念春受半点委屈闲气。”
    不需要掷地有声,平淡的语气中自然透露出了强大的自信。
    容妃听了只觉安慰,提了半天的心慢悠悠的落回了原位,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在宫里不会有事的,你不用记挂我。倒是你,要时时多加几分小心,进出多带些亲兵。”
    齐王笑着应了下来,好生安慰了容妃一通。
    容妃心神一定,就开始心疼起满脸倦色的齐王了:“这一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也别太过劳累了,快些出宫回府歇着吧!这个新年,大概是谁都过不安稳了。”
    齐王确实倦了,也不和亲娘客套,起身告退。
    慕念春也随着一起告退。
    容妃素来看慕念春不顺眼,今日总算稍稍改观,难得的关切了一句:“你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慕念春笑着应了。
    ......
    出了宫上了马车之后,慕念春脸上的镇定从容顿时褪的一干二净,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无法抑制的愤怒,咬牙切齿的说道:“鞑靼人入侵边关肯定是韩越搞的鬼!世上怎么会有这等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只为了一己私欲,竟敢暗中和关外的鞑靼人勾结。战火一起,不知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齐王也收敛了漫不经心,神色沉凝:“这半年来,韩越一直按兵不动,我早猜到他在暗中有所筹谋。原本我只以为他会以赵王的名义勾结吴王和晋王一起作乱,或是重施故技,暗中命刺客刺杀太子。却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野心和胆量,竟暗中勾结鞑靼人。”
    说到这儿,齐王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彻骨的寒意:“边关占据地势之利,易守难攻。边关大将军李易也是长于治军之人,这么多年来领着十几万边军将边关守的固若金汤。鞑靼人想侵犯边关绝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都被挡了回去。此次鞑靼人竟能入侵边关,其中必然有些蹊跷。”
    慕念春听的暗暗心惊,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边军里有奸细?!”
    “肯定有。”齐王沉声说道:“而且,这个奸细的身份绝不会低,暗中泄露了军情给鞑靼人,或者干脆就做了内应。所以鞑靼人才能这么轻易的就进犯了边关。这个奸细,肯定是韩越的人。韩越这半年里先联系了这个奸细,然后又暗中和鞑靼人互通消息,趁着年底边军心思浮动之际动手。这一切,都是韩越一手计划安排好的。”
    慕念春后背一阵阵发凉,下意识的问了句:“可是,韩越一直都在赵州,手怎么能伸到边军里?”
    问完之后,才惊觉自己问了蠢话。
    当年韩云海在边关驻守半年,麾下将领众多。就算韩云海去世多年,韩家还有韩云石在。韩云石对皇上一直心怀愤恨,暗中在边军里安插几个内应也不算稀奇。韩云石如今投奔了韩越,韩越只要通过韩云石,就能动用这些棋子。
    果然,就听齐王说道:“边军有十几万,大小将领也有数百人。有一两个眼线不足为奇。就算是我,在边军里也安插了眼线。只是路途遥远,传递消息不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等些日子才能知晓。”
    慕念春哑然,想了想,又将自己之前的顾虑说了出来:“太子命吴王晋王领兵支援边关,难道就不怕他们存了异心吗?若是边军腹背受敌,可就真的糟了。”
    齐王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冷意:“这半年来,太子一直在暗中部署。吴王晋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太子的耳目。一旦他们有异动,只怕会被吞的连根骨头都不剩下。”
    赵王暗中招兵买马,兵力已经有了十万之多。吴王和晋王可就差的远了,两人暗中的兵马加起来,也只堪堪**万之数。更何况,吴王晋王的胆量也要小的多。如今皇上还撑着一口气,太子也安然无事,他们哪有这个胆子造反。
    太子有意派他们领兵支援,未尝没打着消耗他们兵力的意思。
    至于赵王,摆明了会趁着这个时候作乱,太子当然不会作茧自缚命赵王领兵支援。
    慕念春听了这番话,不由得自嘲的一笑:“我到底长于内宅,目光短浅,竟没想通这一层。”
    齐王目光柔和下来:“这些事无需你忧心。你放宽心,在府里好好待着,尽量少出来走动。”
 第三百零八章 情势
    一有战事,物价飞涨,人心浮动。更会有居心叵测之人趁机暗中滋事。这样的时候,确实不宜多走动。
    慕念春轻叹一声:“说起来容易,哪里就能待在府里不走动。别的不说,父皇如今病成这样,我这个做儿媳的岂有不进宫伺疾的道理?”
    齐王一心只想着慕念春待在府里最安全,倒是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实。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从明天起让董二领上几十个护卫贴身随行。边关起战事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人人自危惊惶,多带些侍卫也能防止意外。”
    慕念春不假思索的说道:“董二是几个侍卫首领中武艺最好的一个,人也最机灵,还是让他贴身跟着你吧!”齐王的危险系数要比她高多了。
    齐王却很坚持:“正因为董二身手最好最灵活,才让他贴身保护你。我有马青和孟智跟着就行了。我一直暗中练武,虽然比不得那些高手,等闲三两个人也别想近我的身。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慕念春拗不过他,只得应了下来。
    ......
    一夜无话。
    隔日清晨,小夫妻两个又各自进了宫。齐王要去上朝,慕念春则去了福宁殿伺疾。
    慕念春去的已经够早了,没曾想太子妃到的更早。太子妃显然也是心事重重一夜难眠,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面色晦暗。
    相比起齐王夫妇,太子和太子妃承受的压力大了数倍不止。皇上重病不起。边关战事告急,赵州虎视眈眈,吴王晋王也不省心。要安内更要攘外,这副沉甸甸的担子已经压到了太子身上。夫妻本是一体,这样的时候,太子妃当然轻松不到哪儿去。
    内宅琐事暂时是顾不上了,先尽好媳妇的孝道才是最要紧的。
    “五嫂,我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你来的比我还早。”慕念春故意笑的欢快轻松。
    太子妃挤出一个笑容:“父皇病重,太子殿下忙于国事无暇来伺疾。我自是要代殿下尽孝。”
    妯娌两个素来面和心不和。不过,眼下情势危急,也顾不上喜恶。慕念春低声提醒:“我们来伺疾当然是一等一的要紧事。不过,父皇若是见我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只怕也会跟着烦心。病也会好的慢些。倒不如表现的若无其事。别提什么边关打仗,只说些闲话哄父皇高兴些,这样病也能快点好起来。”
    太子妃显然听进了她的劝告。笑着说道:“瞧瞧我,这把年纪不知活到哪儿去了。竟不如你看的明白想的通透。多谢弟妹提醒了。”
    慕念春抿唇一笑:“五嫂是关心则乱。如今这样的情势,五哥一定心急如焚,五嫂自然也跟着忧心忡忡。放在往日,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我来提醒。”
    这番话说的实在妥帖。
    饶是太子妃对慕念春存着忌惮戒备,也不得不承认慕念春生了一副玲珑心肝。话不多,却总能句句说到人心坎里。
    妯娌两个只说了几句话,很快又有各宫的妃嫔们来了。慕念春打起精神,随着太子妃一起上前一一见礼。
    所谓伺疾,其实无需做什么。煎药喂药端茶送水这类事自有太监宫女们忙活,她们就在福宁殿里待着就行了。若是皇上有精力心情不错,便会召她们进去说话。如果皇上精力不济,她们就在外面候着。
    众人心不在焉言不及义的说着闲话,目光却时不时的飘向寝室那一边。暗自揣测着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很快,容妃和皇后也都来了。
    慕念春很自然的站到了容妃身侧。矛盾再多也是私下的事,当着众人的面,两人必须同一阵线。
    太子妃当然是站到了皇后的身侧。
    皇后不愧是六宫之主,经历过诸多风雨。昨日还曾激动的落泪失态,今天出现的时候已是一脸沉稳镇定。原本人心惶惶忐忑不安的妃嫔们,见皇后这般冷静自若,自然也随着平静了不少。
    不经传召不得随意进皇上寝室,这样的规矩只针对别人,皇后却不在此列。
    皇后独自进了寝室,过了一盏茶功夫,便笑着出来了,扬声说道:“皇上龙体比昨日好了不少,刚才还坐着和本宫说了会儿话。大家只管放宽心,最多几日,皇上就能大好了。”
    此言一出,众妃嫔们俱都松了口气,脸上也都有了笑意。
    慕念春也随着笑了起来,心里却微微一沉。
    如果皇上的病情真有皇后说的这般乐观,皇上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见?皇后这么说,显然是在安抚人心。
    能想到这一点的,不止是慕念春。宫中的妃嫔谁不是挑眉通眼的人物,各自心中暗暗思虑不已,面上却无人说破这一层。
    之后一连几天,皇上都未曾传召过人,每日只有皇后能进皇上的寝室。每次出来之后皇后都会扬着笑脸宣布好消息。诸如“皇上胃口渐好中午吃了两晚饭”“皇上龙体已经渐渐恢复”“皇上今日在龙塌上坐了半个时辰”此类。
    别管众人背地里如何猜疑,皇后的从容镇定在此时无疑让所有人都觉得安心。宫中一切事务都有条不紊,未曾出现什么差错。
    ......
    宫中是安定了,京城百姓们却陷入了惶惶不安中。
    边关多年平定无战事,大秦朝称得上国泰民安,百姓们的日子也很好过。如今边关起了战火,这把战火,很快就会影响到大秦的千家万户所有百姓。尤其是家中有子侄在军中的,更是忐忑难安。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健壮的好儿郎若是被抽调去边关打仗,谁知道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打仗打个两三年都没打完是很常见的事,一旦军中士兵不够了,就要征兵入伍。家中儿子多的不免也在发愁。
    还有,战中要不停的筹集粮草。那些黑心的粮商会趁机哄抬粮价,家境殷实的还能撑上三五载。那些家境贫寒的很快就会面临窘境,为了活命卖地卖房卖儿卖女。
    一场战争不管胜败如何,受苦的总是最寻常的百姓。
    几乎家家都开始抢购粮食。短短几天,京城的粮价已经翻了一倍。
    这还是因为京城是天子脚下,粮商们不敢过分的哄抬粮价。离京城越远,粮价涨的越高。而且,高价还不一定买的到粮食。粮商们暗中屯粮,等着粮价涨的更高时再出手。
    “......粮食是生存之本,粮价更关乎着民心安稳。这些粮商真是黑了心肠,竟敢哄抬粮价,囤货而居。”一向温和近人的太子,在听闻户部刘侍郎禀报此事时,当时就气的变了脸,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人是要发国难财,是逼迫可怜的百姓!孤绝容不下这些人!刘侍郎,立刻以户部的名义往各郡县发布公告。一旦发现有此类现象,严惩不贷!警告那些粮商,必须立刻开仓卖粮,平定粮价。”
    太子大发雷霆,刘侍郎不敢怠慢,忙领了命。心里却暗暗叹口气。
    平定粮价,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那些大粮商们,谁背后没有点人脉关系,等闲动不得。再说了,这场仗不知要打多久,户部要负责筹措粮草。免不了要和这些大粮商们打交道。一锅都端了,日后要买粮食找谁去?说不得,只能挑几个不大不小的,来个杀鸡儆猴敲山震虎了......
    其实,一打起仗来,何止是粮价被哄抬,市面上蔬菜肉类等等但凡是能填饱肚子的都在不停的涨价。现在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现在尚且能控制,若是仗打的久了,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焦头烂额。
    刘侍郎禀报完粮价的事,紧接着便是兵部罗侍郎上前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兵部已经发文,调派西北诸省的驻军前往边关支援。预计最多十日就能赶到。并州晋州也已接到了命令,此时也该派兵前往边关了。”
    太子余怒未消,面色犹自不太好看,闻言沉声说道:“京城驻军暂时不动,不过,要全数召集待命,不准任何人擅自离开军营。”
    京城驻军共有三营,永宁侯陆詹统领的三万骁骑营,平远侯蒋骏统领的三万神机营,还有罗侍郎长子罗致远统领的四万罗家军。这十万驻军,牢牢的守卫着京城。除了这十万士兵,京城里还有负责守卫皇宫的四万禁军。
    就算战事再危急,禁军也从不离京城半步。骁骑营神机营和罗家军平时驻守京城,若有战事则随时都会派出京城。此次一直按兵不动,自是为了防备赵州兵乱直逼京城。
    这几天的朝会一直围绕着战事打转,其余诸事几乎都搁置一旁。
    朝会时,按例不准任何人随意打扰。不过,紧急的战报却是例外。
    当有关赵州的战报呈送上来时,竟无人觉得意外。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果然来了......
 第三百零九章 开战(一)
    太子看完战报,面色阴沉难看之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谋逆造反的人,大多要给自己的造反行为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比如“诛乱臣清君侧”之类的。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要厚颜无耻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可赵王颠倒黑白的功力委实令人惊叹。
    从赵州流传出来的檄文上写了满满一页纸,大意是这样的:
    我赵王年轻时战功赫赫,就藩之后也是老实本分。这么多年来从未生过异心。却因为朝野名声太好遭来太子嫉恨。我的长子周珣自幼饱读圣贤书最是孝顺忠悌,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祖父下手?这一切,分明都是太子暗中设谋,陷害周珣。父皇日渐老迈,处处倚重太子,被太子蒙蔽而不自知,平白让儿子孙子都受了莫大的冤屈。派到赵州的两个太医也都是太子的人,明为照顾我的身体,实则暗中做了手脚,致使我一病不起,身体一日不一日。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不知还能活上几天。父要子死,儿子不得不死。可儿子不甘心父皇被太子蒙住了双眼双耳,看不清听不见真相。所以,儿子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向太子讨回这个公道。这大秦江山,父皇愿意交给谁都行,总之,绝不能由心思歹毒的太子继位。否则,国无明君,将是大秦之祸,也是百姓之祸。等事情了了,儿子自会向父皇请罪。任由父皇发落。
    行文流畅,委屈愤慨之情在字里行间毕露无疑。如果不知晓内情的,看到这样一篇檄文,大概会义愤填膺的跳出来,和赵王一起痛骂太子不仁不义心狠手辣!
    如此颠倒事实强按罪名,怎能不让太子恼火!
    这份檄文上有赵王的印信,新年初一那一天张贴在赵州的大街小巷。然后迅速的流传开来,五天后终于流传到了京城。
    太子一脸怒容,面色铁青的吩咐:“周琰,你来将这份檄文念给大家听一听。”
    周琰应了声是。从太子手中接过那份檄文。一句一句念了出来。越念越觉得心惊愤怒,待到后来,语气再也无法维持平稳。
    群臣们更是一阵哗然,一个个义愤填膺。
    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都看在眼底。亏得赵王有脸发这样的檄文。真是恬不知耻!
    平远侯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还请殿下息怒。赵王肆意污蔑殿下,真正的意图昭然若揭。殿下于十四岁便被立为太子,迄今已有二十余年。品行端方。忠孝仁厚,极得民心,百姓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绝不会被这等奸佞小人所蒙蔽。”
    平远侯位高权重,最重要的是太子的亲家,在朝堂上身份超然。此时由他开口安抚太子,最合适不过。
    太子心中的怒焰熊熊燃烧,不过,他很清楚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平远侯言之有理,孤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赵王野心毕露,既已发了檄文,必然很快就会有大的举动。诸位爱卿不妨群策群力,想想如何应对。”
    早在半年前,众人就开始防备赵王造反,早已暗中有了部署。只是谁也没想到,边关又起战火。举国之力,应付两边的战事却也有些吃力,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和先后之别。
    在这一点上,大臣们的意见很明显的分为两派。
    一派以平远侯在内的武将为首,认为应该先安内再攘外。内乱不息,民心不稳,何以拒外敌?说句不好听的,朝廷和鞑靼人征战不休,消耗了国力兵力。岂不是让赵王坐收渔翁之利?
    另一派则是文官们,他们坚持要先攘外再安内。理由同样充分,若是不拒外敌只顾着内战,到时候只怕大秦江山会被鞑靼人的马蹄踏遍了。纵然平定了赵王乱党又有何益?
    满殿的文武百官几乎都加入了辩论的阵营。一个个都有理有据,两派各执己见,争论不下。
    太子原本一脸怒色,待到后来反而平静了不少。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目光深不可测。
    除了太子之外,金銮殿里还有两个人一直都没出声。一个是周琰,另一个是齐王。周琰皱着眉头,似想说什么,看了看太子的脸色,默默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齐王眸光微闪,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如今的赵王,只比死人多口气,天天只能躺在床上。这份“文采俱佳”“慷慨激昂”的檄文,显然是出自韩越的手笔。韩越此人,果然心狠手辣算无遗策。暗中勾结鞑靼入侵边关,再趁着此时兴兵作乱。就是看准了太子的弱点。
    太子当然想先对付赵王。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赵王一日不除,太子就一日不得心安。之前隐忍不发,是因为太子要仁厚的名声,不肯先出手对付赵王。如今终于等到赵王举旗作乱了,恨不得立刻派兵平定了赵州才好。平远侯等人俱是太子的心腹亲信,当然清楚太子的心事,所以才会坚持先对付赵王。
    可边关起了战事,更不能置之不理。赵王作乱毕竟是内乱,边关鞑靼骑兵入侵,若是不尽快平定边关,鞑靼进犯中原怎么办?大秦江山若是被外族夺了去,他这个太子将来还有何脸面见周家的列祖列宗!又要如何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之口?
    说到底,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一言一行都顾虑重重。赵王可就不一样了,人家现在摆明了就是要造反,哪里还管你什么江山安不安稳!
    此时的太子,还没收到边关战报,不清楚边关的具体战况。更不会知道赵王竟暗中和鞑靼人勾结。不过,太子就算知道这是个坑,也不能不跳下去。
    太子能做的选择,只有一个!
    “诸位爱卿不必再争论了。”太子终于张了口,神态较之前已经平和多了:“你们刚才说的都有道理。赵王一心谋逆,不能不除。可边关战事更紧急,关乎着大秦江山社稷。所以,孤决定,先全力应付边关战事。至于赵州那边,暂不发兵,先命赵州附近的所有州郡调集驻军以备不测。”
    文官们听了大喜,齐声道:“太子殿下英明!”
    是嘛,本来就该先对付鞑靼骑兵。等把那些野蛮的鞑靼人赶出关外了,再慢慢收拾赵王也不迟!
    平远侯一脸焦急:“殿下,难道就任由赵王大放厥词在赵州逍遥不成?”
    太子眼中闪过冷冽的寒意:“当然不是。赵王肆意捏造谎言,意图混淆视听迷惑百姓。孤只是暂不发兵,但是讨伐的檄文必须要写,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发往各郡县。让大秦的所有百姓都知道赵王的真实面目。”
    也就是说,先打口水仗。
    别小看了口水仗。这一环节绝不能落在下风,否则民心易生变,军心也会不稳。赵州有这样的人才,京城也不会缺擅长笔伐的精英。翰林院里养着一帮清贵有傲骨的文官,将这件差事交给韩林院就行了。
    太子略一思忖,便要下令。
    一直闷不吭声的齐王忽的站了出来,拱手道:“五哥,这份讨伐的檄文就交给我来写吧!我也想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做不了别的,檄文还难不倒我。”
    齐王的主动请缨,大出太子意料。太子不好一口回绝,委婉的说道:“十四弟,你向来不喜读书做文章,这檄文不用写的太长,却句句讲究。只怕你没这个耐心。还是交由翰林院的学士们来写最好。”
    齐王挑了挑眉,直截了当的问道:“五哥,你是不是担心我写的语句不通贻笑天下?”
    太子:“......”
    群臣:“......”
    难得齐王殿下有自知之明!
    “我确实写不来文绉绉的那一套。”齐王半点都不羞愧的承认:“不过,檄文是要写给天下百姓看的,之乎者也的谁能看得懂。就拿赵王这篇檄文来说,也只有酸秀才们能看懂是什么意思了。换了我来写,保证识字的一看就懂,不识字的听了也能明白。若是五哥还不放心,不妨让翰林院也同写一篇。到时候看看孰优孰劣,挑出一篇好的刻印发往所有郡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答应可就说不过去了。
    太子只得一口应了:“也好,那就依你的意思。此事十分紧急,孤只给你们半天时间,今晚之前孤要亲眼看到两篇檄文。”
    齐王挑了挑眉,信心满满的应了:“不用半天,给我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当天晚上,齐王写的檄文和翰林院呈上来的檄文一起送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先看了翰林院的那一篇,不由得暗暗点头。翰林院里不乏饱学之士,一片讨伐的檄文写的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十分精彩。
    再看齐王写的檄文......
    太子看了一遍,唇角微微扬起,憋了一天的闷气忽然散了不少。
    ......
    ps:从今天起就开学了,开学比较忙碌,这几天只能一更~o(n_n)o~
 第三百一十章 开战(二)
    论文采,齐王确实不如翰林学士们出众。可论骂人,翰林学士们就比齐王差的远了。文绉绉的指责不痛不痒,哪如齐王骂的犀利毒辣深刻!
    全文太长,就不一一赘述了,大意是这样的。
    太子是皇后嫡出,身份尊贵品行上佳才干出众,做了这么多年储君从未出过差错。大秦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夸赞。你赵王除了年长几岁之外,无一处及得上太子。偏偏生出痴心妄想,妄图取而代之。暗中指使长子对嫡亲的祖父下毒,被逮了个现行。事发之后,你一直装病不肯到京城来,谋逆之心路人皆知。父皇原本健康硬朗,硬是被你气成了这样。
    做儿子,你忤逆不孝。为臣子,你谋逆不忠。身为父亲,子不教更是你的过错。身为赵州藩王,你为了一己私欲就将赵州百姓置于谋反之地,还暗中和鞑靼人勾结。论歹毒狠辣,太子不及你万一。你这么一个不忠孝不仁不义的东西,有何脸面指责太子,有何脸面面对自己的父亲,就算死了,也没脸面见周家先人。但凡是还有一丝良知的百姓,都不会被你蒙蔽。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了你。若是你还有些许良心,就该主动戴上枷锁到京城来请罪。到时候还能留你一条全尸保存你最后的体面。若是不知悔改,就等着千刀万剐不得善终!
    一篇檄文,将赵王骂的猪狗不如。
    比起之前那篇花团锦绣的檄文,这一篇檄文太接地气太解恨了!
    太子自持身份。不便在朝堂上怒骂赵王。齐王可没半点顾忌,充分发挥出了毒舌的功力。还有暗中和鞑靼勾结这一条,翰林学士们没生出联想,齐王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功劳”都归功到了赵王身上。
    太子看的浑身舒畅,大笔一挥,定下了用齐王这一篇檄文。
    ......
    这篇檄文,慕念春当然也看到了。
    齐王一挥而就,写了两份,一份给了太子。另一份带回府中给了慕念春。慕念春看了之后不由得莞尔:“口舌如箭。骂的这么过瘾,太子看了一定会觉得畅快。十有**会用你这篇檄文了。”
    齐王无声的扯了扯唇角:“太子一直对我百般提防,看了这篇檄文,戒心总该去了几分。”
    此次他将意图谋反的赵王骂的狗血淋漓。不止是出于义愤。也是在侧面的向太子表明自己并没有觊觎皇位的心思。否则。他还有何颜面面对群臣和全天下的百姓?
    慕念春微微有些心酸,低声叹了口气:“太子素来精明,肯定能看得出你的用意。只是。这样也太委屈你了。”
    前世齐王可是坐过那张龙椅执掌过朝政的。这一世不想争夺皇位,只能忍让示弱一些。
    齐王倒是不以为意,淡淡笑道:“凡事有利有弊,有得有失。我既然选择了不同的路,就要承受这条路该有的辛苦。若是争夺那张龙椅上的位置,要失去要付出的可不止这一些。”
    父子之情,兄弟之情,还有他和周琰之间的情意,通通都要舍弃。一旦做了皇帝,很多事情都不能由着心意。别的不说,后宫不能只有皇后吧!他很清楚,若是他和慕念春之间多了别的女人,此生再也休想得到她的全心全意......
    一件事如何选择,只看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慕念春心里暖暖的,主动依偎进齐王的怀里,低低说道:“父皇身体是不成了,现在只是在拖延时日。运气好,能拖延个一年半载,运气不好,或许就是几日的功夫。皇后为了稳住宫廷,每天只说些好消息。却从不让我们见一见父皇。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得配合着皇后强颜欢笑。”
    提起皇上,齐王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半晌才叹道:“当日如果我不领着父皇去见善能,或许父皇还能多撑些日子。”
    亲眼目睹善能的死,对皇上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刺激。自那之后,身体愈发不如往日了。
    “这怎么能怪你。”慕念春打起精神安抚齐王:“善能的事,是父皇种下的因。善能这一辈子算是都毁在父皇手里了,两人时隔多年重逢,也算了却了当年的恩怨。”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当年一段孽缘,有了韩越,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复仇篡位。韩越会死在她的手里,又何尝不是因为韩越的残忍弑杀造成的恶果?
    齐王也是生性洒脱之人,无能为力的事情索性抛却一旁不再多想:“算了,不说这些了。这么晚了,我们早些休息。明日还得早起进宫。”
    ......
    当天夜里,檄文就被刻印出来张贴至京城各处。各郡县的檄文也一一送了出去,很快这篇檄文就会传的天下尽知。
    住在京城的百姓们有眼福了,第二天一大早出门,就看到了四处张贴的讨伐赵王檄文。
    赵王那篇檄文还没在京城传开,京城百姓先看到的便是这一篇。
    不识字的央求着识字的读一遍,好在没什么咬文嚼字的地方,听上一遍也就懂了。一个个情绪也随着激荡起来,张口大骂赵王。
    檄文上骂的太对了。勾结外敌兴兵作乱,可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吗?若是任由这种人夺了天下,老天爷未免瞎了眼。
    朝中群臣们早在入宫之前就都看过了檄文,上朝之后,纷纷出言夸赞齐王这篇檄文写的好。
    到底是身份不同,骂起人来都显得特别理直气壮。换成翰林院的学士们,骂人前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哪里敢骂的这般畅快淋漓。
    太子也笑道:“十四弟这篇檄文确实写的好,孤昨日还质疑你,倒要向你陪个礼了。”
    齐王笑道:“能为五哥分忧,是臣弟的荣幸。”
    齐王一番苦心没有白费,这篇檄文比什么辩驳都更有力。太子对齐王的忌惮之意去了大半。
    若是对皇位存着野心,齐王怎么肯写出这样的檄文?这是要张贴到大秦所有郡县让所有人都看到的东西,如果齐王将来也起了谋逆之心,这篇檄文可就成了明晃晃的讽刺了。但凡是想做皇帝的人,行事都要留些退路。齐王既没给自己留退路,足以说明他对皇位没什么企图。
    太子态度的微妙改变,都在齐王意料之中。
    齐王又主动请缨:“臣弟没什么长处,打打口水仗出些歪点子倒是没问题。日后若还有此类事情,请五哥都交给臣弟来办。臣弟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太子欣然应下了。之后又开始商量调兵遣将筹措粮草兵器战马之类的事宜不提。
    下了朝之后,周琰凑到齐王身边,笑着赞叹:“十四叔,你这篇檄文写的太好了,我看着真觉得过瘾。昨日看到赵州传出来的那篇檄文,我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随意捏造事实,还往父王身上泼脏水!实在太可气了。幸好你半点都不客气的骂了回去。”
    顿了顿,又低声说道:“今日朝堂之上,父王对你似乎和善了不少。”
    往日的亲昵大多浮于表面,今天太子对齐王可要器重多了。凡事都肯问一问齐王。周琰看在眼底,心里自是高兴。
    齐王笑了一笑,没有多解释,随口扯开了话题:“今日难得有些空闲,我们去福宁殿看看父皇。”
    周琰笑着应了。
    ......
    这篇讨伐赵王的檄文很快便传开,五天后传到了赵州。
    韩越看了一遍,并未动怒。
    反正这篇檄文从头至尾都是骂赵王的,和他没什么相干。而且,他私心里也觉得赵王应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十万鞑靼人已经攻进了边关,虽然在数量上不及边军,可鞑靼人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战斗力绝非普通步兵能比。边军虽有十几万,骑兵却只有三分之一,论打仗肯定不是鞑靼人的对手。数十个边城,如今倒有一半都失守,落到了鞑靼人手中。
    朝廷调派了西北驻军和吴王晋王前去支援,如今大军都还在路上。远火暂时解不了近渴。等援军都到了,边城大概也被攻打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必然恶战连连。
    一打仗,就要耗费粮草武器战马,人命在战场上更如草芥。大秦虽然国库充盈,应付两边的战事也会有些吃力,必然要有个先后区别。太子身为储君,顾虑极多,总得先顾着周家江山再说。所以一定会以对付鞑靼人为主......
    韩越眸光深沉,唇角扯出讥讽的冷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暂且也不必有什么大的动静,不痛不痒的打些口水战也罢!等大秦的兵力国力被鞑靼人消耗了大半的时候,他再领兵攻进京城也不算迟......
    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
    韩越的声音威严中透着冷冽:“什么事?”
    门外亲兵应道:“启禀将军,赵王妃命人召将军到王府一行。”
 第三百一十一章 悔恨(一)
    听到赵王妃的名讳,韩越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淡淡说道:“你去回禀一声,就说我正忙于军务,现在无暇到王府。([x].等忙完了再去!”
    亲兵应了一声,很快去和赵王府的管事说了。
    这个管事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么一句,心里一肚子窝火,阴阳怪气的说道:“韩将军果然是军务繁忙,如今连我们王妃的吩咐也不管用了。”
    还要等军务忙完再去王府,哼!摆什么架子!
    那个亲兵不愧是韩越身边的人,闻言硬邦邦的顶了回去:“如今王爷在病中,将军要忙着打理里里外外这么多事,没什么闲空,当然不便随叫随到。”
    管事被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忿忿不已的回了赵王府,照实将此行的经过说了一遍:“启禀王妃,奴才去请韩将军,等了半天才有人进去通禀。韩将军只一句忙于军务,就把奴才打发了回来。就连一个亲兵都没把奴才放在眼底,奴才心中实在不愤。”
    “奴才自己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可奴才奉了王妃娘娘的命前去,代表着的是王妃娘娘的颜面。平白的受了这等闲气,奴才实在忍不下去,所以才多嘴向王妃娘娘禀报。”
    这个管事在王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赵王妃脸色果然不甚好看,皱眉问道:“韩将军真的说有军务要忙吗?”
    管事忙道:“奴才岂敢有半个字虚言。韩将军确实命人这么吩咐奴才的。不过,依奴才看。韩将军也未必忙到连来王府的闲空都没了。分明是有意找借口拖延......”
    “放肆!”赵王妃忽然变了脸:“竟敢在背后挑唆,恶言重伤韩将军!”
    管事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不停的告饶:“奴才出言无状,奴才不该在背后猜疑韩将军,都是奴才一时口快,还请王妃娘娘赎罪......”
    赵王妃冷冷说道:“自己去领二十个板子,日后再敢多舌,我就让人拔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不能再张口。”
    管事哆哆嗦嗦的谢了恩。下去领板子去了。
    赵王妃发作了多舌的管事。烦闷郁结的心情却没有缓解多少,反而更添了几分阴霾。
    她对韩越一直十分信任器重,近来却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韩越消息十分灵通,比朝廷提前知晓鞑靼人入侵边关。因此在年前便定好了举旗谋反一事。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容不得再回头。赵王妃在问过赵王的心意之后,便点头同意了。那份檄文也是韩越亲自撰写的,当真是字字似箭句句如刀。对那两个碍事的太医当然也不必客气。干脆利落的了结了他们的性命。然后为赵王服下解药。
    可是,服下解药快半个月了,赵王依然不见多少好转。每天还是只能躺在床上,除了睁眼能看耳朵能听之外,连动手指都费力气。
    赵王妃心中惶惶不安,忍不住追问了韩越几回。韩越只说道:“王爷服药这么久,难免伤了身子,或许过几日才能见效。”
    几日几日又几日,转眼就是半个月了。赵王还是不见起色,赵王妃就算再蠢也隐隐察觉到不妙了。又打发了管事去叫韩越来。没曾想,韩越竟有意拖延不肯来......
    赵王妃呆呆的坐着,越想越觉得心惊。
    不能胡乱猜疑先乱了阵脚!赵王妃深呼吸几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努力说服自己。或许赵王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或许韩越是真的忙于军务,不然怎么可能不到王府来......
    “启禀王妃,韩夫人来了。”
    赵王妃收敛心神,起身相迎。
    小杨氏似乎也有些心事,挤出笑容喊了声:“大姐,王爷今日身子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算是问中赵王妃的痛处了。在自己亲妹妹面前,赵王妃也没心思遮掩什么,皱眉说道:“还是老样子,不见什么起色。”
    小杨氏笑的有些勉强:“大概是药效慢,过两日就该好了。”
    赵王服药装病一事,小杨氏直到年前才知道。药是韩越奉上的,解药也是韩越拿出来的。如今韩越大权独揽,赵王却躺在床上迟迟不见好。小杨氏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却不敢朝最坏的地方想,只能天天到王府来嘘寒问暖表示关心。
    赵王妃对韩越生出了不满和怀疑,再看自己的亲妹妹也隐隐起了疑心,口中却没说什么,只淡淡应了句:“承你吉言,希望王爷能早日好起来。”
    小杨氏听出赵王妃语气中的冷淡不满,不由得有些讪讪。姐妹两个无言对坐了片刻,小杨氏又主动张口说道:“大姐,我想随你去探望王爷。”
    姐妹两个相伴多年,感情十分亲密。赵王妃到底没让小杨氏太过难堪,点点头应了下来。领着小杨氏一起去了赵王的寝室。
    ......
    赵王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睁着眼,却神色僵硬,看着有几分诡异和可怕。
    屋子里除了丫鬟小厮,还有赵王的几个侍妾和两个庶子三个庶出的女儿。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
    赵王妃一露面,众人立刻上前请安问好。
    赵王妃随意的嗯了一声,径直走到床榻边,低头看赵王一眼,心里一阵恻然,还有些莫名的心慌意乱。然而这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她,她根本不敢表现出慌乱,定定神笑道:“王爷,今日可好些了吗?”
    赵王脸上的肌肉动了一动,口中含糊不清的吐出两个字。赵王妃看着他的口型猜了出来,若无其事的笑道:“王爷是想见韩将军吧!臣妾刚才打发人请他过来,不过,韩将军正忙着军务,实在抽不出身。说是得了空闲就来,王爷耐心等一等。”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异样。赵王妃相召,韩越竟敢托词不来。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小杨氏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反射性的垂下了头。
    赵王的脸抽动了几下,表情依旧僵硬,眼中却满是怒意。仔细一看,这份愤怒中似乎又夹杂了难以名状的悔恨和不甘。
    赵王妃和赵王夫妻多年,哪怕赵王口不能言,也看出了赵王眼神中的丰富内容,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心底冒出一阵阵寒意。
    她一个人疑心还可以说是胡思乱想,可如今赵王分明也察觉出自己的身体异常了......
    当初装病的主意是韩越出的,药是韩越献上来的,就连解药也一直在韩越手里。王爷的印信和虎符也早就落入韩越手中。这半年来,赵王的事务军务都由韩越一手把持。如果韩越真的包藏祸心,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她身份尊贵,擅长打理内宅事务,却也仅止于此了。遇到这样的事,头脑里一片混乱,压根不知道要做什么。
    赵王妃站在床边,和赵王四目相对,希冀着从赵王的眼中能看出些什么。
    然而,一个人的眼神再丰富,也代替不了说话。赵王眼中越来越激动,脸部的抽搐也越来越厉害,口中翻来覆去的重复韩越的名字......
    赵王妃双手微颤个不停,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赵王妃忽的转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来人,将韩夫人带到客房里好生歇着,没本宫的吩咐,不准韩夫人踏出房门半步。”
    说是休息,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身体壮实的婆子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拧住了小杨氏的胳膊。
    小杨氏既惊又怒,脱口而出道:“大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王妃沉着脸,并不多解释:“你在客房里老实待着就是了。等韩越来了,我自会放你出来。”说着,又吩咐身边的管事:“去韩府一趟,把坤哥儿和秀姐儿都带过来。就说本宫几日没见他们心中十分挂念。”
    小杨氏脸色一白,声音颤抖着为儿女求情:“大姐,你若要人质,我留下就是了。坤哥儿和秀姐儿还小,没经过什么事。别吓着两个孩子......”
    赵王妃狠狠心没理睬小杨氏的哀求。又命人叫来府中的侍卫首领,低声嘱咐一番。那个侍卫首领低声应了,立刻退下部署安排。
    小杨氏很快被带下去软禁在了客房里。
    留在寝室离的赵王侍妾和庶子庶女们,若是再没察觉到不对劲就是傻子了。一个个噤若寒蝉无人敢吭声。
    赵王妃表面看似镇定,实则心中十分忐忑不安,锁在袖中的双手一直在发抖,双腿也是如此。幸好有衣物遮掩,一时也没人看出异样。
    去韩府的人很快回来禀报:“启禀王妃,韩府的大少爷大小姐不在府中,听说刚被韩将军命人接走了。”
    赵王妃心中一沉。
    韩越果然居心叵测,竟早有防备......
    赵王妃心乱如麻。就在此刻,又有小厮进来禀报:“启禀王妃,韩将军来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悔恨(二)
    韩越来了!
    赵王妃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请韩将军进来。<<.om”
    不能自乱了阵脚!韩越心机这般深沉,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她现在不能慌乱,要稳下来,先想办法拿下韩越再慢慢审问也不迟......
    赵王妃到底也是有几分城府的妇人,在韩越进来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韩将军,你可总算是来了。王爷一直等着见你。”
    韩越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赵州已经正式举旗准备讨伐朝廷,我有很多事情要忙,一时无暇来给王爷请安。王爷素来心胸宽广,想来不会计较这些许小事。”
    语气全然没了往日的恭敬,透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赵王妃面色微变,声音冷厉尖锐起来:“韩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王爷不敬!来人,把韩越拿下!”
    一声令下,藏在暗中的王府侍卫们涌了进来,一个个手持利刃,寒光闪闪令人心悸。因为寝室里地方有限,只进来十几个侍卫。其余的侍卫守在寝室外。
    赵王妃有了依仗,说话也有底气多了,冷笑一声说道:“韩越,你是王爷的表弟,又娶了我的亲妹妹,王爷和我对你一向器重有加。甚至将赵州也交给你打理。做人当知感恩才对,你竟然起了二心,暗中加害王爷,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现在你若是乖乖俯首,我会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你一命。否则休怪我心狠无情!”
    韩越薄唇微扬。眼中的嘲弄之色不减反增:“赵王信我,是他太过愚蠢。你区区一个妇人,妄想动手对付我,更是蠢不可及。”
    赵王妃气的脸都白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扬声怒喝:“动手,把韩越拿下。”
    奇怪的是,那些侍卫竟岿然不动。
    赵王妃心里一个咯噔,声音愈发尖锐:“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还不快些动手?”
    侍卫们依然面无表情,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韩越慢悠悠的笑了一笑:“你们先把刀都收起来。别吓坏了王妃。”
    屋里所有的侍卫齐声应了。收刀入鞘,整齐的发出叮的一声。
    赵王妃面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屋里的侍卫们:“你......你们都是王爷的亲兵,竟然暗中投靠了韩越!”
    侍卫首领也在其中。此时毫不迟疑的张口应道:“良禽择木而栖!王爷身患重病。来日无多。我们跟着韩将军。才能搏得出路。”
    赵王妃双腿一软,踉跄一步,坐到了赵王的床榻边。脸上没了一丝血色。
    大势已去!
    赵州已尽落于韩越之手,就连王府里的侍卫也被韩越暗中收买。赵王躺在床上,只比死人多口气。那些侍妾和庶子庶女们,被吓的只会哭泣。还有谁能阻止韩越?
    赵王妃面色惨然,心中的悔恨几乎要将她淹没。
    为什么当初轻信了韩越?一步错了,步步都是错......
    “为什么?”赵王妃执意要一个答案:“王爷待你如亲生兄弟,我自问也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
    韩越却没有向赵王妃解释的兴致,淡淡说道:“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待在王府里,我不会取你的性命。”赵王夫妇暂时还不能死。赵州刚举棋,还需要赵王这杆旗帜和朝廷对峙。
    赵王妃似没听见韩越的话语一般,定定的看着韩越,眼中闪着怒意和恨意:“韩越,你作恶多端背信弃义,老天爷也绝对容不下你这样的人。你以后一定不得好死。”
    韩越眼眸冷了一冷,声音更冷:“我会不会不得好死是以后的事。你要是再敢多说半个字,先不得好死的人会是你。”
    语气中透着森森寒意。
    赵王妃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竟不敢和韩越对视,也不敢再胡乱张口了。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是惹恼了韩越,以韩越的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好死不如赖活着,能苟且留着性命,谁又甘愿自寻死路。
    至于被关在屋里的小杨氏,赵王妃此时连提一提的兴致都没有。
    如果韩越会顾及小杨氏,也不会这么大喇喇的进王府了,更不会到现在都不问半个字。再者,王府里的侍卫都被韩越收买了,谁知道看管着小杨氏的那两个婆子是不是韩越的人?
    韩越对赵王妃的识趣还算满意,神色冷淡的说道:“只要你安分老实的待在赵王府里,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保证所有人性命无虞。”
    到了这个地步,赵王妃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颓然的应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赵王,将这一幕从头至尾都看在眼底听在耳中,僵硬的脸上不停的抽搐,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几个字:“韩越,你这个畜生!”
    可惜声音含混模糊,没什么力道。
    韩越目光落在赵王的脸上,眼底满是讥讽,口中却说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独自和王爷说。”
    赵王妃一惊,霍然抬头:“你想做什么?”
    韩越神色不变:“我若是想对王爷动手,现在就可以动手,无需避讳任何人。”
    赵王妃哑然无语。韩越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整个赵王府尽在韩越手中,韩越若是真想杀赵王,根本不用特意撵她们下去。
    ......
    赵王妃领着一众侍妾和几个庶子庶女退了出去。侍卫们也都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赵王和韩越两个人。
    韩越无视赵王僵硬扭曲的脸,坐到了床榻边,从怀中取出朝廷发的讨伐赵王的檄文,缓缓念了起来。
    通篇都在痛骂赵王,尤其是那一长串的排比句,直白易懂,畅快淋漓。可惜,听在当事人的耳中就不是滋味了。赵王的眼里几乎快喷出火星来了。
    可恨的是他中了韩越的奸计,服下那味毒药已经彻底侵蚀了他的身体,只能直挺挺的躺着,想张口说几句话都是痴心妄想。
    “不知王爷听了这份檄文有何感想?”韩越好整以暇的询问,然后故作遗憾的摇摇头:“我怎么忘了王爷如今病情太重根本不能说话了。真是太可惜了!”
    背信弃义的小人!
    赵王放弃张口,改为用愤怒的眼神怒骂。
    韩越扯了扯薄唇,英俊的脸孔浮着讥削的冷笑:“要怪只能怪你轻信他人。这么明显的圈套也往里钻,直到半年了才察觉。真是蠢钝如猪!”
    为什么?
    赵王心中悔恨交加,固执的要索取一个答案。
    韩越自十六岁就投奔他到了赵州,到如今也近十年了。只冲着两人姻亲的身份,他就要对韩越另眼相看。更何况,韩越性子狠辣果决,做事又稳妥,总能漂亮的完成他交代的差事。他对韩越日渐器重,依仗为左右手。却没想到会被韩越从背后捅一刀......
    输也要输个明明白白。
    韩越冷笑,声音阴冷:“你是不是想知道原因?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从十二岁那年知道我的真正身世的那一刻起,我就立誓要杀了所有周家人。我根本不是你表弟,我是你父皇和臣妻私通而生。如果从血缘上来说,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大哥才对。”
    赵王眼中露出惊骇。怎么可能?韩越竟是父皇和韩夫人的私生子?这一切,和病逝的母妃又有什么关系?
    “惠妃为了争宠,暗中对新婚入宫觐见的韩夫人下了药,然后亲自送到了皇上身边。春风一度之后,就有了我。”
    韩越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提起亲娘时只有曾恒和嫌恶:“皇上被美色迷昏了头,竟暗中命人害了韩大将军。却没想到,韩夫人会自尽殉夫,竹篮打水一场空。惠妃犹自不肯放过我,表面是好意的接我进宫,其实不过是利用我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罢了。就因为她的私心,我成了见不得的私生子,父王皆亡。我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可惜惠妃死的太早太轻松了,这个仇当然要报在你这个儿子身上。”
    “从我娶小杨氏开始,就开始定下了今日的计划。我知道你野心勃勃,所以我不停的怂恿你谋逆造反。你心里一直暗暗窃喜有我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吧!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我奉上的毒药都敢喝,真是死了也不冤!”
    赵王面色灰败。
    可笑他自以为雄才大略无人可及,却没料到最倚重最信任的人早就包藏祸心......
    韩越冷眼看着赵王此时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无比快意,俯下头冷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杀了你。你活着比死了有用的多。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取了周家的江山,如何杀光周家所有人。鞑靼人已经打进边关了,赵州也正式反了。朝廷要先对付鞑靼人,一时无暇顾及赵州。我就来个坐山观虎斗,等京城驻军也被派往边关支援的时候,我会领兵攻打京城。等我坐上龙椅的那一天,再取你狗命也不迟!”
    ......
    ps:赵王和赵王妃都是悔不当初~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绝情
    小杨氏在屋子里呆呆的坐着。**.
    她已经被关了半天了。那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站在一旁,紧紧的盯着她。稍微动一动手指,也会惹来两个婆子不善的目光。
    她不是蠢人。之前不肯多想,是不愿怀疑自己的丈夫。可赵王妃的举动,却如同一盆冷水生生的浇了下来,让她彻头彻尾的心凉了。在屋子里呆坐了半天,她不自觉的将韩越半年多来的行径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惊惧不安。
    如果......韩越真的存了异心,赵王的病必然也是他的手笔。如今赵王只剩一口气,已经成了废人。赵王妃一介妇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如果赵王妃用她来威胁韩越,韩越会顾及她的安危吗?还有坤哥儿和秀姐儿,不知又被关到了哪里......
    小杨氏越想越是惶恐不安,忍不住对那两个婆子说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你们两个可以留下一个人,另外一个出去问一问。”
    那两个婆子却动也不动,其中一个皮肤略黑的婆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奴婢们奉了王妃的命令,可不敢有半点懈怠。”
    小杨氏心中无奈,也不敢多言。又等了许久,终于听到门外有了脚步声。
    一定是韩越没什么问题,赵王妃亲自来放她出去了。
    小杨氏激动不已的站直了身子。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赵王妃,而是韩越身边的亲兵。张口便道:“夫人,将军命小的来接你回府。”
    小杨氏来不及展开的笑意凝结在唇角。
    为什么来的不是赵王府的人,而是韩越的亲兵?韩越的人竟可以在赵王府的内宅长驱直入,这代表了什么?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也察觉出不对劲来。那个肤黑的婆子厉声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王府内宅!”
    那几个亲兵个个身材高壮,闻言俱都冷笑不已,领先的一个按兵不动,其余几人却利落的抽出了腰际的长刀。冷冽的刀锋闪着雪亮的寒光,两个婆子被吓的面无人色。
    小杨氏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张俏生生的脸孔几乎没了血色。一颗心如置冰窖。
    韩越......竟然真的心怀不轨!
    ......
    小杨氏失魂落魄的回了韩府。
    此时天已经黑了。每天这个时候,韩越大多在外忙碌应酬,今晚难得的在府里。
    小杨氏见了韩越,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低低的说道:“今日我去赵王府探望王爷。大姐命人将我关进了屋子里。又让人来府中接坤哥儿和秀姐儿......”
    韩越神色淡然的打断了小杨氏:“坤哥儿秀姐儿被我命人先接走了。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放心。赵王妃找不到他们。”
    果然早有防备!小杨氏心中一阵苦涩,旋即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暗暗心惊:“现在既已没事了。为什么不把坤哥儿和秀姐儿带回来?”
    韩越轻描淡写的说道:“如今我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岂能把孩子都放在身边。等将来一切都太平安定了,我自会让人把他们接出来。”
    小杨氏脸色雪白,声音颤抖:“莫非你连我也信不过吗?我是他们的亲娘,难道我舍得用他们要挟你不成?”说着,泪水已经纷纷滑落:“夫妻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片心意,你全都视而不见,所有事都瞒着我。如今连我亲生的孩子你也要抢走吗?”
    成亲这么多年,她对他关怀备至。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早该捂热了。可他的心依然如一块寒冰。
    小杨氏哭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韩越不为所动,神色冷然:“孩子藏在暗处更安全,如果我能夺取天下,坤哥儿就会是太子,将来接掌天下。秀姐儿会是公主,一生荣华富贵。你一向最疼他们两个,就该知道我这么做才是对他们最好的。韩府和赵王府就在隔壁,一旦赵王府有任何异动,最先遭殃的就是两个孩子。你是孩子的亲娘,也是赵王妃的亲妹妹,你和赵王妃感情一向深厚。如果赵王妃对你苦苦哀求,你敢确定自己不心软?”
    小杨氏擦了眼泪,红着眼眶应道:“你说的对,我没办法保证不心软。赵王妃是我的亲姐姐,王爷是你嫡亲的表兄。这么多年来,他们对我们夫妻两个何等宽厚信任。这样的知遇之恩,你不但没报答,反而起了祸心。害的王爷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你顺利成章的接手了赵州的兵马,如今还要对王府里的妇孺动手。你......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小杨氏对韩越从来都是又爱又怕,平日里别说是争执,连重话都没敢说过。这样的指责,绝对是破天荒第一回!
    韩越连眉毛都没动一动,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满脸泪痕狼狈之极的小杨氏,眼中没有半点温度。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小杨氏被那样的目光看的全身冰凉,一个荒谬的念头忽然浮上脑海。
    夫妻多年,她从未真正靠近过他。他暗中谋划这样的大事,瞒的滴水不漏。他是在顾忌她和赵王妃的姐妹关系,还是......从一开始就将她也算计在内?
    想及此,小杨氏的心直直往下沉,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张口问道:“韩越,你当年为什么会娶我?”
    韩越扯了扯薄唇,无情的打破小杨氏最后的希望:“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和赵王虽是嫡亲的表兄弟,毕竟多年不见面,谈不上什么情意。娶了你,就能和赵王的关系更近一层。也能顺理成章的到赵州来投奔赵王。你和赵王妃来往密切,赵王妃对我也会少几分戒心。娶你有这么多好处,我为什么不娶?”
    小杨氏眼前一黑,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整个世界在瞬间崩塌。
    原来,在他的心里,至始至终想的都是利用她。他根本从未真正喜欢过她,多年的夫妻之情,在他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小杨氏身子晃了几下,面色惨白,似乎随时都会昏厥。
    韩越毫不动容,更没有上前搀扶小杨氏一把的意思。
    他确实冷情冷性,就连身体中流淌中的血液都是冷的。自从十二岁那年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世界就已经扭曲。他心中所想的只有两个字,报仇!他要杀了赵王杀了皇上杀了所有周家人,他要夺过周家的江山,坐上那张万人之上的龙椅。
    前世他隐忍谋划多年,终于如愿以偿。
    他立小杨氏为后,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颜面上。更何况,对他来说,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哪里有时间有闲心过问后宫里的事。小杨氏虽然气量狭窄为人蠢钝些,到底也没出什么大的差错。皇后的位置,小杨氏一坐就是十年。
    他一直坚定的以为,世上所有的女子都差不多,在他眼中没什么特别的。却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渐渐虏获了一颗心。骄傲如他,当然不屑承认愚蠢的情爱一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没想到,最终竟丧命在最宠爱的女人手中......
    慕念春这般恨他,是因为他杀了慕家人,还有那个死在小杨氏手中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平安出生,慕念春就算心中再怨恨,也不会对孩子的生父动手。他们两个,也不会走到同归于尽的那一步......
    这一世,他不会再立小杨氏为后。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子,会是慕念春。
    这一场仗不知要打多久,现在不是处理小杨氏的时候。等到他攻进京城坐上龙椅之后,再对付她也不迟。
    ......
    小杨氏到底没昏过去,浑浑噩噩中坐到了椅子上,神色颓然,目光呆滞。
    韩越没耐心再多待,抬脚往外走。
    小杨氏软弱无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等,以后我还能去赵王府吗?”
    韩越淡淡的应道:“随你。”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和赵王妃待在一起也无妨。
    不知小杨氏有没有听出韩越的言外之意,总之脸色更白了,已经干涸的泪水又在眼角蠢蠢欲动。
    事到如今,她曾以为的夫妻情分原来一直是镜花水月。她应该咬牙切齿的恨他才对。可她真是没用,即使是恨,也恨的那样无力和软弱。她最恨的,竟不是他做过的事,而是他从未真正喜欢过她!
    “韩越,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韩越没有回头,声音冷冽如寒霜:“问这样的问题,实在可笑。”
    小杨氏惨然一笑,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不已:“是啊,我确实可笑。都到这个地步了,我竟然还痴心妄想着你对我一丝丝情意。你心冷如铁,心中哪里还有情爱两个字。”
    怎么会没有?只是他两辈子的柔情都只给了同一个女子,心里眼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女人了。
    韩越既未转身也没反驳,就这么绝情的扔下小杨氏走了。
    小杨氏全身簌簌颤抖,泪如雨下。
    ......
    ps:韩越真绝情,小杨氏也挺可怜的~今天有两更,接下来几天也会尽力双更~o(n_n)o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决定(一)
    齐王早在边军里安插了眼线,甚至比朝廷更早一步接到了边关战报。
    看完战报后,素来冷静的齐王也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不自觉的攥紧了那张薄薄的纸。
    正如他所料,鞑靼人能攻进边关,确实有人做了内应。这个内应叫沈山。官职不高,只是普通的将领。鞑靼人进攻雁门关的那一晚,正好轮到沈山值守,他私自放了鞑靼人进关。当时正是半夜,边军正在睡梦中,听到喊杀声匆忙穿衣迎战,自然是兵败如山倒。很快,雁门关失守。当夜便燃起狼烟向京城报讯。而沈山,放鞑靼人入关之后便自尽身亡了。
    去年韩云石逃到赵州之后,太子便暗中下令彻查边军,但凡是韩氏远亲旁族都被暗中清除出边军。韩云海当年的亲信下属也被调离出边军。可不管怎么彻查,总有疏漏。沈山就是意外的漏网之鱼。他的生母是韩氏旁支,在沈山年幼的时候就病逝。沈山在边军里并不起眼,和韩家人也从无来往。这一层姻亲关系便被忽略了过去。没曾想,这个沈山竟是韩云石的人!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齐王回过神来,抬眼看了过去。却见慕念春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手中端着热腾腾的夜宵,笑容温暖而明媚:“我做了红豆元宵,你趁热吃一些。”
    齐王心里一暖,唇角扬起:“天这么冷,你不早点休息,怎么又忙着做夜宵。”每天都要在宫中待到很晚才回府。虽说在宫中没做什么事,一天待下来也格外的疲倦。
    慕念春含笑走了进来,将红豆元宵放到齐王面前:“今日是上元节。没花灯可看,总该吃碗元宵。”
    皇上身体不好。边关有战事,又有赵州举旗谋逆,今年的上元节自然没人有心思操办。宫中静悄悄的。京城的灯市也被取消了。
    元宵又软又糯,里面的红豆馅儿甜香可口。齐王原本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个只觉得满口香甜,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慕念春笑眯眯的问:“元宵好不好吃?”
    齐王挑了挑眉,冷不丁起身揽住慕念春的纤腰,覆住她的唇,以舌抵了半个元宵到慕念春口中。然后抬头坏笑:“你自己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慕念春瞪了他一眼,满脸醉人的红晕。在明亮的烛光下,宛如娇美的花朵般动人。
    过了一个年头,慕念春身量高了一些。胸前也隆起了不少,有了少女的窈窕曲线。齐王搂着她娇软的身躯,心里一阵骚动不安。眼角余光瞄到那封战报,满心旖旎情思顿时又散的一干二净。
    慕念春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出齐王的异样来,再联想到之前进书房时齐王沉重的脸色,已经猜到了桌上那张薄薄的纸是什么:“是不是你在边关的眼线送了战报来?”
    齐王嗯了一声,也没避讳什么,将那封密报上的内容仔细说了一遍:“......这封密报是半个月前就送往京城了,当时已有两座边城失守。这半个月过来。不知又失守了几座边城。更不知死伤了多少将士和百姓。”
    鞑靼人破了城,少不了奸淫掳掠大肆屠杀,将士当保家卫国。死伤难免。可边城的无百姓何其无辜,要经历家破人亡的痛苦......
    齐王喟然轻叹,面色沉重。
    慕念春听了,心里也异常的沉重晦涩。原本,这样的灾难是可以避免的。都因为韩越,为了一己私欲,将大秦江山百姓置于险地......
    齐王用头轻轻抵着慕念春的额头,唇角满是苦涩:“念春,能够重生与你相知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做过的任何事。可这几日,我也免不了会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重生改变了这么多的事情,原本是不应该有这一场灾祸的......”
    “这都是韩越野心勃勃犯下的错。与你有什么相干。”慕念春凝视着齐王的眼眸,轻轻说道:“照你这么说来,真正应该自责的人是我才对。如果我上辈子没有下毒和韩越同归于尽,或许韩越根本不会重生。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了。”
    齐王哑然,打起精神说道:“也罢,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不管怎么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平息边关战火,然后再平定赵州。我今晚收到战报,朝廷那边最多迟上一晚,明天也就该收到战报了。明日朝会上肯定要商榷对策。”
    太子看到战报,肯定比他更着急。必然会想尽办法调兵支援。
    朝堂之事多是算计和阴谋,战事却更讲究兵力和国力的较量。赵州纵然有十万精兵,也不敢轻言造反。韩越暗中和鞑靼人勾结,正因为他很清楚以赵州之兵力,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
    慕念春将头靠在齐王的胸膛上,低声说道:“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我也不太了解。不过,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记着第一个保全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慕念春也不能免俗。
    齐王嗯了一声,默默的搂的紧了一些,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和决绝。
    男儿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一场战事因韩越而起,何尝又不是因他而起?他岂能坐视不理?
    慕念春没有抬头,也因此错过了齐王此时的表情。
    ......
    不出齐王所料,正式的边关战报在第二天便抵达京城。
    太子虽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有两座边城失守的消息后,也不由得心中一沉。齐王能想到的,太子当然也能想得到。
    这是半个月前就送来的战报。这半个月里,不知又失守了几座边城。对边城的百姓来说,是滔天灭族之祸。对大秦来说,又何尝不是切肤之痛!
    必须要竭尽全力打败鞑靼人,将这些财狼或杀光或赶回去。否则,战火一旦延绵到中原繁华之地,就会有灭国之忧。
    之后的两个月里,朝廷接连收到战报。
    李易虽然擅长守城,却失了先手,被鞑靼人攻进了关内。又有内奸,早已将边军兵力部署泄露给了鞑靼人。因此战事连连失利,边城接连失守。李易亲自领兵上阵,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边军士气低落,战局十分不妙。
    鞑靼人占据了十几个边城,进可攻退可守,更有援军源源不断的进了边关。
    幸好有西北驻军和吴王晋王前往边关支援,勉强稳住了战局。却也只是稳住战局,并未占多少上风。
    不过才两个多月,边军已经死伤近半。就连前去支援的西北驻军和两个藩王的精兵,损伤也都近四分之一。若是再算上无辜枉死的百姓,边关的伤亡数字十分骇人。
    打仗也是件极为耗钱的事。近二十万大军,每日粮草的消耗十分惊人,还有武器战马药品和军饷等等,就算大秦国库充盈,也渐渐有了捉襟见肘之感。更不用说,还有赵州乱党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起兵攻打京城。内忧外患之下,人人心中焦虑不安。
    太子站在金銮殿里,神色悲恸决然:“鞑靼人入侵边关,边城已经有半数落入敌手。这些鞑靼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攻占后的边城几乎都成了空城。孤心中十分沉痛,更不忍坐视百姓受苦。所以,孤决定亲自领兵去边关支援。”
    群臣闻言齐齐变了脸色。
    平远侯蒋俊第一个站了出来,一脸焦急:“太子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如今皇上病重,只能在福宁殿里养病。幸好有殿下在朝中主持大局。若是殿下去了边关,朝中无人主事,岂不是更令人忧心。”
    “平远侯言之有理。”永宁侯也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殿下心忧边关战事,臣等都能理解。不满殿下,微臣也恨不得立刻冲到边关,将那些鞑靼人都杀光。可朝中不可一日无主。有殿下在朝中坐镇指挥,将士们在边关奋勇拼杀也有底气。”
    罗侍郎也加入了劝诫的阵营:“臣也觉得两位侯爷说的有道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若是固执的要去边关,和将大秦置于险地又有何异。更何况,还有赵州乱党未平。殿下一旦离京,赵州乱党只怕就会兴兵作乱,攻打京城。京城乃是国之根本,一旦京城乱了,这大秦天下可就都乱了。为了大秦江山的安稳,为了千万黎明百姓,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请殿下收回成命!”群臣不约而同的齐声请命。
    声音在金銮殿里回荡不息。
    太子许久都没说话。
    当太子的声音重新响起的那一刻,竟哽咽不成声:“你们说的,孤何尝不知道。可孤怎么忍心看着生灵涂炭百姓受苦......”
    素来冷静自持的太子当众挥泪。
    群臣也都各自红了眼眶。平日里一个个都会自己的盘算和心计,可在战争面前,这些早已不值一提。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句话。
    一定要打败鞑靼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决定(二)
    周琰双目早已通红,满脸泪痕。
    他本就心地仁厚善良心软,这两个多月来边关接连失利,他心里没有一日轻松过。此时太子一番煽情,他也情不自禁的跟着落了泪。
    人人都是如此,自然无人会特地留意取笑他。
    周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毅然和坚决,用袖子擦了眼泪,走到金銮殿中间,朗声说道:“父王忧心边关,儿臣不才,愿为父王分忧,代替父王领兵支援边关。还请父王恩准!”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周琰这个太孙,在朝臣们的心里地位很是微妙。论身份地位,当然人人都要礼让几分。可周琰本人,实在没太多过人之处。勉强要找些优点的话,就是“敦厚”“正直”“善良”这类形容词了。这样也不是不好,就是身为太孙大秦未来的储君,令人稍稍有些忧心。
    却没想到,周琰竟有这份勇气,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太子也是一脸意外。他之前一番作态,有一半是处于愤慨,另一半却是在做戏,为了让臣子们看清他的德行高尚,日后更忠心罢了。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身为一国储君,是绝不可能真的领兵去边关打仗的。
    周琰这一主动请缨,倒让太子有些踌躇了。
    去边关打仗太危险了,他哪里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冒这样的风险。可周琰已经当着所有臣子们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倒是不好直接拒绝。不然,之前的伤心落泪可就成笑话了......
    朝臣们也不是傻子。太子稍微一犹豫,众人就看出太子心意了。
    平远侯身为太孙岳父,当然不让的第一个张口劝慰:“太孙殿下一片赤诚为民之心可嘉,不过。殿下尚未及冠,年轻尚轻,又从未经历过战事。只怕去了边关也没多少裨益。倒不如待在京城。帮着太子殿下出谋划策,同样的尽了心。”
    明明是想说“太孙你太年轻什么也不懂去了也只会添乱”。说出口的时候却十分委婉,也充分顾及了周琰的颜面。让人不得不赞一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太子心中暗暗满意。给周琰定这么一门亲事,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平远侯是周琰的岳父,当然一心为周琰着想。这番话说的十分妥帖。
    太子正准备顺势下台,却见周琰挺直了胸膛,毅然说道:“我确实年轻,也没经历过战事。可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我还年轻,不懂的可以问可以学。我若是一直缩在京城,也不过是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鸟,成不了天上的雄鹰。再说了,此去边关,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安抚百姓。让将士们知道朝廷信任他们,让百姓们知道朝廷时刻牵挂着他们。人心所向,鞑靼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一番话,令平远侯无力反驳,心中既无奈又觉得欣慰。
    无奈的是。太孙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连太子殿下也不便轻易驳回。这边关之行,十有*是真的要去了。欣慰的却是。太孙平日看着软弱些,血液里到底流淌着周氏血脉的坚定悍勇。
    太子的心情比平远侯更复杂微妙,半是生气半是快慰。
    快慰的理由不必细说,儿子有血性有担当,身为父亲当然高兴。生气也很正常。要爆发也该挑个合适的时机吧!边关战事接连失利,是个人都知道那儿有多危险。堂堂太孙,跑到战火最前端,万一有个差池怎么办?
    偏偏周琰半点都不知道体谅为人父的心情,又慷慨激昂的说道:“朝中有父王坐镇。儿臣代父皇前往边关。鞑靼人一日不退,儿臣一日不回京城!若是儿臣有什么不测。父王也不用为儿臣伤心难过。儿臣心甘情愿,纵死无悔!”
    这番慷慨决然。听的人人动容......只除了太子之外!
    这个混账东西!怎么一根筋的非要跑到边关去!当着群臣的面这么说,让他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太子恼恨不已的想道。
    平日虽然常常训斥周琰,可周琰是他的嫡出长子,寄予了厚望,岂有不疼爱不重视的道理。群臣们大多夸赞周琰仁义担当,竟无人再劝周琰不要去边关。
    太子心中暗暗着急,忍不住看了齐王一眼。这个时候,也只能齐王能劝得动热血上头的周琰了......
    齐王果然走了出来。
    太子心里微微一松,温和的问道:“十四弟,此事你怎么看?”
    齐王正色说道:“太孙此举,实在令臣弟这个做叔叔的汗颜。国若不存,何以家为!臣弟愿主动请缨,陪伴太孙一起去边关!”
    太子:“......”
    周琰听到齐王这般表态,既激动又振奋:“十四叔,没想到你肯陪我一起去边关。就让我们叔侄两个,一起去打退鞑靼人!”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冲动之举会被齐王取笑,没料到齐王竟如此赞许他的举动,甚至愿意陪着他一起去边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齐王冲周琰笑了笑。是周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才对。他原本计划着自己去边关,现在周琰张了口,他跟着附和,倒不那么惹眼了。
    叔侄年龄相当,并肩而立,俱是一脸坚决。颇有几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风采。
    太子暗暗咬牙切齿,脸上却不得不挤出感动的表情:“没想到你们两人有这等为国为民之心,孤心中甚是欣慰。不过,这事关系重大,岂能如此轻率。等孤好好考虑几日再做决定。”
    说完,便退了朝。
    齐王早料到太子不会轻易答应,并不沮丧。周琰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声嘟哝道:“父王肯定不会同意我们两个去边关。”如果同意,刚才就该点头,不会拖延到几日后。
    齐王眸光微闪,正色问道:“周琰,我问你,你刚才是一时冲动才说出那样的话,还是真的想去边关?”
    周琰想也不想的应道:“当然是真的想去。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就开始动这个念头了。只是担心父王不同意。今天父王提到去边关,我才顺势主动请缨。本以为水到渠成,没想到父王还是没点头。”
    说着,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齐王挑了挑眉,笑着拍了拍周琰的肩膀:“你是真心想去就好。至于你父王那边,交给我就行了。我保证他很快就会松口的。”
    周琰精神一振,大喜过望:“十四叔,你真的有把握吗?父王看着温和好说话,其实最是固执了。你能说服他吗?”
    齐王悠然一笑:“谁说我要去找他了。从父皇那边下工夫不是更快?”
    ......
    周琰一路跟着齐王到了福宁殿。一路上嘀嘀咕咕的:“皇祖父一向最疼你,他能舍得让你去边关吗?还有,皇祖父一直在静心养病,皇祖母特地吩咐过,不准用任何事去打扰皇祖父。我们两个就这么去了,要是被皇祖母知道怎么办。父王母妃知道了,肯定也会不高兴......”
    齐王忽然停住了脚步,俊脸上满是揶揄:“既然你有这么多顾虑,这边关不去也罢。”
    周琰立刻陪笑:“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十四叔你大人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
    齐王斜睨他一眼,从鼻孔里轻哼一声:“罢了,看在你心诚的份上,我就饶过你这一遭。”
    叔侄两个平日笑闹惯了,说笑几句便进了福宁殿。
    皇上一直在福宁殿里静养。儿媳孙媳和宫里的妃嫔们每日都来伺疾,寝室外的偏厅里每天都有不少人。不过,此时正是用午膳的时辰,大部分人都回宫了。
    齐王瞄了一眼,没见慕念春的身影,不由得暗暗松口气。慕念春肯定是随着容妃一起回了昭阳宫。
    他有心去边关的事一直瞒着慕念春,一来是不想让她担心,二来是怕她会阻拦反对。还是等尘埃落定了再和她说好了......
    皇上此次昏厥之后,极少见人。齐王和太孙一起来探望,于公公自然不会阻难,忙笑着进去通传,片刻之后又扬着笑脸出来了:“两位殿下来的巧了,皇上今儿个精神不错,请两位殿下进去。”
    皇上面色灰白,目光黯淡,斜斜的靠在厚软的被褥上。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寝室里还燃着炭盆,混合着浓浓的药味,令人气闷不适。
    “你们两个怎么有空来了。”皇上虽然强打精神,声音却透着虚弱无力:“战事连连,前朝事务繁忙,你们要多帮着太子分忧,不必惦记朕。”
    齐王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正色说道:“儿臣今日和周琰前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情求父皇。”
    皇上显少见到齐王这般一本正经,忍不住笑着打趣:“哦?你能有什么要紧事?”
    齐王一语石破天惊:“边关战事紧急,死伤众多,士气低落。儿臣愿和太孙一起前往边关,鼓舞士气,将鞑靼人赶回关外。请父皇成全儿臣和太孙的心意。”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决定(三)
    话一出口,皇上的面色就变了,想也不想的呵斥:“胡闹!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两个给朕老实的待在京城。”
    一个是最疼爱的儿子,一个是大秦的太孙,两人身份之尊贵仅次于太子。怎么能到兵荒马乱的边关去,万一出个什么差错怎么办?
    “皇祖父先息怒,请听孙儿一言。”周琰确实比以前沉稳多了,见皇上板着脸孔,并不慌乱,反而上前一步,诚恳的说道:“正因为边关战事危急,孙儿和十四叔才更要前往边关。领兵打仗这种危险的事轮不到我们身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们前去,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安抚受苦受难的百姓。今日在朝堂上,孙儿已经主动向父王请缨,十四叔也决定一起去。父王还在犹豫,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我们特地来求皇祖父应允。孙儿知道,皇祖父一定会点头同意。”
    齐王暗暗赞一声好。
    今天在朝堂上,周琰的表现已经出人意料。现在这番话,更是质朴真诚。令人不忍拒绝。痛苦和磨难会让一个人迅速的成长。周琰是真的长大成熟了,开始崭露出大秦太孙应有的坚定和勇敢。
    皇上原本对周琰有些不满,正是因为周琰的软弱和平庸。如今见了这样的周琰,心中焉能不欢喜?
    果然,皇上的面色缓和了下来,看向周琰的目光也温和多了:“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你年龄还小,从未经历过战事,更没见过战场。它们都比你想象中的更复杂更危险。你是大秦的太孙,等朕归天之后,你就是大秦的储君。怎能冒这样的风险?”
    周琰挺直了胸膛。将之前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又说了出来:“......皇祖父,孙儿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的想好了。若天下的君子都不立危墙之下。大秦的城墙就真的危险了。男儿在世,当有所不为也当有所为。还请皇祖父成全!”慷慨激昂。态度坚决。
    皇上也听的一阵激荡,情不自禁的赞了一声:“好!这才像我大秦的太孙!”
    周琰眼睛一亮,振奋不已:“这么说,皇祖父是同意了?”
    皇上瞪了他一眼:“谁说朕同意了?朕只是夸你比以前有血性有担当罢了!”
    感情半天的口舌都白费了。周琰有些泄气了,忍不住给齐王使了个眼色。十四叔,我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相比起周琰的慷慨陈词,齐王的神色平静从容多了。话语也异常简洁:“边关儿臣非去不可。若是父皇坚持不允,儿臣就暗中带上亲兵去边关。父皇最了解儿臣的脾气,说得出就做得到。”
    皇上一听这话,顿觉头痛。
    齐王府亲兵不过一千左右,这些亲兵在太平时期也不算少了,可到了战场上就不算什么了。全部覆灭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平日里惯着齐王,现在惯的这般任性执拗,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皇上深知齐王吃软不吃硬的脾气,立刻放软了语气叹道:“朕这身体也活不了几日了,你就忍心离开朕的身边吗?万一朕闭眼的时候看不到你。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齐王闻言红了眼眶,声音略略低哑:“父皇一直疼惜儿臣,儿臣心中不胜感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万一父皇真的走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像父皇一般庇护儿臣?儿臣坚持要去边关,也是盼着能打退鞑靼人立下战功,日后五哥和朝中的群臣也能念着儿臣的功劳,让儿臣平安就藩。父皇一直宠着儿臣,就请父皇再容儿臣任性一回。”
    说着,缓缓跪了下来,深深的磕头。
    周琰心中一阵酸涩,随着齐王长跪不起。
    身在帝王家。既是他们的幸运,也是他们的不幸。父子兄弟互相猜忌。皇上在世。太子对齐王当然不薄。一旦皇上归天太子登基了,谁能保证太子不对齐王动手?
    他不是蠢人。早就察觉出父王对十四叔的忌惮了。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和十四叔多亲近些,希冀着父王能看在他的颜面上对十四叔心慈手软些。
    皇上看着跪在龙塌边的叔侄两人,眼眶也湿润了。许久之后,才叹道:“罢了,朕就允了你们这一回。你们两个听着,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周琰一阵激荡,扬声应道:“谢谢皇祖父!”
    齐王声音中有几分哽咽:“谢过父皇!”
    皇上到底是让了步。这个结果,早在他算计和预料中。
    只要他示弱恳求,父皇肯定会心软。他到底是利用了父皇的偏爱和怜惜......
    ......
    “什么?”太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齐王和周琰,面色难看之极,语气中满是震怒:“你们两个竟然去求了父皇?”
    他在勤政殿里一边看奏折,一边在暗中思忖着要如何打消周琰的痴心妄想。没曾想,不到一个时辰,周琰竟然就去了福宁殿,还说服了皇上点头同意......
    周琰最怕太子,太子一发怒,他的膝盖就开始隐隐发软。不过,此事已成定局,他也绝不可能退缩,挺直了胸膛说道:“是,皇祖父已经点头同意了!明日就会下圣旨,父王,你就随儿臣这一回吧......”
    “你给我住嘴!”太子面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周琰心里一凛,顿时噤声不语。
    齐王却没有半点惧色,从容说道:“五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生气也无济于事了。我和周琰已经下定决心,此去必然竭尽所能打败鞑靼人。”
    “你上下嘴皮一碰,说的倒是轻松简单。”太子冷哼一声,讥讽不已的张了口:“周琰只会读书,你擅长吃喝玩乐,没一个领过兵上过阵的。你们两个就算去了边关,又能做什么?鞑靼人若是知道你们两个千里迢迢的送上门,来个生擒活捉怎么办?我在京城可救不了你们!”
    一句比一句尖酸刻薄。
    齐王面不改色:“我们先斩后奏,也怪不得五哥生气。请五哥放心,我们此去边关,一定会加倍小心,绝不会身陷险境。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我也一定会挡在周琰身前,不会让他有半点闪失。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对天立誓。”
    说着,面色一整,郑重起誓:“皇天在上,我周恪对天起誓。此去边关,一定尽我所能保护周琰。只要有我在,绝不容任何人伤害他。有违此誓,就让老天罚我无故横死,不得善终!”
    竟发了毒誓!
    周琰霍然动容,眼中闪出水光:“十四叔......”
    太子也是一惊,脸上的怒气不由得渐渐收敛。
    时下人人都信神佛之说,绝不可能随意发誓。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毒誓。哪怕他对齐王心存芥蒂,此时也不得不信齐王的诚意。
    周琰一直和齐王亲密要好,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过了片刻,太子忽的说道:“周琰,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问一问十四弟。”
    周琰略一迟疑,看了齐王一眼。父王该不是要对十四叔不利吧!
    齐王冲他安抚的笑了一笑。放心好了,我能应付。
    周琰这才稍稍放了心,不怎么情愿的退下了。
    太子将周琰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既好气又好笑:“我算是白生这个儿子了。胳膊肘整日往外拐,瞧他那副放心不下的样子,好像我会随时吃了你一般。”
    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虽然感情淡薄心中忌惮猜疑,等闲他也不会轻易出手对付齐王。免得落下话柄为人诟病。
    齐王淡淡一笑:“周琰多虑了。五哥一向对我照顾有加,怎么可能对我不利。”话语中透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意味深长。
    饶是太子脸皮雄厚,也不禁微微发热,咳嗽一声说道:“十四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两个,不妨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赵王父子心存谋逆一事,确实令我心中耿耿于怀。对吴王晋王都有提防之意,就连对你也有些疑神疑鬼的。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心胸狭窄,今日我听了你这番话,才惊觉你的心意。你对皇位根本没有野心,否则,你不会写出那篇檄文,也不会去战事危急的边关,更不会当着我的面发那个毒誓了。我该给你正式的赔个礼才是。”
    话说的十分漂亮,不过,有几分可信度就不好说了。
    齐王心中暗暗冷笑。太子分明是在借着此事逼着他表明态度,不过,这样的举动倒是正中他的下怀。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表明心迹”。
    论演技,齐王可从来没输过任何人。
    齐王一脸真挚诚恳的看向太子:“五哥这么说,可真是让我汗颜了。我自幼不喜读书,也不喜练武,只爱吃喝玩乐。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携妻眷就藩,做一个闲散的藩王。此次周琰坚持去边关,我实在放心不下才想着陪他一起去。不然,以我的性子,哪里想出这种风头。”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告别(一)
    齐王接二连三的举动足以表露出无意皇位,太子心中的忌惮之意终于去了大半,神色也缓和了不少:“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宽心,日后我绝不会疑心你,更不会在你就藩的事情上有半点刁难。你和琰儿年龄相若,也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我岂能信不过你。”
    齐王一脸感动和感激:“那我就先谢过五哥了。五哥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平安的将周琰带回来。”
    太子叹了口气:“也罢,你们都大了,不甘被拘在京城里,又想为边关战事尽份心出份力。连父皇都点了头,我也没有拦着的道理。琰儿性子温软,遇事不够果决,你机智灵活,比他强的多。有你在身边多提点他一些,我也能稍稍放心了。刚才发的毒誓,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和琰儿情意厚重,我知道你肯定会时时护着他的。”
    齐王笑着应下了,又诚恳的张口说道:“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五哥。我这一走,府里就只剩下念春一个人。她年轻识浅,还请五哥五嫂替我多照应王府里的事。”
    太子答应的很爽快:“好,我会交代你五嫂一声。”
    一派兄友弟恭的和睦融洽。至少从表面看来,兄弟两个毫无芥蒂彼此信任。
    齐王心里很清楚,太子并未完全打消心中的疑虑和顾忌。不过,总比之前的处处提防要强多了。
    说服了皇上,又说服了太子。他和周琰去边关一事已经成了定局。
    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最为难最痛苦的。
    他也该向慕念春坦诚相告了。
    ......
    慕念春早已习惯了齐王早出晚归,做好了宵夜放在蒸锅上热着。等了片刻不见齐王回来,索性又做起了针线活儿。
    晚上做针线最伤眼,石竹劝不动主子,只得在屋子里多燃了几支烛台。屋子里亮如白昼一般。慕念春偶尔一抬头。不由得哑然失笑。屋子里本就燃了四盏烛台,石竹又多点了四盏,整整八盏烛台。连角落里都被照的亮堂堂的。
    慕念春笑着打趣:“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不过是做点针线,你就点这么多烛台。也不怕浪费。”
    石竹故意叹口气:“小姐嫁到了王府之后做了当家主母,果然和以前不同了。如今竟会为了几盏烛台数落奴婢了。”
    冬晴在一旁凑趣:“等齐王殿下回来,奴婢一定要将此事原原本本的禀报给殿下。殿下一定很庆幸娶了这么一位勤俭持家的王妃。”
    主仆三个有说有笑,倒也不寂寞。
    慕念春手中正在做着一双男鞋,不用想也知道,这鞋子是特地为齐王做的。做鞋最费时费力,慕念春又大多待在宫里,闲暇时间实在不多。从过了年之后就开始动手。到现在也没做完一双鞋。
    “诶哟!”
    慕念春蹙眉轻呼,指尖一痛,冒出了血珠。
    今天晚上,已经是第三次戳中手指了。她的女红不算顶尖,却也说得过去。像这样接二连三戳中手指的却是前所未有。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和慌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小姐,要不然还是别做了吧!”石竹看着十分心疼,忍不住张口劝道:“今儿个晚上这可是第三回了。”
    慕念春定定神笑道:“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刚才只是一时不小心。”这双鞋都做了两个多月了,要是再拖延下去。只怕到了夏天也做不好。
    慕念春吮了会儿手指,又继续做针线。很快,小桃便笑嘻嘻的来禀报:“齐王殿下回来了。”
    慕念春心中一喜。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然后,手指又遭了殃。
    ......
    “我为你做鞋,今晚被针戳中了四回。”慕念春见了齐王,忍不住举起伤痕累累的左手。纤长细白的手指上果然有几个红点。
    齐王笑着握住她的手:“这些事让绣娘们做就是了。”
    慕念春笑容微微一顿。这画风明显不对劲......以齐王的性子,此时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将她搂在怀里又亲又抱又哄然后厚颜无耻的要求她再为他做双袜子什么的才对,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平静的几乎可以称得上反常了......
    慕念春狐疑的看了齐王一眼,直接了当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瞒着我?”
    她一直都是这么敏锐!
    齐王笑的有些沉重:“嗯,我确实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丫鬟们早就识趣的退下了,屋里只有他和慕念春两个人。慕念春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事?”
    齐王嘴唇动了动。可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慕念春心里微微一沉。齐王从来没这样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过。到底会是什么事,会让他这样难以启齿?难道会是......
    一个念头忽的跃然于脑海。慕念春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打算去边关?”
    齐王默然片刻,然后苦笑一声:“我们两个果然心有灵犀。你一猜就中!”
    慕念春毫无猜中的喜悦,一张俏脸悄然泛白,细细的贝齿紧紧的咬着红唇,眼中隐隐闪过水光。
    齐王心里一阵酸涩,低低的说道:“念春,对不起,我没和你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这件事,我在心中已经考虑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在朝会上,周琰主动请缨去边关,我正好随着周琰一起张口。既不惹眼,也不会惹来太子的猜忌。太子在朝会上没点头,我和周琰又趁着中午去了福宁殿,费了许多口舌才说服了父皇。太子知道之后,大发雷霆。我在他面前立了誓,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会先护着周琰。太子对我的猜忌去了大半,也答应我会和太子妃多照顾你......”
    “不要说了。”慕念春忽的抬头,眼眸里噙着泪花,声音哽咽:“你已经决定要走了,皇上和太子也都点头同意了。我是否愿意根本不重要。你只管走就是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齐王心中一恸,舒展双臂,将她搂入怀中。慕念春却没像往日一般柔顺,用力的挣扎几下,猛地推开了齐王。转过身不肯看齐王一眼。
    齐王心中愧疚,悄然叹息,从身后搂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念春,对不起。”
    这一次,慕念春没有挣扎,只是身子微微轻颤,肩膀也在轻轻的耸动。
    微凉的泪水滴落在齐王的手背上。
    齐王只觉得手背一阵火烧般的灼痛,那份痛楚,迅速的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看着温柔,其实性子最是倔强固执,从不轻易落泪。成亲以后,两人好的蜜里调油一般,别说争执了,两人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他曾经暗暗立誓,要一辈子都爱着她宠着她,绝不让她掉一滴泪。
    然而此刻,他却让她伤心地落了泪......
    他不自觉的用力,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口中不停的低声呢喃:“对不起,念春。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
    “我和周琰身份尊贵,前去边关能大大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也能更好的安抚民心。鞑靼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必然会不顾一切的来攻打我们的军队,不管是俘虏还是杀了我们两个,都会对大秦的军心民心造成巨大的打击。这其中的危险,我都知道。”
    “可现在,边关危急,将士死伤惨重,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是大秦的危难,也和我息息相关。如果不是因为韩越和我之间的恩怨,如果不是因为我提前识破了韩越,韩越也不会行此险招。一日不将鞑靼人赶出去,我一日心中不宁。你也不用为我忧心。前世我领兵数年征战,最擅长游击周旋和以弱胜强。鞑靼人纵然凶悍勇猛,我也有八成的把握战胜他们。”
    “念春,你现在生气,可你一定会理解我。没人逼着我,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无法袖手旁观,我必须要去边关!我要亲自领兵打败鞑靼人,将鞑靼人打出边关,让边关重新恢复安宁。”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重自己,平平安安的离开京城,然后平平安安的回来。”
    齐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不息。
    慕念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当然理解齐王的心情。人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齐王从来不是什么道德感很强的人。可他曾是大秦江山的天子,对江山安稳百姓平安自有执念。他无法冷眼旁观,所以他才会坚持去边关。
    理智的来说,齐王这个决定没有错。他也确实是领兵支援的最佳人选。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一想到他此去隐忧困难重重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她的心就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抽痛和恐慌。
    原来,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为他欢喜为他忧愁,为他牵肠挂肚,为他可能会遇到的任何危险心惊胆战耿耿于怀......
 第三百一十八章 告别(二)
    慕念春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很狼狈。眼睛红肿,脸上全是泪痕,一张口鼻音很重,嗓子干哑:“你放开我。”
    齐王非但不肯放开,反而搂的更紧了:“我不放,除非你不生我的气了,不然我就这么一直抱着你不放。”
    慕念春对他的无赖作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哭了半天,脸上和眼睛都难受,打算吩咐石竹端些热水来洗脸。你抱着我不放做什么。”
    齐王闻言顿时一喜,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说,你不生我的气了?”
    “嗯,不生气了。”一通情绪发泄过了,她的心情已经平和多了。
    慕念春回答的太干脆了,倒让齐王有些不敢置信了:“你不是哄我的吧!刚才哭了半天,眼睛都哭肿了,现在真的不生气了?”
    慕念春没好气的应道:“好好好,你希望我生气,我就继续生气好了。”
    齐王立刻陪笑:“王妃请息怒。刚才都是小的出言不慎,惹的王妃不快。小的这就闭嘴。”
    慕念春被逗的扬起了唇角,很快又绷住了,轻哼一声说道:“齐王殿下深明大义为国为民,不惜远离京城奔赴边关,不辞劳苦不怕流血。这份大义凛然的高尚品格,当人人敬重才是。何错之有?要说错,也是我这个王妃小鸡肚肠斤斤计较。”
    ......娶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媳妇,夫纲不振简直是必然的事!
    齐王像牛皮糖一样黏在慕念春的身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其实,我哪里舍得离开你。可边关战事连连不利,我心中实在担忧,所以才想亲自去边关。我之前没和你商议,就是怕你不情愿或阻拦着不让我去。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我多虑了。你聪慧坚强,又深明大义,一定会理解尊重我的决定。刚才生气落泪。也只是舍不得我罢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舍不得你了。”慕念春白了他一眼。语气却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我刚才是气你一直将此事瞒着我,直到今日才肯告诉我。”
    慕念春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自然想到了边关之行的好处。
    齐王曾逃亡数年,然后不断收拢兵将,最终攻进皇城收复了大秦江山。论战场灵活应变和领军能力,齐王绝对堪当重任。有齐王亲自领兵去边关支援,或许会很快扭转战事局面。一旦打败鞑靼人,家国平安百姓免受苦难。齐王也会立下赫赫战功。这些战功也会成为齐王在朝堂上立足的资本,就算是太子,也不便轻易出手对付齐王。
    只是,此去边关,也伴随着重重风险。
    想及此,慕念春忍不住轻叹一声,低低的叮嘱道:“你可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齐王故作轻松的笑道:“你放心,不出一年,我一定回来。我还没等到你及笄。还没能和你圆房生儿子,哪里舍得出半点意外。”
    慕念春满心的离别愁绪,哪有心情说笑。只默默的用力搂紧了齐王。半晌,才在他怀中低声道:“好,我等你回来。”
    齐王也沉默了,俯头在她的秀发上印下轻吻。
    再强颜欢笑,也掩饰不住彼此心底的黯然和不舍。
    ......
    太子回府之后,立刻命人将太子妃和太孙妃和两个太孙侧妃都叫了过来。
    蒋氏怀孕已有五六个月,肚子早已显怀,行走多有不便。如今每日在屋子里静心养胎,很少出来走动。大晚上的被急匆匆的召过来。显然是有什么要紧事。
    蒋氏一路心里暗暗琢磨,待看到太子严肃凝重的神色时。不由得心中一紧,隐隐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周琰老老实实的站在太子身侧。眉宇间却有些抑制不住的雀跃欣喜。
    这样的场合,慕元春和刘氏是没有说话资格的,就连蒋氏也没吭声。
    太子妃打破了沉默:“这么晚了,殿下急着召臣妾过来,不知有何要事?”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太子绝不会这么晚了还郑重其事的将众人都召来。
    太子淡淡说道:“我叫你们前来,确实有件极为要紧的事。琰儿今日在朝会上主动请缨领兵去边关支援,父皇已经点头同意,我也应允了。几日之后就会出发......”
    众人霍然色变。
    “殿下,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太子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琰儿年轻尚轻,连京城都没出过,哪里能去边关上战场。”
    太子瞄了太子妃一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你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会拿来开玩笑吗?”
    太子妃嘴唇微颤,声音也颤抖不已:“边关正在打仗,殿下怎么忍心让琰儿以身犯险?臣妾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你当我想他去边关吗?”一提起此事,太子也是满肚子窝火,狠狠瞪了周琰一眼:“他在朝会上提起此事被我拦了下来,没想到他还不死心,又去福宁殿找父皇求情。父皇一个心软就点头了。”
    皇上都同意了,他这个太子难道还能驳回皇上的意思不成?
    太子妃听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琰儿,真的是你主动要去边关的?”
    周琰一挺胸膛,坦然答道:“是,儿臣早就想为边关战事尽一份心了。母妃不用担心,十四叔会陪着我一起去。等战事一了,我们就回京城。”
    如果不是太子妃还有几分理智,只怕此刻早就对着周琰破口大骂了。这种事逞什么能!就算不用亲自上战场,边关也是危险的地方。万一出什么差错怎么办?
    太子妃憋着一肚子火气和闷气,瞪了周琰一眼,恨恨说道:“真是无知者无畏!边关正在打仗,你去能顶什么用。”
    周琰不以为意的应道:“母妃这话说的可不对。边关百姓饱受战火之苦,边军死伤惨重,西北军和吴王晋王的军队也死伤连连。我和十四叔去了边关,就算不领兵上阵,也能极大的鼓舞士气。说不定就能扭转战局。我知道母妃是心疼我怕我出什么意外,天底下所有做母亲疼惜儿子的心都是一样的。那些将士也都有母亲,他们能去边关,我这个太孙为什么不能去?”
    太子妃被噎了一下,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心里还是憋闷不已,却又涌起丝丝欣慰。
    周琰果然长大成熟了。温软忠厚善良的少年仿佛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周琰说服了太子妃,心里暗暗松口气,很自然的看向蒋氏等人。
    蒋氏眼中泛起水光,情不自禁的哽咽出声:“殿下,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事前也不商量一声就做了决定。妾身还有三个多月就要临盆了,殿下去边关,岂不是不能亲眼看着孩子出生了......”
    这一场仗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从目前看来,几个月之内肯定是打不完的。周琰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周琰的目光落到蒋氏隆起的肚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大概是赶不回来了。不过,我向你保证,在孩子周岁之前,我一定回来。”
    蒋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眼睛依旧红红的,却已经镇定了不少:“妾身一定会带好孩子,静候殿下归来。”
    周琰的目光更柔和了几分。
    这一幕落在慕元春的眼中,却格外刺目。
    蒋氏占着正妃的名分,很快就会有子嗣,又有太子妃撑腰。就算周琰离开再久,蒋氏也不会受什么闲气。可她就不同了。周琰一走,她在府中就没了靠山。太子妃和蒋氏岂能放过他?万一周琰在边关出了什么意外,她这辈子也就跟着完了......
    慕元春越想越觉得心凉。有心劝周琰不要走,可太子太子妃都不吭声了,她一个侧妃哪里还有出声的资格?
    好在周琰还是顾惜她的。这一天晚上到了她的屋子里留宿。
    慕元春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在周琰面前柔情万千依依不舍的哭了许久:“......你好狠的心。就这么一声不吭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府里。母妃素来不喜欢我,你不在府中,必然会对我百般刁难。我真怕你平安归来的那一天,我没福气再见你一面......”
    周琰原本一脸怜惜,听到后来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元春,你别胡思乱想。母妃确实对你有些成见,不过,她也不会无故的为难你,更不会狠心要你的性命。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若是传到母妃耳中,她一定会生你的气。我此次离开京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日后说话行事都要谨慎仔细些,尽量不要和母妃和蒋氏起冲突。否则,我远在千里之外顾之不及,吃亏的总还是你。”
    慕元春勉强的笑了一笑,心里却一阵阵凉意。
    不知从何时起,周琰对她越来越冷淡了,也不再对她言听计从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离京(一)
    隔日,皇上正式下了圣旨。命周琰和齐王领四万罗家军前往边关,代替天子巡视边关安抚军心。
    圣旨上,周琰的名字在前,齐王的名字在后。这也就意味着此行周琰为首,齐王次之。意见分歧的时候,应该听周琰的。若是立下功劳,当然也是周琰占首功。
    齐王跪下接了圣旨。
    皇上再疼他,在关键的时候,头脑总是很清醒。
    皇上这么做的用意其实不难理解。大秦江山很快就要传给太子,周琰这个太孙很快也会荣升为储君。此次边关之行,让周琰多立些功劳,将来才能得到群臣和百姓的拥护爱戴。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太子安心,不必总忌惮他......
    齐王起身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瞄了太子一眼。
    太子的神色果然和缓多了。父皇虽然偏袒齐王,不过,并未偏袒到长幼不分的地步。显然也没有易储的打算。所以才会以周琰为首。去边关已经成了定局,此时要想的是如何利用此事为周琰博些名望。
    太子的演技是一等一的,在朝会上煽情鼓励了一番。听的周琰热血沸腾,听的群臣们感恩戴德纷纷赞颂太子和太孙的心怀仁厚,各种肉麻赞美之词不提也罢。
    一退朝,周琰便面色不安的扯了齐王到一边,低声说道:“十四叔,我没想到皇祖父竟会在圣旨上以我为首。我现在就去找皇祖父,让皇祖父重新下旨......”
    “说什么傻话。”齐王哑然失笑:“谁的名字在前都无所谓。再说了,我本来也是陪着你去边关,当然要以你为首。”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齐王轻松自若的笑道:“我们叔侄两个还用得着计较这些吗?你占首功,我心里不会有半点芥蒂,只会为你高兴。”
    周琰不怎么确定的看了齐王一眼:“十四叔。你真的不介意吗?”
    齐王耸了耸肩:“当然不介意。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就去福宁殿给父皇谢恩。”
    周琰这才放了心,随着齐王去了福宁殿。
    ......
    这么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中。
    皇后当时就变了脸色,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边关这么危险。怎么能让琰儿以身犯险!皇上真是病糊涂了!竟下了这样的圣旨......”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皇后再恼怒也无济于事了。
    容妃只比皇后迟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脸孔当时就白了,身子晃了一晃。绿萝骇然,慌忙扶住容妃:“娘娘,你怎么样?奴婢这就去宣太医来......”
    “不用去宣太医!”容妃定定神站稳了身子:“你现在就去金銮殿外候着,把齐王给我叫来!”
    绿萝从未见过容妃这般失态。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刚走到昭阳宫外,就见迎面走来了一双少年男女。
    少年俊美不凡,少女娉婷秀美,并肩徐徐而行,宛如一双金童玉女。
    绿萝对这两人再熟悉不过,忙上前见礼:“奴婢给齐王殿下齐王妃请安。”
    齐王嗯了一声:“母妃现在如何?”
    “娘娘听说了殿下要去边关一事,脸色很不好看。”绿萝如实禀报:“刚才娘娘还特地吩咐奴婢去金銮殿外等殿下......”
    齐王应道:“本王知道了,这就进去看母妃。”说着,便携着慕念春进了昭阳宫。
    容妃怔怔的坐在椅子上。眼中浮着惊惶不安。当齐王脸孔映入眼帘的一刹那,容妃的眼泪唰的就涌了出来:“你不在京城好好待着,为什么偏要去边关?那里正在打仗。战局不稳,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也没指望了,干脆早些闭眼,也乐得省心清净......”
    边说边不停的抹着眼泪。
    皇上现在就是在熬日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闭眼归天。她能依仗的只有儿子了。可儿子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她这个做娘的竟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
    容妃越哭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原本还有几分做戏,到后来竟是哭的不能自已。
    齐王也没料到容妃反应这么激烈。立刻放低了身段哄道:“母妃你先别哭,听我解释。其实去边关没你想象的那么危险。我和周琰是代替天子巡视边军安抚军心,根本不会领兵上战场。刀剑再无眼。也伤不到我半根汗毛。而且,最多几个月的时间我就会回来了。到时候立下功劳,也是给母妃长脸......”
    哄了半天,容妃才哭声渐止,用帕子擦了眼泪问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商议?”
    要是和她商议了,她会同意才是怪事。
    齐王含糊的应道:“这是昨天才决定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和母妃商议,父皇就下了圣旨。”
    这话糊弄三岁孩子还差不多。容妃瞪了齐王一眼,不满的说道:“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吗?你是怕我反对,所以故意来个先斩后奏。现在圣旨都下了,我就算反对也没用了。”
    “母妃说的一点都没错。”慕念春忽的张了口,一脸的委屈:“殿下之前也一直将我瞒在鼓里,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
    容妃半信半疑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你真的是昨晚才知晓的吗?”
    慕念春眼睛红红的点了点头,一副委屈不已的样子:“殿下这一走,以后齐王府就只剩儿媳一个人了......”边说,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看着慕念春这副样子,容妃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也不数落齐王了,反而教训起慕念春来:“去边关是件为国为民的好事,若是能鼓舞军心打退鞑靼人,更是一桩天大的功劳。这样的好事,平日里想求还求不来。再说了,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回来了。你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没的让人看了笑话。”
    慕念春被训斥的不敢再哭了,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
    容妃难得的发挥了一回做婆婆的威风,狠狠的数落教训了慕念春一通。心里的那点憋闷不知不觉中消散的一干二净。
    ......
    陪容妃用完午膳之后,齐王随着慕念春一起去客房小憩,歉然的叹道:“今天真是委屈你了。”
    慕念春刚才一番作态,当然是装出来的。故意吸引容妃的注意力,也让容妃出了一口闷气,不再念叨齐王去边关的事。这么一来,慕念春可就受委屈了。
    慕念春抿唇一笑,轻松的说道:“这点小事,哪里算得上什么委屈。能让母妃消消气,也算是我这个做儿媳的尽了份孝心。”
    慕念春表现的轻松自若,齐王却很熟悉她从不吃亏的性子。如果不是为了他为了安抚容妃,她岂肯受这样的闲气?
    齐王搂住她娇软的身躯,感动的低语:“念春,你对我真好。”说到底,慕念春是为了他才肯这般忍让。
    慕念春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母妃一直不喜欢我,我对她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我既然嫁给了你,总不能时时和她争执闹腾,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算为了齐王,她也会试着和容妃和平相处。
    齐王听了这席话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俯下头,缠绵的吻了许久,然后低声道:“念春,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若是有闲空,就多进宫和母妃作伴。母妃那个人向来嘴硬心软,嘴上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她在关键时候肯定会护着你的。”
    慕念春点头应下了。
    她和容妃再彼此不喜,如今也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在努力经营两人的关系,容妃又何尝不是?
    齐王又私下去见了容妃:“几日后我就会离京。日后我不在京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凡事多忍让皇后几分,尽量不要正面起冲突。”
    容妃似笑非笑的瞄了齐王一眼:“你特地私下来找我,不止是为了说这些吧!是不是想让我多照顾你媳妇?”
    齐王被说中了心思,半点都不脸红,厚颜一笑:“果然还是母妃最了解我。念春虽然聪慧,到底年轻一些,说话行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母妃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顾她一些。”
    容妃轻哼一声,没什么好气的说道:“她精明伶俐能言善道,又得皇上看重。不去招惹别人就算不错了,谁会主动去招惹她。哪里需要我多事看顾。”
    齐王立刻哄道:“她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哪里及得上母妃在宫中生存多年的智慧。有母妃照应,我才能放心离开京城。”
    哄了半天,总算哄的容妃松了口。
    “罢了,我大概前生欠了你的债,今生做了你亲娘,就是来还债的。”容妃语气依然有些不耐,眼底却有了笑意。
    其实,就算齐王不说,容妃也不可能不看顾慕念春几分。再不顺眼,也是自己的儿媳,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欺负。
    ......
    ps:,书号:3380890,简介:推理、宅斗加言情,一个女法医穿越在古代的故事。
 第三百二十章 离京(二)
    大军要出发,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大军要休整几日才能开拔,粮草辎重也要筹措准备充分。户部众人这几日几乎没合过眼,总算勉强在五日内凑齐了粮草军饷。
    这五天里,慕念春也是忙忙碌碌的,忙着准备齐王的衣物行李,一应生活用品等等。
    此行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除了春季衣物,夏季秋季冬季的衣物都要各自准备数套。齐王平日衣食住行又格外的讲究,外面的东西根本用不惯。慕念春仔细的将齐王用惯的东西都整理好,零零总总的放了两辆马车。
    府中的亲兵齐王带走了一半,留下五百亲兵守着齐王府,董二也被特意留了下来。贴身伺候的郑喜当然要随着一起离开。
    临行前,郑喜依依难舍,不停的回头张望。
    慕念春静静的站在王府门口,目送着齐王远去。石竹和冬晴各自站在慕念春身侧。
    郑喜看了石竹一遍又一遍,走出很远了才转过了头。见齐王一直没回头,忍不住低声说道:“殿下,你怎么也不回头看看王妃?”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城!
    齐王脚步微微一顿,却还是狠狠心没回头。
    他不敢回头。怕回头看上一眼,便再也没有迈步的勇气。
    世上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离别。不过,今日的离别是为了他日的永不分离朝夕相守。慕念春一定会理解他的心意。
    念春,等着我回来!
    齐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慕念春看着齐王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两人成亲几个月来,每日朝夕相伴。她已经习惯了睁眼就能看到他,习惯了他的嬉笑不正经,习惯了他随时随地的亲昵。习惯了和他分享生活点滴。他这一走,似乎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也带走了。一颗心似在空中浮浮沉沉,没个着落的地方。难受极了。
    石竹和冬晴陪伴她半晌,终于忍不住低声提醒:“小姐。殿下已经走远了。我们还是回府吧!”
    慕念春眨了眨眼,只觉得眼角异常干涩,声音也有些低哑:“好,我们回府。”
    周恪,一路平安!我会在京城等着你平安归来!
    ......
    另一边的离别,可要比这边热闹多了。
    周琰早已准备妥当要出发了,太子妃满心不舍,拉着周琰啰啰嗦嗦的叮嘱了许多。然后。蒋氏挺着肚子走上前来,又含泪殷切的叮嘱了一番,再接着是慕元春和刘氏。一个个话没说几句就开始掉眼泪。
    周琰就是有再好的耐性,也有些头痛了。他是领军去边关打仗,她们表现的好像他是去送命一样......更何况,时间已经不早了。再怎么磨磨蹭蹭的,肯定会耽搁了大军出发。
    周琰咳嗽一声,狠狠心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现在就出发了。你们都在府里待着,不用送我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听到身后哀哀切切的哭泣声,周琰心里一阵酸涩,眼角温热的液体蠢蠢欲动。旋即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将泪水咽了回去。挺直了胸膛,大步走远。
    敦厚善良的少年,一点一点褪去了青涩,渐渐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努力用并不宽厚的胸膛,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太子妃看着周琰远去的身影,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然而这一次,却是欣慰欢喜的泪水。
    身为一个母亲,还有什么能比看到儿子成熟有担当更高兴的事?
    ......
    大军汇合之后,从西山出发。
    四万罗家军穿着盔甲。骑着骏马,军容整齐。行军时。只听到嘚嘚的沉闷马蹄声,无人喧哗。
    周琰和齐王身份尊贵。处在中军位置,前后有两万精兵。两人各带了五百亲兵,这些亲兵俱都身材健壮身手矫健,骑在骏马上十分警惕,不时的留意官道两边的密林。
    两人被团团护着,自然不虞有什么危险。此次随他们一起前往边关的,还有蒋昀和罗钰。他们两个往日是太孙伴读,当周琰入朝之后,两人也各自有了差事。蒋昀在户部任职,罗钰则在兵部任职。此次边关之行,虽然有些风险,立功而回的机会却更大。知道周琰要去边关之后,两人立刻请缨一同前往。
    慕长栩原本也有心随着一起去。可惜他只是文弱书生,不擅骑射,根本跟不上行军的速度,只能望而兴叹了。
    周琰骑在马上,胸膛挺的笔直,努力的绷紧了脸孔表现出威严来。
    相较之下,齐王可就随意多了。就这么懒散的骑着马,神态轻松悠闲。不像领军出征,倒像是春日踏青。
    周琰目不斜视,嘴唇微动,声音压的极低:“十四叔,你这么懒散,要是被监军的李御史看到了,非参你一本不可。”
    齐王挑了挑眉,懒懒说道:“怕什么,想怎么参都由他。五哥就是想怪罪,也得等我们回了京城再说。指不定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周琰又想笑,又想绷着脸,神色颇有几分怪异。
    齐王斜睨他一眼:“你想笑就笑,摆出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嫌累。”
    周琰却硬是将笑意忍了回去,依旧维持着太孙的尊严和体面。
    齐王饶有兴致的观察了周琰半天,见周琰腰杆挺直了动也不动,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行军和平日骑马是不一样的,在马上一待就是一整天。只有吃饭时才能稍事休息。军营里的士兵们天天骑马练习骑射,对行军早就习惯了。至于他自己,前世逃亡数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眼下这点阵仗视若等闲。
    周琰就不同了,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没吃过半点苦头。眼下这样的表现,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行军大半日,到了天黑之际,大军才停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几万将士虽然吵闹些却不慌乱,算的上有条不紊。
    周琰生平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颇觉得新鲜有趣,到处张望。连去驿馆休息都不肯了,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今晚就随大军一起在营帐里休息。”
    “你身娇肉贵的,在营帐里哪能睡的惯。”齐王毫不客气的给他泼冷水:“要是休息不好,明天行军肯定会拖后腿。你还是老老实实去驿馆里休息吧!”
    周琰一挺胸膛:“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就睡不惯。”
    齐王瞄了周琰一眼,笑着揶揄:“你骑了一天的马,大腿内侧肯定被磨破了吧!要是不用热水敷一敷上点药,明天你就得坐马车里了。”
    周琰一愣,脱口而出道:“十四叔,你怎么知道我大腿被磨破了?”他往日从没骑过这么久的马,大腿被磨破了一阵阵刺痛。他硬是忍了下来,根本没和任何人说。齐王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问吗?”齐王从不放过任何取笑周琰的机会:“你在马背上坐的笔直,连个姿势都不肯换一换。又细皮嫩肉的,半天下来不被马鞍磨破了皮才是怪事。别啰啰嗦嗦的,赶紧去驿馆里洗洗上药,明天换一条厚实耐磨的裤子。还有,别傻不愣登的坐的直挺挺的。将士们都忙着行军,谁有那个兴致看你。”
    周琰讪讪的笑了笑,这才老老实实的随齐王一起去了驿馆。驿馆里条件有限,也就是比普通的客栈好上一些。不过,总算有热腾腾的饭菜和热水。
    用完了晚饭之后,周琰泡了个热水澡,贴身长随方同伺候着敷了药。
    方同一边上药一边絮叨:“殿下明日还是别骑马了,坐在马车里就是了。殿下身子娇贵,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要是被太子妃娘娘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心疼......”
    “行了,我能撑得住。”周琰打断了方同:“我此行是领兵去边关支援打仗,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倒不如现在回京城算了。”
    语气还算温和,却隐隐的透露出不容分说的坚定。
    方同被噎了一下,立刻乖乖的闭了嘴。殿下真的和以前不同了。脾气依然温和,却越来越有主张,板着脸孔时,更多了一份难以名状的威严。
    待方同退下后,周琰才龇牙咧嘴的吸了口凉气。
    这才第一天,腿就被磨成了这样。要连续不断的行军一个月才能到边关,想想都觉得一阵阵发憷。
    不过,不管如何,他也要坚持下去!
    周琰想了想,又去敲了隔壁的门。
    郑喜很快就来开了门,齐王也刚沐浴过,正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香囊。香囊做的还算用心,不过也不算特别精致,显然做这个香囊的女子并不特别擅长女红。
    周琰一猜就中:“这个香囊是十四婶做的吧!”
    齐王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香囊上,眼神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
    这个香囊,是慕念春这几日赶着做出来的。里面放了驱蚊虫的药草,混合着晒干的花瓣,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睹物思人,看着香囊,心里那份焦灼的牵肠挂肚似乎也少了几分。
    ps:这一趟边关之行,对周琰来说会是一趟磨砺之旅,他会渐渐的成长成熟。对齐王来说,当然是大展身手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行军
    周琰不客气的坐到了齐王身边,兴致勃勃的要仔细看一看香囊。
    齐王小气的将香囊收进怀里,无情的拒绝了他无理的要求:“这么喜欢香囊,怎么不让蒋氏她们几个给你做上一个?”
    别提了!
    周琰一脸无奈的从怀中取出三个精致的香囊:“怎么没有,她们三个每人做了一个香囊,非让我都带上。香气混在一起,熏的我头都痛。”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如今他算是领受到这种滋味了。
    齐王不厚道的咧嘴乐了:“啧啧,媳妇多就是有福气。我就一个香囊,瞧瞧你,一带就是三个。别说蚊虫了,就连鞑靼兵也不敢靠近你半步。”
    周琰苦笑着长叹一声:“十四叔,你就别取笑我了。娶的多了,内宅天天闹腾,几乎没个消停的时候。”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娶都娶回来了,只能尽量从中周旋了。
    齐王扯了扯唇角,露出了然的笑意:“是不是渐渐觉得喜欢的那个女子,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
    周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了。
    慕元春过门大半年了,时日不算长,却也足够他从原本的痴迷中渐渐清醒过来。慕元春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温柔完美。她很美丽很聪明,也很有心机,总知道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他心软。她也是个很有野心的女子,不甘低人一等......
    周琰不愿再多想,很快扯开了话题:“我的腿磨破了皮,上了药还是火辣辣的。你也骑了大半天的马,大腿肯定也被磨破了,我特地拿了药给你。”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来。里面放着御用的上好药膏。
    齐王随意的笑了笑:“留给你慢慢用,我用不着这些。”
    周琰一脸狐疑:“这怎么可能?你和我一样骑了这么久的马,我的腿被磨的厉害。你怎么会幸免?不行,我不相信。你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
    齐王翻了个白眼。索性真的脱了裤子给他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修长结实的大腿只有浅浅的红印,果然没被磨破。
    周琰不得不服气了。看看齐王,再想想自己,顿时一阵沮丧:“十四叔,我们两个明明差不多大,为什么我处处都比不上你?”
    周琰也不是往日那个单纯少年了。自从齐王崭露头角之后,周琰便渐渐会意过来。齐王的不思进取不学无术有大半都是装出来的。以齐王的聪慧机智。书本根本难不倒他。就连骑马的本事,他也是远不及齐王的。
    “傻小子,这有什么可比的。”齐王难得的没取笑周琰,语气颇为温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往日专注于课业,骑射练的不多。哪像我没事就骑马出去踏青打猎,骑术比你好一些也不算稀奇。其实,你骑术也不算差,所缺的不过是锻炼。眼下正是一个磨练的好机会,等再过几天。自然就能适应了。说实话,你的表现已经远远超乎我的想象了。”
    上辈子周琰一直待在京城里,在登基之前根本没经过什么事。既没有过人的手段,心肠又软,因此落了个凄凉的下场。这一世,已经有很多事都不同了。周琰正在快速的成长,渐渐崭露出了未来储君的风范。令齐王也深感欣慰。
    他没有看错人!或许,周琰今后还会给他更多的惊喜。
    周琰被鼓励了一番,信心顿时足实了不少:“十四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做的更好。”
    齐王笑着点了点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觉得我们一个月能到边关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周琰楞了一愣,想了片刻才答道:“行军不仅要考虑大军行进的速度。还有粮草辎重的运送。还会受到天气的影响。若是一切顺利,一个月应该能赶到边关。”
    齐王笑了笑:“你能考虑到这些。也算细心了。”顿了顿,话风为之一转:“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们一个月绝对赶不到边关。其中的原因,你不妨想一想。”
    齐王的语气异常肯定。
    周琰对齐王的话几乎无条件的信任,闻言凝神想了起来,很快就有了猜测:“此次我们领军去边关一事早就传遍京城人尽皆知,赵王肯定也收到了消息。他或许会暗中派兵伏击我们!”
    孺子可教!
    齐王淡淡一笑:“没错,赵王肯定会派兵伏击。大军行军的路线虽然没公开,不过,只要擅长军事仔细推算,就能猜测出我们的行军路线,找出我们必经的地方,事先设下埋伏。到时候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趁乱活捉或是刺杀我们两个,就能给朝廷以重击。”
    周琰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加快行军速度,尽量避开赵王的军队,早日赶往边关才是。”
    “不,”齐王出人意料的反对:“我们不但不要加快行军,还要减慢速度。”
    周琰也不是笨人,略一思忖便猜出了齐王的用意:“你的意思是,我们来个将计就计。让赵王自以为成功的伏击我们,其实是落入我们的圈套算计里?”
    齐王赞许的点点头:“没错,我正是这个打算。在去边关的路上,让我们先打个漂亮的胜仗,好好鼓一鼓士气。让赵王的人有来无回!”
    周琰听的热血沸腾,几乎想也不想就应了声好。待头脑稍稍冷静下来,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事说的轻巧,真正实施起来可不容易。赵王会派多少兵将会在什么地方设伏这些我们通通都不知道。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到时候鼓舞士气不成,反而先吃个败仗,可就损兵折将丢人现眼了。”
    周琰这般谨慎,甚至有反驳齐王的意思。齐王半点都没恼,反而愈发欣慰。
    周琰是真的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近乎盲从。开始认真的思索可能会遇到的难题。
    “你的顾虑没错,此事绝不能大意,需要仔细商议再定计。好在大军才出发半日,赵王应该刚收到消息不久,就算立刻部署安排,也要耗费三四天的时间。我们可以趁着这三四天的时间商议对策。”
    齐王收敛了玩笑之心,正色说道:“赵州是赵王的老巢,赵王大部分兵力都在赵州,不会也不敢倾囊而出对付我们。能触动的兵力最多和我们相若,重要的是挑一个有利便于伏击突袭的地形,这样才能杀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这场仗,想躲也躲不过去。更何况我们也没打算躲。”
    “这次我们带领的罗家军是大秦最精锐的骑兵,人人擅长骑射,这样的骑兵对上普通的步兵,足可以以一敌三。就算战事失利了,我们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撤离。你不用太过担心,只管挺直了胸膛。我们叔侄两个联手,不必怕任何人。”
    齐王的一番话,打消了周琰所有的顾虑。
    周琰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十四叔,我听你的。干脆现在就让人把罗钰蒋昀还有军中的将领们都叫过来商议一番。”一脸的跃跃欲试。
    齐王哑然失笑:“也不用这么急。今天第一天行军,又这么晚了,大家肯定都累了。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晚上商议也不迟。”
    周琰笑着应了。
    ......
    这一个晚上,周琰理所当然的没睡好。乍然离开京城的兴奋,领军担当重任的激动,还有前途未知的忐忑,混合成了生平从未领略过的刺激滋味。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还没睡上两个时辰,就被叫醒了。
    “殿下,该起床了。”门外响起了方同熟悉的声音:“还有一刻大军就要出发了。”
    周琰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匆匆的起床穿衣梳洗吃饭,再简单的收拾一下。等出去一看,士兵们已经吃了早饭,数百个营帐也已收拾妥当,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此时,天才刚蒙蒙亮。可想而知,这些士兵都是天没亮就起来了。
    周琰初次体会到行军的辛苦,对晨曦中军容整齐的士兵们油然生出了几分敬意。
    齐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傻站着了,快些上马吧!只有你安然上马了,大军才能出发。”
    周琰这才回过神来,红了红脸,利落的上了马。大腿碰到马鞍的时候,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
    齐王也上了马,戏谑的看了过来:“是不是昨天磨破的地方刺痛难受?”
    周琰苦笑着点点头。昨天磨破的地方上了药,一夜过来已经结了浅浅的疤。此时碰到马鞍一摩擦,便一阵阵刺痛。可以想见,这一天在马上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齐王一本正经的建议:“你还是坐马车吧!别硬撑着,不然,吃苦受累的可是你自己。”
    周琰当然不肯认怂:“不用了,我能撑得住。”
    既然十四叔可以,他也一定能行!
    齐王笑了笑,吩咐身边的传令官打出旗语。大军出发!
    ......
 第三百二十二章 较量(一)
    行军的新鲜感渐渐过去,大腿内侧一阵阵刺痛。在马上骑的久了,腰背也越来越僵直酸疼。这才第二天,接下来还要这样行军一个月,想想那种滋味都觉得头皮发麻。
    周琰悄悄瞄了身边的齐王一眼。
    齐王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劳累困倦。
    周琰羡慕之极,忍不住低声问道:“十四叔,你和我一样没出过京城也没领过兵,为什么你这么快就适应了行军?”
    “这是天赋,你羡慕也学不来。”齐王不要脸的吹嘘,惹来周琰羡慕的目光。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行军打仗。上辈子齐王也曾和周琰一样,锦衣玉食身娇肉贵,可国破家亡的时候,只能拼命逃亡。国仇家恨就像一团火焰,在心中无时无刻的灼烧,逼着齐王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逼着他学会了逃命保命的本事,逼着他学会了怎么领兵打仗。
    这一次边关之行,将会是周琰生命中永难忘怀的经历。会让周琰真正的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好不容易撑过了这一天,到晚上结帐休息的时候,周琰累的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方同凑过来,小声问道:“殿下,奴才背着你进驿馆休息吧!”
    周琰想也不想的断然拒绝:“不用了!我就是累了点,又不是没手没脚,几步路还难不倒我。”要是真由方同背进驿馆里,不知会被多少人看见然后暗中耻笑他这个太孙无能。
    再累再辛苦也得撑着,颜面是绝不能丢的!
    方同讪讪的住了嘴,悄悄凑到周琰身边,不着痕迹的搀扶住周琰的一只胳膊。这一次,周琰总算没吭声了。
    齐王看在眼里。并未取笑周琰什么,只叮嘱道:“先用些晚饭休息会儿。待会儿我会命人去请军中的几位将领到你的屋子里开会。”
    这也是军中的规矩。商议军事的时候应该到主将的营帐里。如今众人在驿馆里休息,议事也该到周琰的屋子里。哪怕真正做决定的人是齐王。这一层虚礼也是少不了的。
    周琰显然也想通了这一层,有些不安的说道:“十四叔。还是到你的屋子里议事吧!”
    往日齐王韬光养晦,从未崭露过领军的才能。这短短两日,已经令周琰看到了齐王在军事上的过人之处,早已暗暗决定以齐王马首是瞻。
    齐王焉能看不出周琰的那点心思,心里不由得一暖。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信任都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周琰时时为他着想,也让他庆幸自己没看错人。
    “好了,我们两个还用计较这些吗?”齐王半点都不介意的笑了笑:“别啰啰嗦嗦的了。就这么定了。”
    周琰只得应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齐王待他这么好,他心中焉能不感动?
    ......
    半个时辰之后,军中的几位将领都到了周琰的屋子里。齐王和罗钰蒋昀早已先一步到了。
    众将领行了礼之后,便围着桌子坐下了。
    齐王看了周琰一眼。周琰清了清嗓子,张口说道:“今晚特地请诸位过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情和大家商议。大军行军的路线已经定好了,按着这两日的行军速度,还有三天左右就会到定州一带。定州紧临赵州,若是赵王想暗中设伏。十有*会在我们大军经过定州的时候动手。我们要早些做好准备,以免猝不及防之下被伏击......”
    听到这样的话,几位将领俱都微微动容。
    他们几个领军征战的经验都很丰富。大军必须经过定州赵王有可能在定州设伏一事。他们都已想到了。本来还打算暗中提醒没有领过军的太孙一声,没曾想太孙竟也想到了这一层。还主动召集众人前来商议对策,实在令人欣慰。
    其中一位年约四十的将军拱手说道:“太孙殿下所言极是。臣以为,我们大军此行是要代天子巡视边关安抚军心,不宜和赵王纠缠。不如改道绕行,避过定州......”
    “赵将军,此举不妥!”齐王出言打断了这个将领:“改道绕行,一来浪费时间,二来也会助涨了赵王气焰。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筹谋一番。让赵王狠狠吃个败仗。边关战事连连失利,朝廷内外人心惶惶。一场漂亮的胜仗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都很清楚。”
    他们当然都很清楚。
    大秦内忧外患,虽还没彻底陷入战乱。可战争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渐渐体现出来。市面上粮价疯涨,各种物价也跟着一涨再涨。百姓们惶惶不安,军心也随之浮动不安。这个时候,若是能打个漂亮的胜仗,不仅能压一压赵州的气焰,更能极大的安抚民心。
    赵将军生性耿直大胆,闻言应道:“齐王殿下说的臣当然赞成。可赵王麾下多精兵猛将,赵王在赵州经营多年,定州又紧靠着赵州,赵王对定州的地形也一定十分熟悉。如此一来,对方就占据了地利。反观我们,一路行军,将士不免疲惫。我方在明,敌方在暗,既失了地利,又失了人和。谁敢轻言胜败?赢了自然是桩喜事,若是输了,还有何颜面去边关?”
    齐王被反驳了也不恼,反而冲着赵将军笑了一笑:“赵将军不愧是军中老将,思虑问题十分周密,令人佩服。地利当然是对方占优,不过,若是精心设局,这份优势未必不能为我军所用,大败赵王军队。”
    一席话,顿时鼓舞起了众人的士气。
    既然躲不过,索性就挺起胸膛大干一场。若连赵王的军队都打不过,边关不去也罢!
    众将领俱都打起了精神,低声商议起了对策。
    齐王和周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
    赵王府的书房里,此时也是灯火通明。
    赵王麾下的十几个将领和重要幕僚,此时都在。坐在上首的,当然不是赵王,而是韩越。
    韩越依然一身黑衣,眼角眉梢俱是冷凝,散发出无形的威势,丝毫不弱于病前的赵王。
    赵王重病不起,赵州的政务和军务早已落入韩越之手。韩越将重要的位置都换上了自己的人,光明正大的软禁了赵王和一众家眷。就连议事也延用了赵王的书房。
    也不知道赵王知道此事之后会不会气的吐血。不过,眼下赵州已经是韩越的天下,赵王不过是个会眨眼会喘气的傀儡罢了!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朝廷大军已经出发两日,还有三天左右就能到定州。”韩越的声音冷冽而低沉,宛如一阵刺骨的凉风吹过众人耳边,令人情不自禁的打个寒颤:“这块送上门来的肥肉,我们也不必客气。”
    定州驻军只有区区一万,将领软弱无用,不足为惧。韩越一直按捺着没对定州动手,是不想这么早就惹来朝廷的大军。这三个月来,朝廷不停的运送钱粮等物资到边关,偏偏战事连连失利。边城有大半都被鞑靼人侵占。照这样的趋势,不出半年,边城或许就会全部失守。到时候,鞑靼人的铁蹄就会踏入中原。
    韩越打算坐山观虎斗,却不想鞑靼这头猛虎真的侵占中原。所以,也开始酝酿着有所举动了。眼下,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四万罗家军他并未放在眼底,领军的太孙周琰懦弱无用,真正令他忌惮的是齐王......
    想到齐王,那一张秀美的俏脸也跃然于脑海。
    韩越的眼眸愈发冰冷。齐王竟然敢抢他的女人!这一回,齐王主动送上门来,他绝不会手下留情。能活捉了齐王当然最好,若是不能活捉,杀了也好......
    众将领既然有胆子跟着韩越谋逆,自然个个都是胆大包天之辈。听闻要对付朝廷大军,不但没觉得害怕,反而个个跃跃欲试主动请缨。
    “只要将军给属下三万人,属下定能先取定州,再败朝廷大军!”
    “属下不用三万,只要两万人就行!”
    “还是让属下去吧!属下对定州的地形最熟悉,也最擅长伏击......”
    韩越冰冷的脸孔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你们不惧朝廷军队,本将军心中甚慰。不过,你们也别小瞧了罗家军。他们整整四万骑兵,可进可退,又以骁勇著称,并不好对付。要想一举成功,还需从长计议。来人,把定州的地图拿过来。”
    当下,便有亲兵捧着叠放的整齐的地图过来,平铺在书桌上。众将领起身仔细看起了定州地图。
    定州地势平坦,一脉平原,是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境内有数条河流自西向东。大军开拔,自然要走官道。定州境内有数条官道,其中必经的官道共有三段。
    第一段约有十几里,官道两边俱是密林。第二段短一些,依傍在河边。第三段最长,也是定州境内唯一的一处山谷,地势险要,最多能容两匹马并肩同行。
    在座的俱是能征善战之辈,一眼就看出了最有利伏击的地段。
    ......
    ps:齐王和韩越开始交锋~
 第三百二十三章 较量(二)
    驿馆里。
    赵将军沉声说道:“密林处容易设伏,不过,这里位于刚进定州的位置,离赵州约莫一日半的路程。赵王在时间上并不充裕,应该不会在这里设伏。河边的官道视野开阔,不利伏击。所以,赵王肯定会命人在山谷处设下埋伏。”说着,手指轻轻点了点山谷处的官道。
    另一位将军也出言附和:“赵将军说的有理。属下也认为赵王必会在这里设伏。只要赵军在山谷处潜伏,准备巨石和巨木之类的,在我们大军经过山谷的时候推下来,就能造成极大的损伤。我们想反击,却不是易事。”
    周琰听的皱起了眉头:“照两位将军所说,这里的地势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几位将领思忖了片刻,提出了一些应对的法子。不外乎是让将士们加强警戒,先派出小队斥候扫清路障之类的。
    就连罗钰和蒋昀也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讨论的阵营。
    齐王一直没出声,就在众人讨论的热烈纷纷之极,冷不丁的说了句:“赵王不会在山谷设伏。”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不约而同的看向齐王:“殿下何出此言?”
    齐王眸光微闪,淡淡说道:“赵王早已重病不起,如今掌握着赵州军事的人是韩越。韩越此人,最擅用奇兵。我们能想到的事,他肯定也能想到。所以,他不会在山谷设伏,而会在我们刚进定州境内密林的官道上,打我们一个猝不及防!我们索性来个将计就计!”
    边说边将地图展开,指着定州的地形低声说出了计策。
    众将领几乎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凉气。
    半晌,赵将军才说出众人的心声:“殿下。这样的风险也太大了!”
    齐王神色不变,泰然自若的说道:“我们既不占地利也不占人和,想打胜仗,当然要冒些风险。只要依着我的计策,有七成的机会能打赢这一仗。”
    战场上战机转瞬即逝,谁也不敢稳胜。有七成把握,赢面极大。已经足以放手一搏。
    一直没吭声的周琰。此时张了口:“十四叔这一计可以一试。”
    蒋昀附和道:“这一计确实险了一些,不过,既然连诸位都想不到。想来赵王等人更意料不到。”
    “虽然要冒险风险。不过,确实是一招妙计。”罗钰也张口表态。
    得了!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都已经发了话,蒋昀和罗钰也都赞成,他们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众将领不再出言反对。低声商议起了细节。
    ......
    “将军,属下以为应该在山谷处设伏。”
    赵王府的书房里。一个姓王的将领正侃侃而谈:“这里的地形最有利埋伏,只要在山谷上多准备一些巨石和巨木之类的,趁着朝廷军队经过的时候推下滚落,就能造成不小的死伤。对方军心一乱。我们埋伏的将士再冲下山谷,必然能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另外几位将领也纷纷出言附和。
    韩云石父子三人,却都未出声。在这之前。韩越已经向他们透露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韩越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献策,神色莫测。半晌才淡淡说道:“山谷处最有利伏击。这一点我们能想到,罗家军中也不乏经验老道的将领,岂能看不出这一点。所以,他们肯定会有所防备。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在他们刚进定州就进行伏击,就在密林里设伏!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众人俱是一惊。
    王将军忍不住提出异议:“可是我们离这一段路有一日多的路程,还要先拿下定州才行。在时间上只怕有些仓促......”
    “时间上确实仓促一些,不过,只要我们动作快一些,能赶得上。”一直沉默的韩云石终于张了口:“既是要伏击,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毫无防备,这样才能起到最佳的效果。若是在对方意料之中的伏击,就失去了埋伏的意义。他们一心以为我们会在山谷处设伏,刚进定州境的时候必然会松懈一些,此时我们埋伏在密林里的士兵来个万箭齐发,再引对方入密林。朝廷大军肯定死伤惨重。”
    韩越赞许的点了点头:“韩将军这一计极妙,就依你之计而行。今夜就点兵三万,由韩将军领军,连夜突袭,迅速取下定州。动作要快,之后要封锁定州城,不能将城破的消息泄露出去。然后再到密林处设好埋伏,等着太孙齐王等人自投罗网!”
    说到最后,已经是斩钉截铁不容再有争议。
    众将领都清楚韩越的脾气,当下也无人再敢反对,齐声应了下来。
    ......
    商量定计之后,已经近子时了。
    众将领一一散去,韩越特地留下了韩云石叮嘱一番:“......二叔,想取定州不难,不过,要封锁消息不打草惊蛇却不是易事。关键是一个快字。今夜就点兵,天亮之前赶到定州,明日就攻下定州。然后快速赶往密林出设下埋伏。万万不可小觑了对手,凡事都要小心。”
    韩云石敛容应道:“放心,我绝不会轻敌。”他任御林军统领多年,对京城各驻军都很熟悉。自然很清楚罗家军的厉害之处,哪里敢大意轻敌。
    韩越嗯了一声,又说道:“我还有件要紧的事要拜托二叔。请二叔捉了齐王回来,如果无法活捉,就当场射杀。”
    韩云石眉头动了一动,深深的看了韩越一眼:“你还是忘不了慕家四小姐?”当日逃离京城的时候,韩云石亲眼所见韩越对慕念春的执念。韩越执意要对付齐王,显然是嫉恨齐王娶了慕念春之故。
    当着韩云石的面,韩越没有否认:“是。”
    “慕四小姐已经嫁到了齐王府,如今是名正言顺的齐王妃。”韩云石显然不太赞成韩越对一个女子这般执着:“日后就算你夺了天下做了皇帝,也最多让她进宫做个妃子。正宫之位,还是应该留给你的正妻才是。”
    韩越将坤哥儿秀姐儿都藏了起来,又将小杨氏软禁在府里。这些举动当然瞒不过韩云石。韩云石对小杨氏谈不上什么好感,不过,小杨氏嫁给韩越多年,并无什么过错。又育有一子一女。韩云石深以为这样的举动不妥,已经劝过韩越几回了。
    韩越从不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答道:“日后我若得了天下,正宫皇后的位置必然是慕念春的。”
    韩云石一愣,脱口而出问道:“那小杨氏呢?”
    韩越抿了抿薄唇,没有吭声。
    韩云石一惊,很快便会意过来,心里不由得一沉。韩越未免太过凉薄了,竟然连小杨氏的性命也没打算留......
    “虽说小杨氏和赵王妃是嫡亲的姐妹,不过,她毕竟已经嫁给你多年。一颗心总是向着你的。断然不会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来。”韩云石委婉的为小杨氏求情:“就算你打算有朝一日迎慕念春进宫做皇后,也不必对小杨氏太过狠辣无情。坤哥儿总有长大的一日,就算看在孩子的颜面上,也应该给小杨氏留几分体面。”
    韩越神色冷冽,不见动容:“二叔,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
    韩云石暗暗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待韩云石走了之后,韩越径自去了赵王的寝室。
    如今的赵王府,已经尽数落入韩越手中。赵王府里的亲兵护卫,都已被韩越买通。个别“顽固不灵”的,也已被韩越暗中除去。韩越在赵王府的内宅里畅行无阻,根本无人阻拦。
    伺候赵王的两个小厮见韩越来了,忙不迭的上前来行礼。
    韩越随意的挥挥手,示意两个小厮都退下。
    华丽奢靡的寝室里飘着浓烈的药味,赵王死气沉沉的躺在床榻上。听到韩越的脚步声,赵王的脸部一阵阵抽搐,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憎恶痛恨不甘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赵王的脸孔看来有几分怪异和扭曲。
    韩越站在床榻边,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赵王犹如困兽般的表情。心情颇为愉悦的张口说道:“鞑靼骑兵果然厉害,十几万边军和前去支援的诸军都无可奈何。那个平庸无能的太子已经没什么好办法了,竟派了太孙和齐王一起领军去边关支援。三日后,他们就会领军路过定州。我已经命人领三万精兵,先取定州,再设下埋伏,先给朝廷援军来个当头一击。打落他们的士气和信心......”
    竟将之前众人商定的计策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赵王的神色愈发激动和愤怒。
    韩越似笑非笑的斜睨赵王一眼,缓缓说道:“听到这些,你是不是很激动?可惜再激动,这些事也和你没什么相干了。你只管安分的躺在这儿,等着听好消息吧!”
    说完,拂袖而去。
    赵王费尽力气,也无法张口骂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密林
    三天后。
    天色渐晚,天际只余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定州境内的官道上,两侧的密林延绵十几里。微风吹拂,树枝轻轻摇摆,树叶簌簌作响,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美丽静谧。
    一队约有百人的骑兵快速骑了过来,口中整齐的喊着“大军到处行人回避”。这百人队畅通无阻,马蹄扬起阵阵灰尘。
    两侧的密林悄然无声,甚至连鸟叫声都听不到。
    朝廷大军终于缓缓出现。六骑并行,军容整齐,无人喧哗,几万匹马的马蹄落在官道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声,大地也在不停的颤抖。
    行军几日,周琰已经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声响。此刻,他却紧张的透不过气来,藏在盔甲下的脸孔早已泛白,两只手勒紧了缰绳,动作机械而僵硬。
    他听从齐王的建议,今日穿着普通的士兵盔甲,混迹在先锋军里。他的右侧是齐王,也同样乔装成了普通的士兵。两人前后左右都是穿着一样盔甲的士兵。就算再熟悉他们的人,也无法在疾驰而过的骑兵里认出他们两个来。
    罗钰和蒋昀也同样施为,乔装改扮混在最普通的士兵里。紧紧的尾随在齐王周琰身后。
    中军帅旗位置的两个人是身形酷似他们的亲兵。光线不明又穿着盔甲,就连尾随的亲兵们也分辨不出那两个端坐在马背上的不是本人,而是替身。
    这一李代桃僵之计,当然是齐王想出来的。他很清楚韩越心狠手辣的性格,必然下命令活捉或是射杀他和周琰。保护重重的中军位置反而是最危险的。
    韩越生性多疑,真正能得他信任的只有韩云石父子。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今日领命前来伏击的人就是韩云石。前生齐王和韩云石也算是老对手了。韩云石此人善于用兵,生性沉稳,极有耐性。既然在密林里设伏。必然会等大军全部进了密林路段才会动手。绝不会贸然对百人的先锋队放箭,以免打草惊蛇。因此。混迹在先锋军里反而最安全。
    齐王没费多少口舌就说服了周琰。从一大早开始,两人和罗钰蒋昀就悄然换装改扮,混在先锋军里。一路疾行开路。
    自从进了密林这一段路,周琰就浑身紧绷,一颗心提的老高。手脚几乎不听使唤。
    先锋军在前开路,一共只有百人左右。万一伏击的赵王大军一个没忍住提前动了手,以这点兵力,全部覆灭大概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齐王一边骑马飞驰。一边还有余暇留意周琰的动静,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用紧张,记着我之前说过的话。”
    一直骑马向前,不要回头。
    周琰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嘴唇抿的紧紧的,牙关也咬的紧紧的。暗暗警告自己,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都要冷静镇定。十四叔叮嘱过,在战场上最要紧的不是杀敌,而是要学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马蹄声嘚嘚作响。心跳如擂鼓。
    似过了一瞬,又似过了天长地久。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种怪异的声音。周琰头脑空白了片刻,才分辨出那是箭矢的声音。不像平日一支一支射箭的嗖嗖声。而是成千上万的利箭飞射而出,一片嗡嗡的响声。
    然后,便是中箭的惨叫声和马的嘶吼声,交织成了令人心惊胆寒的声响。这些声音太近了,仿佛紧紧的贴着他的后背。
    那些箭随时都会射到他的身上。
    周琰只觉得全身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还没等看清身后的情形,耳边就响起齐王的呵斥声:“不要回头张望,骑马快跑!”边迅疾的扬起马鞭,用力的甩在周琰的马上。
    马长嘶一声。飞一般的奔驰出去。
    周琰惊魂未定的握紧了缰绳,不敢再有半点分神。微微俯下身子。夹紧了马腹。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弱。直至完全听不见。
    齐王所料不错。
    韩云石极有耐心,一直等到大军全部踏上了密林路段,才发出了放箭的信号。在前开路的先锋军有惊无险,跑出二十里路左右便脱离了战场。
    这百余人之前就得了密令,不得在战场逗留,要护着齐王太孙尽快逃离战场。
    周琰生平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头脑早已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的反应紧紧跟随在齐王的身后。当齐王勒紧缰绳停下来,周琰反射性的也勒紧了缰绳。
    “你还好吧!”齐王打量周琰一眼。
    隔着一层厚厚的盔甲,只露出一双眼睛,实在看不出神情如何。不过,以他对周琰的了解,周琰此时能撑得住没掉下马来,已经值得表扬了。
    周琰颤抖着张了口,声音黯哑晦涩:“我、我没事。”
    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可直到了真正开战的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生死一线。如果刚才跑的稍慢一些,那些箭矢就会射中他们。一条性命在战场上,实在是太脆弱了。
    齐王没有安慰他,只淡淡的说道:“这里还不够安全,我们要继续向前,至少跑出百里以外。”
    周琰一愣:“我们就这么跑了,大军无人指挥怎么办?”
    齐王扯了扯唇角:“这场仗要怎么打,早已商量定计。军队中有赵将军他们在就足够了。我们两个留下除了当靶子外,毫无用处。我们要做的是护住自己的两条性命。等这场仗打完了,再回战场也不迟。记着,只要我们两个安然活着,这场仗我们就赢了一半。”
    周琰默默的点了点头。
    ......
    此时的密林里,已经是一团混乱。
    当第一波箭放出去之时,韩云石就知道不妙了。自己这方是伏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打乱对方的队形,扰乱对方的军心,然后趁着天色昏暗引对方入密林。没想到,放箭后对方竟半点不乱,主动弃马杀进了密林里。
    这哪里是毫无防备,根本就是早有准备。
    韩云石早已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占着地利,就算是混战也该占上风。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一股浓烈的味道借着微风很快蔓延开来,嗅到这种味道的士兵很快就手脚发软,从树上掉落下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这声惨叫就会戛然而止,变成了刀枪入体的闷响。短短交锋,就已经死伤惨重。
    韩云石离的较远,一时还没被这种味道影响。可他的耳力极为灵敏,听到种种异样的声音时,已经知道大势不妙。
    谋划了几日的伏击,原来早就在对方意料中!
    韩云石当机立断,立刻命身边的亲兵吹响哨音。三长一短,命令己方立刻撤退。
    韩云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密林里枝叶繁多,那种令人手脚发软的味道传播的范围还不算大。约莫有一半左右的士兵迅速撤走,另外一半却撤之不及,被冲进密林的人拦下缠斗不休。
    “赵将军,敌人已经开始跑了,我们要不要派人追上去?”杀红了眼的将士拎着长刀问道。
    赵将军沉声道:“当然要追!不过,以冲散对方的队形为主,不要过分缠斗。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万一对方的撤退是个陷阱,故意要引我们上当就不妙了。”
    这里是定州,也算是赵王的地盘。赵王军队兵力充足又熟悉地形,绝不好对付。他们此次能识破对方的伏击并反败为胜,都是因为齐王慧眼如炬设下奇谋。否则,这次吃亏的必定是他们。
    ......
    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格外的漫长。
    当天边露出一线曙光的时候,齐王睁开了眼。这里是一片小山坳,离官道约有十几里。百余人和马藏身在这里,还算安全。
    所有人分作两班,轮流休息。所谓休息,就是三五个人围在一起,背靠背坐着假寐片刻。没人敢真的合上眼睛睡觉。一旦听到有任何异样的动静,就要立刻上马。
    这样的生活,对前世的齐王来说司空见惯。他没有半分紧张,整个人如冰雪般冷静,甚至合眼睡了一会儿。在睁开眼之后,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大半。
    只有随时随地都保持充足的体力,才能应付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厮杀,才能更敏捷的逃亡保住性命。
    这是前世历经数次逃亡才得来的宝贵经验。这些经验和认知,早已融入了他的血液里。
    齐王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周琰。
    周琰原本和齐王坐在一起,不知何时挪开了几米远。头盔已经被取下,露出一张明明仓惶却故作镇定的脸。手中握着锋利的长刀,警戒的环顾四周。
    短短几天,那张白胖的脸孔就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显出了几分憔悴。
    “十四叔,”周琰见齐王醒来,不由得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
    齐王随口问道:“你怎么没睡上一会儿?”
    周琰想也不想的应道:“你睡着了,我放心不下不敢睡,给你放哨。”
    ps:战争戏不会很多,这是齐王和韩越的交锋,所以才会写一写。可能有些读者不爱看,后面不会详写战争,放心~o(n_n)o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战场
    这个傻小子,要是真的来敌人了,他那副软手软脚的样子能顶什么用!
    齐王先是哑然失笑,旋即心中涌起暖意。不管如何,周琰这份心意总是很可贵的:“天已经亮了,那边的仗也早该打完了,现在应该在打扫战场。我们也能回去看看了。”
    周琰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众人稍做休整后,调转马头,上了官道。
    一百多余里路,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
    越靠近密林,周琰越觉得心惊。沿途有受伤濒临战死的战马,有掉落在地上的兵刃,还有断胳膊断腿的扭曲尸体。处处血迹斑驳,散发出浓厚的血腥气,令人隐隐作呕。
    亲兵们很快围了过来。
    周琰匆匆的环视一圈,忽然发现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心里不由得一沉,颤抖着张口问道:“昨夜死伤了多少人?”
    其中一个亲兵哽咽道:“回禀太孙殿下,五百亲兵里死了一百多个,受了伤的也有八十余人。齐王殿下的亲兵伤亡也差不多。四万大军,伤亡者约莫八千人。中军伤亡最重。”
    昨天傍晚第一波箭雨几乎全部是冲着中军来的。也因此,中军的伤亡最大。一共伤亡八千人,倒有大半都是中军里的士兵。
    周琰一阵黯然难过。
    为了不引起对方猜疑,他和齐王的亲兵都留在了中军的位置。还特地挑了两个身形酷似他们的亲兵穿着他们的盔甲......那两个人做了明晃晃的靶子,俱都身中数箭身亡。还有那么多中箭身亡的亲兵,都是因为他们而死。
    很快,更令人惊悚难忘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密林被砍了一大片,中间挖了一个极大的坑。里面堆满了尸体。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没有受伤的将士用手捧着泥土,一捧一捧的泥土撒入坑里。受了伤不能动弹的士兵则坐在不远处,默默的凝视着。
    昨日还并肩作战的同伴,今日已命丧黄泉魂归他乡。
    没有人哭喊,也无人流泪。空气中却流淌着令人窒息的哀伤。
    周琰怔怔的下了马,走到密林里。
    在他十几年的生命中。见到的是繁华太平的京城。每天最大的烦恼是如何应付课业父王偶尔的查问还有母妃的责备。他从未亲眼见过死亡,哪怕有下人犯错挨板子,也不会在他眼前。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战争。更是第一次直面死亡......
    不知不觉中,周琰已泪流满面。
    “十四叔,我真没用。”周琰低声哽咽着:“是我亲自将他们带出了京城,还没到边关。已经伤亡了这么多人。如果再去边关,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会死......”
    “周琰。”齐王深深的看着周琰,声音异常平静:“他们是大秦士兵,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是他们的责任和使命。只要是打仗,就会有死伤。这一点根本无法避免。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百姓枉死。他们只能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次我们幸好打了胜仗,他们的死可以换来军功和朝廷的嘉奖。若是打了败仗,死的就更冤枉了。”
    周琰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又想起齐王低沉的声音:“如果你为死去的将士心痛,那就给我挺起胸膛来。迅速的赶往边关,打退鞑靼人。只有将鞑靼人彻底赶出关外,再平定赵州,大秦才能恢复安宁。也才能让更多的人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我们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以免赵州那边得了兵败的消息之后狗急跳墙,若是集结了所有兵力追杀我们,我们就会非常被动。别说是去边关了,能否保住性命都很难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哭泣是弱者所为,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你第一回为死去的将士而哭,也是最后一回。现在擦干你的眼泪,走过去,为他们捧一把土,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周琰抖抖索索的用袖子擦了眼泪,红着眼睛走到土坑边,单膝跪着,捧起一把土撒进土坑里。
    十四叔说的对。有太多事等着他去做,他根本无暇哭泣也没资格软弱。如今的大秦战火连连,百姓深受战争之苦。他身为太孙身为大秦未来的储君,应该挺起胸膛,担当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从今天起,那个懦弱无能的太孙周琰该彻底消失了。
    ......
    韩越从噩梦中醒来。
    慕念春浅笑盈盈的端着宵夜进来,先尝了几口,然后温柔的伺候他用了宵夜。她做的宵夜总是那么美味,他很快吃完了宵夜。正要夸赞几句,胃里忽然灼痛起来,然后就是翻天覆地的剧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苍白的俏脸:“慕念春,你竟然在宵夜里下了毒,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他很快就说不出话了,口中溢出近乎黑色的血,颓然倒下。临死前,他犹自不甘的看着她的方向,没有合眼......
    他已经很久没做这个噩梦了。
    韩越唇角抿的极紧,眼底一片幽暗的冰冷。
    前来伺候更衣梳洗的是他的亲兵。那个亲兵早已见惯了他的冷凝,却也不由得暗暗心惊。硬着头皮凑上前来为他更衣。
    韩越冷冷道:“不用你伺候了,先退下。”
    那亲兵深知韩越的脾气,压根不敢吭声,迅速的退了下去。
    韩越独坐了许久,却久久无法平息,反而有种莫名的焦躁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一般......该不会定州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吧!
    不,这不可能!齐王绝不可能料到刚进定州就遇埋伏,更何况,韩云石性情沉稳行事最是稳妥,绝不会出半点差错。一定是他昨夜没睡好,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韩越定定神,深呼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都压了下去。
    这一天里,韩越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到了第二天,韩越终于知道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
    “将军,大事不好了。”亲兵低着头禀报,压根不敢看韩越的脸色:“定州伏击大败而回,韩将军领着剩余的人逃了回来,折损了一半人马,还有不少受了伤......”
    什么?
    韩越一惊,霍然站了起来:“韩将军人呢?他有没有受伤?”
    那亲兵答道:“韩将军受了些轻伤,不过没有大碍,正在外面等候将军召见......”
    话还没说完,韩越已经阴沉着脸走了出去。一脸山雨欲来的冷厉,眼中满是怒火,令人不敢直视。
    韩云石左肩受了箭伤,一路领着士兵奔逃,根本来不及打理伤势,匆忙间只用纱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长达一天的奔波,伤口早已崩裂,纱布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十分狼狈。
    韩云石一脸羞愧的跪下请罪:“属下太过轻敌,打了败仗,此去死伤惨重。请将军降罪!”
    韩越声音紧绷,透出压抑不住的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是己方伏击在先,为什么会大败而回?
    韩云石声音里满是苦涩:“之前一切都照着制定好的计划施行,并无差错。我领着三万士兵,一天之内取了定州,然后赶往密林处设好了埋伏。朝廷大军于前日傍晚抵达定州。我提前派了斥候打探对方的动静,确定对方行军的速度和经过密林的时间。先锋军出现的时候忍着没动手,一直到所有大军都到了密林路段我才命令放箭。可没想到,只放了第一波箭,对方就立刻下了马冲进密林里,然后一股非常古怪的味道飘散开来,只要是闻到这种味道的士兵就会手脚发软,全身都没了力气。纷纷从树上跌落,然后被对方的士兵挥刀取走性命。我见势不妙,立刻命令撤军。对方立刻追了上来,缠斗了许久。对方士气如虹,我们却是仓惶逃走无心念战,伤亡惨重......”
    很显然,此次伏击早已在对方意料之中。而且对方将计就计,狠狠的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韩越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自以为是的妙计,原来早已被齐王窥破!
    损兵折将还在其次,这种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感觉才是最难堪的。
    “齐王呢?”韩越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韩云石苦笑道:“我一开始就命人往中军的位置放箭,中军的伤亡不少。不过,当时天快黑了,情形又十分混乱。我也不清楚齐王是否中了箭......”以齐王的狡诈,既然识破了伏击,又怎么会大喇喇的待在中军里当靶子。十有八九在之前就已经乔装改扮混在了普通士兵里。
    韩越的脸色实在阴沉难看,韩云石话已经到了嘴边,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虽然是叔侄,可自己这个做叔叔的如今已经投靠了侄儿,韩越又是天生的冷厉无情,他说话也得谨慎些为好。
    然而,就算韩云石不说,韩越又岂能想不到?
    想到齐王挑眉自得的俊脸,韩越的胸膛似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烧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快冒烟了......
    周恪!先让你暂时得意几日,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取你的项上人头!
 第三百二十六章 捷报
    韩越没出声,韩云石便一直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韩越终于回过神来:“二叔,你还受着伤,别跪着了,起来吧!”一改了称呼,原本冷凝僵硬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不少。
    韩云石站了起来,一脸愧疚的叹道:“都怪我无能,让大军吃了败仗。也令你颜面无光了......”韩越对他的信任器重众人有目共睹,此次派他领兵去定州伏击朝廷大军,也是想让他立下大功。没曾想丢盔弃甲大败而回!这个消息一传开,他哪还有脸见一干同僚。
    韩越定定神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二叔不必将此事一直放在心上。此次是怪我思虑不周,才中了齐王的圈套。”
    提到齐王,韩云石忍不住长叹一声:“人不可貌相,此话果然不假。齐王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装一年两年不可怕,可怕的是伪装了十几年,竟无人识破。
    韩越眼中寒芒连连闪动,冷冷说道:“他现在不过是一时得意,日后总有他后悔莫及的那一天。”
    声音中透出的冷意,令韩云石心中一凛。心中又升起阵阵疑云。
    韩越成亲后带着小杨氏离开京城到了赵州,那一年齐王还是个几岁的孩童,和韩越只见过寥寥几面,谈不上有什么恩怨。这些年韩越一直在赵州,和齐王素无来往。
    韩越对齐王的敌意和恨意到底从何而来?难道都是因为慕念春?
    韩越去年上元节才结识慕念春,后来只见过一回。慕念春不过是个稚嫩的少女。纵然生的美丽,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韩越也不像是那种会因为美色昏头的男人......
    韩越的声音打断了韩云石的思绪:“二叔,你身上有伤,先找大夫来给你上药包扎。别的事有我,你不用担心。”
    韩云石带着伤骑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已心力交瘁,也没逞强,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
    韩云石兵败而回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赵州众将领耳中。
    众人俱是心中一沉。
    韩云石到赵州不满一年。根基不稳却深受韩越信任器重。众人心里不免有些酸意。不过。韩云石曾做过近十年的御林军统领,长于治军领军,由他领军去定州伏击朝廷大军,众人心里不得不服气。
    谁都以为这份军功是板上钉钉的事。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让期待着“旗开得胜”的众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韩越会作何反应?
    众人怀着复杂微妙的心情一起到了韩府——平日韩越会传召众人去赵王府的书房议事。今日却在韩府里。这个细微的改变。不免又令人浮想联翩。
    不管韩越心中如何愤怒,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却是神色冷静。韩云石上药包扎稍事休息之后,也来了书房。
    短短几日之隔。众人的心情却已截然不同。一个个面色凝重,无人说话,竟冷了场。
    韩云石率先张口打破了沉默:“此次都怪我治军不严,竟泄露出了风声,令对方提前有了防备,致使伏击失败,死伤惨重。我难辞其咎,还请将军重罚!”
    韩越身为统帅,当然不能犯错。这个过错,只能由韩云石来背了。
    韩越淡淡说道:“此次伏击失利,韩将军罪责难免。只是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暂且将惩罚延后。容韩将军戴罪立功!”
    韩云石一脸感恩戴德的谢恩。
    这出戏当然是做给众将领看的。
    谁也不是傻子。众人心中有数,却无人戳破这一层。顺着韩越的话音安抚了韩云石一通,便将此事揭过,商议起了下一步的举动。
    “齐王太孙此时肯定早已领兵过了定州,我们再派人追击实在无益。如今边关战事不休,朝廷为了供应边军粮草战马武器,已经捉襟见肘。所以才无力主动发兵赵州,这也是我们兴兵的最佳时机。”
    韩越一改往日的冷酷少言,话语极有煽动力:“之前派兵伏击朝廷军队,不管战果如何,我们都已和朝廷撕破了脸皮。与其等着朝廷发兵,倒不如我们主动出兵。先取下河北各州府,广招士兵。就算朝廷派兵,我们也有一战之力。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再一举杀进京城!”
    “在座诸位都是我的心腹亲信,他日若是侥幸攻进京城取了天下,我有登临天下的那一日,必不会亏待了你们。男儿在世,当金戈铁马,封王封侯,世袭爵位,定保你们一世荣华富贵,福及子孙!”
    一番话,说的众人士气大振。既然走上了造反这条路,就再也没了回头的机会。与其畏畏缩缩,倒不如放开手脚搏一回!
    “将军怎么说,属下就怎么做!”
    “属下愿为将军肝脑涂地!”
    “韩将军一日之内取下定州,请将军允许属下领两万人出征,保证在三天之内取下镇州!”
    “属下愿领兵取下邢州!”
    众将领群情激昂的自动请战,韩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朗声说道:“好,既然你们都有这份心。接下来就好好商议如何行动!”
    ......
    “捷报!太孙殿下领军在定州大败赵王大军!”
    当这份战报抵达京城时,几乎轰动了整个京城。
    边关战事连连失利,所有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此时这份捷报,简直就是干旱之后的及时雨。令所有人都为之狂喜。
    太子看到这份捷报后,激动高兴的不能自己。这场胜仗来的太及时了!
    太子半刻都没迟疑,立刻抬脚去了福宁殿:“父皇,儿臣带了个大好消息来!你听了一定很高兴。”说着,将战报念了一遍。
    面色蜡黄虚弱无力的皇上,听到捷报之后也是精神一振,立刻命人将自己扶着坐直了身子。接过那份战报仔细的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连连夸赞:“好!好!好!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琰儿还有这份机智,竟能识破赵王的诡计,大败赵军!”
    太子听了这席话,笑容里却多了一些尴尬。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没人比他这个老子更清楚。若说周琰正直老实善良是事实,可机智什么的......这个特质,显然和周琰没太大关系。
    识破赵王诡计的人必然是齐王。只是齐王不肯居功,将功劳都推到了周琰的头上。这一点,太子能看得出来,皇上又岂能想不到!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其用意就颇值得揣度了。
    短短瞬间,太子心中已经闪过了诸多念头,最终坦然笑道:“这里没有外人,父皇就别给琰儿脸上贴金了。琰儿是父皇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性子,父皇应该很清楚。他初次领军,既无经验又无急智。这场胜仗,肯定是十四弟筹划定计。只是十四弟心地仁厚,故意将这份功劳让给了琰儿。”
    皇上听了这番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能看出这一点,足可见你对小十四没什么忌惮之心。”
    那双虚弱无力黯淡无光的眼眸,此时意外的流露出精光。
    太子心底最阴暗的心思顿时无所遁形。
    太子心里一颤,难得的有些心虚,顺着皇上的话音说道:“父皇明鉴,十四弟和儿臣的长子同龄,儿臣看顾着他长大,对谁起疑心,也绝不会对他生出疑心。”
    “你能这么想最好。小十四是朕的幼子,自幼淘气机灵,朕难免对他偏疼一些。”皇上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份疼爱,和对你的期许是不一样的。你是朕和皇后的嫡子,朕在你年少时就立你为储君。这么多年来,你做事勤勉,性情温和,朕对你很满意。也从未有过易储的打算,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心中最隐晦的担忧被皇上挑明,以太子的城府,也颇有些吃不消。立刻在床榻边跪下了:“父皇这么说,儿臣实在惶恐。”
    皇上凝视着跪在面前的儿子,淡淡说道:“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朕只想看着你们兄弟和睦。小十四很聪明,这么多年来一直韬光养晦,就连朕也被他瞒了过去。你对他生出些忌惮之心也是难免的,朕也不怪你。不过,小十四此次的举动已经足以表明他的心意了。去边关之前,他就来求过朕。他情愿陪着琰儿一起去边关,甘愿将所有的功劳都让给琰儿。所求的不过是将来能平安就藩。这么简单的愿望,朕已经答应了他。你这个做兄长的,这点心胸总该有的吧!若是小十四将来有什么不测,只怕朕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合眼。”
    太子听的额上直冒汗珠,想也不想的应道:“请父皇放心,儿臣日后必会善待十四弟。若是儿臣有违此誓,将来儿臣也无颜去地下见父皇了。”
    天子之诺,重于泰山。
    皇上神情一松,神色缓和了一些:“我们父子两个随便说说话,你不用这么慎重。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
    ps:皇上真的很疼爱齐王~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家书
    哪里是随便说说话,分明是成心用话挤兑他立下誓言。
    太子心里暗暗嘀咕,脸上却不敢流露半分,站直了身子。
    不过,皇上这么表态,太子心里最后的疑虑也终于消弭殆尽。只要齐王没有问鼎皇位的野心安安分分的做个藩王,他也不是容不下......
    皇上说了这么多话,脸上已经有了倦意,无力的说道:“朕这身体快不中用了,不知撑到哪一天就撒手归西。以后这大秦江山都交给你了......”
    太子真挚又恳切的打断皇上:“父皇千万别这么说,大秦江山离不开父皇,天下千万百姓也离不开父皇。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皇上倒是豁达,淡淡笑道:“什么百岁万岁,这些都是说来哄朕高兴的。历朝历代的天子,寿元过花甲之龄的都极少见。朕已过天命之年,也该知足了。眼下最令朕忧心的是边关战事,还有赵州兵乱。朕只盼着合眼前能看到战事平定国泰民安。”
    太子面容一整,郑重说道:“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负父皇期望。”
    皇上欣慰的点了点头。
    太子兢兢业业十分勤勉,是一个合格的储君。虽然没有开拓疆土之能,守成却是绰绰有余。他从没有更换储君的打算。至于最疼爱的幼子,天性聪慧过人,又是个恣意妄为不爱受拘束的性子,做一个富贵藩王一世荣华逍遥倒也自在。
    太子对齐王的忌惮。他焉能看不出来。之前应允齐王去边关,刻意在圣旨上将周琰的名字列在前,就是为了打消太子的顾虑。今日又特地点拨太子,太子的心结总算解开了。
    ......
    太子出了福宁殿之后,又去了仁明殿。
    皇后早已得了好消息,满心欢喜的亲自相迎:“琰儿果真是大了有出息了,到了定州就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语气中满是骄傲之情。
    太子和皇上一番长谈之后,激动雀跃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闻言笑道:“一场胜仗也代表不了什么,往后还有不少硬仗要打。我只希望他能在战场上磨练的成熟稳重一些。跟在十四弟身边也能学的机灵一点。”
    皇后笑容微微一敛,略有些不快:“你这话说的倒是奇怪了。这场胜仗明明是琰儿的功劳。你偏偏扯上齐王做什么。”
    太子无奈的笑着叹道:“母后是看着琰儿长大的。琰儿有几斤几两难道母后还不清楚吗?心地仁厚心慈手软。看到打仗的场面不吓的腿软就不错了。更别说上阵杀敌了!至于识破赵军诡计,十有**是十四弟的功劳。不过是十四弟有意将这份功劳让给琰儿,让他颜面有光罢了!”
    一番话,说的皇后哑口无言。
    皇后沉默了片刻。才悻悻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倒要好好感谢齐王了。”
    太子心结一去。也想开了,笑着安慰皇后:“母妃又何必和十四弟一般计较。他虽然得父皇宠爱,毕竟年少。对我没什么威胁。何况他对皇位也没什么企图,所求的只是平安就藩。父皇今日亲口对我说了,绝没有易储的打算。既是如此,我也不用时时提防他。等边关和赵州的仗都打完了,就放他去就藩。也省得整日在京城晃悠碍眼。”
    皇后半信半疑的打量太子一眼:“你父皇真的这么说了?”
    太子正色道:“儿臣怎么可能骗母后。刚才说的,句句都是实情。而且,我已经向父皇发过誓了,日后绝不会对十四弟起疑心,更不会动手对付他。我特意到仁明殿来,就是想和母后说一说此事。还请母后放宽心,不必为此殚精竭虑。还有,今后对容妃娘娘也不妨温和一些。免得有什么风声传到父皇耳中,惹来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已经在皇上面前立了誓,总该表现出诚意来。
    皇后又是一阵静默,半晌才叹道:“罢了,既然你不介怀,我又何苦总想着对付齐王。皇上病体一日不如一日,大行之日不会太远了。我这个老婆子,又能活几年。这天下是你的,要怎么做也都由你做主就是了。”
    话语中到底透出了一丝怨气。
    她处心积虑的压制容妃和齐王,说到底还不是都为了太子?现在太子轻飘飘的一张口,就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抹杀了。她心中舒坦了才是怪事。
    太子暗暗松口气,好言宽慰了皇后一番。
    皇后心情不佳,无心多说,草草的应对了几句,便托词累了要休息。变相的撵了太子出仁明殿。
    太子无奈的告退,心里苦笑连连。
    ......
    定州大胜的捷报传到京城的同时,慕念春也收到了齐王的第一封家书。
    送信回府的是齐王身边的亲兵。他日夜兼程风尘仆仆,一路奔波到京城,疲累之极,强打起精神说道:“启禀王妃,小的奉了殿下的命令,特地送信回府。这里共有两份信,一封是给王妃的,还有另一封是给容妃娘娘的。烦请王妃明日进宫的时候,将信带给容妃娘娘。”
    慕念春没急着看信,先温和的吩咐:“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
    这个亲兵一脸感动的应声退下。不待慕念春吩咐,石竹便冲冬晴小桃使了个眼色,一起退下了。
    两封信,一封厚厚的是写给她的,另一封薄一些的是给容妃的。
    慕念春站到窗前,拆开了第一封信。厚厚的几张纸,密密麻麻写的满满的。
    满纸尽是相思意。
    一个个黑色的字在眼前模糊,渐渐飘远又飘近,化成了一张熟悉的俊脸,冲她挑眉轻笑......
    慕念春心中微微一酸,眼角温热的液体蠢蠢欲动。
    齐王离开京城还不到十天。可对她来说,却已经像过了天长地久。她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即使他离开了,她也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事实证明,她太高估自己了。
    他走了之后,她一天一天的数着过。白天还好些,忙忙碌碌的很快就过去了,一到了晚上滋味却很难受,孤孤单单的难以入眠,只能由石竹陪伴才能勉强入睡。
    这样难熬的日子才开始,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平安归来......
    慕念春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低头细细的看起信来。
    “吾妻念春,见信安好。离开京城已经有几天了,每日行军十分枯燥乏味,晚上孤身一人辗转难眠,看看香囊想想你,日子总算勉强熬过来了......”
    甜言蜜语油嘴滑舌!慕念春轻轻啐了一口,心里却甜丝丝的。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
    “我现在已经过了定州,定州大捷的喜讯应该已经送到京城了,你也该知道了吧!这一仗赢的干净漂亮,韩越大概要被气的吐血了。这个计策是我想出来的,你一定以自己的相公为傲吧!”
    当然以你为傲!慕念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不过,这份功劳我没要,让给周琰了。就算我不说,父皇和太子也能看得出来。父皇一向疼我,或许会利用此事换取太子的承诺。此次离京,周琰的变化极大。说实话,就连我也觉得意外和惊喜。再回京城的时候,你一定认不出他了......”
    慕念春哑然失笑。
    周琰性情温软善良,乍然经历战场,肯定会有种种不适。齐王在信里写了不少周琰的趣事,诸如骑马一日腿就被磨破之类的。看了着实有趣。
    “以韩越此人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很快就起兵,先取河北各州,再广招兵马。朝廷必然会派兵平定赵州。战事一起,天下将乱,京城也会纷乱不休。你出入一定要小心些,多带些侍卫。”
    “我不在府里,你天天一个人难免孤单。若是觉得冷清,不妨回慕家住些日子。或者接岳母和枫哥儿到王府来。无事的时候,代我进宫看看母妃。母妃有时说话尖酸刻薄,不易相处。你看在我的份上稍稍忍让几分。”
    “大军行军速度不定,如今离京城也越发远了,写信送信多有不便。我尽量争取多写信给你......”
    信再长,也有看完的时候。
    慕念春将信反复的看了数次,才心满意足的将信收到了枕下。晚上枕着这封情意绵绵的家书入睡,格外的安心踏实,难得睡的香甜。
    隔日进宫,慕念春特地先去了景阳宫,将齐王送回来的家书给了容妃。
    容妃一脸欢喜的接过了信,正要拆开信,不知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恪儿有没有写信给你?”
    慕念春面不改色的应道:“没有。”然后,用哀怨又渴盼的眼神看着容妃手里的信:“母妃若是看过了信,给臣媳也看上一看吧!”
    容妃立刻摆出趾高气昂不屑一顾的样子来:“这是恪儿写给本宫的信,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好了,本宫要看信了,你先退下吧!”
    慕念春故作一脸委屈的退下。
    容妃心情舒畅极了,高高兴兴地看起信来。
    ......
    ps:最近更新少,对不起一直追文的读者了~等到二十号的时候,我会开始双更~o(n_n)o~
 第三百二十八章 等待
    几天后,河北各州纷纷传来兵败的战报。
    一时间,朝野俱惊,一片哗然。
    之前几个月朝廷一直隐忍不发兵,是因为边关正在打仗,国库不足以应付两边的战争。而且,赵州发了檄文之后并无过激的举动,所以众文官们才坚持先攘外再安内。
    如今情势比之前更紧急。赵州偏偏趁着这个时候兴兵,其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太子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无法容忍了,立刻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出兵一事。
    没有任何人反对。就连刘侍郎也慷慨激昂的说道:“赵王此时兴兵,显然是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其心可诛!朝廷绝不能坐视不理,否则,赵王很快就能攻打下燕赵之地。等站稳了脚跟,必然会领军攻打京城。臣请太子殿下发兵平定赵州,粮草一事就交给臣来筹措。臣愿意立下军令状,五日之内凑齐粮草。”
    这几个月来,刘侍郎为了边关大军筹措粮草,几乎愁白了头发。如今再添战事,就意味着户部更捉襟见肘。不过,事关大秦江山安稳,刘侍郎绝不可能在此时叫苦叫累,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领下了重任。
    “好!”太子听了刘侍郎这一席话,顿时振奋不已:“孤就把筹集粮草的重任交给你了。”
    刘侍郎拱手领命:“臣领殿下旨意,一定会竭尽全力。”
    二女儿嫁给太孙做了侧妃,三女儿则嫁入罗府做了七少奶奶。刘侍郎算是铁打的太子党。
    刘侍郎的话音刚落,平远侯蒋昀便上前一步,沉声请战:“殿下,臣愿领军前往赵州平乱。”
    永宁侯陆詹不甘示弱,也上前一步朗声说道:“臣也请旨前往赵州。”
    论兵力。神机营和骁骑营不相上下,都只有三万之数。赵州兵力却有十万左右。若想迅速的平定赵州,这点兵力当然不够。还要迅速的调集各地驻军支援。平远侯蒋昀和永宁侯陆詹都是善于领军之辈。蒋昀善攻,陆詹擅长守城。更何况。有联姻这一层关系,蒋昀显然是统帅的最佳人选......
    太子略一沉吟,便决定派蒋昀统领神机营去赵州平乱。然后调派河北附近的驻军听从蒋昀调遣,一起前往赵州。
    平远侯蒋昀精神一振,扬声领命。
    永宁侯陆詹神色不变,心里却暗暗叹气。原本勋贵武将中以自己为首,可自从蒋三小姐嫁入太子府成了太孙妃之后,蒋昀在朝中的地位就微妙的提升了不少。隐隐成了勋贵武将中的领军人物。
    这也是难免的。太子当然更信任自己的亲家,武将们看在太子的颜面上,自然也对平远侯更亲热些。
    陆詹只惆怅了片刻,很快便将这点心思抛开。
    蒋昀领军去平定赵州固然任务繁重,他留在京城也并不清闲。眼下大秦两边起兵,京城是大秦帝都,安危当然十分要紧。罗家军和神机营都已经出兵,京城除了御林军之外,只剩骁骑营驻守。京城的安危自然落到了他的肩上。
    ......
    五日后,平远侯蒋昀率领三万大军出发往赵州。大军日夜兼程。只用了六七日就赶到了郓州。大军在郓州驻扎,汇合各地调派去的驻军,共有十二万大军。和赵王的兵力相若。
    赵王大军大半驻扎在赵州。定州镇州邢州也都落入赵军之手。和郓州十二万大军呈对峙之势。
    蒋昀并不冒进,只派出小股士兵佯攻定州镇州,谨慎的试探赵军兵力。
    韩越也不急躁,并未主动派兵。一时间,呈现出了相持不下的架势。
    一个月之后,两军才正式的开了战。几乎一开战,就陷入了苦战中。
    赵王暗中蓄养私兵多年,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又占据地利,兵力甚至更胜朝廷军队。打了几仗。倒是赵王大军赢的多。
    朝廷原本对蒋昀寄予厚望,却没想到交战不久。朝廷大军便损伤颇重。可已经开战了,断无再退缩的道理。兵部又再次调兵前去支援。
    大秦各地驻军总兵力约有三十多万,如今有一大半左右都投入了战场。这在大秦建朝以来是前所未有的事。一旦兵败,大秦就真的危矣。
    京城开始宵禁,每日一过酉时,路上就几乎没了行人。巡夜的人手也足足比往日多了两倍。酒楼茶馆之类消遣的地方生意都变的萧条起来。百姓们有些闲钱都愿高价屯粮,有银子到酒楼茶馆这些地方的人自然少了许多。街头巷尾的闲汉们也都老实安分了不少,一张口就是边关战事如何或是赵州如何。
    朝廷战报并未张贴公布,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众多的小道消息。一会儿说鞑靼人快打到京城来了,一会儿又说赵军快打到京城来了。总之,人人心中浮动不安。
    ......
    时间一晃,已经进了冬天。
    齐王离开京城,也有大半年了。
    慕念春时时惦记着齐王,心里也不甚踏实。边关战事激烈,齐王一开始半个月一封信,后来渐渐变成了一个月一封。最近的一封信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前的事情了。
    齐王在信中渐渐不提战事,只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边关送来的战报倒是有几场胜仗。可距离彻底打败鞑靼人,似乎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也不知道齐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动身回慕府了。”石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慕念春回过神来,轻轻的嗯了一声。
    今日是父亲慕正善的生辰,身为女儿总该回门为父亲贺寿。
    生辰贺礼是早就备好的,是一些市面上极难寻的古本。慕正善骨子里总有几分清高,不喜金银俗物。这份生辰贺礼正是投其所好。
    每次出府,除了带上贴身的丫鬟之外,董二也会领着王府侍卫随行。以前一般带二三十个侍卫,如今至少要带上百侍卫。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不过,如今各勋贵府邸女眷出行大多如此,也不算惹人瞩目就是了。
    为慕念春驾车的依然是小贵子。
    小贵子如今长的更高了,原本还有几分憨厚青涩,在齐王府这一年来尽数褪去,显出了几分青年人的沉稳。远远的见了慕念春,便上前来行礼。
    慕念春随口笑道:“好了,不必如此多礼。快些起身准备驾车。”
    小贵子利落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目光很自然的掠过石竹。
    石竹清秀的脸庞微微泛红,略有些羞赧的避开了小贵子的目光,搀扶着慕念春上了马车。他们两个彼此有意,却未挑明。私下虽然常有来往,当着人前总要避嫌。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慕府。
    门房小厮飞奔着跑去通传,很快,张氏便亲自出来相迎。
    张氏握住慕念春的手,上下打量几眼,略有些嗔怪的说道:“月余不见,你怎么又瘦了。”
    慕念春本就不算丰腴,这半年多来更是清减了不少。个头也长高了一些,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可看在张氏的眼里,却只剩心疼了。
    齐王这一走就是大半年,边关离的远,战报要半个月之久才能送抵京城。往往还没来得及为一份捷报高兴,下一封就是边军大败的消息。张氏听着这些消息都觉得提心吊胆,更何况是慕念春?
    慕念春左顾言他的笑道:“娘,怎么只见你出来迎我,爹和五弟呢?”
    张氏笑着答道:“子乔今日也来了。你爹和枫哥儿正陪着他说话。”
    表哥竟也回来了。慕念春唇角的弧度扬的更高了一些,亲热的握住张氏的手进了慕府。
    张子乔和宋茵茵今年五月的时候就成了亲。成亲后,张子乔自然不便在慕府借宿。又不愿住在宋家,就置买了一个三进的院子。院子不大,小夫妻两个住也足够了。今日是慕正善生辰,张子乔特地领着宋茵茵登了门。
    慕念春含笑一一和众人打了招呼,又将生辰贺礼奉上:“爹,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特意准备了这几些古本,希望合爹的心意。”
    这份礼物果然甚合慕正善的心意。慕正善当场就翻看了起来,慕长栩张子乔也都是爱书之人,纷纷围过去凑趣。就连枫哥儿也小大人一般的凑了过去,看的摇头晃脑津津有味。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直阴郁萧索的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萧氏在年初生了个女儿,乳名华姐儿。华姐儿还不到一周岁,承袭了慕长栩的好相貌,生的眉目精致可爱,安安静静地躺在乳娘的怀抱里,令人一看便心生喜欢。
    慕念春抱过华姐儿,笑眯眯的逗弄起来。宋茵茵也凑了过来,摸着平坦的小腹笑道:“我若是也能生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宋茵茵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尚未显怀。
    慕念春抿唇一笑:“说不定你肚子里怀着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
    正说着话,就听丫鬟来禀报:“慕侧妃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小住
    这个名字一入耳,众人都静了一静。
    慕正善皱了皱眉,声音十分冷淡:“她怎么回来了?”
    自从回门闹的不愉快之后,慕元春几乎没回过府。慕正善也只当没这个女儿。这大半年来,太孙领军去了边关,慕元春在太子府里也十分低调,很少出太子府。谁也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回来了。
    张氏也觉得膈应。可慕元春人已经回来了,总不能不让人进府吧!就算看在慕长栩的颜面上,也不便让慕元春这般难堪。
    “老爷,还是请慕侧妃进来吧!”张氏不怎么情愿的张了口。
    慕正善没出声,算是默许了。
    不等张氏吭声,萧氏便主动笑道:“儿媳这就去迎一迎慕侧妃。”
    萧氏性情柔顺,嫁到慕家之后一直对公婆温驯恭敬。张氏嘴上虽然刻薄些,其实心肠并不坏。时间久了,和这个儿媳相处的还算不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宋茵茵对慕元春和慕念春之间的恩怨也有所耳闻,忍不住低声问道:“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回来?”
    慕念春淡淡的扯了扯唇角:“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以慕元春的性子,若是无事断然不会回来。
    ......
    很快,穿着一身水红罗裙的慕元春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很显然,周琰不在府里,慕元春的日子并不好过。美丽的脸庞清瘦了一些,眉宇间似有似无的浮着一丝清愁,愈发显得风姿楚楚。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慕元春无视慕正善张氏的冷淡,恭敬的上前请安。
    慕正善淡淡说道:“慕侧妃不必多礼。”
    慕元春眼里浮起点点水光。声音里透出几许委屈:“今日是父亲的生辰,女儿特地求了太子妃太孙妃回府为父亲庆贺生辰。父亲就这么不想见女儿么?”不等慕正善说话,又诚恳的轻声说道:“往日我年少无知,做了不少错事。伤了我和四妹的姐妹之情,也伤了父亲的心。如今我已经知错了。还请父亲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慕正善心肠再硬,对着这样楚楚可怜的慕元春也说不出绝情的话来,默然片刻说道:“既是回来了,就留下一起吃午饭。”
    慕元春柔顺的应了声是。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女儿整日在太子府里闲闲无事,此次难得回来。想在家中住上几日再回去。不知父亲母亲能否应允?”
    还要住几天才走?!
    张氏自然百般不情愿,一时间却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推脱,忍不住看向慕正善。慕正善倒也没被几句话哄的昏了头,淡淡说道:“太孙殿下不在府里,你就该代殿下尽孝。好好伺候公婆。哪有回娘家住的道理。”
    慕元春抬起眼,眼眸中满是恳求:“父亲教训的是。女儿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可女儿自出嫁之后,还从未回过府住上几日,心中实在思念家人。还请父亲应允女儿这一回。”
    慕念春出嫁之后倒是回府小住过几回,慕元春提出这样的请求还是第一次。他就这么拒绝,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以前有周琰护着,慕元春在太子府里的日子还过得去。周琰离开京城之后,慕元春在内宅里的生活可想而知。在蒋氏生下了儿子之后。慕元春就更难熬了。想回来住几日,大概也是为了松口气。
    慕正善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慕元春一脸压抑不住的激动欢喜。眼中闪起了水光,哽咽道:“女儿多谢父亲。”
    ......嫁到太子府之后,慕元春的演技明显有了长进。这一番作态,简直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慕念春眸光微闪,似笑非笑的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有意让慕元春看的清清楚楚。
    慕元春却视若未见,莲步轻移走到了慕长栩身边:“大哥。许久不见你了,你近来还好吧!”
    慕长栩淡淡一笑:“每日好吃好睡的。身子早就养好了,你不用总惦记着我。”却并未问及慕元春在太子府里的情形。
    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妹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如今竟已这般冷淡疏远。
    慕元春心中一痛,脸上却没表露半分,展颜笑道:“我们兄妹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在府里住几日,正好有时间和大哥亲近说话。”
    慕长栩嗯了一声。
    寒暄了一圈,总算轮到慕念春了。
    慕元春的眼眸刚掠过来,慕念春便抢先一步笑盈盈的张了口:“大姐,今天我们两个一起回娘家,你就别和我讲究计较那些俗礼了,叫我一声四妹就行了。”
    ......短短一句话,便让慕元春的脸色微微一变。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慕元春就恢复如常,抿唇笑道:“四妹说的是。既是回了娘家,我就像往日一般叫你一声四妹。”又一脸关切的问道:“太孙殿下已经有些日子没让人送信回来了,不知四妹有没有收到齐王的家书?”
    这话正问中了慕念春心里的隐忧。慕念春神色淡然的笑了一笑:“边关战事紧急,距离京城又有千里之遥,来回送信不便。我也有些日子没收到信了。”
    眼下大秦两处交战打仗,几乎牵动了所有人的心。不管是文官武将,还是贩夫走卒,见面必会谈论战事。就连内宅女眷们到了一起,也会窃窃私语议论一番。
    慕念春起了个头,话题就很自然的转到了战事上来。
    慕长栩一直为自己未能随行去边关耿耿于怀,叹道:“枉我饱读圣贤书,一心以为能建功立业报效朝廷。没想到一开始行军打仗,我就成了百无一用的书生。”
    少年时一心扑在书本上,极少练习骑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子乔安慰道:“表哥不必这般气馁。打仗非你所长,不能随行去边关也是没办法的事。想为国出力,不止上战场这一条路。日后总能找到更好的机会报效朝廷。”
    张子乔这么一开解,慕长栩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一提起战事,慕正善也是一脸面色凝重:“眼下朝廷两处都在兴兵,国库早已捉襟见肘难以支撑。全靠着往年的存余在苦苦支撑。看现在的架势,这仗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完。户部尚书年纪老迈,右侍郎病倒了,如今主事的是户部刘侍郎。听闻刘侍郎私下向太子禀报,户部所筹措的粮草最多只能撑到明年春天。若是战事一直这么胶着,只怕大秦就快被拖垮了。”
    打仗不仅要靠兵力,更要看国力。大秦休养生息多年,可一旦兴兵打仗,再丰盈的国库也经不住几十万大军的日常消耗。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开始告急了。
    刘侍郎在朝会上一力承揽重任,从不叫难诉苦。私底下却暗暗焦虑不已,向太子坦诚户部最多再撑上三四个月。到了明年战事还不结束,就得加收税赋。
    因为战事的缘故,市面上的粮价已经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朝廷一纸平定粮价的公文收效甚微。普通百姓们想填饱肚子已经不易,若是再加收税赋,极易造成民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走到这一步。
    这个道理很简单,谁都想得到。可想的再透彻,几十万大军的粮草问题依然像座大山一般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三四个月之内打退鞑靼人,再平定赵州。
    慕长栩接过话茬侃侃而谈:“边关战局有了明显的扭转。自从太孙和齐王领军到了边关之后,边军士气大振,打仗赢多输少,边城已经也夺回了几座。不出意外的话,打退鞑靼骑兵是迟早的事。关键就在于时间长短。”
    “赵州那边倒是更令人忧心。”张子乔叹道:“听闻韩越治下极为严苛,令出必行,赵军十分骁勇。平远侯领十二万大军,却迟迟没攻下定州,更不用说赵州了。”
    赵王久病不起,赵州真正的主事人早已是韩越。韩越素有大秦第一猛将之称,治军严厉,麾下颇多猛将精兵。依傍着地利,牢牢的占了上风。
    朝廷大军屡屡攻城攻不下,赵军也不主动出击。分明是打着消耗朝廷兵力国力的主意。这么拖延下去,自是对朝廷大大不利。
    提起韩越,张氏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曾被韩越掳走一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真相。慕府的下人们虽然被派出府搜寻慕念春,却不知道实情。就连慕元春对此事也毫不知情。张氏口中不说,心里却暗暗疑心过慕念春当日被掳走的真正缘由......
    慕念春神色不变,心里却远不如外表来的镇定。
    韩越前世凭着武力和阴谋夺了天下,虽然有失光明正大,可韩越的精明厉害也是毋庸置疑的。平远侯十有八九不是韩越的对手。唯一能敌得过韩越的齐王,如今却远在边关......
    所有事早已脱离了原有的轨道。谁也不知道战事结果会如何。
    ......
 第三百三十章 温暖
    用完午饭之后,慕元春回了赏梅苑安置。慕长栩和慕元春虽然疏远了不少,毕竟是嫡亲的兄妹。领着萧氏一起去了赏梅苑。
    张子乔陪着慕正善说话,张氏则拉着慕念春到屋子里说起了悄悄话。
    “慕元春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这回忽然死皮赖脸的回府小住,肯定没存好心。”张氏不满的嘟哝:“你爹以前说过再也不准她踏进府里半步。这才过了一年多,就开始心软了。被她几句好话一哄就昏了头。”
    慕元春要在府中小住几日,最不乐意的人就是张氏。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道:“爹一直嘴硬心软,能撑一年多已经算不错了。慕元春想住就让她住下,我倒要看看,她又想捣什么鬼。”
    张氏颇有些意外之喜:“这么说,你也打算在府中住几日了?”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
    齐王不在,偌大的齐王府只有她一个主子。每天对着一堆丫鬟婆子,依然觉得寂寥冷清。如今也不必天天进宫伺疾了,回娘家住上几日也无妨。
    张氏顿时高兴起来,笑着说道:“你的院子每天都有人收拾打扫,只要稍稍收拾一下就能住下。我这就命人收拾院子去。对了,你此次回来没带什么换洗的衣物,趁着现在让人回王府收拾一些。”
    慕念春含笑应道:“娘,这点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刚才已经命石竹回王府了,天黑前肯定能赶得及回来。”
    张氏握着慕念春纤细的手掌,爱怜的说道:“在府里多住上几日也好。王府虽好,毕竟齐王不在府里。每天只有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瞧瞧你,比以前可瘦了不少。这几日我让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把小脸养的白胖红润些。不然,等齐王回京城看见你瘦瘦弱弱的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心疼呢!”
    一提起齐王。慕念春鼻子微酸不已,强打起精神笑道:“哪有娘说的这么夸张。天气一冷,我的胃口便不如往日好,所以才瘦了一点。整个人倒是更精神了。”
    张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些话哄哄别人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还要撑着这个面子么?齐王走了大半年,你又要进宫伺疾。又要打理王府里的琐事,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齐王的安危,能胖的起来才是怪事。”
    顿了顿又叹道:“别说你了,就是我想起齐王在边关领兵打仗,也总为他提心吊胆。听说鞑靼骑兵十分勇猛。擅长骑射。这战场上可是最危险的地方,万一被不长眼的箭射中了......呸呸呸!瞧我这张乌鸦嘴!齐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张氏句句说中慕念春心里的隐忧之处。别人都以为齐王和太孙会安分的待在大军后方,只有她很清楚,齐王此去边关一定会亲自领兵上阵。战场处处危机,就算是主将,也难保没个闪失受伤的时候......
    “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慕念春竭力不去想齐王已经一个多月没写家书的事。轻松自若的笑道:“君子不立围墙,齐王又不是傻瓜,肯定老老实实在大军后方待着。绝不会亲自上战场的。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张氏想了想,也展颜笑了起来:“你说的对,齐王这么精明厉害,怎么可能傻乎乎的主动领兵上战场。”
    世上偏偏就有这么傻的聪明人。
    慕念春心中一阵晦涩,面上却半点不露,和张氏闲话起了家常。母女两个有默契的没再提齐王。更没有提起要如何对付慕元春。
    有我(女儿)在,还用担心慕元春做什么。
    ......
    慕念春留在府中小住。宋茵茵一时舍不得走,索性和张子乔也在府中住下了。往日住过的院子每日都有人打扫。随时住下倒也方便。
    宋茵茵怀孕不足三个月,难得的没什么害喜的症状,胃口比普通人还要好。早饭时吃了两大碗米粥三个小巧的馒头外加精致的小菜若干。
    张子乔十分细心体贴,宋茵茵的目光看到哪一盘菜肴,便立刻夹一筷子放入宋茵茵的碗里。小夫妻恩爱甜蜜的样子,令人看了既觉得温暖又心生欢喜。
    张子乔前生孤苦,今生总算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慕念春笑着打趣:“表嫂和表哥这样幸福甜蜜,真是让人看了眼热。”
    宋茵茵俏脸微微一红,不甘示弱的回击:“你现在取笑我。等齐王回来之后,就该轮到我眼热羡慕了。”
    “不用等到姐夫回来。”枫哥儿一本正经的插嘴:“表嫂有表哥帮着夹菜,姐姐还有我呢!”
    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慕念春看着枫哥儿胖乎乎的清秀脸孔,心里暖洋洋的。
    老天待她实在宽厚。这一世,让她的家人和睦平安,还给了她情投意合的良人。现在只盼着战事快些结束,等齐王平安归来的时候,她也该成年了。两人早日圆房,一起到齐州去,生个可爱的孩子......
    一不小心,慕念春的思绪就飘远了。等她回过神来,眼前的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
    枫哥儿大人一般的叮嘱:“四姐你比以前瘦多了,要多吃些长胖些。不然姐夫回来看到可会心疼的。”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扬起了唇角,沉重的心情陡然间消散了大半:“好,我都听你的。”
    ......
    一转眼,在府中已经住了四五天。
    这几天,慕元春没有任何异常。除了早上请安之外,就安静老实的待在赏梅苑里。安静老实的令众人都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张氏,在慕念春耳边念叨了几回:“真是奇怪了,她这次回来怎么这般老实?看来是在太子府里的日子太难熬了,特意央求着回府住几日,就是想透口气。”
    慕念春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慕元春从来不是什么安分消停的人。不过,赏梅苑里伺候的丫鬟都是张氏的人,慕元春有任何异动都瞒不过张氏的耳目。慕元春就算想出什么幺蛾子也没机会动手。
    张氏走了之后,宋茵茵又来了。
    冬日严寒,园子里花草枯败,也没什么可看的,倒不如待在屋子里。
    炭盆燃的正旺,埋几个红薯放进去,很快就熟了。掰开之后,一阵甜软的香气扑鼻而来。吃一口,又热又甜又香。
    宋茵茵吃的津津有味。吃了一个,又掰开了第二个。
    慕念春吃了半个就吃不下了,见宋茵茵吃的这般香甜,不由得哑然失笑:“表嫂,你胃口可真好。”
    宋茵茵骄傲得意的一挺胸膛:“人家怀孕都是吃什么吐什么,我却正好相反,胃口比以前更好。已经比以前胖了一圈了。子乔一见我吃的香甜,心里就格外高兴。巴不得我吃成一头小肥猪。”
    看似抱怨诉苦,脸上的笑意却甜的腻人。
    慕念春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好表嫂,我知道你和表哥夫妻恩爱,你就不用时时挂在嘴边了。成心想让我看着羡慕嫉妒。”
    宋茵茵收敛了笑意,关切的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敢问你。边关这一仗足足打了一年,眼下齐王和太孙都在边关。也打了几场漂亮的大胜仗。这一仗到底什么时候能打完?”
    慕念春的笑意里透出几分苦涩:“这谁能说的准。说不定一两个月就能打完,说不定还要再打一两年。”
    女人再聪慧再能干,在两军交战上也帮不了半点忙。她能做的,就是打理好齐王府,代替齐王尽孝,然后等着他回来。
    宋茵茵怜惜的轻叹一声:“打仗的事确实说不准。你总得好好保重自己,前些日子我乍然见你,都被你的清瘦吓了一跳。要是齐王回来看到你瘦了这么多,不知会怎么心疼。”
    在宋茵茵面前,慕念春也没怎么遮掩:“我已经每天都在逼着自己多吃一些了,到了晚上,逼着自己别胡思乱想早些入睡。可是有些事,不是逼着自己想做就能做到的。”
    她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那种时刻牵挂一个人为他的安危揪心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饭菜吃到口中如同嚼蜡,毫无滋味。晚上时常被噩梦惊醒,醒来时满头冷汗心惊不已。白天还得装得镇定自若谈笑风生。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日渐消瘦是必然的事......
    宋茵茵听的一阵酸楚,握住慕念春的手轻声说道:“我真的很佩服你。如果换了是我,肯定不及你一半。”
    心事吐露出来,倒是轻松了不少。
    慕念春扯起唇角,正要说话,石竹忽的匆匆走了进来,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禀报:“小姐,太太特地命人叫你去兰香院一趟。”
    慕念春心里一动,神色也随之沉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石竹低声答道:“听白兰说,太子府忽然来人,要将慕侧妃接回府去。具体怎么回事,奴婢还不清楚。只听说太子妃和太孙妃很愤怒,命人立刻将慕侧妃带回太子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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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一章 作死(一)
    慕元春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太子妃和太孙妃都勃然大怒?
    慕念春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念头,越想越是心惊。也顾不得再和宋茵茵闲话了:“表嫂,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到兰香院去看看怎么回事。”宋茵茵怀着身孕,情绪不宜太过激动,还是别跟着去的好。
    宋茵茵点点头应下了。
    慕念春匆匆赶到兰香院。
    慕正善在翰林院当值,并未回府。慕长栩也不在府中。遇上这样的事,张氏不免慌了手脚,第一个便想起慕念春来了。
    慕念春的身影引入眼帘,张氏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原本一脸不善的中年妇人也一改原来的趾高气昂,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齐王妃。”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沈妈妈免礼。”
    这个沈妈妈是太子妃身边最得用的人,在太子府里颇有几分体面。今日竟然是沈妈妈亲自登门来接人,足可见太子妃的愤怒和急切。
    慕念春心念电闪,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听闻沈妈妈今日登门,是奉了五嫂的命令接慕侧妃回府。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五嫂这么急着要见慕侧妃?”
    沈妈妈之前对着张氏不肯明说,慕念春张口询问,却不敢不答:“回齐王妃的话,皓哥儿从前天夜里就开始泻肚,然后一直高烧不退。太子妃特地请了太医院的江太医为皓哥儿看病。江太医说了,大概是奶娘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皓哥儿又吃了奶娘的奶水,引起了肚泻不止。体热高烧。太子妃和太孙妃闻言大怒,彻查了皓哥儿身边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有奶娘。竟真的查出了一些线索,而且和慕侧妃有些关联。所以,太子妃特地命奴婢来接慕侧妃回府......”
    慕念春心直直的往下沉。
    蒋氏在七月临盆,一举得男。太子府上下俱都欢喜不已。因为打仗的缘故,皓哥儿的满月宴并未大操大办。可谁都清楚,皓哥儿是太子妃和蒋氏的眼珠子命根子。
    这个慕元春,实在太过狠辣歹毒,竟然敢暗中对皓哥儿下手......
    张氏也听的脸色大变。若是皓哥儿真有个三长两短,慕元春讨不了好。慕家也会受牵连。谋害皇家血脉可是死罪......
    怪不得刚才沈妈妈含糊其辞不肯明言。这么要紧的事,总得查清了再下定论。
    “奴婢今日奉命前来,务必要将慕侧妃带回太子府。刚才言语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齐王妃切勿放在心上。”沈妈妈对着慕念春不敢有丝毫不敬和怠慢。
    短短片刻里,慕念春已经冷静下来:“既然这桩事和慕侧妃有牵连。就让慕侧妃随着沈妈妈先回太子府。娘,你现在就命人去赏梅苑一趟吩咐一声。还有,再命人给爹和大哥送个信。让他们早些赶回来。”
    慕念春的冷静很快感染了张氏。张氏也镇定了一些,立刻打发人去了赏梅苑。
    ......
    慕元春很快来了。
    见了沈妈妈,慕元春似乎有些意外:“母妃让我回府,只要派人过来吩咐一声就行了,何必劳烦沈妈妈跑这一趟?”
    沈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慕侧妃说这话,真是折煞奴婢了。太子妃娘娘急着有事要问慕侧妃。还请慕侧妃立刻收拾行装回府。”
    难为慕元春还是一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模样:“我此次回娘家住了几日,正想着该回府了,已经命身边的丫鬟收拾行装了。请沈妈妈稍候片刻。”
    沈妈妈看着慕元春那张美丽娴雅的脸孔。心里既不屑又愤怒。这个女人实在太能装模作样了!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却心如毒蝎。对几个月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张氏心中也是憋屈又恼怒,拧着柳眉问道:“慕元春,你好毒的心肠,竟敢暗中谋害皓哥儿。”
    你自己想作死,也别拖上慕家人好吗?!
    慕元春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淡淡应道:“母亲说这话未免太可笑了。这几日我一直安分地待在赏梅苑里,从未迈出过慕家大门半步。我身边的丫鬟也是如此。慕家所有人都能为我作证。皓哥儿在太子府里肚泻发热。和我没有半点相干。母亲可别随意污蔑冤枉了好人。”
    张氏气的涨红了脸:“你......”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你心知肚明。”慕念春冷然接过了话茬:“别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有痕迹可寻!”
    慕元春眸光一闪,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别人不信我也就罢了,你可是我嫡亲的妹妹,又亲眼看着我在慕家住了几天。我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没人比你更清楚。还有父亲母亲,都应该清楚才是。”
    话说到这份上,慕元春的卑鄙用心已经清楚的流露出来。
    口口声声总提到慕家人,不外乎是逼着慕家人为她撑腰。否则,她倒霉了也要拖上慕家人一起。
    怪不得那一天她坚持要回府住几天,想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打好这个主意了!
    张氏怒不可遏,气的全身簌簌发抖,张口就骂:“慕元春,你太卑鄙太无耻了!你不顾及我们也就罢了,难道连你父亲兄长也不顾了吗?”
    慕元春隐忍大半年,一直在暗中谋划此事,等的就是这一天。看着张氏愤怒扭曲的脸孔,慕元春只觉心中一阵阵难以形容的快意。
    “母亲说这话,让我好生不解。”张氏越恼火失态,慕元春越是镇定:“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怎么会连累父亲和兄长。”
    在口舌上,张氏从来都不是慕元春的对手。
    张氏已经气的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慕念春安抚的看了张氏一眼,然后抬眼看向一脸隐忍自得的慕元春,毫不留情的讥讽道:“趁着现在还笑的出来只管笑吧!过了今天以后,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然后,又一脸正色的对沈妈妈说道:“沈妈妈,你先带着慕侧妃回太子府。其余的衣物行李,我会打发人送到太子府去。”
    沈妈妈立刻应下了,面无表情的说道:“还请慕侧妃随奴婢回府,别让太子妃太孙妃等急了。”
    慕元春不无挑衅的看了慕念春一眼,才随着沈妈妈走了。
    ......
    慕正善赶回府中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张氏抹着眼泪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慕正善听了之后,气的几乎当场晕厥。咬牙切齿满脸铁青的说道:“我到底是前辈子做过什么孽,竟生出这么一个心如毒蝎的东西!”
    亏他还以为慕元春是孤苦无依才恳求回府小住,一时恻隐之心留了她在府里。却没想到留出了祸端。
    如果真的是慕元春暗中对皓哥儿动手,不仅慕元春会倒霉,就连慕家也要受牵累。不管如何,慕元春总是他的女儿,这几日又偏偏是住在慕家。想撇清也不可能......
    可若是想出力保下慕元春,眼下,只有一个人或许能做到。
    慕正善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念春,你......”
    “爹,我绝不可能替她求情。”慕念春似是看出了慕正善的心思,干脆利落的说道:“她有胆子对皓哥儿动手,就要自己承担这个后果。我没这个脸替她去求情,也从没有这个打算。”
    慕正善苦笑:“念春,我知道你们姐妹关系不睦。我对她也十分失望。可这件事和以前不同。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慕家的女儿。若是她担下了谋害皇家血脉的罪名,我们慕家肯定也会被他牵累。慕家的清名会毁于一旦,也会为太子厌弃。你可以不顾及长栩,可总得为枫哥儿的将来着想。担着这样的名声,他还怎么参加科举走上仕途?”
    慕元春这一招实在是毒辣,几乎是逼着慕家人不得不出手相救。
    慕念春定定的看了过来,缓缓说道:“爹,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这些都是将来的事,日后总有解决的法子。眼下却不能被慕元春牵着鼻子走。否则,有了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到那个时候,慕家才是清名尽毁陷入泥沼中不得脱身。”
    “慕元春对皓哥儿动手,一来是借此泄愤,二来却是居心叵测。几个月的婴儿最易夭折,如果她手脚干净做的巧妙,趁机害了皓哥儿。将来她若是有孕生下男婴,也是正经的皇家血脉。或许就有机会更进一步。与其等到那一天泥足深陷,倒不如壮士断腕永绝后患!”
    慕正善一惊:“你的意思是......”
    慕念春冷然说道:“趁着此事去太子府,当着太子妃的面和慕元春断绝关系,从此以后,不管她做什么,都和慕家无关。只要爹能痛下决心,我自会和太子妃言明。日后绝不会祸及慕家。”
    慕正善沉默了下来。
    慕元春屡屡犯错,确实令人痛心失望愤怒。他也不愿再看见慕元春。可是断绝父女关系,似乎又太绝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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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二章 作死(二)
    慕念春很了解慕正善。知道他一时难以下定决心,又说道:“爹一定是觉得我太心狠了。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不早下决断,慕家就再也脱不开干系。慕家不止有她慕元春一个女儿,还有我和三姐,还有大哥五弟他们。爹真的要为大姐牺牲他们的前程未来吗?”
    慕正善面色变了又变,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好,我现在就去太子府。”
    慕元春作孽在前,也怪不得他这个父亲心狠了。
    慕念春眸光微闪,淡淡说道:“太子府今日是一定要去的。不过,爹一个人去势单力孤。至少也该喊上大哥。我也会陪着你们一起到太子府去。”
    慕正善做了决定之后,也不再犹豫,干脆的点了点头。
    ......
    慕长栩得了消息之后急匆匆的赶回府,听到的便是这个令人措手不及又震惊的消息。
    慕长栩当时就愣住了,脱口而出道:“父亲,就算妹妹做了错事,也总得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怎么可以这么决然的断了父女之情?
    “我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了。”慕正善沉声说道:“可她却一次一次令人失望。这一次竟敢对皓哥儿动手。这样野心勃勃胆大包天的女儿,我慕正善消受不起,也无力为她脱罪。现在只求太子妃能看在我们慕家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放过慕家。不然,我们慕家上下就等着被她牵累吧!”
    慕长栩哑口无言,想到慕元春,心中既气又恨。
    谋害皇玄孙。这样的罪名足够慕元春死上十次了。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想将整个慕家都拖下水。也怪不得慕正善这般愤怒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连他这个亲生兄长,也无颜再为她说情......
    慕长栩一脸痛苦,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将头侧到了一边。
    慕念春轻声提醒:“爹。大哥,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得在天黑前赶到太子府。”
    慕正善深呼吸一口气:“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张氏忽的说道:“老爷,妾身也和你们一起去。”可以亲眼看到慕元春自作自受的这一天,她可不想错过。
    慕正善瞄了张氏一眼,皱眉说道:“你若是想去就一起去。不过。到了太子府不得随意张口说话。”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善茬。慕家又理亏在先,此去必然要忍气吞声。就张氏这个脾气,无法不令人忧心。
    张氏见慕正善应允了,心里一阵欢喜,忙说道:“妾身一定谨记老爷的吩咐。到时候绝不会吭声。”
    ......
    太子府。
    太子妃面色冷凝如冰。眼中闪着凛冽的怒意,直直的看向跪在面前的慕元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皓哥儿下此毒手!若是皓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条贱命死上十次都不够。”
    说到后面一句,话语中透出阴冷和狠辣。
    慕元春心里升起一阵寒意。太子妃手段凌厉,说出口的话绝不是轻飘飘的威胁。若是皓哥儿真的小命呜呼......
    不,不可能。那一点点药量只会让孩子泻肚不止,至于持续高烧,大概是因为孩子太小了。经不起一次次泻肚的折腾引起的。不会就此要了皓哥儿的小命。
    慕元春竭力不露半点心虚,镇定的应道:“母妃在说什么,臣媳实在听不懂。这些日子臣媳一直住在娘家。府里发生的事臣媳一无所知。母妃口口声声说臣媳对皓哥儿下毒手,臣媳实在冤枉。”
    “冤枉?”眼睛哭的又红又肿的蒋氏,怒瞪了过来。仿佛要化身为野兽将慕元春当场撕碎:“慕元春,你当真以为你做的一切密不透风,我就查不出来吗?你暗中收买了小厨房里的厨子,暗中吩咐那个厨子在给奶娘的饭菜里下药。剂量很小。奶娘本人没什么妨碍。可皓哥儿吃了奶娘的奶水之后,却闹起了肚子。一直泻肚不止。哭闹不休,又引起了高烧。如果不是江太医及时救治。只怕皓哥儿根本撑不过去......”
    说到激动处,蒋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这两日简直不堪回首。
    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又是泻肚又是高烧,扯着嗓子不停的哭。哭的人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幸好及时请了江太医来。江太医用针如神,只几针就让孩子止住了啼哭,又诊断出了病因。当蒋氏知道皓哥儿是因为奶水的缘故泻肚发热时,当场杖毙奶娘的心都有了。还是太子妃经验老道,立刻命人将皓哥儿身边伺候的所有人都一一盘查细问。终于查出了真正的缘由。
    那个厨子熬不过棍刑,很快就招了供。
    原来,这一切竟然是慕元春暗中搞的鬼!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动手?”蒋氏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一边落泪一边怒骂:“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慕元春脸色一点点的泛白,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
    这件事,她确实做的不够严密,这么快就被找出了破绽。
    她身边根本没有真正的亲信和可用的人手。内宅里,太子妃一人只手遮天。她早就想动手,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她当然可以继续等,等到太孙回来的那一天,等到她也怀上身孕生了儿子......
    可她已经等了大半年了,太孙依然没回来。没有太孙护着,在太子府里的日子太难熬了。难熬的她一天都不想多等了。
    说不定,太孙会在边关一待就是几年。到那个时候,皓哥儿已经长大了,再动手就更着痕迹了。倒不如趁着现在皓哥儿年幼动手。不必要了他的小命,只要让他大病一场就行了。几个月的孩子生病夭折是常有的事。就算侥幸活下来,身子也会变得孱弱。将来等她剩下健康的儿子,自然会更得周琰的欢心。
    她也提前想好了退路。万一被察觉出蛛丝马迹,她的人不在府里,至少能撇清几分。再有慕家人登门求情,太子妃太孙妃总不能私下发落处置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子妃的动作如此迅速,这么快就查出了真相。有了厨子的口供,她想撇清就不是易事了。
    慕元春强自镇定:“岂可听信厨子的一面之词。主谋一定另有其人,故意命他攀咬到我身上。这样就能来个一石二鸟,既除了皓哥儿,又栽赃到我身上。”一边说一边看着刘氏,言下之意很清楚。
    刘氏听到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的肺都快炸了:“慕元春,你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心思歹毒,竟敢污蔑于我。”
    慕元春毫不示弱的回击:“是不是污蔑,你心中自然清楚。”
    刘氏火冒三丈,正要继续,却听太子妃冷冷说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很清楚了。慕元春,任你舌灿莲花,本宫也不会听信你半个字。刘氏,你不必动怒,暂且退到一边去。”
    刘氏满腹的怒火和委屈顿时偃旗息鼓,乖乖的退了下去。
    慕元春心中却是一沉,鼓起勇气直视太子妃那双凌厉的眼眸:“母妃请听臣媳解释。臣媳这几日一直在娘家住着,有娘家人可以为臣媳作证......”
    太子妃冷笑一声,打断了慕元春:“你未免太天真了。抬出慕家人,莫非就以为本宫会放过你这一回?”
    慕元春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如果太子妃真的半点不顾忌慕家,哪里还会和她说这么多废话,早就命人将她押下去发落了。
    慕正善这个父亲平庸无能,不过,她总算还有个有用的祖父。慕老爷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傅,太子太孙对慕太傅都格外尊敬。就冲着这一层关系,太子妃也不能随意的发落她。还有慕念春,如今是齐王妃,是太子妃正经的妯娌。只要慕念春张口为她求情,太子妃总得给几分颜面......
    至于他们会不会到太子府来的事,慕元春却是半点都不担心。
    谋害皇玄孙的罪名可不是小事,她慕元春承担不起,慕家也同样承担不起。慕正善再咬牙切齿,也得忍气吞声的登门。慕念春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来为她求情。
    不管厨子的口供如何,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行了。
    慕元春打定了主意,也不辩解,只口口声声喊着冤枉。
    太子妃何等精明,自然看出了慕元春的用意,心中既恼又恨。
    慕家虽不是权臣,却素来有清名。碍着慕太傅也好,看在慕念春的颜面也罢,总之,要想发落慕元春,光靠厨子的口供是不行的。至少也得逼着慕元春亲口承认了才行。日后对周琰也算有了交代。
    可恨不便用刑,不然,一顿板子下去,保准她老老实实什么都招认......
    就在此刻,一个丫鬟恭敬的来禀报:“启禀太子妃,齐王妃和慕翰林在外求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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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作死(三)
    果然来了!
    慕元春眼睛一亮,垂下了头。
    太子妃却面色一沉。慕家人倒是来的快,很显然是为慕元春撑腰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太子妃淡淡说道:“本宫今日倒要看看,慕翰林和齐王妃今日有什么话要说。”
    丫鬟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下了。
    很快,慕家一行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太子妃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红肿的蒋氏站在太子妃身侧,另一侧站着的是刘氏。慕元春跪在太子妃面前,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慕正善恭敬的上前行礼:“臣携家眷见过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没有起身,不冷不热的说道:“慕翰林这么急着赶到太子府来,不知有何要事?是为了慕侧妃而来的吧!”
    慕正善目不斜视,沉声应道:“是,臣正是为慕侧妃而来。”
    慕元春依旧垂着头,唇角却微微扬了起来。她所料的半点不错,慕正善不是急急的来替她撑腰了吗?慕念春不也乖乖的来了吗?就算看在他们的颜面上,太子妃也不能将谋害皓哥儿这项罪名按在她的身上......
    太子妃显然和慕元春想到了一处,脸也沉了下来。
    然而,慕正善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众人都惊住了。
    慕正善缓缓跪了下来,声音沉痛之极:“臣教女无方,实在无颜见太子妃娘娘。可今日却不得不来。慕侧妃心思歹毒,胆敢暗中谋害皓哥儿。这等大逆不道之举,必须重罚。太子妃娘娘无需顾忌我们慕家的颜面,只管将此事昭告众人再秉公发落。臣绝无半字怨言!”
    太子妃愕然。
    慕元春霍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父亲......”
    慕正善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放弃她这个女儿吗?
    怎么可能!
    她的亲娘是慕正善明媒正娶的原配,她才是慕家正经的嫡长女。如今她嫁到了太子府,虽然只是太孙侧妃,可将来太子登基,太孙就会成为大秦储君。只要她生下健康聪明的儿子。就有可能取代蒋氏的位置......
    难道这一切慕正善都看不到想不到吗?他怎么能放弃她!
    慕元春眼眸含泪,一脸的伤心欲绝。
    慕正善看着这样的慕元春,却再也不会心软了,冷然说道:“从今日起,我慕正善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做的任何事,都和我们慕家无关!”说完。又看向太子妃:“今日臣来的匆忙,来不及召集族人。等过了今日,臣会亲自将慕元春的名字逐出族谱。从今以后,慕元春和慕家再无任何瓜葛。”
    太子妃也被这出人意料的一幕震住了。
    逐出族谱......这可不是嘴上随便说说,一旦真的这么做了。就意味着恩断义绝,再也不认慕元春这个女儿。
    没想到慕正善竟有这等壮士断腕的魄力!
    太子妃对慕正善倒是有了几分另眼相看,语气淡然的问道:“慕翰林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知慕太傅是否知晓?”
    慕正善沉声道:“家父近来微恙不适,一直在静养。臣不想用这些事惊扰了他,等过些时日,自然会家父禀明......”
    “父亲!”慕元春凄厉的嘶喊一声:“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我娘?我娘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我才是你嫡出的长女。就算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可以将我逐出慕家。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你还有何颜面见我娘......”
    边说边泪如雨下。
    慕元春早已习惯了用泪水做武器。她可以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令人心生怜惜。可这一回,她又惊又怕再也顾不得这些,哭的狼狈极了。
    “我确实对不起你娘。”
    慕正善长叹一声,眼眶也隐隐泛红:“你娘死的早,你舅家怜惜你们两个没有亲娘照顾。将你们接到了罗府,一住就是十年。我身为父亲。却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眼睁睁的看着你一步一步的变成了现在这等模样。我日后到了地下,确实无颜见你娘。”
    “可是。我不能因为愧疚,就将整个慕家的未来交付在你的手里。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贪慕虚荣,想尽办法要嫁入太子府。嫁给太孙了犹自不知足,竟然还敢对皓哥儿下手。谁知道你将来还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为了慕家所有人着想,我不得不将你逐出慕家!”
    “你要怨要恨,只管记恨我这个当父亲的。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以父亲的身份和你说话。今日过后,你不再是我慕正善的女儿。你所做的一切,都和慕家毫无关系!”
    慕正善的声音一开始有些颤抖,待到后来,却越来越坚决。
    慕元春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全身无法抑制的不停颤抖。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慕长栩:“大哥,你也要和我恩断义绝一刀两断吗?”
    慕长栩清俊的脸孔闪过一丝不忍,然而,想到慕元春的所作所为,想到慕正善说过的那些话,眼下绝无可能再有转弯的余地......
    对不起,妹妹!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法子再护着你了。我是慕家长孙,如今有妻有女,我要为慕家的将来做出选择。
    慕长栩狠下心肠,低声道:“慕侧妃,盼你今后好自为之。”
    慕元春如遭雷击,喃喃低语:“大哥,你竟也这般对我......”话还没说完,便气血上涌,身子晃了一晃。
    慕长栩面色一变,下意识的想上前一步扶住慕元春。
    一直冷眼旁观闷不吭声的慕念春忽的张了口:“大哥,你先陪爹娘告退吧!有我在这里就行了。”
    慕长栩正欲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深深的看了慕元春最后一眼,黯然叹口气。然后狠狠心,随着慕正善夫妇告退。
    ......
    慕元春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眼里一片麻木茫然。
    蒋氏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太子妃瞄了慕元春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没有了慕家做后盾,慕元春也就没了最后的依仗。趁着这一次的机会,正好将慕元春压的彻底不能翻身......
    “五嫂,”慕念春上前几步,正色说道:“事关皇家血脉,此事万万不能姑息。五嫂尽管从严发落。只是请五嫂体谅慕家的一片苦心,不要牵连到慕家。”
    太子妃答应的十分干脆:“好。慕家有这样的诚意,本宫焉能不领情!”
    慕念春裣衽行礼:“那就谢过五嫂了。”要怎么处置发落慕元春,却是只字不问。
    这是太子府的家事,和她没半点关系了。
    太子妃淡淡说道:“今日府中还有事,不便留你晚饭。过几日等皓哥儿身子好了,再邀你到府里来做客。”
    慕念春欣然应了,然后告退。转身的那一刻,正巧和慕元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慕元春茫然散乱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慕念春!一定是你在捣鬼!”慕元春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眼中射出无尽的怒火和憎恨:“父亲一向心软,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怂恿,他绝不可能狠心将我逐出慕家。”
    是又能怎么样?
    她现在所做的,和上辈子慕元春所做的比起来,可要温和多了。至少,她没有主动去算计慕元春。每次都是慕元春自己不甘心的折腾。她最多就是推波助澜罢了。
    慕念春脚步一顿,居高临下俯视着慕元春,唇角扬起讥讽的弧度:“慕元春,你已经输了!至少也该输的有些风度。这么胡乱叫嚷,实在有失矜持和风度。”
    去他的矜持!
    去他的风度!
    慕元春咬咬牙,迅速的站了起来。还没等她做出过激的举动,眼疾手快的冬晴已经抢先一步挡在了慕念春身前。
    慕元春曾经吃过闷亏,对身手厉害的冬晴心有余悸,色厉内茬的怒斥:“闪开!”却不敢冒动。
    冬晴纹丝不动,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慕侧妃请自重。”
    慕元春神经质的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我和自己的‘亲妹妹’说话,哪里不自重了?”
    亲妹妹三个字,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令人听着格外刺耳。
    冬晴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慕念春的声音:“冬晴,你先让一让。我倒要听听,慕侧妃要和我说什么。”
    冬晴很不情愿的移开了几步,丝毫不敢懈怠,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慕元春。
    慕元春紧紧的盯着慕念春,眼中的恨意令人心惊。
    慕念春却表现的格外坦然镇定,先转身对太子妃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五嫂应允。慕侧妃和我有些旧怨,今日是不吐不快。还请诸位暂时回避片刻。”
    太子妃对她们姐妹之间的“旧怨”颇感兴趣。不过,既然慕念春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大喇喇的在一边旁观。应了一声,便领着蒋氏等人都退下了。
    偌大的正堂里,只剩下慕元春和慕念春姐妹两人。
    忠心耿耿的石竹和冬晴守在一旁,唯恐主子会吃亏,目不转睛的盯着慕元春。
    ......
    ps:自作自受的慕元春~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旧怨
    慕元春直勾勾的盯着慕念春,眼睛能充满恨意,似乎随时能喷出火来。
    慕念春坦然回视,唇边浮起讥讽的笑意:“你刚才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吗?现在没有外人了,你怎么又不说了?”
    心中想说的实在太多了,一时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慕元春狠狠地瞪着慕念春,自己都没想到第一句迸出的话竟然是:“慕念春,这世上既然已经有了我,为什么还要有你!老天未免太不公平了!”
    ......真是惊人的巧合!
    上辈子的她,心里常埋怨老天。世上既然有了她慕念春,为什么还要有慕元春?在慕元春耀目的光芒下,她是那样的苍白。什么都比不过慕元春,倾心喜欢的少年也对她不屑一顾,眼中只有慕元春。
    那个时候的她,实在嫉恨极了慕元春。
    后来她代慕元春进宫,慕家人全部死在韩越的手里,慕元春也没能例外。她恨了十几年的人就那样轻飘飘的死了。那一刻,她没觉得怎么欢喜。心里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苍凉和疲倦。
    临死前的那一刻,她真的很平静。一生中,说到底谁也没有赢了谁。
    重活这一世,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保护家人的平安,过些平静安谧的日子。如果不是慕元春一次一次的主动设计害她,她也不会强势回击。慕元春一步步的落到今天这副光景,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我娘是罗家的嫡出贵女,是慕正善的原配正室。我慕元春才是慕家嫡出的大小姐。”慕元春再也没了往日的优雅矜持,不顾一切的将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怨怼发泄出来:“你不过是填房生的女儿。凭什么你从小生活在父母身边受尽宠爱,而我却要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生活?如果不是我年龄大了应该回府说亲,只怕慕家人已经把我这个正经的嫡出大小姐忘的一干二净了。就连回慕家,也是我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如果我不说,慕正善大概巴不得我永远在罗家住下去。”
    提起慕正善时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底满是讥讽:“慕元春,你别忘了,当年可不是爹娘赶你出府。是罗家人心疼你,才特意接你到罗家住了十年。爹想登门看你,还得经过罗家人的允许。罗家人太过强势霸道。爹心里自然不痛快,去的自然就少了。你若是真惦记慕家,就应该主动回来才是。怎么口口声声都怪到了爹的身上?你说我受尽爹娘宠爱,那是理所当然的。你不在府里,爹膝下只有我这么一个伶俐又孝顺的女儿。他不疼惜我,难道要疼惜远在罗家的你?”
    提起旧怨,慕念春心里的怨怼比起慕元春来只多不少。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恩怨了,这一生她处处占尽上风扬眉吐气,说话时大可以挺直了腰杆。
    慕元春果然被气的脸都黑了,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安然无事的活着,还能活的比我风光?我心里真的不服。老天待我实在不公。明明我处处都胜过你,明明我更美丽更聪慧更优秀。为什么我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你却成了耀武扬威的胜利者!”
    “你太自以为是了。”慕念春面容平静。柔嫩的红唇吐出的话语却冰冷逼人:“你自以为聪明绝顶,自以为算无遗策,自以为能看透人心,设下一个又一个局,从来没能击垮我。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当年罗钰的事情如此,今日又是如此。如果你不是那么心肠歹毒。如果你在设计害我的时候给我留些退路,我也不至于这样对你。你落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你真该擦亮镜子,好好照一照自己现在的模样。鬓发凌乱。妆容早就被泪水弄花了,一脸怨怼不甘,看起来就像个疯婆子。你再看一看你的身边,可还有人不离不弃的陪着你?忠心耿耿的连翘,一心护主的方妈妈,都被你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还有真心恋慕你的罗家表哥,一心一意疼惜你的大哥,怜惜你的舅舅舅母们,他们一个个都对你寒了心,离你而去。这一次若不是你成心要拖慕家人下水,爹再心狠也不至于这般绝情。”
    “是你让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是你将自己逼到了这步田地。换了我是你,早就没脸再活下去了。更没脸来质问怪罪别人!”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尖锐冷凝,一句比一句狠辣诛心!
    慕元春气血上涌,喉头一甜,唇角边竟溢出了鲜血。
    那一丝血迹顺着唇边滴落在衣襟上,触目惊心!
    慕念春冷眼看着,没有动容,更没有心软。上辈子她落到那样的结局,她已经不恨慕元春了。可她永远也无法原谅慕元春曾对年幼的枫哥儿下手,永远也无法忘记娘亲张氏是被慕元春逼的重病而亡。
    血债必须血偿!
    “你放心,我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慕念春淡淡说道:“慕家已经和你情断意绝,接下来要怎么处置发落你,是太子妃的事。我不会插手,因为我不想弄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慕念春转身离开。
    慕元春脸孔煞白,身子晃了几下,却没有昏倒。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喊道:“慕念春,我还没输!我还有太孙殿下的宠爱。将来我总有卷土重来风光荣耀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别说你,就算是齐王,也休想安然无恙!”
    慕念春脚步一顿。
    慕元春自以为说中了慕念春的软肋,得意的尖锐的笑了起来,刺耳极了。
    慕念春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一丝奇异的怜悯:“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太孙吗?”
    这世上多的是让人无声无息中死去丝毫不惹人怀疑的法子。
    太子妃一直没痛下毒手,是碍着慕家的情面。现在慕正善已经登门表明了态度,太子妃怎么可能手软?
    慕元春从慕念春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什么,陡然一惊,气息不稳的追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念春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唇角:“这么明显的事,以慕侧妃的聪慧,肯定能想通。”
    这一次,慕念春没有再迟疑,很快便走了出去。
    慕元春俏脸惨白,口中喃喃低语:“不可能,太孙心里只有我。她们最多就是罚我关些日子,绝不敢对我动手。不然,等太孙回来,她们怎么向太孙交代......”
    几个身体壮实的婆子走了进来。其中两个毫不客气的拧住了慕元春的胳膊,另外一个面无表情的说道:“请慕侧妃先回屋休息。”
    慕元春心里充满了恐惧,使劲的挣扎:“你们快些放开我。我要去见太子妃,我要见太孙妃。你们都给我放开!放开!连主子说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了吗?”
    几个婆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依然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婆子冷笑着应道:“奴婢们的主子是太子妃娘娘,娘娘的命令,奴婢当然要遵从。还请慕侧妃老老实实随奴婢们回屋子去,也免得奴婢们粗手粗脚的伤着了你。”
    话说的好听,可那两个婆子的动作却毫不留情。慕元春只觉得胳膊一阵阵火辣辣的痛,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那个婆子不耐的拧起眉头,随手扯了一块帕子塞进她的口中。然后将她半扶半拖进了屋子里。
    ......
    ps:姐妹最后一场对手戏,我写的热血澎湃,大家喜欢吗~o(n_n)o~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处置
    战报频繁,战事紧急,随之而来的各种事也极为繁琐。太子忙的焦头烂额,近来时常留宿宫中。当太子接到太子妃的口信时,不由得暗暗诧异。太子妃这般慎重其事的叮嘱他一定要回府,肯定有什么要事。
    偏巧今日奏折太多,当太子批完奏折赶回府中,已经是亥时一刻了。
    当太子看到面色沉重的太子妃时,太阳穴陡然突突一跳:“是不是皓哥儿......”
    太子妃一听话音就知道太子误会了,忙解释道:“江太医为皓哥儿开了药方,皓哥儿喝了药之后热度已经渐渐退了。蒋氏正一直陪着皓哥儿,殿下不用担心。”
    几个月的孩子最易夭折。皓哥儿又是肚泻又是发热,整日哭闹不休,太子府里人人揪心。太子人在宫中极少回府,却也时时提着一颗心。江太医也是太子特意派到府中来的。
    “皓哥儿没事就好。”太子松了口气:“你急急的让人叫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太子妃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是为了商议如何处理慕氏。此次皓哥儿泻肚发热,就是慕氏暗中捣的鬼。她私下收买了厨房里的厨子,在奶娘的吃食中做了手脚。皓哥儿吃了奶娘的奶水才泻肚,然后引起了高烧。慕元春为了撇清,前几日就回了慕家......”
    太子面色铁青,眼中闪出怒焰:“这个慕元春,好大的胆子!”竟敢暗中谋害皇家血脉!
    “臣妾知道此事之后,也十分恼火。立刻命人去慕家接了她回来盘问。她一直嘴硬不肯承认,依仗着慕家以为臣妾不敢真正发落处置她。”太子妃冷笑道:“说实话。臣妾确实对慕太傅和十四弟妹有些顾忌。可没想到,慕翰林倒是个明白人。今日特地登门对臣妾言明,会将慕元春逐出慕家,不管臣妾怎么发落慕元春,慕家都毫无怨言。”
    太子情不自禁的稽首:“难得慕正善这般明理。既是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置。”顿了顿又道:“慕家人有这般态度,我们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了。暗中处置了慕元春,此事的内情就别外传了。”
    慕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清正的门风家风。若是将慕元春的所作所为宣之于众,丢脸的可不止是慕元春。即使慕家当机立断的和慕元春断绝关系,也会累及慕家的名声。只能悄悄暗中处理。
    太子妃立刻应道:“殿下请放心,臣妾知道轻重。不会将此事公之于众。”
    太子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记得送封信给琰儿,免得今后他回府了和你闹腾不休。”
    提起周琰,太子妃也觉得头痛,忍不住长叹一声:“如果不是碍着琰儿。臣妾早就将慕氏管教的服服帖帖了。一时心软,却险些酿成大祸。若是皓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杀了这个贱人也不足惜。”
    太子也皱眉叹道:“当日琰儿到勤政殿来求过我这门亲事,我当时觉得一个女子无关紧要。既然他喜欢,不如就成全了他的心意。所以便点头应允了。没想到自从她过门之后,内宅就没个安宁的时候。现在更是胆大包天,将主意动到了皓哥儿的身上。这样心肠毒辣的女子,绝不能再留了。否则将来必成后患!”
    周琰是大秦未来的储君。将来总有登临天下的那一日。有这么一个野心勃勃又贪恋虚荣权势的女子在身边,也会为后宫埋下隐患。
    慕元春,实在留不得。
    太子妃点了点头:“这件事交给臣妾。臣妾自会做的妥妥当当,不留什么痕迹。”
    ......
    慕元春在屋子里一夜未眠。
    那三个粗壮的婆子轮班休息,总有人紧紧的盯着她。慕元春本就心思浮动不安,再被人这么恶狠狠的盯着,更觉得不战而栗。慕元春合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入眠。等到天亮之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刚睡着,就听门猛的被推开了。咣当一声响。
    慕元春陡然被惊醒,霍然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太子妃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蒋氏和刘氏各站在太子妃身侧,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蒋氏淡淡的瞄了她一眼,刘氏也在看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
    慕元春心里一个咯噔。昨日慕念春说过的那句话陡然浮上了心头。
    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太孙吗?
    “慕侧妃昨日偶感风寒,需要静心服汤药静心休养。”太子妃的声音冷冷的:“来人,把汤药端过来,伺候慕侧妃喝下。”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婆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了。
    慕元春面色一白,整个人仓惶又惊恐:“我根本没病,不需要喝药。快把这些药端走。”
    “有没有病,你说了可不算。本宫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太子妃终于看了她一眼,目光凛冽,居高临下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那个身材粗壮结实的婆子狞笑着走上前来,将药碗递到了她眼前:“奴婢来伺候慕侧妃喝药。”
    慕元春花容惨白,全身簌簌发抖。
    药碗已经送到了她的唇边。黑乎乎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散发着令人作恶的诡异味道。
    这根本是一碗要命的汤药!
    慕元春忽的尖叫一声,用力打翻了药碗。一声脆响,药碗直直的摔落在床沿,跌的粉碎。褐色的药汁四处溅落。有大半都溅落到了慕元春的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慕元春此时无暇顾及这些,她慌乱的下床,推开那个婆子,然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臣媳知错了!求母妃饶过臣媳一命!臣媳日后一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待在屋子里,绝不敢再动半点歪心思!母妃饶命!”
    一次次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
    慕元春的额头很快就渗出了血迹。可她浑然不觉半点痛楚,依然用力的磕头。
    太子妃冷眼看着这一幕,却并未动容,淡淡的张口说道:“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本宫不过是命人煎了一碗驱寒的汤药来,喝了只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乖乖喝下,也省了被灌药的难堪。来人,再端药来。”
    一声令下,有一列丫鬟徐徐而入。共有六个人,每个人的手中都端着一模一样的汤药。
    “这儿有六碗药,就算全被打翻了也无妨。本宫再命人重新煎上一锅汤药就是了。”太子妃悠然说道。
    慕元春的头再也磕不下去了,额上的血迹缓缓的流了下来,美丽的脸庞上多了几丝血迹,显得诡异可怖。
    她的脸上布满了绝望和不甘。
    “为什么?”死到临头,慕元春反而豁出去了,直勾勾的盯着太子妃:“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我慕元春也是正经的名门闺秀,德言容功不逊任何人。又和太孙殿下情投意合,为什么你要阻挠我进门,害得我做不了太孙妃,只能以侧妃的身份嫁过来?我过府之后一直谨慎仔细的伺候你,你为什么还要时时刻刻刁难我?现在又要致我于死地!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开始还勉强维持镇定,到最后却已成了歇斯底里的嘶喊。
    太子妃冷冷一笑:“亏你还有脸问什么。也好,本宫今日就说的明白些,他日你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必做个糊涂鬼。”
    “你确实生的貌美动人,又有才气。若是你安分守己,也勉强配得上琰儿。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私下勾引琰儿,差点坏了太子府和慕家的名声,也差点让琰儿成为全京城的笑谈。琰儿将来是要做太子做皇上的,他的正妻应该端庄守礼贤惠温柔,就像蒋氏这样。你贪念虚荣野心勃勃,为了太孙妃的位置甘愿背弃青梅竹马的表哥。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又有什么地方能比得过蒋氏?”
    慕元春听到最后两句,心底一凉,颤颤巍巍的问道:“我和表哥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妃轻蔑的哼了一声:“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没人知道吗?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嫉恨慕念春,故意利用罗钰设局陷害于她。可惜慕念春没上当,反而将了你一军。让你的野心和诡计无所遁形。也就只有琰儿傻乎乎的相信你是真心待他了!我没把这一切都告诉琰儿,是不想他难过伤心。你该不会以为你高明的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吧!”
    慕元春面色颓败,呆呆的跪坐在那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太子妃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你有心机有手段,为了在府里站稳脚跟,一直哄着琰儿。这些我都心知肚明,只是碍着慕家的颜面不便处置你。可你万万不应该对皓哥儿动心思动手。你这种心如毒蝎连几个月的孩子也不肯放过的女人,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若想保存最后一点体面,就自己干脆的喝了药!”
    ......
    ps:为霸气威武的太子妃点赞~今天有事,暂时一更~明天起两更
 第三百三十六章 病逝(一)
    若想保存最后一点体面,就自己干脆的喝了药!
    这一句话不停的在耳边回响。
    慕元春头脑一片空白,茫然呆滞的抬起眼。
    太子妃的眼神一片冰冷。蒋氏的目光中闪动着恨意和畅快,终于第一次张口说话:“慕元春,在你动了心思谋害我儿子的那一天,就该知道会有今天这个下场!今天的结局,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这一切真的都是她咎由自取!
    如果她没有遇到周琰,她会嫁给一心呵护她的表哥罗钰,会嫁到熟悉的舅家,会是罗家的七少奶奶。衣食无忧安享荣华琴瑟和睦......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被满满的嫉妒和不甘盈满,生出了要凌驾众人之上母仪天下的心思?为此不惜和家人决裂,背弃了自己的感情和最后一丝良心,嫁入太子府这个泥沼中?
    真正的幸福唾手可得只差一步。可她偏偏就走错了这一步!
    不知不觉中,慕元春已是满脸悔恨的泪水。
    自己酿造的苦酒,就用这条性命去偿还吧!
    慕元春颤抖着伸出手,从一个丫鬟的手中接过药碗,然后送到唇边。正要闭眼一言而尽,太子妃忽的说道:“等一等!”
    慕元春心里生出最后一丝希冀,期盼的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定定的看着慕元春,说道:“如果你肯写一封绝笔信给琰儿,让琰儿对你断了所有的念想,我可以允诺你一个要求。”
    绝笔信?
    慕元春头脑麻木。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不可思议的尖锐的笑了起来:“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为什么还要写绝笔信?你倒是打的好主意,要了我的性命,还要周琰不记恨你这个母亲!你休想!你就等着周琰回京城。等着他发现是你逼死了我,然后和你这个母亲翻脸成仇吧!哈哈哈......”
    疯狂又绝望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不息。衬着慕元春此时的模样,令人心中不寒而栗。
    刘氏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垂下了头,不忍再多看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确实可恨可厌。同为侧妃,自己被牢牢的压了一头。还曾数次被慕元春陷害。也因此为太孙不喜。她恨慕元春,却又暗暗的羡慕嫉妒。可亲眼看着慕元春落到被逼死的下场,她的心中又不禁生出了几分恻然......
    “因为你,你的兄长错过了会试。如今依然在读书,没能入仕。你心中就没半点后悔和愧疚吗?”太子妃不疾不徐的说道。
    慕元春的笑声戛然而止:“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扯了扯唇角。宛如一个洞悉了人心的魔鬼,撒下令人无法拒绝的毒饵:“我的意思很简单。只要你肯写这封绝笔信,断了琰儿对你所有的痴念。我会许你兄长一个光明坦途。将来他在仕途上的成就,绝不在你祖父之下。”
    慕元春身子一震,眼中闪过动摇和软弱,口中犹自强撑:“你一定是在骗我,我才不会上当!”
    “皇上已经撑不了几日了,等太子殿下登基。我就是六宫之主。想提拔你兄长,易如反掌。这点小事,我又何须骗你。这里的人都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我岂肯因为区区小事就食言,坏了自己的名声。你大可以放心!”
    太子妃声音淡淡,并未刻意扬高音量:“你就快死了,人死如灯灭,琰儿是否记住你,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若是能用这条命换来你兄长的一世荣华。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你又何必拒绝?”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不妨好好想一想。若是答应了。就起身去写信。写完了再喝药!”
    说完这些,太子妃便住了嘴。
    ......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炷香里。慕元春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和表情。宛如一尊石雕。
    她心中充满了恨意,恨不得周琰就此和太子妃反目成仇。即使她在地下无所知,临死前想到这些也有一丝快意。可是,太子妃偏偏提出了这么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兄长的脸。
    从小到大,兄长一直都很疼她。在罗家的时候兄妹相依为命,感情十分亲密。回了慕家之后,也依然亲厚。如果不是因为周琰,他们兄妹也不至于渐渐疏远至今天这个地步。
    慕长栩因病错过会试,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和痛楚。现在有机会可以弥补当日犯下的错......她反正逃不过这一劫了,能换来兄长的一世仕途顺利,也算死得其所!
    “我......我答应!”慕元春颤抖着挤出几个字。
    太子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慕元春是一定要处死的,以免留下后患。可周琰确实是真心喜欢慕元春的,若是知道她逼死了慕元春,心中必然会对她生出怨怼。她不愿母子因此生出嫌隙,因此才许下这个诱人的承诺。只要慕元春肯写这封绝笔信,周琰或许会伤心难过,至少不会和她离心。
    “我要沐浴更衣,吃饱了饭,再写信。”或许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慕元春渐渐平静下来,声音里多了几分决然。
    死亡已经无法避免,至少也该填饱肚子,干干净净的再上路。
    太子妃很快便答应了,转头吩咐一声:“准备热水给慕侧妃沐浴。再吩咐厨房准备些精致的饭食来。”
    ......
    沐浴时,几个婆子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目光紧紧的盯着慕元春的一举一动。
    慕元春视而不见,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洗干净。然后换上干净的衣物。
    厨房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送来了饭菜。六个精致的炒菜,装在细腻的白底瓷盘上,犹自冒着腾腾的热气。外加一碗上好的粳米饭。
    然而,再美味的饭菜,吃到慕元春的口中也没了滋味。
    慕元春逼着自己一口一口的吃下饭菜。
    填饱了肚子之后,慕元春坐到书桌前。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纸笔。慕元春深呼吸口气,提起笔,蘸饱了墨。当下笔时,头脑里却一片空白。
    周琰白胖清秀的脸孔在眼前不停的晃动。干净澄澈的眼眸里总是浮着温柔的笑意,倒映着她的虚伪和阴暗......
    不能否认,她心里真正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表哥罗钰。她对周琰。一开始就存了虚荣和利用,哪怕是温柔讨好,也不过是虚情假意。她只要直抒心意,就能彻底打消周琰所有的痴恋。甚至由爱变恨......
    慕元春手颤了一颤,墨滴落到干净的信纸上。
    罢了!已经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可留念可矫情的!
    慕元春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终于恢复了平静。将被墨汁染脏的信纸扔到一旁。重新取了一张干净的信纸。这一次,她手中的笔稳稳的落了下去。一开始还有些生涩,写到后来。越来越流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绝笔信便写好了。
    “把信给太子妃看一看,如果满意的话,就把药端进来吧!”慕元春头也不回的吩咐。
    沈妈妈走上前来,拿起信,迅速的走到了外间的偏厅里。恭敬的递给一直等待的太子妃:“慕侧妃的信已经写好了,请太子妃娘娘过目。”
    太子妃接过信。仔细的看了一遍,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慕元春果然是个聪明人。这封绝笔信。写的甚合她心意。
    “把药端进去,”太子妃淡淡说道:“由着她自己喝药,给她留些体面。”
    沈妈妈应了声是,端了药进去。
    蒋氏看着太子妃手中的信,忍不住轻声道:“母妃,这封信能否让臣媳看一看?”
    太子妃没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看了蒋氏一眼。这一眼,却令蒋氏心生羞愧不安,立刻起身请罪:“是臣媳冒昧了,还请母妃息怒。”
    太子妃缓缓说道:“但凡是女人,天生都存着妒忌之心。谁也不愿自己丈夫的心里放着别的女人。你对慕元春的忌惮和嫉恨,本宫心里都明白,也能体谅几分。不过,你也得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必斤斤计较耿耿于怀。慕元春今日‘病逝’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你又何须在意她写的是什么。”
    “臣媳受教了,多谢母妃。”蒋氏恭敬的垂下了头。
    太子妃对蒋氏的柔顺很满意,不再说什么。
    ......
    沈妈妈将药碗放到了慕元春的面前。大概是因为慕元春最后一刻表现的还算平静,沈妈妈对她倒是多了一分敬意:“太子妃吩咐了,请慕侧妃自己喝了药。”
    没让人硬灌下这碗药,也算是给她最后的颜面了。慕元春扯了扯唇角,却扯不出上扬的弧度,脸上的表情麻木而僵硬。
    她颤抖着伸出手,端起药碗,送到唇边。闭上眼,一言而尽。药汁滑过喉咙,留下难以形容的苦涩。
    她闭着眼睛,眼角缓缓渗出两滴泪。
    胃里很快灼痛难当,痛楚很快蔓延至全身。眼前渐渐黑暗。
    短暂的十六年生命,在这一刻终于走到了尽头。
    ......
    ps:幕元春终于死了~我一直觉得,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和反派。慕元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太过偏执和阴暗,也太过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可她和罗钰之间是有过真情的,和慕长栩之间的兄妹之情也是深厚的~
    ps:感谢书友mermaidyumin打赏的和氏璧~感谢书友r的平安符~
 第三百三十七章 病逝(二)
    太孙侧妃慕氏身患恶疾,于腊月初四这一天病逝。
    大秦举一国之力应付边关和赵州战事,京城人人自危人心惶惶。众人关心的是战事是否顺利,粮价到底还要涨到什么样的地步?听说有些荒凉偏远的州郡已经饿死了人,有大批的灾民四处流窜,到底会不会逃到京城来诸如此类。区区一个侧妃病死,实在不惹眼。几乎无人关注。
    太子府也并未大张旗鼓宣扬此事,打发人到慕家罗家和齐王府报了丧,然后匆匆的将慕氏以侧妃之礼下了葬。战争时期,一切丧事从简。就连慕家和罗家也未派人登门吊唁。
    慕元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下葬的那一日,慕念春出乎意料的来了。
    太子妃蒋氏都没来,只有刘氏在。几个管事婆子有条不紊的操持着一切,刘氏神色晦暗不明的站在一旁。
    她当然不喜欢慕元春,慕元春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心中是快意的。可这份快意中,又掺杂了许多复杂难言的唏嘘和凛然。出身名门美丽出众最得太孙宠爱的慕元春就这么轻飘飘的死了,一条人命原来是这等轻贱。今后她在太子府里可得更小心才是......
    听到下人禀报齐王妃来了,刘氏立刻回过神来,匆匆的迎上来:“见过十四婶娘。”心里却暗暗奇怪。
    慕元春姐妹出阁前不睦,出嫁后从不来往。偶尔见面便是唇枪舌剑争锋相对。那一天在太子府里,她更是亲眼见证了姐妹反目。慕元春死了,慕念春心里一定很高兴。今日怎么会特地跑了过来?看死人下葬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慕念春神色沉静。简单的说了句:“我就是来随便看看,你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刘氏将心里的疑云按捺下去,应了声是。之后果然没再叨扰慕念春。
    果然是个挑眉通眼的伶俐女子,怪不得能迅速在太子府里站稳脚跟。慕念春随意的想着。很快将目光收了回来,静静的落到了那口厚重的棺材上。
    棺材已经封好了,几个壮实的小厮小心的抬着棺材放入挖好的土坑里,然后用铁锹挖土填埋。棺材一点点被泥土掩盖。不管生前如何美貌绝色风姿动人,闭眼之后却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躺在棺木埋在土里。
    憎恨了两辈子的仇人终于死了!慕念春的心里竟没多少欢喜。只有淡淡的苍凉和疲倦。就像前世得知慕元春死讯的那一刻一样。
    生前纵有再多的恩怨,死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得知慕元春今日下葬,她几乎没有犹豫便来了。来送慕元春最后一程,也算了结两辈子所有的恩仇。
    慕念春就这么安静的站着。不知多了多久,石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天凉起风了,也该回去了。”
    慕念春轻轻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
    五天后,慕念春回了慕家。
    慕正善神色有些阴郁,也没什么兴致说话。只说道:“长栩病了,你待会儿去松涛院看看他。”
    慕念春应下了。
    张氏陪着慕念春一起去松涛院,一路上低声说道:“那一日从太子府回来之后。长栩就病了。后来慕元春‘病逝’,太子府打发人来报丧。你爹想瞒也瞒不住,长栩知道此事之后。连着几日没进食,病的愈发厉害。你爹特意吩咐你来看他,肯定是希望你劝一劝他。待会儿你说话可得小心些。”
    张氏从来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主儿。她一直不喜欢慕长栩兄妹,却也从未主动对付过他们两个。最碍眼的慕元春已经死了,她的心病就去了一大半。如今慕长栩重病不起,她反而有几分不忍。
    慕念春默然片刻。才低低地应道:“将慕元春逐出家门的主意就是我出的。慕元春的死,我脱不了干系。大哥看到我只怕心中更难受。”
    这倒也是。
    张氏立刻停住了脚步:“你说的对。都是你爹犯糊涂,害的我也跟着迷糊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这松涛院还是别去了。免得见了面尴尬。”
    万一慕长栩情绪激动怒骂几句。慕念春可就要白白受气了。
    慕念春看出张氏的心思,心里涌起一阵暖意,扯了扯唇角说道:“无妨,自家兄妹总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见。大哥和我的感情本就淡薄,大不了再疏远一些。”
    说着,便进了松涛院。
    萧氏得知慕念春张氏来了,忙迎了出来:“母亲,四妹。”眼睛红红的,显然之前刚哭过。
    “大嫂,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慕念春轻声问道。
    萧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刚喝了药,正在闭目养神。”边说边领着慕念春母女进了内室。
    屋子里光线暗淡,气味沉闷。慕长栩闭目躺在床上,一脸病色,形容憔悴。听到脚步声,慕长栩睁开了眼。待看清来人之后,又将眼睛闭上了。
    萧氏颇有些尴尬,快步走到床边低声提醒:“夫君,四妹特意来看你了。”
    慕长栩依旧闭着眼,一言不发。
    萧氏手足无措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一脸的为难和歉然。
    慕念春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觉得难堪,微笑着说道:“娘,大嫂,我想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张氏略一犹豫,才和萧氏一起退下了。
    ......
    慕念春走到床边,喊了声大哥。
    慕长栩没有睁眼,声音低哑:“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更不想恶言相向。”
    “你为了大姐的死迁怒于我是应该的。”慕念春对慕长栩的冷淡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道:“不过,我自问无愧于心。这几年来,她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一次又一次的设局害我。我出于自保,只能还击。她执意要嫁给太孙嫁入太子府,因为心机太重不为太子妃所喜,矛盾日渐堆积。这一次的事情,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算她今年能忍下,明年后年呢?她的性子你比谁都清楚。落到今天的结局,是她咎由自取!”
    慕长栩俊脸泛白,不知是愤怒还是隐忍,身体颤抖不已。
    慕念春又说了下去:“这一次,如果爹没有及时的将她逐出家门。太子妃顾及慕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等太孙回来,以太孙对她的宠爱,她或许还会有风光的那一天。可慕家也会为她所累,将来必然会被卷入太子府的内宅争斗中。一旦行步差池,慕家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一点你当然也想到了,所以当日才狠心做了选择。既是如此,你就应该料到这样的结果......”
    “你不要再说了。”慕长栩倏的睁开眼,满脸痛苦和自厌,声音沙哑颤抖:“是,我也同样自私。纵然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不能为了她将慕家拖进泥沼。所以,她活该被逼死,活该悄无声息的下葬。我这个做兄长的,甚至没有亲自去送她最后一程......”
    话没说完,两行热泪已经涌出了眼角。
    泪水模糊中,似乎看到了慕元春浅笑盈盈的脸庞。
    他们兄妹一直相依为命感情亲厚。这两年来却日渐冷淡疏远,如今落得个天人永隔。
    她还这么年轻,正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甚至还没怀孕生过子嗣,没留下半点血脉.....
    慕长栩侧过头,断断续续的传来隐忍压抑的哭泣声。
    慕元春的死将会是他心底永难抹灭的痛苦。
    慕念春沉默不语。她和慕元春积怨太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结。可慕长栩前后两辈子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从这一点来说,她对慕长栩是有亏欠的。所以,她特意来看慕长栩,用冷硬无情的话语解开他的心结。哪怕是他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她的身上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慕长栩的哭声才渐渐停了。
    慕念春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前几日她下葬,我去送了她最后一程。之后又去了太子府,太子妃和我说起了一件事。她临死前,写了一封绝笔信给太孙,让太孙断了对她的痴念。用以来交换你一世的仕途顺利......”
    慕长栩全身一震,霍然坐直了身子,颤抖着问道:“你、你说什么?她真的写了绝笔信?”
    “你没听错,”慕念春深深的看着慕长栩:“这是她和太子妃最后的交换条件。也是她对你的愧疚和补偿。这封绝笔信在几日前就送出了京城,最多半个月就能送到太孙的手中。太子妃许过的承诺,绝不会食言。你若是真的心痛她的死,就更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否则,她在地下也无法安息。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慕念春便转身离开了。
    她心里很清楚,她和慕长栩淡薄的兄妹之情也到此结束了。慕长栩心胸再宽广,也不会再像往日那般喊一声四妹。
    什么事都需要付出代价。这样的代价最多令她微微生憾,很快又回归平静。
    ......
 第三百三十八章 边关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三日,路上的积雪几乎齐至膝盖。天寒地冻,不知有多少百姓饿死冻死。打仗也是不可能的事了,两边大军只能老实的各自修生养息。
    对征战了一年死伤众多疲倦不堪的边军来说,这些时日大概是这一年来过的最安心悠闲的日子了。到处都是冰冻,除了小队的斥候和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可以躲在厚实的营帐里休息。只可惜冰寒的天气也阻挡了送粮大军的脚步,近来的伙食已经缩减了三分之一。
    城墙上同样积了厚厚的冰,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枪警戒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开始是不想乱动,到后来却是想动也动不了了——因为站的久了,鞋子也被冻住了。若是没人帮着扶一把,抬脚的时候摔跤是免不了的。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正吸溜着鼻子。他入伍不久,对付严寒冰雪的经验尚浅,一时没察觉这样的危机。站了半天的岗快到换班的时候了,抬脚便往前走。因为用力过猛,猝不及防之余重重的向地上摔去。
    这一下若是摔结实了,免不了头破血流。
    那个年轻士兵眼看躲不过了,索性咬牙闭眼,准备狠狠摔一跤。
    想象中的痛楚并未到来,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手及时的扶住了他,使得他免了这一难。年轻士兵忙站稳身子,感激的看向那两只手的主人:“谢谢你......”在看清来人的脸孔时,不由得一惊。
    扶住他的也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穿着盔甲。只露出被冻的通红的略圆脸孔。这张脸生的颇为清秀,眼睛不算大,却黑亮有神,又格外的温和。
    “太、太孙殿下?”年轻士兵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忙跪下行礼。
    太孙殿下几乎每日都会到城墙上来巡视一圈。负责守着城墙的士兵们人人都认识这张脸。最难得的是,太孙殿下平易近人,对着士兵从不摆架子,和蔼可亲。
    “不用多礼,”周琰笑着说道:“站了半天的岗,一定又冷又饿。快些下去歇着吧!”
    年轻士兵满心欢喜的起身告退,一抬头,又见另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这个少年也穿着盔甲,却半点都不臃肿,相貌俊美气度出众。慢悠悠的走过来。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潇洒。
    太孙殿下和齐王殿下是出了名的焦不离孟。这个少年,当然就是齐王殿下了。
    年轻士兵自觉今日运气极好,竟一连遇到了太孙和齐王,欢喜的上前行了礼,才退下了。
    “十四叔,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怎么又跑到城墙上来了?”周琰皱着眉头絮叨:“天寒地冻的,城墙又滑的很。万一摔了跤,背上的伤再裂开怎么办?”
    齐王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意的耸耸肩笑道:“已经养了两个多月。背上那点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你就别整天唠叨个没完了。”
    周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是是,你伤已经好了。待会儿我就写封信给十四婶,让她别为你这点小伤担心。”
    这话可戳中齐王的要害了。
    明知道周琰是开玩笑,齐王还是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敢多嘴,我扒了你的皮!”
    周琰和他笑闹惯了,立刻揶揄道:“你养了这么久的伤。一直都没来得及写信回去。十四婶不忧心才是怪事。再说了,你受伤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等回京了,她还不是照样什么都会知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能瞒一时是一时。”齐王想也不想的应道。
    这大半年来,他数次亲自领兵上阵,打了不少胜仗,边城也收回了几座,战事渐渐占了上风。战场刀剑无眼,受些轻伤是难免的。
    两个多月前,他领兵追击一个鞑靼将领,将对方斩于刀下。那个鞑靼将领在临死前也砍了他的背一刀。这一刀着实伤的不轻,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如今提起刀来后背还会隐隐作痛。
    养伤期间,他无法写信,又不愿让别人代笔,只得停了家信。能下床走动了,立刻就写信回京。只可惜又遇上这样的冰雪天气,交通实在不便,那封信大概会延迟十天半个月才能送到慕念春的手中。
    想到慕念春,齐王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香囊,眼中闪过思念和渴盼。
    周琰很应景的叹道:“诶!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一别就是大半年,每日晚上辗转难眠。不知远在京城的佳人是不是也在同样的想着自己......”
    “好小子,胆子越混越肥了,竟敢来取笑我了。”齐王笑着踹了周琰一脚。
    周琰身手比以前灵活了不少,竟闪开了,笑嘻嘻的裂开嘴,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拜了赵将军为师,又学兵法又学武功。就连赵将军也夸我进步极大。你休想像以前那样踢中我了。”
    齐王毫不客气的泼了一大盆冷水过来:“赵将军夸你是出于礼貌,你也好意思当真。来来来,现在来和我过几招。看看你能在我这个‘重伤未愈’的人手中走几招。”
    周琰咳嗽一声:“这里到处结着厚厚的冰,不宜动手过招。再说了,我岂能欺负你受伤未愈。过招的事以后再说。”
    哟!这脸皮真是厚了不少,还学会撇清和狡辩了。
    齐王似笑非笑的瞄了周琰一眼,总算给他留了几分颜面,没再揪着不放。
    ......
    说笑一番过后,叔侄两个一起巡视了一圈。
    这大半年来,周琰的改变和进步着实不小。养尊处优的白胖渐渐没了,黑了不少,瘦了不少,也更精神了。如今说起城防和兵力部署来也头头是道,思维敏捷沉稳。虚心好学,颇能听得进将领们的意见和建议。这样的平易近人,很快就赢得了众将领的好感。
    更难得是,周琰每天都抽出一个多时辰向赵将军学兵法学武功。每日还坚持亲自巡视城墙边防。他的进步有目共睹。就连齐王之前也没想到,周琰竟有这样脱胎换骨的改变。
    在周琰的眼中,齐王的变化更大。
    往日在京城,齐王也就是个擅长吃喝玩乐的纨绔皇子。确实比别人都聪明些,却也看不出特别之处。领军之后,齐王却迅速的崭露出了精于谋算的狠辣和果决。从定州大捷之后,领军到边关又数次定计对付鞑靼骑兵,甚至亲自领兵上阵,一点一点的扭转了战局。
    周琰是边军名义上的统帅,齐王才是真正做决断的人。一个运筹帷幄定计,一个坐镇大军安抚军心,堪称一对绝妙的搭档。
    一众原本心中存着怀疑的将领们也渐渐放了心。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内部争权夺利意见不合。太孙和齐王两人相互信任,从不猜疑。实在难得!
    “十四叔,今天是年三十,我已经吩咐伙房多宰些牛羊,做些好吃的给将士们过年。”周琰笑道:“对了,索性把最后几缸高粱酒也分了,让每个士兵都喝上两口。”
    齐王点点头:“这些事你拿主意就是了。”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如今军中的存粮已经不多了,最多只够再吃上半个月。朝廷送粮的军队若是半个月之内没赶到,将士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十几万的军队每日需要消耗的粮食是个很可怕的数字。朝廷的送粮军队每隔两个月左右就要送一次粮来。上一次随粮而来的,还有一个令人心情沉重的坏消息。
    户部的库银只够撑到开春三月。也就是说,若是在三个月之内无法结束战争,将士们就要面临着缺乏军粮的窘境了。饿着肚子打仗是不可能的事。一旦军粮供应不上,大军不攻自溃。
    一提起此事,周琰也笑不出来了,叹道:“是啊,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暗暗发愁。”
    这样的消息当然是严密封锁的,绝不能让普通的将士知道,免得动摇军心。于是,沉甸甸的担子就都压在了知情的几个人心头。周琰已经一连数日都没安稳的睡过好觉了。
    可这种事不是发愁就能解决的。
    粮食!粮食!粮食!他要到哪儿去找这么多的粮食喂饱十几万大军!
    周琰忍不住抓了抓头,懊恼的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为粮食发愁的一天。”
    生来就是太孙,自幼锦衣玉食,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齐王眸光微闪,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床上躺着,脑子却没闲着。倒是想出了一招狠棋来,只是要冒上一点风险......”
    一听风险两个字,周琰就觉得后背发凉,不假思索的说道:“若是有风险,就让我去。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绝不能再领军出击了。”
    齐王心里一暖,笑着拍了拍周琰的肩膀,正要说什么,方同忽的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信封:“太孙殿下,京城那边来信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噩耗(一)
    周琰眼睛一亮,一脸欢喜的接过了信。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离开家人。在人前要装着若无其事,私底下却是极想念家人的。接到家人的来信,无疑是令人高兴的事。
    信封厚实也是难免的,因为里面至少会放四封信。分别是太子妃蒋氏刘氏还有慕元春的。
    “家中女眷多就是好,每次收信都这么厚实。”齐王惯例要取笑周琰几句:“足够你看足一整晚了。”
    周琰心情极好,咧嘴笑道:“我也有一个多月没收到家书了。今天倒是巧的很,正好年三十的收到了信。”这比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更令人欢喜。
    周琰甚至等不及回房便急急的拆了信,厚实的信封里果然放了四封信。
    周琰惯例先看太子妃那一封。目光迅即的掠过数行,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笑容忽然凝结住了,清秀的脸孔唰的惨白,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齐王一惊,皱眉问道:“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什么事了?是定州那边打了败仗,还是父皇的病情又加重了?”
    周琰的嘴唇不停的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信,就像走火入魔一般。
    齐王从未见过周琰这般失控,心里愈发觉得疑惑不安,猛地抓住周琰的胳膊,大声喝道:“周琰!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琰抬起头来,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喃喃的说了句:“元春......死了!”
    元春死了!
    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那个他全心喜欢发誓一辈子都要真心相待的女子。永远离开他了......
    周琰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回荡着这句话。喉头一甜,忽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手中的信纸轻盈的飘落。
    齐王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周琰。不小心用力过猛,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可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伤口了。先扶周琰回去要紧。
    方同也是面色大变,慌忙扶住周琰的另一只胳膊:“殿下,殿下!”
    齐王沉声道:“他情绪太过激动,口吐鲜血,现在立刻扶他回房,再召太医来。”
    当日离开京城的时候。特地带了一个太医随行。各种珍贵的药材也带的齐备。太医的医术自然要比军中的大夫要强多了。齐王受伤的时候,幸好有太医一直精心照料,才能在短短的两个月中养好了伤。
    方同忙应下了,又叫了一个亲兵来一起扶着周琰。
    齐王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信纸。展开看了几眼。几行字赫然引入眼帘。
    慕氏心思歹毒,暗中对皓哥儿下手,又躲回慕家企图逃过罪责。慕翰林大怒之下,将慕氏逐出家门。慕氏认罪之后,自尽身亡。为了保存慕家颜面和慕氏最后的体面,对外只称慕氏病故。你看到这封信时,慕氏已经安然下葬。
    ......
    寥寥几行字,却让人看的心惊动魄。
    齐王眉头微皱。眼中流露出深思。
    以慕元春的性子,断然不肯“自尽身亡”。此事背后,必然有隐情。
    周琰心软多情。又对慕元春一见倾心。娶回府之后,对慕元春宠爱有加。即使后来渐渐察觉到慕元春并不如想象中的完美无缺,也依然是喜欢她的。骤闻慕元春的死讯,也怪不得周琰会有这般剧烈的反应。
    周琰气血攻心,吐了一口心头血,一直昏迷。
    太医开了药方。一碗药灌入周琰的口中,依然迟迟不见周琰醒来。
    方同在一旁不停的抹着眼泪。他十岁起就被选中伺候周琰。主仆相处七八年,感情自然深厚。周琰身子结实。平日连头疼发热都极少。像此刻这般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的从未有过......
    “别哭了。”齐王坐在床边,头也不回的吩咐:“我在这儿看着,你先退下吧!等他醒了,我再叫你进来伺候。”
    方同哽咽着应了一声。
    郑喜随着方同一起退出了门外。主子感情亲厚形影不离,他们两个也十分要好。郑喜见方同哭泣,心里也不是滋味,轻声安慰道:“太孙殿下陡然知道这个噩耗,心里肯定受不了。所以才会昏迷这么久,说不定很快就会醒了。”
    方同抽抽搭搭的还击:“不是你主子,你当然说的轻巧。当日齐王殿下从战场上受伤回来,你可是整整哭了半天。”
    郑喜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悻悻然说道:“我好心安慰你,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你爱哭多久哭多久,我半个字都不说你行了吧!”
    这么一打岔,方同也哭不下去了,用袖子擦了眼泪:“慕侧妃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太孙殿下这般宠爱她,她怎么也不知足,竟敢暗中对皓哥儿动手。”
    谋害皇家血脉,只有死路一条。能有个体面些的死法,已经是太子妃格外开恩了。
    郑喜也忍不住叹道:“是啊,这也实在怪不得别人。”
    自作孽,不可活啊!
    .......
    天渐渐暗了下来。
    今天是年三十,伙房里宰了许多牛羊,蒸了一筐又一筐的白馒头。热腾腾的肉就着香软的馒头,敞开肚皮吃个饱,再喝上一两口高粱酒。对士兵们来说,这是一顿极为丰盛的年夜饭。
    周琰亲自定了规矩,军中的将领们和士兵们吃一样的伙食。他和齐王也不例外。因此,送到房中的晚饭同样是牛肉烧白菜,白煮羊肉,外加一盆馒头。
    周琰没醒,齐王也没心情吃晚饭,挥挥手示意郑喜将饭菜放在桌子上。
    又过了许久,周琰终于渐渐恢复知觉。先是手指动了一动,然后缓缓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齐王关切又释然的脸孔:“你可总算是醒了。”一昏迷就是大半天,实在够吓人的。
    周琰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僵硬的躺着。清秀的脸孔毫无血色,眼中溢满了悲伤难过。
    齐王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低声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要是想哭就哭吧!”狠狠哭一场,总比痛苦郁结在心中的好。
    周琰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似哭非哭,声音里满是麻木茫然:“十四叔,那封信我还没看完......你把信拿给我,我想看完。”
    齐王避重就轻的说道:“你刚醒,情绪不宜激动,明天再看也不迟。”
    周琰却很坚持:“我现在就看。”
    别看周琰平日脾气温和,可一旦执拗起来,也颇让人头痛。齐王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将太子妃的那封信给了周琰。
    周琰在齐王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展开信看了起来。
    烛火摇曳,光影斑驳不定,在周琰的脸上投下大片阴影。周琰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麻木僵硬的令人心惊。
    齐王没有矫情的出言安慰。在这样的时候,不管说什么,周琰肯定都听不进去。痛失爱人的打击,就算再坚强勇敢的男人也无法承受。
    可更令周琰痛苦的,还在后面。
    看完了太子妃的信,周琰又从枕边拿起另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隽秀工整,十分眼熟。
    是慕元春的字迹!
    周琰双手一颤,眼里泛起水光。心里的痛苦和酸涩几乎难以形容。
    这封信,一定是慕元春在临死前写给他的......
    周琰颤抖着拆开信封,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熟悉的字迹顿时引入眼前。这确实是慕元春的字迹,而且写的十分流畅工整。
    这封信绝对是出于慕元春之手,绝不是伪造出来的。
    周琰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痛哭出声。他逼着自己,仔细的看起了这封绝笔信。
    然后,周琰的脸更白了,全身难以自制的剧烈颤抖起来。一阵尖锐的痛楚自心底蔓延开来,迅速的延伸至四肢百骸。那种巨大的无与伦比的痛苦,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痛不可当。
    如果说之前太子妃的信给了他沉痛至极的打击,那么,这封绝笔信就是彻底的将他打入冰冷的深渊......
    齐王一直留意着周琰的一举一动,见状心里一个咯噔,想也不想的用手稳住周琰的肩膀:“周琰,你怎么了?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如果只是普通的绝笔信,周琰或许会痛哭流涕,可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面无死灰。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周琰像一截木头,枯坐在床上,对齐王焦急的追问没有任何反应。
    齐王心里一沉,正要转头叫太医。
    一个修长的身影忽的出现在门口。英俊的脸孔一片苍白,素来黑亮的眼睛更是黯然无光。
    竟是罗钰来了!
    罗钰的步履异常沉重,走到床前站定,定定地看着周琰,声音嘶哑:“殿下,方同说的是不是真的?表妹......真的病逝了吗?”
    周琰抬起头看向罗钰,看到他眼底巨大的悲痛伤心,机械得点了点头:“是。”
    罗钰眼中泪光一闪,猛的将头转到了一侧。
    屋子里的空气沉重而窒闷,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第三百四十章 噩耗(二)
    周琰坐在床上。
    罗钰站在床边。
    两人都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身形,维持同一个姿势,良久没有动弹。
    终于,齐王开口打破了沉默:“人死不能复生,你们都节哀。”
    没有人吭声。这样的反应,也在齐王意料之中,他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心里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现在就说出来。免得憋在心里难受,也免得伤了彼此的情意。”
    罗钰率先回过神来,心里一阵浓浓的苦涩。
    自从发现慕元春和周琰有私情的那一日起,他的心里从未真正释怀过。表面却要装的毫不介怀,依然追随着周琰。慕元春嫁给了周琰,他也另外娶了妻。一切看来都没什么异样。
    可他和周琰都很清楚,彼此之间有一道深深的隔阂。其中的原因,他甚至绝不能诉之于口。免得给身在太子府中的慕元春带来麻烦。这也是他最后能为慕元春所做的,永远的忘掉他们的过去......
    可现在,慕元春嫁入太子府还不到两年,就香消玉殒......
    “殿下,表妹身子一向不错。之前毫无征兆,为什么会忽然病逝?”罗钰到底忍不住问出了口,语气中不自觉的充满了质疑。
    罗钰的声音一入耳,周琰的脸更苍白了。他没有出声,只是伸出手。他的手里,是慕元春的绝笔信。
    罗钰默默的接过信。
    信里的字迹,大概没人比罗钰更熟悉。他和慕元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少时一起习字。透过漂亮工整的字迹,慕元春美丽平静的脸庞跃然于眼前。
    ......
    周琰,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长眠于地下,永生再难相见。
    你不必为我的死伤心难过,落到今天这样的结局,都是我咎由自取。
    当初我本心系于表哥,我们两个青梅竹马情意深厚,虽未私定终身,却早已心心相映。慕家和罗家也早有默契,只等我及笄,就会为我和表哥定下亲事。可我偏偏遇上了身份尊贵的你。你眼中的爱慕,令我虚荣欢喜,更生出难以抑制的野心。我想做太孙妃,想日后母仪天下尊荣一生。我背弃了表哥的情意,主动勾引你。你是个单纯可爱的少年,眼中只看到我的好,肯定想不到我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你。
    只能做你的侧妃,我心中实在意难平。我记恨太子妃,嫉妒太孙妃,一次又一次的怂恿你为我撑腰,和她们较劲。太孙妃怀了身孕,更令我心中嫉恨不已。若是生了女儿也就罢了,偏偏生下了儿子。我原本想等着你从边关回来,早日怀上你的子嗣,再和她一较高低。可等了大半年,你还是没回来,皓哥儿却一日一日的长大了。我实在无法再等了。终于冒险出了手。
    可惜,我的计谋失败了。太子妃很快查出了皓哥儿真正的病因。慕家也不肯庇护我,主动将我这个女儿逐出家门。我无颜再苟活,只有一死。
    我死了,你不必耿耿于怀,也不必悲伤。我从未以真心待过你。早日忘了我吧!
    如果有来生,你不要再遇见我。善良温柔的你,值得世上最好的女子。
    慕元春绝笔!
    ......
    字迹流畅自然,显然是慕元春在平静的时候写下的。
    轻飘飘的一张信纸,却沉重如千斤。罗钰握着信纸的右手微微颤抖着,俊脸如同一张白纸,眼中溢满了痛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既已做了决定,又为何要轻易寻死?
    这样一封冷漠无情的绝笔信,就连他看了也觉得心痛如绞。也不知周琰看了之后会是何等的痛苦......
    这一刻,罗钰不知是该恨周琰,抑或是同情他更多一些。终于,他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将信还给了周琰。
    周琰接过信,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红了。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想一个人待着,你们不用陪我了。”
    罗钰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表妹的死,我心里很难过。太孙殿下的伤心自然更甚过我十倍百倍。刚才是我无礼失态,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海涵。也请殿下想开些,逝者已矣,要多重身体。”
    说完,便行礼告退。
    齐王略一犹豫,也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周琰,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很难过。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大概也听不进去。可我还是不得不说,你如今是边军统帅。你再痛苦再伤心也绝不能倒下。否则军心浮动,后果不堪设想。你今晚好好静一静,我明天再来看你。”
    齐王也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周琰孤零零的一个人。
    周琰愣愣的坐了许久,近乎自虐的将慕元春的绝笔信翻来覆去的看了数次。直到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心痛到极处,反而近乎麻木了。浑然不觉时间悄然流逝。
    往昔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初遇慕元春时的惊艳,得知她也心系自己时的狂喜,登门看望她时的激动雀跃,决意娶她时的坚定执着,洞房花烛夜的温柔怜惜,还有相处日久后隐隐的失望和落寞......
    最后,眼前不断浮现出慕元春冷漠绝情的话语。
    我从未以真心待过你。
    原来,他们之间的柔情蜜意,一直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她真心喜欢的人是罗钰,她从未真正的爱过他。
    ......
    晨曦第一缕阳光透进窗子,洒落在床前。
    不知不觉中,周琰竟枯坐了一夜。满眼血丝,形容憔悴。
    不眠不休在屋子外守了一夜的方同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见了周琰这般模样,方同心中一酸,眼泪哗地就涌了出来:“殿下,你可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若是被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知道了,不知会何等心疼。就是奴才见了,心里也难受的很。”
    周琰反应远比平日迟钝,愣愣的看了方同一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声音沙哑极了。脸孔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方同心里一慌,不敢再哭,胡乱用袖子擦了眼泪,凑到床边,大着胆子用手试了试周琰的额头。这一试之下,方同心里更慌了。
    周琰的额头滚烫!
    方同立刻去禀报齐王。
    齐王就住在隔壁,闻讯立刻赶来。见周琰这般模样,心里也是一沉。不过,脸上却没流露一星半点,有条不紊的吩咐:“快去请太医来,命厨房熬些好消化的热粥,再准备些热水。”
    有齐王在,方同也有了主心骨,不再慌乱无措,忙依令而行。
    太医的诊断也在齐王的意料中。
    周琰情绪过激心中抑郁,又硬生生的枯坐了一夜,外冷内热一起发作,发起了高烧。孩子高烧易夭折,成年人发了高烧也不能等闲视之。太医迅速的开了药方,命人煎药喂了周琰喝下。又叮嘱方同用温水为周琰擦拭身体祛热。
    周琰被折腾了半天之后,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耳边隐隐约约的响起了齐王和太医的声音。具体说什么,他昏沉的大脑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齐王一脸忧色,低声问道:“太孙的高烧什么时候能退?”
    太医斟酌片刻,才低低的应道:“这个可不好说。可能一两日,也可能三五日。若是太孙殿下心中一直郁结不开,只怕会拖延的更久些。请齐王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尽力为太孙殿下诊治。这几日会一直守在屋子里,寸步不离。”
    齐王也没心情说客套话,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
    周琰这一病,所有边军和城防的任务就都落到了他身上。他根本无暇一直陪在周琰身边。
    只希望周琰能早日挺过这一关!
    ......
    周琰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
    元宵节过后,天气渐暖。积雪全部融化,道路又恢复了畅通。朝廷运送粮食的大军也终于在断粮前赶到了边关。
    齐王暗暗松口气,命人将粮食送入粮仓,又亲自见了送粮官:“武将军千里迢迢送粮到军中,辛苦了。”
    武将军年约四十,生的粗壮结实,说话行事颇为干脆,拱手笑道:“这是卑职的职责,谈不上辛苦。原本军粮应该在年底就送来,没曾想风雪连连,路上结了厚厚的冰冻。送粮的马车被困在了半路,只能等化了冻再出发。好在赶来的及时,没让将士们饿肚子。”
    齐王夸赞了武将军一番,又问起了户部的情形。
    一提起户部,武将军就笑不出来了,长叹一声说道:“不瞒殿下,这批军粮是户部好不容易筹措出来的。这一场大雪,不知冻死饿死了多少百姓。不少州县都上了折子,朝廷正在为拨粮赈灾发愁呢!”
    仗不能不打,筹措军粮是第一要紧的事。可朝廷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挨冻受饿不管。这一堆烂摊子,足够太子和朝臣们焦头烂额了。
    齐王也皱起了眉头。
    武将军虽然没明说,可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批军粮过后,朝廷是无力再调拨军粮了......r1152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夜袭
    武将军走后,齐王一个人独坐了许久,面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就算将士们节衣缩食,这批军粮也最多撑上两个月。之后要怎么办?难道要杀战马果腹?定州那边的情势也十分不妙。平远侯久攻定州不下,韩越分明一直没出全力,显然还有后招。边关战事不能再拖了。再这么拖延下去,大秦就真的要亡国了......
    良久,齐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行险招了!
    若是这一计能成功,就能尽快结束和鞑靼人的战争。然后率兵支援定州,或许可解大秦之危!
    当日,齐王便召集了所有军中将领商议定计。周琰还在病中,没有列席。
    众人听了齐王的计策,几乎齐齐变色。
    “不行!”蒋昀不假思索的出言反对:“这样太危险了!齐王殿下千金之体,岂能轻易涉险。”
    赵将军也沉声反对:“这确实一招险棋,也是一招妙棋。臣赞成这一计,但是领军的人不应该是殿下。若是殿下信的过臣,就让臣领军前往!”
    其他将领也纷纷慷慨表态,强烈要求领兵。
    近日来一直沉默少言情绪低沉的罗钰也张口了:“请殿下派一万士兵给我,我一定会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齐王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容,一脸正色的说道:“这一计是我想出来的,理当由我领兵前去。你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若是你们能正面击溃鞑靼人占领的边城,我们也就胜了这一仗。”
    不待众人反驳,齐王立刻做了兵力部署。这一计他已经在心中筹划许久。早已将细节都想好了。此时一道命令接着一道命令说出口,众将领只能无奈的领命。
    时间紧急,会议散了之后,众人便各自回军中做准备。
    齐王此次离京的时候带了五百亲兵,到边关后折损了近三百。只剩下两百人。这两百亲兵身手出众,对齐王忠心耿耿。齐王此次点兵,却漏过了自己的亲兵。
    马青孟智武永辉三个侍卫首领一起来找齐王。
    马青年龄最大性子最沉稳,平日也最得齐王看重。很自然的第一个张口:“殿下点兵,为何将我们漏下?”
    “殿下到哪儿,我们也要跟着到哪儿。”孟智话语不多。却简洁有力。
    武永辉没有出声,只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齐王心中一暖,低声叹道:“不是我不想带上你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是五百人,可现在却连一半都不剩了。此次领兵突袭十分危险,不知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你们都留下吧!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
    一番话。惹得三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几乎当场挥泪。
    马青红着眼睛说道:“正因为此次领兵突袭太过危险,所以我们更要贴身保护殿下。若是殿下出了意外,我们还有什么颜面苟活。”
    孟智也哽咽道:“马青说的对。我们是殿下的人,能为殿下战死是我们的责任和骄傲。绝没有人会退缩半步。”
    “殿下,你就让我们一起去吧!”武永辉哭着恳求:“否则,属下现在就自绝在殿下面前。”
    齐王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深呼吸口气说道:“好,你们都随我一起去。我一定将你们安然的带回来。”
    郑喜的眼眶也湿漉漉的。大声说道:“殿下,别忘了带奴才一起去。”
    ......
    夜幕低垂,边城一片安静。士兵和城里的百姓都陷入了梦乡。
    黑暗中。城门被悄然打开。
    穿着夜行衣的一万士兵骑马悄然出了城。所有的马蹄上都包上了棉布,马蹄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闷响。一万匹马的马蹄声汇聚在一起,声音依然是响亮的。地面也不停的在发颤。几里路之外便会被敌人察觉。有经验的斥候,根据马蹄声响和扬起的灰尘,便能判断出马匹的数量。
    幸好是深夜行军。月亮被蒙在厚厚的云层后,天上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光线极为暗淡。只能听到沉闷的马蹄声,根本看不清大军的真容。
    边关有数十个边城。鞑靼人连着攻下了一半。在齐王太孙领军到边关之后,情势才有了逆转。如今在鞑靼人手中的边城只有六个。每座边城里都有粮草。不过,边军缺粮,鞑靼人的粮草也绝宽裕不到哪儿去。如今大半粮草都集中在其中一座叫平沙的边城里。
    鞑靼人选中平沙城放粮草,自然也是有理由的。平沙城位于后方,离朝廷的军队最远,也最安全。
    平沙城本身驻兵倒是不多,只有一万左右。储粮的粮仓就在城中。
    行军一夜,只到了鞑靼兵所占的第一座边城外。离边城约有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大片丘陵。齐王悄悄领军在此停歇。为了不引起城中鞑靼兵的注意,不能搭营帐,更不能生火做饭。所有士兵都带了干粮和水。
    仅仅是这样,当然还不够。天一亮,鞑靼人便会派兵巡逻,一万大军藏身在此,很难瞒得过鞑靼兵的耳目。
    不过,天刚亮,赵将军便率三万边军攻城了。鞑靼兵忙着守城,根本无暇也不敢打开城门巡逻。
    整整攻了一天的城,双方喊杀整天,死伤不计其数。然而,城依然没攻下来。到了傍晚,赵将军才鸣金收兵,在城外安营扎寨。
    鞑靼兵警戒的关紧了城门。
    同样的情形,还发生在另外几座边城外。
    朝廷大军几乎倾囊而出,全力攻打几座边城。这样的情形,在往日极为少见。鞑靼人一时也慌了手脚,几座边城都加强了戒备。防止朝廷边军夜袭攻城。
    就在此时,齐王率领整整休息了一个白天的士兵们又悄然出发了。他在事前早已选好了路线,离每座边城都足有几十里。发出的声响绝不会惊动城中的鞑靼人。
    夜出昼伏,行军因隐蔽为先,绝不贪功冒进。以这样的速度,至少要花四个夜晚才能赶到平沙城。期间若是被任何一股鞑靼骑兵发现踪迹,都会使这一万骑兵陷入险境。因为这里是鞑靼人的势力范围,足足十二万鞑靼骑兵,来去迅猛,战斗力极强。就算齐王身经百战善用奇谋,若是被十二万鞑靼骑兵包围住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也是这一计实施起来最困难的一点。朝廷大军声势浩大的攻城,就是为了吸引另外几座边城鞑靼兵的注意力。半点不能懈怠!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将军等人会不停的领兵攻城。齐王则要领着一万士兵暗中赶到平沙城外,发起突袭,烧掉鞑靼人的粮草。没了粮草,鞑靼兵将会不攻自破,迅速的退到关外。这一场耗时一年多之久的战争,也会以大秦的胜利而告终。
    不过,烧粮草绝不是易事。若是以这一万人攻城,根本攻不下平沙城,更不用说烧什么粮草了。所以,必须要出其不意!
    齐王微微俯下身子,双脚夹紧马腹,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思绪,俊脸却如冰雪般冷静。
    ......
    周琰一连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高烧已经退了,却依然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殿下,该吃午饭了。”方同殷勤的捧来午饭。近来周琰缠绵病榻,饭食是由厨子单独做的。虽然谈不上精雕细琢,却也比普通的军中伙食强多了。
    周琰却看都懒得看一眼:“放一边吧!”
    又是这句话!
    之前高烧不退,每日只勉强喝些稀粥。这几天身子倒是好一点了,可周琰依然没胃口,每顿饭都只草草的吃上几口了事。原本还算圆润的脸孔,如今消瘦了一大圈。太子和太子妃见了,只怕也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了。
    方同苦着脸央求:“一放就凉了,殿下还是先吃一点吧!”
    周琰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等饭菜端到床边,每样吃了两口,便搁了筷子。
    方同心里暗暗叹气,却也没再劝说什么。这些日子几乎快磨破了嘴皮子,周琰也不反驳,就这么默默的听着。然后依然故我。别说他了,就连齐王也没什么好法子......
    刚想到齐王,就听周琰问道:“十四叔人呢,怎么连着两三天都没见他了?”他病倒之后,军中所有的事都落到了齐王的身上。不过,齐王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看他。如今连着三天都不见人影,着实罕见。
    方同若无其事的应道:“天气一暖,鞑靼人又开始不安分了。齐王殿下忙着部署应对,大概太忙了,所以没空闲过来。”
    周琰皱眉,不快的瞪了方同一眼:“同样的理由你已经连着用了三天了,当我病了就成傻子吗?骗人也不知道换个说法。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方同谨记着齐王的吩咐,坚决不肯透露半个字:“没有的事,殿下多心了。”
    他越是这般遮遮掩掩,周琰越是起了疑心,立刻板起脸孔:“好大的胆子,竟连主子我也敢糊弄了!我现在就自己去找十四叔。”
 第三百四十二章 蜕变
    周琰边说边作势要下床。
    方同被吓了一跳,心知今日无论如何瞒不过去了,只好一狠心说了实话:“殿下连着病了这么多日,齐王吩咐过不准透露半点军中的事,免得殿下烦神伤身。奴才不敢违抗齐王的命令,只得撒谎骗殿下了。其实,齐王早在三天前的晚上就领着一万士兵悄悄出了城......”
    周琰一惊,霍然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十四叔已经领兵走了三日了?他去哪儿了?为什么只带了一万士兵?”
    方同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众将军各自领军攻城吸引鞑靼人的注意力,齐王则暗中领兵潜至平沙城,寻机烧了鞑靼人的粮草。没了粮草,鞑靼人溃败是迟早的事。具体行军路线和行动细节,只有齐王和几位将军清楚。方同却是不甚了了。
    周琰的脸色变了又变,再也坐不住了,立刻下床穿鞋。
    到边关大半年,他也经历了不少战事,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天真少年了。战场瞬息万变随时都有危险,齐王只领一万士兵深入敌后,还要负起烧掉粮草的重任。其中的危险不用细想也能明白。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齐王一个人涉险!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儿?”方同急急的拦下周琰:“你的身子还没痊愈,太医叮嘱过了,至少再卧床休养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免得落下病根......”
    周琰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身子已经好了,别说下床走动。就是领兵上阵也没问题。你快点让开!”
    方同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下了:“齐王已经走了三天三夜,现在大概快赶到平沙城了。殿下这个时候出去也赶不到齐王身边。还请殿下以身体为重,否则,等齐王得胜归来。见殿下身体还没好,一定更加担心。”
    周琰动作一顿,愣愣地站在原地。
    是啊,十四叔三天前就领兵走了。他这个时候出去,怎么也追不上十四叔了......
    这些明明都是他这个太孙应该做的事,却被十四叔担在了肩上。
    在将士们奋勇杀敌流血牺牲的时候。在十四叔绞尽脑汁冒着风险赶往平沙城的时候。他却一无所知的躺在病床上,为了个人私情终日抑郁......
    “我真没用!我就是个废物!”不知不觉中,周琰的眼眶里涌出了泪水,语气中满是自责自厌自弃:“为了一个从没真心喜欢过我的女子整日痛苦不能自拔。在将士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躺在病床上。我根本不配做什么太孙!”
    压抑了多日的泪水争先恐后的滑落。很快周琰就泣不成声。
    方同心里一酸,哽咽着安慰道:“殿下别这么说自己。慕侧妃突然病逝,奴才心里都为殿下难受。殿下病倒也是难免的。齐王瞒着殿下,也是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
    周琰颤抖着用袖子擦眼泪,可没等擦完,眼中的泪水便又涌了出来:“方同,你不用安慰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什么温软善良。其实就是软弱无用。皇祖父不喜我的平庸,皇祖母虽然疼我,心里定然也是有些失望的。就是父王和母妃。也时常对我失望。我长了这么大,一直活在繁华太平的京城里。因为太孙的身份,身边的人都要争相巴结我对我好。可他们大多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投了个好胎,有谁会喜欢敬重我这样的人。”
    “我以为慕元春是真心喜欢我,一心娶她回府,真心待她。可没想到。她看重的不过是我的身份,根本不是我这个人。我这些日子伤心难过。不止是为了她的死,更是因为自尊受了挫败。这点打击。差点就让我一蹶不振。”
    “十四叔心疼我,不想用军中的事扰了我养病。我毫不知情的在床上躺了三天,却不知十四叔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更不知十几万将士浴血奋战的辛苦。我怎么配做三军统帅,我怎么配做太孙......”
    周琰泪如雨下,心中涌起无尽的后悔自责。
    方同也听的红了眼眶,哭着说道:“殿下别再自责别再这么说自己了。奴才伺候殿下这么多年,很清楚殿下的为人。殿下不是软弱无用,只是心肠软一些,对身边的人也特别好。自从到了边关之后,殿下这么努力的在学着领军打仗,这些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假以时日,殿下一定会成为让所有人真心敬重钦佩的人......”
    主仆两个情绪太过激动,抱头痛哭。
    许久之后,周琰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郁结在心中的苦楚,随着泪水全部倾泻出来。慕元春之死带来的伤痛还在,可再也不会令他为之沉沦。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唯有经历过伤心和痛苦,少年才会褪去所有的青涩,成长为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此刻的周琰,就像变了个人,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和坚决:“十四叔领兵袭击平沙城,我无论如何也赶之不及了。不过,我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赵将军他们都领兵攻城了,我不能整日再躺在床上了,先出去看看再说。”
    方同擦了眼泪:“好,奴才陪殿下一起去。”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建议道:“不过,在出去之前,殿下是不是该梳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
    周琰一连躺了多日,衣服皱巴巴的,浑身都有异味,头发凌乱不堪,眼睛也有些红肿。就这么走出去,保准会吓倒一堆人。
    周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也有些受不了了。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几乎将自己糟践的不能见人了:“你去拎些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听着周琰中气十足的声音,方同心里十分欢喜,精神抖擞的应了。
    ......
    半个时辰后,周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此时正是午后,明媚的阳光驱走了一整个冬天的严寒冰冷。
    寒冬即将过去,初春的脚步也不会远了。
    周琰微微眯眼,只觉得桎梏着自己的某些沉重的东西悄然散去,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方同笑着问道:“殿下想去哪儿?”
    周琰略一思忖便做了决定:“先去城墙上看看,你去问一问,军中是谁留守,让他到城墙上来见我。”
    方同利索的应下了。
    周琰身边随时都有几十个亲兵跟着,不用忧心。
    周琰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脚下还有些绵软。不过,他竭力走的平稳,免得在巡逻经过的士兵们面前出丑。
    守着城墙的士兵们早就知道太孙有恙一事,此时见周琰精神奕奕的走过来,心中俱是一振。却无人上前来行礼,只在周琰经过身边的时候垂首问安。
    周琰见到一张有些眼熟的少年脸孔,略一回想,便记起了对方是谁:“我记得你。上一次你也是在这里守着城墙,还差一点摔跤。是我扶了你一把。”
    那个年轻士兵没料到太孙竟能记得自己,年轻的脸孔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雀跃:“是是是,正是我,没想到殿下还记得我。”激动之下,连谦卑的自称也忘了。
    周琰丝毫不介意,甚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天天都要站在城墙上,辛苦了!”
    年轻士兵想也不想的挺直了腰杆,大声应道:“保家卫国打退敌人,是我们身为士兵的职责,一点都不辛苦。”
    周琰被这句话激起了心中的豪情,朗声道:“你说的对!我们迟早会打退那些鞑靼人,还大秦所有百姓一个安稳的江山。”
    年轻士兵兴奋的脸孔通红,忍不住又小声说道:“军中大部分人都去攻城了,如今我们这座城里只留了七八千人。万一鞑靼人绕过前方的军队来攻城,这儿可就很危险了。殿下大病刚愈,别在这儿逗留了......”
    周琰心中一暖,微笑着应道:“你都不怕,我当然更不能害怕了。”
    短短几句话间,就见城墙处又过来几个人。
    领先的一个修长身影十分熟悉,正是罗钰。
    罗钰在见到周琰的一刹那,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旋即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太着痕迹,故作若无其事的走上前来:“殿下,你身体还没痊愈,不在屋子里静养,怎么跑到城墙这儿来了。”
    周琰自嘲的一笑:“我已经养了这么多天的病,再不出来转转就快发霉了。”顿了顿又若有所指的叹道:“这些日子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今日方有大梦初醒的感觉。”
    罗钰敏锐的察觉到周琰身上的变化。不止是大病未愈的形容憔悴,也不止是脸孔和身材的异常消瘦。而是眉宇间的释然和轻松,还有眼中透露出的坚定。
    慕元春的死和这一场大病,仿佛令周琰脱胎换骨焕然重生,变的连他也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克敌
    罗钰有些失神的看着周琰。
    周琰温和的回视:“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罗钰迅疾回过神来,歉然笑道:“刚才是我一时失神了。殿下精神极好,没有半点不妥,我看了也觉得心中高兴。”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不能沉溺于伤痛,总要勇敢的向前看往前走。周琰能从痛苦中挣脱出来,他也为之庆幸。
    至于他自己......慕元春永远活在他的少年记忆中,或许有一天会悄然褪色,却永不会忘怀。
    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略过了慕元春这个话题。改而说起了军中的情形。
    罗钰虽然留守军中,对大军攻城的情形却十分了解:“......几位将军分别领军攻城,虽然暂时尚未攻破任何一座边城,不过,却气势如虹。鞑靼人被困在城中,士气日渐低落。从眼下看来,情势对我们十分有利。”
    齐王亲自领兵突袭平沙城,以身犯险,悍然无畏。这一举动大大的鼓舞激烈了众将领,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领军攻城,凶猛奋不顾身的攻击令鞑靼人应付的十分吃力。
    若是齐王能成功烧掉平沙城里的粮草,鞑靼人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击溃。
    周琰听着这席话,心里却一阵阵抽痛,忍不住问道:“就算十四叔顺利领着一万士兵暗中潜到平沙城外,之后又要怎么办?平沙城也有一万左右的士兵守城,想攻城,至少也得两倍以上的兵力才行。区区一万士兵。只怕不易攻下平沙城。”
    破不了城,又要如何烧粮草?
    罗钰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这一点齐王殿下也早就想到了,也已经想好了对策。想暗中潜到平沙城外,士兵不宜太多,最多只能带上一万。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会命其中的八千士兵趁着夜色攻城,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扰乱对方的军心。另外两千士兵趁着攻城和夜色的掩护,绕过城墙,利用攀墙的绳索翻进城里。伺机寻到粮仓,烧掉粮草。”
    “这两千士兵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精兵。个个身手利落,擅长攀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足了火油。若是寻不到粮草,就直接放火烧城。”
    短短一番话,听的周琰心惊肉跳:“若是直接放火烧城,这两千士兵要怎么逃出来?”
    罗钰没有吭声。
    周琰瞬间明白过来。心里陡然一沉。
    也就是说,为了烧掉鞑靼人的粮草,这两千士兵十有*是逃不出来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两千条人命......
    周琰心中一片晦涩酸楚,半晌才沙哑着声音说道:“这些士兵是怎么挑出来的?”
    罗钰的心情同样沉重,低声道:“是由诸将领暗中下令挑选身手利索的士兵,然后在这些士兵中挑出自愿前往的。他们在走之前,就已经各自写好了遗书......”
    周琰全身一颤,眼中闪出水光。
    “殿下。我知道你听到这些心里很难受。说实话,我当时知道此事之后,也难受了好几天。”罗钰苦笑一声。眼中也浮出了水光:“这两千士兵此次大概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如果有选择,谁也不想看着大秦的好儿郎这般去送死。可眼下粮草紧急,大军必须早日打完这一仗。然后去救援定州。否则,大秦就会有亡国之难。到那个时候,生灵涂炭千万百姓要受苦受难。为了打一个大胜仗。为了将鞑靼人彻底打败,这已经是眼下所能想出最好的计策。”
    这么说似乎有些残忍。可战争就是这么无情。如果能以少部分人的牺牲换来胜利。身为主帅只能狠下心肠。
    周琰默然片刻,才问道:“十四叔没什么危险吧!”
    罗钰心里也没什么底。面上却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殿下放心吧!若论机智计谋,无人能及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地。我们就守在城中,等着大军得胜归来的好消息!”
    周琰却出人意料的反对:“不,我们不能就这么眼巴巴的在城里等着。十四叔奔袭平沙城险之又险,我们虽然不能前去支援,至少可以多派些兵力攻城,牵制住鞑靼人的兵力。让他们无力救援平沙城!城中留下三千人就够了,我再领五千士兵去支援赵将军。”
    罗钰一惊,脱口而出道:“这万万不行!殿下,你大病初愈,不宜领兵上阵。若是你坚持要派兵支援赵将军,就由我领兵前去......”
    “你留在城中,我领兵前去。”周琰不由分说的做了决定:“我是军中统帅,由我亲自督战,士兵们必然士气更足。你不用再劝我了,我意已决!”
    ......
    猛攻了城墙四日,鞑靼兵多有伤亡,边军损伤也不小。换在往日,赵将军大概已经生出了退兵的心思。可这一次,他却下了无论伤亡多少都不准退兵的军令。
    一夜休养生息过后,天刚亮,赵将军便准备命人击鼓攻城。
    还没等他下达军令,后方尘土阵阵,整齐有力的马蹄声嘚嘚作响。
    赵将军一愣,待看清在风中飞扬簌簌作响的军旗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军中的帅旗......周琰竟亲自领兵来了!
    不止是赵将军,所有的士兵都看到了高高骑坐在骏马上的太孙殿下。
    太孙殿下穿着统帅盔甲,只露出半张脸孔,看不清面容和表情。端坐在马背上的挺拔身姿和眼中的坚定决然却让众人看的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齐王领兵上阵是常有的事,太孙殿下大多在后方坐镇,亲自领兵上阵还是第一次!
    “赵将军连续攻城三日,辛苦了!”周琰下了马,大步走到赵将军身边,声音沉稳:“我领了五千士兵前来支援,只望能助赵将军一举攻破此城。”
    赵将军一阵激动,拱手应道:“是!臣一定不负殿下期望!”
    然后,转身发令:“击鼓,攻城!”
    众人轰然应诺。
    军鼓震天响,士兵们熟稔的推出攻城的各种战车和器械,拉开了这一日攻城的序幕。
    守城的鞑靼人很快就领教到了大秦士兵攻城的疯狂,箭矢滚木巨石不知造成了多少伤亡,可大秦士兵却无人肯退,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的冲了过来。
    终于,有人攻上了城墙。这个士兵还没在城墙上站稳,就被鞑靼兵持刀砍落了城墙。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太好了!”赵将军激动的不能自已:“终于攻上城墙了。来人,继续击鼓,杀鞑靼兵一个片甲不留。”
    攻上城墙,意味着攻城已经胜了大半。接下来只要涌进城里,开了城门,离城破也就不远了。
    喊杀震天,眼前尽是血光和尸体。有鞑靼人的,也有大秦士兵的。
    周琰沉默的坐在军帐中,年轻清秀的脸孔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这辈子大概也做不到像十四叔那样,面对残酷的战争面不改色。他天生的软心肠,见不得杀戮流血,一看到各种死状的尸体便心中一阵阵发颤。
    可他至少能尽全力做到自己的最好。譬如亲自坐镇军中,为将士们鼓舞士气。譬如等城破之后,安抚军心民心,安顿俘虏等等。
    他确实不够优秀不够出色,不过他还很年轻,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成长。总有一天,他会成长为合格的储君。
    ......
    天黑前,朝廷大军攻下了这座边城。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死去的士兵有八千多,重伤的有四千多,受轻伤的更是比比皆是。
    当然了,鞑靼人死伤的士兵更多,还活捉了鞑靼兵中的将军。对边军来说,这是一场漂亮的胜仗。
    入城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安顿俘虏等等,若是想彻底整顿,至少也得耗费几天的时间。
    周琰却没耐心等上这几天的时间,对赵将军说道:“赵将军,我给你留下五千人,其余的士兵由我领着去去支援攻城。”
    赵将军一惊,眉头皱了起来:“此次能顺利的攻下这座边城,确实有殿下亲至的功劳。可也有偶然和幸运的成分。殿下万万不可大意轻忽。战场瞬息万变,处处危机,殿下千金之体,不能再轻率涉险。万一有个闪失......”
    周琰反驳:“十四叔只比我大了几个月。他能领兵去突袭平沙城,我为什么不能领兵去支援攻城?”
    ......哪能这么比!
    齐王简直就是天生的统帅,善于领兵精于谋算,就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也自叹弗如。至于太孙殿下嘛,就是温室里娇养的鲜花,几乎没经历过风雨。现在骤然挣扎着要冲进狂风骤雨里,怎能不让人忧心?
    赵将军纵然有一肚子的话,对着周琰坚毅执着的脸孔也说不出口。退而求其次的说道:“既然殿下执意领兵支援,臣就陪殿下一起去。”
    这座城已经被攻下了,留下一个经验老道的将领坐镇就行了。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制胜(一)
    几座边城同时陷入苦战。
    平沙城位于最后方,朝廷的边军暂时还没到这里。因此,平沙城暂时还未起战事。可驻守平沙城的鞑靼将军早已收到了各城的战报,立刻加强了警戒,防止朝廷大军夜袭。
    怕什么来什么,想什么就有什么。
    这一天晚上,平沙城外果然出现了朝廷大军的踪迹。
    “将军,敌军夜袭!”
    一脸络腮胡的鞑靼将军霍然站了起来,粗大结实的手猛的拔出腰际的弯刀:“立刻击鼓,命所有士兵到城门迎敌。”
    城墙上挂着不计其数的火把,勉强将城门前的空地照亮。可朝廷大军却没急着攻城,大半都隐藏在夜幕中。一时也看不出到底来了多少士兵。
    鞑靼将军亲自登上城墙,一眼便看到了飘扬的军旗,当看清旗帜上的标志时,鞑靼将军不由得心里一沉。
    竟是齐王亲自领兵突袭攻城!
    这大半年来,齐王的大名在鞑靼人中早已传的人尽皆知。为人诡计多端,善用奇兵。自齐王到了边关之后,朝廷大军便赢多输少,逐渐占了上风。
    能被派守平沙城,这个鞑靼将军当然不是普通之辈。遇到这样的情形,并不焦躁冒进,也不贪功开城门杀敌,只严令众人严阵以待。
    奇怪的是,齐王在鸣了一通战鼓之后,竟然没了动静。
    亲兵低声道:“将军,是不是要派人出城试探一番?”
    “不能轻举妄动!”鞑靼将军沉声说道:“齐王忽然领兵出现在城外,必然有所图谋。说不定设下了什么陷阱,我们若是派兵出击。就会正中他们的奸计!先别急,耐心的等上一等。总之,我们在城内,他们在城外。就算相持一夜,吃亏的也不是我们。”
    那亲兵立刻奉承道:“将军言之有理。”
    ......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夜色渐深,火把在风中猎猎作响,很快就熄了小半。
    期间,齐王那边又擂了两次战鼓,每次都只有小股士兵试探的攻击,一波箭雨之后。就立刻退了回去。
    鞑靼将军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不由得拧紧了眉头。齐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带了这么多兵在城外,摆出攻城的架势,却又没真的攻城......
    就在此刻,城内忽然传来异样的声响和动静。阵阵浓烟和火光自城中冒出。
    一个鞑靼侍卫慌张的跑了过来:“将军。不好了!城里有许多民房都失火了。火势扑之不及,离粮仓已经很近了......”
    什么?
    鞑靼将军既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
    城中怎么会忽然多处起火?肯定是有人潜入城中,蓄意放火......这一切分明都是齐王的诡计!
    怪不得齐王领兵在城外,却不主动攻城。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牵制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暗中命人攀入城中。因为粮草位置隐蔽,这些人一时找不到粮仓,索性就四处放火。没曾想误打误撞烧到了粮仓附近!
    粮仓里放着鞑靼人百分之八十的粮草。一旦粮草有失,鞑靼人就会不战自败。
    一瞬间。鞑靼将军的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口中嚷道:“快些领人去救火,保护好粮仓。还有。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立刻斩杀......”
    还没等他说完,城外战鼓如雷,喊杀声震天。
    齐王之前一直佯攻,现在正式命人攻城了。
    鞑靼将军咬牙切齿,怒吼道:“关紧城门!一定要守住!”
    ......
    鞑靼兵力共有一万左右。留了一半守城,另外一半鞑靼兵则迅速的在城里散开。有的去灭火。有的专门寻找形迹可疑纵火的人。这一找之下,穿着夜行衣的边关精兵很快就无所遁形。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混乱中。不知死了多少鞑靼兵,也不知死了多少边军。处处火光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哀嚎。
    平沙城的粮仓就设在民房附近,为了避人耳目,并没有多少重兵把守。如今城中一起火,一列近千人的鞑靼兵骑马飞奔向粮仓。这么一来,倒是给一直没找到粮仓只能四处纵火的边军们指明了方向。
    身手矫健的马青也领着一百左右的亲兵混进了城中,正巧在粮仓附近。见状心中一喜,立刻低声吩咐众人:“鞑靼兵急急的赶过来,粮仓必然就在附近。大家现在立刻散开,只要找到粮仓的具体位置,立刻就燃信号。”顿了顿,又肃声道:“记着我们的任务,必须要烧掉粮仓。就算因此送命也值得!要想尽一切法子完成任务!绝不准任何人退缩!”
    众人齐声应了,迅疾的分成十人一组,分头散开,各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今夜的平沙城,注定了会是一个血雨腥风的夜晚。
    攻城的兵力约有八千,守城的士兵大概五千左右。从兵力来看,攻城的一方稍占上风。可守城只要关紧城门坚守城墙,攻城的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对方。
    鞑靼将军手持弯刀屹立在城墙上,目光中满是凶悍和愤怒。
    齐王藏身在火把光芒远远照不到的地方,目光同样冷冽。
    他们两个心中都很清楚,能决定战局胜败的不是这里,而是在平沙城里。那里有两千大秦精兵和五千鞑靼士兵。一方要找到粮仓,烧掉所有粮草,另一方则要护住粮仓,杀光所有的大秦士兵。
    这一场战争的胜负,更关系到边军和鞑靼兵之间的战局。就算冷静如齐王,此时也远不如外表来的镇定。目光遥遥的看向城内。
    只可惜隔的太远了。只能看到城中的火光和浓烟,却不清楚城中情形到底如何,令人一阵阵揪心。
    齐王沉声吩咐:“命令所有人全力攻城!”
    马青带走了一百亲兵,还有一百多亲兵留在了齐王身边,除此之外,齐王的身边也就只剩下忠心耿耿的郑喜了。
    士兵们在战鼓的催促下,加快了攻城的速度。这往往也意味着伤亡更厉害。
    不时从城墙上掉落的尸体,还有阵阵凄厉的惨叫,足以令人心惊胆寒连做半个月的噩梦!
    齐王的俊脸隐藏在浓浓的夜色中。即使是靠的最近的郑喜,也无法窥破齐王此时的心情如何。
    郑喜也不是第一次随着齐王上战场了,可看着眼前的血腥厮杀还是有些不适,下意识的将头扭到了一边。正好迎上了齐王的目光。
    齐王的目光看似平静,却又蕴藏着令人心惊的冷凝。
    郑喜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张口安慰:“殿下不用担心,有马青在,一定能找到粮仓烧掉所有粮草。殿下不用太过担心马青的安危,他身手这么好,以一敌十也没问题。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齐王沉默不语,双手却悄然握紧。
    他担心的何止是马青,还有那一百亲兵,和那些从边军里挑出来的士兵们......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今夜过后,不知还有多少能活下来。
    这一计是他想出来的,是他发布的军令,是他亲自将这两千人送进了死地......战场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逼得人不得不残忍!
    ......
    不知过了多久。
    平沙城中忽然冒出大股的浓烟。这些浓烟和之前的显然不同,聚而不散,如同一片乌云飘上天空,黑压压的压在鞑靼人的心头。
    站在城墙上的鞑靼将军面如土色。
    “太好了!”郑喜又惊又喜的嚷了起来:“殿下,你快看那边!这么多的浓烟,肯定是粮仓被烧了!”
    齐王一直紧紧提着的一颗心也缓缓落回原位,心中掠过一阵狂喜,面上却依然镇定:“等等再说。如果真的完成了任务,马青肯定会燃放信号......”
    话音没落,就见一颗耀目的信号弹从城中某一处冲向半空,嘭的一声炸开。闪出的光芒映着大半个天空,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齐王的眉头舒展开来,眼中闪出璀璨的光芒,唇角扬起。
    成功了!粮草已经被烧了!
    事前周密的计划安排,连续四天行军,近乎孤注一掷的抢攻,两千士兵的英勇无畏......终于换来了这一刻的胜利!
    鞑靼将军身体晃了几下,一旁的亲兵大惊失色,慌忙扶住他:“将军,肯定是粮仓烧起来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回粮仓那边救援......”
    “来不及了!”鞑靼将军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我们现在放弃守城,可就真的一败涂地了。粮仓那边暂且不去管了,现在打开城门,让儿郎们随我杀出去。只要能生擒齐王,便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能将功抵罪。”
    说完,便大声嚷了几句。
    鞑靼兵们被主将的慷慨激昂激发出了天性中的骁勇凶悍,齐声怒吼一声,很快开了城门,随着主将一起冲了出来。
    郑喜看着这一幕,双腿不自觉的打颤:“殿、殿下,他们冲出来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齐王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闪亮,拔出腰际的长刀:“怕什么,随我一起冲上去,杀了他们就是!”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制胜(二)
    平沙城外喊杀声震天。
    鞑靼主将身先士卒异常悍勇,手持锋利的弯刀,一刀落下,必有人头落地。宛如一尊杀神,令人胆寒。
    相较之下,握着长刀的齐王“温和”多了。他不停的挥出手中的长刀,动作流畅利落,隐隐有几分残酷的美感。
    短兵相接之下,战争异常残酷激烈。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了,鲜血几乎染红了城外的空地。
    那个鞑靼主将杀红了眼,杀气腾腾的冲着齐王的方向而来。身后的鞑靼兵疯了一般的涌了过来,在打着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齐王冷笑一声,毫无畏惧,持刀迎了过去。亲兵们不敢懈怠,手持武器围在齐王身边。孟智武永辉身手最好,紧紧的护着齐王的两侧。
    两拨人很快相遇,开始了厮杀。
    就连身手最弱的郑喜,此时也握着刀杀敌。一开始双手发颤双腿发抖,刀上见了血之后,一颗惶惶不安的心反而渐渐稳了下来。
    鞑靼主将忽的仰天嘶吼一声,声音凄厉宛如野兽,令众人心神一震。趁着这短短一刹那,鞑靼主将猛的持刀冲到了齐王身前,高高扬起弯刀,雪亮的刀锋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而此时的齐王,刀正砍中了身边的一个鞑靼兵,一时抽之不及。
    孟智和武永辉俱都一惊,不约而同的抢上前,想为齐王挡下这一刀。可他们动作都慢了一步。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闪到了齐王身前,扬起刀架住了鞑靼主将这凌厉的一刀。
    是郑喜!
    郑喜的力气远不及对方,又招架的仓促。一个照面便受了伤,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不过,有这短短片刻已经足够了。
    齐王迅疾的抽回刀,和鞑靼主将战到了一处。
    两边的士兵不约而同的放缓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频频看向那两个身影。
    鞑靼主将身材粗壮。力气极大。齐王也算身材修长,可和鞑靼主将一比矮了近一个头,从身形上来看不免大大吃亏。论力气也及不上对方。不过,齐王的身手却更敏捷灵活,一时之间,两人竟斗了个不相上下。
    不过。这样的情势没有僵持太久。
    边军这边占了上风,鞑靼兵死伤越来越多。听着士兵们凄厉的惨叫哀嚎,鞑靼主将心里一阵阵发凉,手中的刀愈发凌厉凶猛,却也失了严密。被齐王寻了个空隙。一刀伤了胳膊。
    那个鞑靼主将虽然悍勇,伤了胳膊却也不是齐王的对手。很快就被齐王重伤。
    齐王也受了轻伤,不过,此时他根本顾不得包扎,扬声喊道:“将士们,随我一起杀进城去!”
    ......
    鞑靼主将被擒,鞑靼兵很快就失了斗志。城门被破也是迟早的事。
    当天际微微熹亮,平沙城已经彻底被齐王领兵攻占。
    齐王身上受了不少轻伤。血迹斑斑,眼中布满了血丝。俊脸也没了往日的俊美贵气。看着有些狼狈。不过,他的精神却极好。沉声吩咐道:“城内还有残余的鞑靼兵。大家万万不能松懈。百人一队,在城中搜索援救,遇到鞑靼兵杀无赦,若是遇到边军兄弟,一定要救回来。”
    众士兵轰然领命。
    郑喜受了伤,不能随意挪动。齐王领着仅剩的七八十个亲兵。骑马飞驰往粮仓。
    城内几乎整整烧了半夜,死伤者不计其数。到处可见焦黑的尸体和房屋。
    粮仓附近死尸极多,有很多死状惨厉。显然发生过激烈的缠斗。粮仓已经被彻底烧毁了。除了一些重伤频死的士兵,根本看不到能站着的人。
    很显然,那些潜入城中的士兵根本没几个存活的......
    齐王心里沉甸甸的,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们......去找一找马青他们。”亲兵们的心情也很沉重,各自低声应了,散了开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众人一一回来复命:“殿下,属下找到了十几具尸体......”
    “殿下,那边也有二十多具尸体,已经被烧的看不出原貌了。不过,身上都有我们齐王府的腰牌......”
    最后,孟智红着眼眶上前来禀报,声音哽咽:“殿下,马青的尸体找到了......就在粮仓里,大概是和几个人缠斗中死的,之后被烧的不成样子。只能靠着腰牌认出了是他......”
    齐王心里一阵晦涩,沉默半晌,才声音低哑的说道:“将他的腰牌收好带回京城,尸体就地葬了吧!”
    这是一场意义深远的胜仗,也是极为惨烈的一仗。
    来时带领的一万士兵,死伤过半,剩余的也多受了轻伤。齐王也受了伤,身边的亲兵只剩不到百人。就连最亲信的亲兵首领马青也死在了这一场战役里。
    这又是一场干净利落的大胜仗!一万鞑靼兵死伤了三分之二,剩余的全部被俘虏,就连鞑靼主将也被生擒。平沙城的粮仓被全部烧毁。其余几座边城的粮草只够支撑数日。大秦边军胜局已定!
    齐王领兵在平沙城中休整,一边命人迅速送战报回军中。
    此时,周琰也已率兵连克两座边城。听到齐王大胜的消息,周琰不由得大喜,立刻命人快马将捷报送往京城,又将这一好消息散布全军。
    边军士气大振,攻城势如破竹。反之,鞑靼兵被烧了粮草,没了退路,节节败退。
    齐王率军休整一两日,便重新领军投入战场。不过几日功夫,鞑靼就兵败如山倒,残兵败将无奈地退出关外。
    这一场耗时一年多之久的边关之战,终于以边军的胜利告终。
    ......
    胜利的果实太甜美了!
    军中所有将士一片欢腾。伙房里喜气洋洋地宰牛宰羊,蒸起了白面馒头。只可惜军中已经没有酒了。
    不过,对将士们来说,即使没有酒,依然能品尝到那份属于胜利才有的甘美。
    将军们也放下了架子,与士兵们一起庆贺。
    “十四叔,我们终于打赢了这一仗!”周琰心情激荡,眼中满是泪光:“从到了边关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盼着这一刻了。”
    齐王没有取笑周琰,因为他的心情同样汹涌澎湃。不过,他的自制力比周琰强的多了,没有失态。只笑着说道:“是啊,我们总算赢了。”这一场胜仗实在来之不易!
    死伤了这么多的将士,终于换来了边关的安定。
    周琰也想到了死去的将士,神色有些黯然:“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只希望日后边关安定,再也不要有战事。”
    齐王笑道:“只要大秦国力强盛安定繁荣,就没有外敌敢轻易进犯。”顿了顿,又说道:“定州战事还未平,还没到我们轻松高兴的时候。战报已经送往朝廷了,我们也该休整大军去定州了。”
    周琰用力的点了点头,脸孔上满是坚定。
    心爱女子逝世的痛苦和残酷的战争,迅速的磨去了周琰身上所有的青涩和软弱。宛如脱胎换骨!
    齐王定定的看了周琰一眼,忽的笑了起来:“你这次可着实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战场上,即使是微弱的细节也能决定胜败。
    边军接连攻城胜利,至少有一半都要归功于周琰。主帅亲至战场,军心大振,战斗力肯定远胜平日。
    周琰被夸赞了并未沾沾自喜,反而不在意的说道:“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实在不值得十四叔夸赞。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的很。”
    齐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拍了拍周琰的肩膀:“好小子,真是好样的!”
    周琰是真的长大成熟了。
    ......
    ps:边关大捷!太孙也变得成熟了!下面,就是齐王和韩越之战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驾崩(一)
    边关大捷!
    大军得胜的喜讯迅速的传遍街头巷尾,百姓们个个欢天喜地,朝野内外一片欢腾。
    素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太子,在看完战报之后,畅快的大笑出声。朝臣们一个个扬起笑脸,长舒心中一口闷气。
    户部刘侍郎更是喜上眉梢:“太孙殿下智勇双全,亲自领兵上阵,大败鞑靼大军,收复边城。太孙如此有为,是殿下之福,也是我大秦之福。臣为殿下贺!”
    众臣齐声道:“臣为殿下贺!”
    太子朗声大笑,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周琰之前执意要去边关,他心中并不情愿,时时担心周琰的安危。现在看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周琰领兵大胜边军,声名大起,将来必然能坐稳储君之位。而且,边军大胜后,就能迅速的支援定州。只要解了定州之危,大秦安定之日指日可待!
    永宁侯陆詹上前一步说道:“殿下,边关战事已经平定,接下来就该全力攻打定州了。臣愿领骁骑营前往定州,助平远侯一臂之力。”
    太子略一思忖,便应允了。
    之前一直没派出骁骑营,是为了守卫京城,也是为了防备边关战事不利可以随时支援。如今边关安定没了后顾之忧,派骁骑营去定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陆詹数次请命都被拒绝,此次太子终于点了头,陆詹心里自是高兴,扬声道:“臣一定竭尽所能,早日拿下定州。”
    太子温和的提醒道:“平远侯久攻定州不下,一来是因为韩越此人善于用兵。二来则是定州兵强马壮,不好对付。你不可大意轻敌。”
    陆詹敛容,沉声应了。
    ......
    退朝后,太子立刻去了福宁殿,将边关大捷的大好消息告诉躺在龙榻上的皇上:“......十四弟智谋无双。琰儿也表现的十分沉稳。他们两个联手打退了鞑靼兵,父皇,你听到这些,心里一定也很高兴。”
    自过了年之后,皇上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几乎连一粒米也吃不下。只靠着参汤续命。
    就算是江太医的无双妙手,也治不好油尽灯枯的皇上了。
    江太医私下已经直言禀报过太子,皇上随时都可能闭眼归天,宫中早已悄悄做好丧事的准备了。
    此时太子坐在床榻边,低声说着边关大捷的好消息。皇上在昏迷中似也有所知觉。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浑浊不堪,似被蒙上了一层浓雾,费尽力气也看不清眼前的脸孔。
    皇上吃力的张口,断断续续的说着:“好......他们都是好样的!朕也能放心合眼了。”
    短短两句话,几乎耗尽了皇上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瞳孔收缩,急促的喘息起来。
    太子一惊,不假思索的喊道:“来人。快宣太医!”
    太医就在外间候着,听到声音立刻小跑了进来。几个太医围拢到床榻边,为皇上紧急诊治。忙活了半天。靠着江太医的针灸和一碗五百年人参熬出的参汤,总算让皇上醒了过来。
    皇上重新睁开眼之后,精神竟异样的好,说话也难得的流畅:“皇后容妃她们呢,把她们都叫来,朕想见一见她们。还有你和小十四的媳妇。朕还要见一见皓哥儿。”
    一副安排后事的口吻。显然是回光返照......
    太子心里一阵阵揪痛,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忙应下了。立刻打发人到各宫送信。
    ......
    皇后第一个赶到福宁殿,然后是容妃等人。
    慕念春早上就进了宫。此时也随容妃一起来了。前一刻还沉浸在边关大捷的喜讯里,后一刻就要面临皇上快驾崩的噩耗。皇后和各嫔妃俱都神情哀戚红了眼眶。
    慕念春站在床榻前,看着面色枯败漾着不正常红晕的皇上,心里沉甸甸的。拖了一年多,终于再也拖不下去了......
    远在边关的齐王和周琰肯定赶不及回京为皇上送丧下葬了。
    人到了临死前的一刻,头脑出奇的清醒。皇上缓缓的看过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皇后的脸上,温和的喊了声皇后。
    皇后颤抖着应了一声,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皇上扯了扯唇角,轻声说道:“朕活了这么多年,自问勤勉,也算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和大秦万千百姓了。就算到了地下,朕也无愧于心。皇后不必为朕难过。朕也是人,免不了生老病死......”
    话还没说完,皇后便痛哭出声。一众嫔妃也都哭了起来。
    慕念春心里一阵恻然,眼眶也微微红了。
    皇上看向太子:“太子,你过来,朕有最后几句话吩咐你。”
    太子在床榻边跪下了,红着眼眶说道:“父皇有什么最后的心愿,只管嘱咐。儿臣一定会竭力完成父皇的心愿。”
    皇上强打起精神说道:“朕死后,就葬在皇陵里。丧事从简,不必奢侈浪费。多留些银子打仗......”
    太子的泪水涌出眼眶,却不敢拂逆皇上的心意,很快应下了。
    皇上欣慰的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归天下葬之后,你立刻继位。立琰儿为太子。你继位之后,要勤政宽厚,体恤百官,爱民如子......”
    说着,话语渐渐微弱了一些:“还有,谨记善待宫中诸嫔妃和你的兄弟子侄。赵王心存不轨谋逆造反,要如何处置都由你。不过,不能因此就对所有皇室子孙都百般提防,寒了所有人的心。”
    太子流着泪应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吃力的说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些话要单独叮嘱你。”
    皇上已经不能动弹,太子只得起身附耳过去。
    皇上嘴唇微动,快速的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朕当年一时糊涂,和臣妻私通,生下了韩越。他娘临死前央求过朕,让朕留他一命。朕已经答应过她了。日后收复了定州,记着留韩越一条性命......”
    太子万万没料到皇上临终前会曝露出这样一个惊天之密,心中震惊不已!
    韩越竟是父皇的私生子!
    赵王这个蠢货这么多年来养虎为患,定州大军早已落入韩越的手中。
    若是依了皇上的意思,攻打定州时不免又多了几分顾忌......可皇上此时在交代临终遗言,他根本无从拒绝,只能咬牙应了再说。
    太子定定神,低声应道:“儿臣答应父皇,日后会留他性命。”
    皇上最后一桩心事终于了了,扯了扯唇角,然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阖然长逝。
    太子泪如雨下。
    皇后当场便晕厥了过去。众嫔妃跪了一地,放声痛哭。
    慕念春跪在容妃身侧。听着周围一片哀伤悲戚的哭声,慕念春也情不由己的红了眼眶,低声啜泣了起来。
    平心而论,她对皇上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可他毕竟是齐王的父亲。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思,她此时心中也是极不好受的。
    身侧的容妃抽抽泣泣的哭了许久,大概是伤心悲痛过度,身子一软,倒了下来。慕念春一惊,不假思索的扶住了容妃。
    容妃满脸泪痕双眼紧闭,花容惨白。
    此时众人都哭成了一片,实在不宜嚷嚷或宣召什么太医。慕念春低声喊了绿萝进来,让绿萝和另外一个宫女搀扶着容妃到隔壁的客房里休息片刻。
    ......
    皇上驾崩归天了!
    宫里的丧钟响了起来。宫中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换上了丧服。文武百官也纷纷进宫,换上丧服为皇上守灵。
    皇上重病已久,众人对这一天早有心理准备。虽然伤心,却没有因此慌了手脚。又有太子主持大局,一切都有条不紊。
    按着大秦的规矩,皇帝驾崩之后要放入特质的棺木中,尸身可保两个月不坏。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会下葬。这四十九天里,所有皇室中人都要守灵。文武百官中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此殊荣。
    战时特殊,远在边关的齐王和太孙肯定赶不及守灵了。平远侯还在定州打仗,永宁侯陆詹也已率兵离开京城。
    慕念春穿着丧服,和宫中的嫔妃们跪在一处。
    一跪就是一天,中间只有吃饭如厕的时候稍稍松口气休息一下。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膝盖跪的肿了,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自然更没力气回齐王府。
    容妃跪着哭了一整天,也是又倦又累,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些日子别来回折腾了,晚上就留在昭阳宫休息吧!”
    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跪着守灵,出宫多有不便。
    慕念春心想我正有此意,口中不免客气一句:“那儿媳就厚颜打扰母妃了。”
    容妃此时哪有挑刺找茬的心思,随意嗯了一声。
    皇上缠绵病榻两年,容妃对皇上的病逝早有心理准备。可事前纵然有再多准备,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依然是无力承受的巨痛。
    不过短短两天,容妃整个人都苍老了一圈。宛如从枝头上摘下的花朵,迅速失去了水分,呈现出了几分颓败。
 第三百四十七章 驾崩(二)
    慕念春看着容妃这般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低声道:“父皇已经去了,请母妃一定要保重身子。”
    容妃眼中凄然,神色却有些麻木:“皇上走了,我保重不保重身子,也没什么要紧。”
    皇上活着的时候,她没觉得他有多重要,甚至早已为自己谋划好了退路。等皇上真的驾崩了,她才知道这是何等的痛苦和煎熬。仿佛头顶上的天都塌了一般......
    “母妃,你别这么悲观。”慕念春生平第一次主动握住了容妃的手:“父皇走了,母妃一定很伤心很难过。我也同样伤心难过。可母妃总比宫中那些无子无女的嫔妃强多了。你还有齐王这个儿子,还有我这个儿媳。将来大秦安定了,你就随我们一起去齐州生活。齐王和我都会好好孝顺侍奉你的。”
    容妃听了心中一暖,口中却轻哼一声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儿没外人,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做戏了。当日我一直不同意齐王和你的亲事,还曾从中阻挠。你嫁到齐王府之后,我也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看。你的心里哪里有我这个婆婆!别说什么孝顺侍奉,不气我就不错了。”
    ......不愧是容妃!到了这一刻,都没忘了冷嘲热讽!
    慕念春也不恼,淡淡说道:“母妃不喜欢我,我心里自然清楚。说句实话,我也未必喜欢母妃。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婆媳。就算为了齐王,也该试着好好相处。否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人只会是齐王。以前的事不提也罢。重要的是以后要怎么过。只要你肯真心接受我这个儿媳,我也一定会真心待你好。”
    “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容妃明明心中感动,脸上却故意摆出了不屑的表情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慕念春的手。
    慕念春的手温暖而柔软,声音低沉平静。那双黑亮灵动的眼眸。宛如一潭幽静的水。
    虽然容妃很不想承认,可这一刻,有了慕念春的陪伴,自皇上驾崩之后一直惶惶不安漂浮不定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慕念春何等聪慧敏锐,轻易地看穿了容妃的外强中干。不过,她也不说破这一层。反而扯开了话题:“今天守了一天灵,我心里有些害怕,只怕晚上一个人睡不着。母妃,今晚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其实,慕念春是担心容妃伤心忧思过度难以入睡。所以想陪容妃一起睡。只是,以容妃的骄傲和倔强,绝对是不肯承认的。
    果然,就听容妃略有些不耐的应道:“你若是觉得害怕,让石竹和冬晴陪着你睡就是了。我可没那份闲心陪你。”
    慕念春厚着脸皮说道:“我还是想和母妃一起睡。”
    容妃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罢了罢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话说的不耐,唇角却微微扬起。
    慕念春眼尖的瞄到了那一抹浅浅的弧度。心中暗暗好笑,口中恭敬的说道:“多谢母妃。”
    ......
    当晚,婆媳两个难得的同床而眠。
    跪了一天。两人俱都十分疲惫。各自匆匆梳洗一番便睡下了。宽敞精致的雕花木床,各自占据一边,互不说话互不干涉。
    身边有人陪着,令人心慌意乱的黑暗也变的宁静多了。容妃很快就闭上眼睡着了。不过,她睡的并不安稳。不知做了什么噩梦,额上满是冷汗。一脸的痛苦。口中胡乱呓语着:“皇上,皇上......”
    “母妃。你醒一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容妃茫然的睁开眼。眼角犹有未干的泪痕。
    慕念春关切的脸庞引入眼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块柔软的丝帕,正轻柔的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母妃,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一直在喊着皇上,额上满是冷汗。”
    容妃扯了扯唇角,唇边满是苦涩:“是,我刚才确实做了噩梦。梦见皇上来找我,要带我一起走,我心中不情愿,苦苦哀求皇上让我留下......”
    在梦境中,足以能看清一个人的真正心意。她虽然为皇上的驾崩难过,却半点都没有随皇上离世的念头。这世上有太多令她眷念不舍的东西。她还想随着儿子一起去藩地,还想见孙子孙女......
    慕念春没有说什么,只轻轻的为她擦净了脸上所有的冷汗。然后轻声道:“母妃,快到三更了,趁着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明日守灵。”
    容妃没有拒绝她的好言安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容妃睡的很安稳,安然睡到天亮,没有再做噩梦。
    ......
    一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
    天刚蒙蒙亮,妃嫔们便穿着丧服到了灵堂里。
    为皇上跪灵守灵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低等的嫔妃们只能跪在灵堂外的空地上,真正有资格进灵堂的只有皇后和容妃淑妃等人。太子领着群臣们跪在外间。
    哭灵也是有讲究的。不能一味真哭,不然嗓子根本吃不消。再者,就算再伤心也不可能连着哭上四十九天。一般来说,一开始几日真哭,到后面不必较真,象征性的哭几声就行了。
    满堂哭泣的人中,真心为皇上驾崩伤心的其实也没几个。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在暗中盘算着新皇登基以后的事了。
    真正伤心的人,莫过于皇后。
    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屈指算来共同生活了近四十年。即使夫妻曾有过矛盾和离心的时候,感情也是深厚的。皇上这一离世,对皇后的打击着实不小。连着多日都哭的昏厥过去,被江太医用针灸救醒。
    今天也是如此。
    江太医脸色慎重的为皇后施完针,又特地命人带话给太子。这样悲伤哭泣昏厥太伤身了,皇后年龄也不算小了,身体底子也不算好,根本禁不起这样折腾!
    太子听了这番话之后,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打着如厕的借口,悄悄来看望歇在客房里的皇后。
    短短几天,皇后的脸颊已经瘦了一大圈。嘴唇苍白干涩,没有半点血色。她闭目躺在榻上,就像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令人心惊。
    太子又是心惊又是心痛,坐在床榻边,握住皇后的手,哽咽着喊道:“母后......”
    皇后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不在灵堂里守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江太医让人给我传话,说母后不能再这般折腾身子了。儿臣实在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看母后。”太子眼中闪着泪光:“儿臣已经没了父皇,难道母后也要抛下儿臣吗?”
    短短几句话,让皇后泪如泉涌。
    生离死别,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痛苦。就算是这对天下身份最尊贵的母子也不例外。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许久,情绪才各自平静了一些。皇后郁结在心里的痛苦散开了不少,打起精神说道:“你且安心,我日后自会保重身子。”
    声音沙哑,不过总算多了些精神和活力。
    太子心中安慰,正要低声说什么,门外忽的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太监神色惊惶的跑进来:“太子殿下,外间有军情急报,诸位大臣们都在等着殿下商议定夺。”
    太子心中咯噔一沉,猛的站了起来:“母后,你先好好休息,儿臣去看看怎么回事。”
    皇后听到军情急报几个字,心里也是一沉,立刻应下了:“我一个人待着就是了,你快些去吧!”
    ......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攻城(一)
    太子匆匆走出客房。
    要商议军情,当然不能在灵堂里。诸大臣在福宁殿的一处客房里等候太子。他们一个个俱都面色沉重。太子走进客房,见众人面色难看,心中又是一沉。直截了当的问道:“到底有什么军情急报?”
    兵部罗侍郎强忍着悲痛说道:“启禀殿下,臣刚接到了定州急报。平远侯一时不慎,中了韩越的奸计,已然为国捐躯......”
    什么?
    太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平远侯怎么了?”
    罗侍郎含泪道:“平远侯已经战死,永宁侯率领的三万骁骑营将士,也已战败。永宁侯本人被生擒。战报上还说,韩越已经亲自率领赵王剩余的兵马前来攻打京城......”
    太子脑中嗡的一响,身子晃了一晃,双手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定州败了!
    平远侯死了!
    永宁侯被活捉了!
    韩越将亲自领兵攻打京城!
    一个噩耗接着一个噩耗,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之前定州战局虽然不利,吃过不少败仗,却也没到这等地步。为什么忽然间会兵败如山倒?忠心耿耿的平远侯战死了,英勇的永宁侯成了俘虏。罗家军早已随周琰和齐王去了边关。如今京城可用的兵力只有四万御林军。这点兵力,能抵挡住赵王大军吗?
    太子心乱如麻,脑海中一片混乱。
    可大臣们都在焦急的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他没有软弱和惊惶的权利。他必须挺起胸膛来,做所有人的主心骨。
    太子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现在是紧急时期,孤只能暂时放下守灵的事。父皇地下有知,想来也不会怪罪于孤。诸位不必慌张,京城还有四万御林军,有最坚固的城墙。只要能抵挡数日。各地就会有勤王之师前来解围。太孙和齐王也会领边军赶到京城来。区区赵军不足为惧!”
    太子的冷静和镇定很快感染了群臣。
    群臣们也渐渐冷静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出各种守城的建议。
    “殿下,战报今日刚抵达京城,赵军就算日夜兼程赶路,至少也还有几日才能到京城。我们得趁着这几天及时部署应对。”
    “以兵部的名义立刻发布紧急军令,命各地驻军赶往京城。”
    “立刻让人去边关送信。命太孙齐王领军支援京城......”
    商议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初步商议出了对策。具体的兵力部署还需召集御林军将领商议。
    ......
    定州战败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太孙妃蒋氏惊闻平远侯战死的噩耗之后,当场便昏厥了过去。
    平远侯夫人和永宁侯夫人身为有品级的诰命,俱都有资格进宫为皇上守灵。两人听到丈夫战死或被俘的消息之后,几乎同时昏了过去。一旁的宫女们忙将三人各自抬进客房里。太医们忙着诊治救人。
    众人还穿着孝服在守灵中。惊闻这样的噩耗,一个个的脸比孝服还要白的多。灵堂内外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真没想到平远侯竟然战死了!”想当日平远侯领十万大军去定州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志在必得,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就大败,平远侯甚至送了命。
    “还有永宁侯,领军才走了半个月,竟然就被生擒了......”永宁侯身经百战,是大秦最著名的武将,对上赵王大军竟然输的这么快!
    “那个韩越已经领兵要来攻打京城了。也不知道京城能不能守得住......”守得住也就罢了,万一京城被攻破怎么办?她们这些后宫嫔妃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无法言喻的恐慌在众人的心头蔓延。
    容妃的心剧烈的跳个不停,手心也不断的冒着冷汗。一阵阵头晕目眩,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身边人的胳膊。借着这一点支撑,才算没当场失态。
    慕念春的俏脸也有些苍白,不过,她的神情却还算镇定。对比起周围陷入害怕惊恐中的嫔妃们来,她简直冷静的过分。
    前世曾经历过战乱。经历过改朝换代。眼下这样的阵仗还吓不到慕念春。现在的情势比起前世来已经好多了,至少。韩越还没攻进城来。京城有四万御林军,京城外还有援军可以依仗。
    “母妃不用太过担心。”慕念春低声安慰容妃:“京城有坚固的城墙。还有几万御林军,至少也等抵挡些日子。齐王和太孙殿下收到战报,很快就会领兵解围。赵王的军队绝不会攻进京城来。”
    赵王一直躺在床上,和活死人差不多。赵王大军早就落入韩越手中。不过,只要赵王一日没死,就依然还是赵军统帅。众人习惯性的还是称呼赵王大军。
    慕念春的安慰令容妃稍稍镇定了一些。
    容妃深呼吸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说的对。恪儿一定会领军来解京城之围。我不必惊慌。”虽然声音还有些轻颤,却不再慌乱无主。
    慕念春抿紧了唇角,没再说什么。
    慌乱害怕都于事无补。不管遇到了什么,都只能挺起胸膛去面对。
    韩越虽然厉害,可她对齐王更有信心!齐王绝不会让京城置于险地,一定会及时领兵来救援京城。
    ......
    御林军是天子亲兵,负责守卫皇宫安全。现在却被派去守着京城各处城墙。这在大秦历史上,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事。不过情势紧急,先守住京城要紧,也顾不得别的了。
    京城开始实行严格的宵禁,一过酉时便不准任何人在街道上走动。巡夜的人是往日的三倍。
    事实上,就算没有实行宵禁,也没有百姓敢外出了。
    赵王在定州苦心经营十几年,总兵力约有十几万。后来战争中死伤了不少,又从邢州等地新近招募了许多士兵。大败了朝廷军队之后,如今总兵力依然有八万左右。正好是京城兵力的两倍。
    一般来说,攻城一方至少是守城一方的两倍兵力,才有可能破城。韩越率领赵军倾巢而出,显然是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全力攻下京城。
    不过,太子对守住京城还是有信心的。
    京城乃大秦帝都,也是政治经济中心,当年建城的时候耗费数年之久,城墙比其他州郡的高三尺厚一尺,其坚固更是远胜过普通城墙。御林军更是大秦最精锐的士兵。想破敌不易,想守城总不是难事。
    现下最令人头痛的反而是京中粮草不足。户部不久前刚调拨了粮草去边关,又运粮赈灾。从南方来的粮船还在路上,无论如何是赶不及送到京城了。如今京中所有的粮草加起来,也只够支撑一个多月。
    军粮不够,百姓家中的存粮倒是有不少。因为之前一直在打仗,百姓们都在拼命屯粮。家中有些薄财的,至少也屯了半年以上的粮食。至于那些官宦勋贵府邸的存粮就更多了。
    不过,不到危急的时刻,万万不能将主意动到百姓身上。让百官们“捐赠”些余粮出来倒是可行。
    太子并未细想这些。眼下要烦忧操心的事太多了,暂时还顾不上这些。
    三天后,韩越带领八万大军赶至京城。
    京城一面环水,另外三面俱有城门。每一处城门都有一万御林军把守,还有一万牢牢守着皇宫。
    韩越并未围城,这样一来耗时,二来兵力分散,反而不利。倒不如领军全力攻打西城门,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日里破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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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攻城(二)
    负责守卫西城门的是御林军统领罗敬。
    罗敬是罗钰的三叔,一直在御林军中任副统领。韩云石被捕下狱,之后又随韩越逃出京城。罗敬便被提升做了御林军统领。
    罗敬今年约有三十四五岁,身手矫健,头脑灵活。此次京城危急,罗敬亲自领一万御林军守着西城门。南城门和北城门则分别由另外两个副统领领兵把守。
    赵王大军来势汹汹,集中所有兵力猛攻西城门。这一点并未出罗敬所料。面对赵军凶猛的攻击,罗敬并不慌乱,一边命士兵准备箭矢火油巨石之类的还击,一边命人紧急的送信到南城门和北城门处,只留下两千人守城门,其余所有士兵立刻赶到西城门救援。
    一万六千御林军穿着厚重的铠甲骑着骏马,从城中飞驰而过,迅速赶往西城门。宽阔的街道上几乎没有马车也没有行人,疾驰的骏马发出沉闷的巨响。令躲在家中的百姓们心里一阵阵战栗。
    往日听到边关打仗定州打仗,虽然心中慌乱,却也没特别害怕,毕竟隔的太远了。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百姓们,天生就比其他大秦百姓多了一份骄傲。不管别的地方怎么打仗怎么饥荒,总归乱不到京城里来。可没想到,这一次战火竟延绵到京城来了......
    京城能安然度过这一次劫难吗?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沉重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罗敬看似指挥若定神色冷静,心却不停的往下沉。
    领兵攻城的人是韩云石。韩云石此人实在是少见的猛将,擅长领兵攻城。对御林军的兵力优势和缺点更是了如指掌。兼之对方不顾一切的猛攻,一天下来,御林军便折损了两三千士兵。
    如果不是依仗着易守难攻的城墙,只怕很快就会溃败......
    赵军的死伤也不少。虽然有诸多攻城的器械,可攻城的一方总是居于劣势。光是死在箭下的赵军就足有三四千。
    一天下来,各自损伤惨重。
    ......
    天一黑,赵军便鸣金收兵。退出城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
    主帐里,赵军所有的重要将领都在。坐在上首的,是一身黑衣的韩越。
    韩越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赵军统帅,他生性冷酷。治军极严。比起“重病”前的赵王更甚一筹。这一年来威仪渐渐显露,只随意坐着,便流露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冷冽和威严。
    “启禀将军,这一天攻城,我们军中折损了近四千人。受重伤的约有一千。”韩云石打破了沉默:“至于御林军,初步估计折损了近三千人。”
    韩越眸光一闪,唇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我们有八万人,死伤的人占了不到一成。这点损伤,我们还承受得起。可京城里只有四万御林军,一天折损三千人,连着攻几天城,御林军还能剩下多少?从明天起。再增强攻势,争取十日内破城!”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大秦能动用的兵力有一半都在边关,靠近京城的驻军都已经随平远侯折损在了定州。其余各地驻军想赶到京城来救援。至少也是十天以后的事情。至于边军,没有一个月不可能赶到京城。到那个时候,他早已领兵进占了京城!只要牢牢守着京城,和齐王率领的边军也就有了一拼之力!
    从一开始的毫无胜算,到眼下这样的局面,期间韩越不知耗费多少心血。他明明可以早日打败平远侯率领的朝廷军队。却一直不曾真正痛下杀手。有意拖延时间,一来消耗朝廷兵力和粮草。二来也是故意迷惑对手。暗中却一直在招兵买马,暗暗为进攻京城做准备。
    是的。他的目标一直很清晰,就是攻打京城!
    以定州的兵力,打败大秦所有兵力只是妄想。只有像前世那样攻进京城,杀了即将继位的太子,杀了皇室所有人,才能抢来天下抢来那张龙椅。
    他的身上同样流着周氏皇族的血液!凭什么这天下不能是他的?
    不止是这如画江山,还有慕念春,都是属于他的!
    齐王上辈子抢了他的江山,这辈子抢了他的女人。两辈子的恩怨,总要有个彻底的了结。
    十天,必须在十天里攻破京城!
    “若是集中所有兵力猛攻西城门,破城是迟早的事。眼下京城兵力不足,守城的御林军虽是精兵,却大多生于京城长于京城,有不少都是勋贵子孙,并未上过战场见过血,因此战斗力反而不如普通军队。所以今天一交战,御林军就吃了亏。”
    韩云石做了数年的御林军统领,对御林军实在太熟悉了,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御林军最大的弱点。又沉声说道:“不过,想在短短十天里破城实在不易。论城墙坚固,大秦没有任何一座城能及得上京城。只要城中粮草充足,坚守数月不成问题。至于兵力不足,也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京城里的人口足有十几万,若是真的到了城破国亡的关头,只要太子振臂一呼,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会变成手持利刃的士兵。就算战斗力再弱,可人一旦拼命起来,就会变的十分可怕。所以,正面强攻绝不是破城良策。”
    营帐里的众将领原本听了韩越的话热血沸腾,被韩云石这么一盆冷水浇下来,顿时又都哑然无语了。
    韩越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京城若是这么轻易就能拿下,这么多年来,大秦早就亡国了。刚才韩将军仔细分析了利弊,是希望大家别被今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众将领不无羞愧的点头应了。
    韩越话风一转,又说道:“我已经有了一计,只要依计而行,最多十天,京城可破!”然后,压低声音,将自己早就盘算好的计策说了出来。
    众人听的精神大振。
    危险当然是有的。可他们这一行本就是火中取栗,只有抱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绝,才有望成功。韩越甘愿亲自领兵涉险,也极大的鼓舞了众将领。纷纷慷慨表态,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完成韩越交代的任务!
    “好,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就定下这一计。”韩越一锤定音,素来冷凝的黑眸闪出异样的炽热光芒:“从明日起,全力攻城!”
    ......
    商量定计后,众将领一一告退。
    韩云石却留了下来。
    营帐中只有叔侄两人,说话自然无需任何顾忌。韩云石低声说道:“韩越,你此行风险极大,一定要格外小心。”
    韩越神色却很平静,淡淡笑道:“二叔,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可不止是运气。这一计是我早就想好的,也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绝不会失手。”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韩云石见他这般自信,倒也不便再泼冷水了,转而又说起了赵王:“赵王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此次随着行军,连着几日米粒未进,全靠着参汤续命。看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赵王中毒已深,如今就像个活死人一样。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躺着。韩越领兵出定州,特意一起带上了赵王。如今赵王被安置在另一处营帐里,有两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整日照顾伺候着。
    韩越眼中闪过一抹冷酷的笑意:“他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也得再撑上十天,等我攻进京城,杀了所有周家人,再送他上路。”
    ......
 第三百五十章 十日(一)
    十天!
    就算日夜兼程不停行军,边军至少也得有十日才能赶回京城救援!
    夜色沉沉,寒风凛冽。齐王紧紧皱着眉头,默默盘算着要如何加快行军速度,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赶至京城。
    周琰坐在齐王对面,同样皱紧了眉头。
    边军大胜之后,休整了半个月。在没接到朝廷军令的情况下,便暗中集结大军出发。准备悄悄赶至定州,来个两面夹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定州。
    在之后的数年里,每当周琰回想起此事的时候,总要忍不住庆幸。幸好他听了齐王的建议。否则,若是一直等着朝廷的军令大军再出发,至少也得一个月才能赶到京城。到那个时候,就什么都迟了!
    边军开拔行军才两天,齐王和周琰收到了太子亲自写来的报丧信。
    看到报丧信的时候,周琰当场就痛哭出声。齐王稍微有些自制力,没在众人面前痛哭,却也红了眼眶。
    早知道皇上的身体撑不了太久随时都可能归天,他也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这一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依然铺天盖地的扑来,让人几乎窒息。
    之后的半个月行军,就在沉寂和哀伤中悄然滑过。
    然后,朝廷大军大败的消息比朝廷军令先一步传至两人耳中。
    齐王霍然色变,周琰更是面色惨白。平远侯战死,永宁侯被擒,韩越领八万大军攻打京城......
    这些消息意味着什么,他们两个都很清楚。一旦韩越领军攻进了京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皇室中人,尤其是太子,更是首当其冲!
    周琰为太子忧心忡忡,齐王真正焦虑忧心的,却是慕念春。
    韩越对慕念春的执念太深了。只要韩越领兵攻进京城。只怕第一件事不是杀太子,而是先掳走慕念春......
    一想到那副情景,他就不寒而栗。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京城,飞到慕念春的身边。
    “十四叔,按着时间来推算,韩越此时应该已经领兵到京城外了。”周琰思索许久。才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判断的没错。韩越早就在暗中谋划这一天了。之前韩越是有意拖延战局,并未出全力。他等的就是朝廷继续派出援军,京城就没了足够的兵力守城。一举大败朝廷大军,再挥兵直攻京城。”
    周琰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个韩越。实在是诡计多端心狠手辣!”
    这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主儿,从血缘上来说还是你的亲叔叔。齐王眼眸一暗,并未将这个秘密说出口。
    周琰性子温和,从不擅长骂人。翻来覆去也只是卑鄙无耻狠辣之类的词语。发泄了一通怒意之后,才颓然叹了口气:“十四叔,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齐王眸光一闪,沉声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全力行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救援。幸好我们早就从边关出发,否则无论如何也救之不及了。”
    周琰先点点头,旋即又疑惑的说道:“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京城的城墙最是牢固。还有四万御林军守城,守上两三个月总不成问题。”
    “你太过高估御林军了。”齐王毫不客气的说道:“一帮没上过战场的少爷兵,平日看着威风凛凛,一旦动真格的拿刀杀人就不行了。战力远远比不上赵军。更何况,韩越此行摆明了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发动最迅猛的攻击。又有熟知御林军的韩云石在。你认为御林军能撑多久?”
    周琰听的心惊肉跳:“照你这么说来,御林军难道连一个月也撑不了?”
    “最多十天!”齐王面无表情的说道:“说不定韩越暗中还有什么破城的诡计。我们必须在这十天里赶到京城。否则。京城就真的危险了!”
    周琰从不会怀疑齐王过人的眼光和判断力,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好。从明天起我就下令紧急行军,将每天行军的时间延长一个时辰。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京城救援。”
    两人心情沉重,草草商议了一番,便各自入睡。
    然而,一夜翻来覆去,又有谁能真的入眠?
    ......
    同样的夜晚,接到战报的太子大惊失色。
    御林军有大半都守在西城门,南北两处城门如今只留了两千人左右,另外还有一万御林军守卫皇宫。
    两兵交战第一天,御林军就折损了三千人。这个伤亡数字委实令人心惊。照这样下去,最多十几天,京城里就没了守城的士兵......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亡?”太子强自按捺住心里的焦虑和急切,沉声问道:“御林军是皇家亲兵,也是我大秦最精锐的士兵。择兵的标准是最严格的,也经历过最严苛的训练。如今只是守城罢了,为什么一交战便死了这么多人?”
    罗敬苦笑着长叹一声:“殿下有所不知。御林军虽然都是精兵,可他们长期待在京城里,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论战力,反而不如骁骑营神机营罗家军,比起赵军来也有所不及。今天赵军攻势又极为迅猛,刚一交手,臣就知道不妙了......”
    说的直白点,御林军就是看着光鲜,离真正的精兵还差的远。真正的士兵,是悍勇不畏死,是杀人见血不眨眼。御林军不仅少了战场的历练,也少了身为士兵最不能缺的血性和杀气。就好比养尊处优的白胖少爷,手中纵然拿着最锋利的长枪,也不可能是整日摸爬滚打瘦弱士兵的对手。
    太子听了这番话,心里一沉,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不安:“照你这么说,御林军根本不是赵军的对手。若是这样下去,御林军连半个月也撑不了,就会被赵军攻破城门了。”
    “这倒也未必。”罗敬安慰太子道:“御林军人手确实不足以守城,不过,城里也不是没有可用的人手了。别的不说,各个官员勋贵府上都养着亲兵护卫,少的一两百,多的有近千人。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先将这些人都‘借用’过来,京城立刻就会多出许多可用之人来。”
    京城勋贵多如狗,皇亲国戚遍地走。大小官员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这些人家中谁没养几百亲兵?一旦征用过来,就能补充御林军折损的人手。
    好主意!
    太子眼睛一亮,连声道:“好,这个主意甚好。孤明日就下令征用各府亲兵,说不定能凑出一两万人来。”
    借兵这种事说起来实在不好听。可眼下情势危急,也顾不得颜面了。太子倒也不愁“借”不到人。
    国若不存,何以家为?若是京城被攻破,等待众人的绝没什么好结果。此时只要一声令下,众人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借出手中的亲兵护卫。
    罗敬又说道:“不止是向官员勋贵们借兵,还可以张贴告示,从百姓中征调壮年男子,组成民军。京城有十几万人口,壮年男子少说也有三分之一,就算征到一两万新兵也是好的。总能稍稍缓解兵力紧张的困境。”
    太子略略皱眉:“征用各府亲兵倒是可行,毕竟他们都是受过训练会用兵器。可普通百姓从未经过任何军事训练,只怕短期之内派不上用场。反而会加剧粮草消耗,也会使得百姓陷入恐慌。”
    这样的做法,弊端实在是太多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十日(二)
    “殿下所虑甚是。”罗敬叹道:“臣也知道这么做有诸多不妥之处。可眼下京城实在兵力不足。赵军有八万人,今天折损了四五千,也还有七万多人,远胜过我们。赵军士兵十分悍勇,御林军却是一群没见过杀戮的士兵,很难抵挡赵军迅猛的攻势。要想安然撑上一个月熬到援军到来,就必须补充兵力。”
    新征的兵打仗肯定是不顶用的,上了城门,充当的也不过是人肉盾牌的作用。可多些人手,总比没有的强。
    个中利弊,端看如何权衡选择了。
    太子目露痛苦之色,半晌才狠狠心应道:“罢了,为了守住京城,孤也只能狠下心肠了。孤明天一并下令征兵!不过,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让新兵上城墙。”
    罗敬郑重的应下了。
    罗敬走后,太子才卸下了勉强维持的冷静和坚强,一脸的颓然。
    他曾亲口答应过皇上,要爱民如子。可还不到一个月,他就自食其言了。身为一国君主,不能守护百姓,反而要强行征兵让百姓去送死......
    做出这样的决定,令太子心如刀割难受之极。
    可眼下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狠心做这样的决定。
    ......
    隔日,太子亲自下了两道命令。一是借兵令,二是征兵令。
    不出所料,各官员勋贵听闻太子要借兵,没有任何人反对。各自回府之后,除了留下一些看家护院的必要人手,其余的亲兵全数派往西城门。
    慕念春在宫中守灵。听闻此事之后,立刻命冬晴回齐王府送信,吩咐董二领着府中所有亲兵去西城门。齐王府里只留了一些家丁和小厮。
    只一天时间,西城门就多了近万人。
    而这一天,赵军的攻势也是极其疯狂近乎惨烈的。到了傍晚时。城门外的空地几乎被鲜血染红了,来不及打扫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各种死状的尸体,犹如修罗地狱。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血腥气,令人闻之作呕。
    那股血腥气飘进京城内,飘散在空气中。令百姓心惊胆寒夜不能寐。胆子小的几乎连门也不敢出半步,胆子大的男子却被激起了血性。决定响应太子的战时紧急征兵令。这一个晚上,不知有多少女子得知父亲兄长丈夫决意入伍痛哭失声。
    之后的几天里,赵军的攻势愈发凌厉。每日都有赵军的士兵在箭雨中攀爬上城墙,和守城的御林军近身搏斗厮杀。战况激烈死伤惨重,城门处也几次遇险差点失守。
    太子既心惊又焦虑。这几天里夜里没有一夜能睡的好。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一片血光,然后便是城破国亡的噩梦。白天在众臣面前还得强自撑着冷静镇定。
    御林军死伤惨重,必须加派人手。
    新征的士兵约有八九千人,还在紧急的训练中,暂时不能派上战场。如今可用的兵力,只剩下守卫皇城的一万士兵了。
    太子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将这一万士兵全部派到城门处。
    众臣闻之大惊。立刻劝阻:“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皇宫岂能没有重兵把守,万一有宵小趁机兴风作浪或是逼宫可就危险了。”
    “是啊。皇宫是重中之重,绝不能有半点闪失。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殿下,还是先把新征的民军派上城墙吧!这一万御林军绝不能擅动啊!”
    奈何太子十分坚决,根本不肯听众人的劝说,执意道:“城门若是被破,京城里的无辜百姓就要白白受苦。再者。到了那个时候,赵军就会直逼皇宫。这一万御林军又岂能抵挡得住赵军的攻击?孤意已决,你们谁都不用再劝了。”
    众臣到底拗不过太子。只得退而求其次:“殿下若是实在要派兵增援,就派五千人,留下五千御林军守着皇宫。”总不能真的一点兵都不留。
    太子略一沉吟,断然道:“那就留下两千御林军,其余的八千御林军去城门处增援。”
    众人还待再劝,太子却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来:“好了,诸位爱卿不必再说了。只要守住城门,皇宫有两千守卫足矣!”
    ......
    八千御林军援军到了城门处之后,果然抵挡住了赵军如火如荼的攻势。
    这是近十天来,赵军伤亡最大的一天。
    韩云石非但没焦虑着急,反而喜上眉梢。
    早在三天前,韩越就暗中领着五千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兵悄然离开了。按着计划,韩越会领兵一路暗中潜行,绕到京城东边的护城河处。河水一直通往京城内河。
    这五千士兵俱都擅长水性,穿着特制的潜水衣,口中含着细细的铜管,在水中可以支撑三四个时辰。等天黑之后下水,趁着夜色遮掩悄然潜水至京城内河,约莫两三个时辰就能入城。等所有人都入城后,在天亮前赶至皇宫发起攻击。
    这个计划当然不是仓促而就,韩越从半年前就想好了这一计,并暗中着手准备了。别的不说,光是这五千擅长水性的士兵就挑选了许久。这半年来又一直秘密训练,直到每个士兵都能潜入水下三四米游水不溅起水花才算合格。又暗中准备了五千套潜水衣和可供换气的细铜管。
    五千士兵看似不少,正面攻打皇宫却远远不够。所以,赵军先做出正面强攻城门的悍然姿态,御林军固然伤亡惨重,赵军又何尝不是?可韩云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依然不停的命人擂鼓攻城。目的就是要吸引牵制京城里所有的兵力。
    太子的反应不出韩云石的意料。在兵力缺乏的情况下,肯定是将守着皇宫的御林军也派来增援了。这么一来,守卫皇宫的兵力就会大大减少,也大大增加了韩越突袭皇宫的胜算。
    赵军中知道韩越这一计策的将领不超过十人。此时一个个都在忙着指挥士兵攻城,无暇交流。等这一日鸣金收兵之后,才不约而同的齐聚到主帐里。
    韩越走后,由韩云石暂任军中主将。
    先由一个将领禀报了今日阵前伤亡情况:“今日我们这边阵亡了三千士兵,重伤的有一千多。御林军那边比我们的伤亡要稍微小一些。”
    “这些日子,不仅御林军伤亡极多,我们也伤亡惨重。折损的士兵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另一个将领忍不住接过了话茬:“再这么打下去,不等城破那一天,我们就先支持不住了。”
    不顾一切的强攻城门,赵军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
    八万士兵,如今折损了两万多,韩越暗中领了五千精兵走了,还有一部分重伤兵不能上阵,如今赵军能作战的总兵力也只有四万多人。如果有勤王之师赶到京城,来个前后夹击,赵军就有覆灭的危险。
    韩云石面色不变:“为了牵制京城所有兵力,这样的牺牲也是难免的。韩将军走了已经有三日,按着他之前计算过的路程,今天已经到了护城河外。天一黑就会行动。今夜子时左右潜入京城内河处,然后天亮前赶至皇宫前发起攻击。为了配合韩将军的夜袭,今夜夜间我们要发动突袭,一定要牵制住城门处的所有兵力。”
    顿了顿,语气又和缓了下来:“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是胜是败全看今晚。请大家不要掉以轻心,打起精神来。先休息两个时辰。等过了子时,我们就夜袭攻城。”
    众人被韩云石的一番话激起了血性,轰然应诺。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入城
    夜凉如水。
    天上只有一弯细细的月牙,被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黯淡无光。稀疏的几点星星闪着熹微的寒光。相隔四五米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韩越抬眼望天,唇角微微勾起。月黑风高,实在是一个适合逼宫杀人的夜晚。
    连老天也站在他这一边。
    他在暗中谋划准备半年,等的就是这一晚。
    这一刻,他竟然没有特别激动,反而如冰雪般冷静。
    仇恨在心里堆积的太久,早已成了他血液中流淌的一部分,唯有杀尽周家人才能出了心中压抑了多年的怨气和恨意。
    前世他隐忍数年,随着赵王一起杀入京城,最后时刻杀了齐王夺了皇位。之后屠戮尽所有的皇室血脉,登基为帝。如果不是逃走了一个齐王,如果不是深爱的女子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毒手,他也不会落得一个毒发身亡的凄惨结局。
    幸好这一世还有重来的机会。上辈子犯过的错,这辈子绝不能再犯。潜进京城杀入皇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太子,然后杀了皇宫里的所有人。不过,臣子们就不杀了。免得像前世那般激起众怒,登基后的数年里也正是因为杀人过多失了人心。
    如果当初他没杀了慕家所有人,慕念春也不会那般恨他,甚至花尽所有心思和他同归于尽......
    想到慕念春,韩越略略有些失神。
    “将军,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青年男子声音。这个男子,和韩云石生的十分相似。正是韩云石的长子韩骐。
    韩越迅疾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拿出一个特制的竹哨放入口中,稍一用力,便发出三短一长的尖锐声响。
    众士兵立刻下马,换上适合潜水的特制衣服。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根细长的铜管。
    竹哨声在沉沉的夜色中再次响起。三短两长,下水!
    五千个身着黑色潜水衣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悄然入了水,潜至水下三四米处,口中含着细长的铜管。
    这里离京城内河足有四十里,四周旷野无人,入水的动静虽然大。却也无碍,只惊飞了河边树上的鸟儿。
    若是有人此时在水底凝神看,一定会十分震惊。一个个身着黑色潜水衣的士兵就像一条条鱼,在水中灵活的游动。水面上除了淡淡的水纹之外,根本看不出水下的端倪。那一支支被涂黑的铜管。只露出水面不到两寸。在黑夜中根本无从察觉。
    潜水十分耗费体力。为了训练众人潜水三个时辰以上,这半年来,这些士兵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都是泡在河里度过的。严酷的训练效果也是极为明显的。众人在水中游动极快,丝毫不乱。
    韩越本不擅水,这半年来却硬是逼着自己也学会了潜水,比起身边的士兵来毫不逊色。
    韩骐就在韩越的身侧。他的水性比韩越更甚一筹。
    两个多时辰以后,五千士兵。在夜色中从水底潜入京城内河。
    京城内河边自然有士兵巡逻。即使是夜晚,也并不松懈,几乎每隔一刻钟。便有一队骑兵沿着河边的道路而来。一队人不算多,只有几十个。可他们手中都有特制的信号弹,一旦发现有异样,就会迅疾放出手中的信号弹警示。
    对韩越等人来说,最危险紧急的就是要避过这些巡逻的士兵再上岸。
    众人藏匿在水中静静的等待。
    当一队巡逻的士兵过去之后,韩越迅速的从水中上岸。然后。一个个藏在水中的士兵随着韩越一起上岸。他们利落的脱了身上湿透了的潜水衣,从身上隔水的包袱中取出另一身衣服来换上。再将潜水衣和铜管和包袱都扔进水中。
    若是有人见了。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此时换上的,竟是御林军的军服。
    整个过程悄然无声。而且动作异常快捷。不到一刻钟,五千士兵就全部换了装束。
    穿着这样的军服,当然是为了混淆视线。深更半夜,忽然看到这么多穿着御林军军服的士兵,巡逻的士兵绝不会生出疑心来。
    韩越口中的竹哨又发出三短三长的声响。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正是夜袭皇宫的大好时机!出发!
    同一时刻,西城门外也开始有了动静。
    城墙上放哨的士兵察觉出不对劲,立刻鸣鼓示警。敌军夜袭!刚陷入沉睡的士兵们被鼓声霍然惊醒,纷纷飞速起身穿衣,拿起武器直奔城墙。
    一场注定了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
    慕念春俏脸苍白,秀眉紧蹙,额上不停的冒出涔涔冷汗。口中溢出模糊的呓语。
    睡在她身边的容妃被惊醒了。
    容妃耳尖的听到慕念春口中的呓语,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用力推了推慕念春。
    慕念春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素来黑亮冷静的眼眸,此时却浮着惊魂未定和少见的慌乱惊惧。
    容妃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
    数日来,一到了晚上,慕念春便会主动陪她睡。容妃做噩梦的次数渐渐少了,没想到今夜做噩梦的人却换成慕念春了。
    慕念春定定神,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避重就轻的应道:“大概是这些日子京城一直在打仗的缘故,我心里有些害怕,所以刚才做了噩梦。母妃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容妃心里疑云渐浓。相处了这么久,她对慕念春的性子也渐渐熟悉了解。别看慕念春外表纤弱,实则外柔内刚,遇事冷静,极有主见。这样的慕念春,会因为外面在打仗就做噩梦吗?还有,慕念春在梦中的呓语......
    “你刚才一直在喊一个名字。”容妃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你和韩越之前就相熟吗?为什么会在梦里叫他的名字?”
    一个出了阁嫁了人的女子,竟然梦到另一个男子,还在梦中呼喊这个男子的名字。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慕念春神色一僵。不由得暗暗后悔为什么要好心的陪容妃一起睡。现在要怎么解释,才能不让精明的容妃生疑?
    自从嫁给齐王之后,她就再也没梦到过韩越。今夜却不知怎么的,一直心神不宁,竟又梦到了前世韩越临死前的一幕......
    容妃见慕念春一直没吭声,心里不悦,声音也冷了下来:“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这般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该不是和韩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还真被说中了!她和韩越之间的过去真的不可告人。
    慕念春当然绝不会承认,淡淡说道:“母妃多心了。韩越正领兵攻打京城,一旦京城被破,我们就会性命堪忧。我刚才正是做了这样的噩梦,梦到韩越领兵闯进皇宫,四处杀人,心中惊骇,所以才会叫出他的名字。”
    这番说辞显然不足以打消容妃的疑虑。不过,深更半夜的,不宜为此事较劲。等日后慢慢查问也不迟。
    容妃收敛了表情:“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再睡会儿。免得明日没精神守灵。”
    慕念春乖乖应了,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做过了噩梦之后,头脑异常清醒,想重新入睡是不太可能了。为了不被身边的容妃察觉,慕念春一直保持着入睡的良好姿势,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容妃绵密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慕念春暗暗松口气。还没等这口气松完,异样的动静声响忽的遥遥传来。
    ......
 第三百五十三章 逼宫(一)
    慕念春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那些异样的声响似乎和昭阳宫隔的很远,因此听的十分模糊,并不真切。可沉下心来仔细分辨,依然能听出那是刀剑交击和阵阵喊杀的声音。
    前世临死前的一刻,她也曾听过这样的声音。那是齐王领军攻进皇宫......现在这些声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刚才随口说的竟然成了事实?韩越真的领兵杀进皇宫了?
    短短刹那间,慕念春的脑海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心剧烈的跳动个不停。
    她伸手推了推熟睡的容妃,低低的喊道:“母妃,母妃!”
    容妃被推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天还没亮,怎么这么早就叫我?”
    慕念春快速的低语:“母妃,你仔细听一听外面的声音。是不是喊杀声和刀剑声?”
    喊杀声刀剑声?容妃一惊,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凝神听了片刻,然后脸色渐渐苍白,声音颤抖:“是,声音虽然隔的远,可分明就是刀剑交击和喊杀声。是......是韩越领兵攻进皇宫了,一定是韩越!”
    说到最后两句,容妃几乎是尖叫出声,全身簌簌发抖。
    生于太平盛世,又在富贵奢华的宫廷里过了这么多年安逸的生活,从未曾经历过战乱。一想到敌军已经打到了皇宫里,心中便无法抑制的惊惧。
    就在此刻,寝室的门被咚咚敲响了。冬晴急急的推门走了进来,一脸仓惶的说道:“容妃娘娘,王妃。大事不好了。赵军已经杀进皇宫了,宫门即将失守!”
    虽然已经猜到了,可亲耳听到这些,容妃依然遍体生寒花容失色。
    慕念春的心也直直的往下沉,不过。她总算比容妃要冷静的多:“这声音隔的远,应该还在宫门处。守着皇宫的御林军如今只剩下两千,只怕挡不住敌人的进攻。敌人杀进宫里来是迟早的事。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皇宫城墙极高,供人进出的宫门只有一处。如今宫门处既是在打仗,也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什么逃出宫门想都别想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是最要紧的。
    容妃哆嗦了片刻。到底也明白此刻害怕全无用处,勉强逼着自己平静下来:“好,从现在起我都听你的。”
    她已经六神无主慌了手脚,相较之下,慕念春依然思绪缜密。尚能想出应对之策,比自己要强多了。
    慕念春收敛心神,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冬晴:“你现在立刻去叫醒昭阳宫里的所有人,让她们自己找地方藏身。”
    冬晴定定神说道:“石竹已经去叫人了,奴婢先伺候娘娘和王妃更衣。”她和石竹是一起被惊醒的,她身怀武艺,自然要贴身守着慕念春。
    慕念春迅速的说道:“你去找两身平日穿的旧衣来。”穿着宫女的衣裳总不会显得太惹眼。
    冬晴立刻会意过来。应了一声,迅速的去屋子里取了两身半旧的衣裙来。伺候着容妃换上了。慕念春动作利索的换上衣裙,将长发随意的挽起。
    手脚发软的容妃也在冬晴的伺候下换上了衣服。
    石竹和绿萝很快也来了。
    “小姐,现在要怎么办?”石竹的俏脸一片苍白。眼中溢满了惊惶:“我们躲到哪儿才安全?”
    是啊!眼看着韩越就要领兵杀进皇宫里来,以韩越的残忍嗜杀,绝不会放过宫里的任何人。偌大的皇宫,哪里才是安全的?
    慕念春头脑空白了片刻,才低声道:“眼下宫里兵荒马乱,谁也顾不上谁。四处乱跑更易被人发现。倒不如就躲在昭阳宫里。母妃,昭阳宫里可有适合藏身的地方?”
    容妃一脸呆滞茫然的看着慕念春。半晌才会意过来她在问什么:“宫中不允许随意造密室,昭阳宫里也没什么特别隐蔽的地方。只有后院里有两间柴房。里面堆了不少的炭火和木柴之类的。勉强可以藏下几个人。”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好,我们现在就过去藏起来。”
    躲过这一夜,或许就会御林军前来皇宫平乱。她们也才能有一线生机。
    ......
    此时天还没亮,黑沉沉的夜令人心慌。
    大秦皇宫的宫门处挂着几盏宫灯,散发出晦暗不明的光芒。喊杀声,刀剑声,惨叫声,哀嚎声,种种声音汇聚在一起,令人心惊胆寒。
    死尸遍地,血染宫门。
    五千赵军身上穿着的也是御林军的衣服。乍看之下,和真正的御林军几乎没什么差别。也正是靠着这一点,赵军才蒙骗过了守着宫门的士兵,待士兵开了宫门之后,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之前值夜的御林军只有几百人,当另外一千多御林军匆匆赶到时,那几百个士兵几乎已被屠戮一空。
    赵军杀红了眼,一千多御林军也豁出了性命,一场混战中,不知死伤了多少人。御林军吃亏在人少,渐渐不敌,落了下风。
    韩越口中竹哨又尖锐的响了起来,两长一短,意思是留下部分人手缠斗,另外一部分则随着他杀进皇宫。
    只要先杀了太子,这一场逼宫就胜了大半。
    韩骐一直紧紧跟在韩越身侧,两人领着近两千赵军闯入宫里。一路上遇到惊慌失措急急逃走的宫人,一律杀的干干净净。
    韩越前世做了十年皇帝,对宫中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很快就领兵冲到了勤政殿。勤政殿外有不少亲兵把守,神色凝重的将勤政殿守的水泄不通。
    韩越远远见了这阵仗,唇角掠过一丝冷酷的笑意。
    太子果然在勤政殿里!这一次,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随我一起杀进去,谁能先找到太子,重赏一千两黄金!”韩越一声令下,两千赵军俱都热血沸腾激动起来,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冲了上去。
    太子有两千亲兵,其中大半都派到了城门处,如今只剩五百亲兵守着勤政殿。
    这五百太子亲兵俱都身手出众,又对太子十分忠心。即使对上四倍于己方的赵军也毫无惧色。
    双方刚一交手,便各自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
    勤政殿内。
    太子听着殿外传来的厮杀惨叫声,脸色惨然。
    他将八千守卫皇宫的御林军派到了城门处增援,只留了两千人守着皇宫。原本以为只要城门无碍,皇宫就会安然无恙。却没想到不知从哪儿冒出这么多的赵军士兵来,竟杀进了皇宫里来......
    老天这是要亡大秦啊!
    身边的内侍白着脸劝道:“这些赵军随时都会冲进来。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殿下还是换了衣服,先到书房的密室离躲一躲吧!”
    皇宫里不准随意造密室,不过,福宁殿勤政殿却是例外。勤政殿的书房里便有一个密室。虽然躲在密室里有损体面,可眼下这般危急,也顾不得这些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命要紧!
    太子略一踌躇,便咬牙应了。
    书房里的密室就在书柜下方。只要将书柜里的那个玉貔貅向右边转动一圈,书柜就会挪开,现出密道。顺着密道走下去,是一间四米见方的密室。里面摆放着一张床一个椅子,还有些简单的吃食和水。足够撑三日!
    太子领着随身内侍进了密室之后,又转动墙上的一处凸起。书柜很快又回归原位。
    待在密室里,太子惶惶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下来。转念又想起外面不知死伤了多少人,不由得心如刀绞。

 第三百五十四章 逼宫(二)
    天边渐渐露出一线曙光。
    赵军拼死强攻了一夜,扔下无数尸体,终于成功的攀上了城墙。
    罗敬领着所有士兵和赵军混战,一夜过来,不知杀了多少赵军士兵,身上染满了鲜血。握着长刀的手臂渐渐酸软无力,身上受了几处轻伤。可他却浑然不察,依然不停地挥刀。
    皇宫那边派人来报了信,说是有几千赵军杀进了皇宫。命御林军迅速前去救援。
    可罗敬根本不敢退,更不敢撤兵。否则,城门就会迅速失守。京城里的所有百姓都会遭殃!
    只有先杀退赵军,才能回援皇宫。
    罗敬长刀一挥,杀了眼前的士兵。此时,横里忽然杀出一把长枪。罗敬心中一凛,迅速的闪过。如果反应稍慢,这柄长枪就会将他戳个对穿。
    手持长枪的中年男子面容英俊冷肃,异常熟悉。
    正是韩云石!
    罗敬眼中射出怒焰,咬牙切齿的怒道:“韩云石!先皇待你一向不薄,你却为虎作伥。将来到了地下,你有何颜面去见先皇?”
    韩云石冷笑一声:“是他先对不住我兄长在先,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寻机会杀了他。这龙椅,周家人能坐得,为何我韩家子孙就坐不得?”
    话不投机半句多,罗敬咬咬牙,持刀抢攻。韩云石面无表情的手持长枪相迎。
    一旁的士兵们很自然的退开了一些,让出一小片空地。
    罗敬和韩云石共事多年,私下里也是一对好友。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各为其主一较生死!他们对彼此的招数都很熟悉。往往对方一出手就知道下一招会出什么,不等对方变招就先格挡。少了几分厮杀搏斗的血腥,颇有些过招的意味。一时半会儿倒也分不出胜负来。
    韩云石气定神闲,罗敬心中却越来越焦虑。
    韩云石的主要任务是牵制城门所有兵力。现在已经攻上了城墙,极有可能攻下城门。韩云石心里自然满意。罗敬却一直挂虑着皇宫那边的情形。只想来个速战速决。
    韩云石显然看出了罗敬的焦急,故意用言语扰乱他的心思:“韩将军昨夜就入了城,现在已经杀进了皇宫。你也一定接到皇宫危急的消息了吧!可惜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更别想着去救人了。大秦就快亡国了,看在我们两个往日的情面上,只要你现在投降。我就做主饶你不死......”
    罗敬一脸愤怒的回击:“闭嘴!有老天庇护,大秦绝不会亡国!”心神激动之余,手下便有了破绽。被韩云石一枪伤了腿,溅起一片血花。
    罗敬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
    韩云石没有趁机取他的性命。反而收起了长枪,沉声道:“罗敬,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肯投降,我就饶你一命!”
    罗敬想也不想的怒道:“我这条命就在这儿,你只管杀了就是。要我投降却是休想!”
    韩云石挑眉冷笑:“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说完,长枪一抖。正要杀了罗敬,身后忽的响起如雷鸣的马蹄声。甚至连城墙也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大军疾驰才会有的声响。
    韩云石一惊,迅疾转身看过去。只见黑压压的士兵逼近。一面硕大的旗帜迎风飞舞,上面赫然是一个周字。
    ......
    韩云石面色倏忽一变。
    竟然是边军!
    怎么可能?!边军远在边关,就算接到了朝廷的紧急军令,此时也最多从边关出发几日,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京城外?!
    不止是韩云石,城墙上所有的士兵都看到了那面军旗。
    双方俱都是一夜苦战。现在全凭着一口气苦苦支撑。如今御林军来了援军,自然是军心大振。反之。赵军却是心神俱震心惊胆寒。
    短短片刻,边军便到了城墙下。
    总算赶上了!
    周琰见城墙上还在激战不休。不由得暗暗松口气。这些天日夜兼紧急行军,总算赶到了京城。只要城门没破就好。
    “击鼓!”周琰沉声吩咐:“进攻!”
    战鼓如雷,长途跋涉的边军士兵们迅速的投入战斗。赵军被前后夹击,很快就呈现出溃败之势。
    韩云石竭力想挽回战局。奈何双方兵力相差太多,赵军苦战一夜正是最疲惫的时候,对方却是生力军。兵力的差距实在太明显了。此时就是天神下凡也无力回天了。
    齐王亲自领兵冲上了城墙,和韩云石交起手来。
    韩云石身上也受了不少轻伤,反应远逊平日,很快就败在了齐王刀下。
    齐王没有当场杀了韩云石,命人将韩云石绑了起来。
    罗敬忍着腿伤的痛楚,一瘸一拐的走到齐王身边,急急的说道:“殿下,快些领兵去皇宫。韩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半夜就入了城,已经杀进皇宫了。我们被赵军死死拖住,一直没来得及赶去皇宫救援......”
    话没说完,齐王和周琰的脸色都变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奔下城墙,迅疾的点兵,骑上战马疾驰往皇宫而去。
    ......
    “将军,勤政殿里的人已经都被杀了!”韩骐拎着长刀,鲜血顺着刀尖流淌:“可一直没找到太子。”
    韩越眼中闪过寒意,冷冷一笑:“勤政殿里有密室,太子肯定躲进密室里了。”说着,大步向书房走去。
    他前世做了皇帝之后,曾经命人彻查宫中的密室。除了福宁殿之外,勤政殿的书房里也有一处密室。太子不见了踪影,必然是躲进书房的密室里了。
    韩骐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心里暗暗有些诧异。堂兄当年在宫中住过四年,对宫里的情形自然熟悉。不过,连勤政殿的书房里有密室都知道也太厉害了......
    韩越用力踹开书房的门。目光略略一扫,便落在了书柜上。
    书房的密室入口就在书柜下方,打开密室入口的玄机当然也在书柜里。书柜里放了许多书,还有一些精致的摆设。其中一个玉质的貔貅引起了韩越的注意。
    韩越走上前,用力的按貔貅,书柜没有任何反应。向左转动,也没反应。再向右转动......书柜忽然动了,露出仅能容一人进出的密道。
    韩越扯了扯唇角,并未进密道,只扬声道:“太子殿下,你识趣些自己出来吧!”
    密道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韩越好整以暇的继续说道:“你若是不肯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水淹火烧烟熏毒气,不知道太子殿下更青睐哪一种死法?”
    一个略有些尖锐的内侍声音颤抖着响起:“大胆!区区乱臣贼子,竟敢这般和太子殿下说话!若是你放下手里的刀,束手就擒,殿下或许还能饶你一命。否则,你就等着被天下所有的人痛骂唾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韩越冷冷一笑,冲韩骐使了个眼色。
    韩骐立刻持刀冲下了密道,片刻之后,密道里传来一声惨叫。
    太子面无人色的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内侍,一颗心如置冰窖。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宫门失守,韩越领兵杀了勤政殿里所有的侍卫,又找到了密室来。最忠心的贴身内侍也死了,如今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一个身影缓缓的走下密道,出现在太子面前。
    太子紧紧地盯着那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孔,心中既惊惧又愤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韩越!”
    韩越淡淡的看向太子,口中却对韩骐说道:“你先上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太子说。”
 第三百五十五章 逼宫(三)
    韩骐对韩越言听计从,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迅速退了出去。又特地关上了密道入口。
    堂兄身手过人,那个软手软脚手无寸铁的太子根本不是堂兄的对手!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大的密室里,只剩下太子和韩越两个人。
    韩越厮杀了半夜,身上溅了许多血迹,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手中的长刀血迹未干,闪着寒光,衬着那张冰冷的俊脸,宛如一尊杀神。眼眸中的冷意,更如寒冬里的冰雪。令人遍体生寒。
    在气势上,韩越完全占了上风。
    太子强自定下心神,沉声问道:“韩越,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
    韩越扯了扯唇角,没有否认:“是又如何?”
    他果然知道!太子心中一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韩越张口道:“你生母是尊贵的皇后,你是皇帝唯一的嫡子,早早就被立为储君,又有温和宽厚的贤名。朝野内外对你一片赞誉,只等皇帝死了,龙椅上的位置就是你的。你一生顺遂,从不曾尝过半点苦头。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童年时的辛酸和痛苦。自从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暗中筹划这一天了。”
    “投靠赵王是第一步,我花费了数年的心思,成了赵王的心腹。暗中怂恿赵王谋逆造反,只等赵王领兵杀入京城,我就杀了赵王取而代之。可惜赵王世子太蠢了,竟露了痕迹。我索性对赵王暗中动了手,轻松的夺了赵王所有的兵马。平远侯根本不是我对手,我之前一直拖延。一是故意示弱麻痹对手,二来是在暗中准备进攻京城事宜。当我收到边关大捷的消息之后,我知道不能再等了。不然,边军一到,我就再也无力进攻京城了。”
    “我命大军全力攻打城门。目的是为了牵制京城里的所有兵力。与此同时,我暗中领五千擅长水性的士兵绕到城东的护城河,潜水进了京城,一路闯到了皇宫。幸好你配合的将大半御林军都派去城门处,不然我不会轻易杀进宫里来。”
    韩越看着太子越来越难看的面色,心中一阵难以形容的快意。
    前世太子是死于刺客之手。这一世自己能亲自取太子性命,倒也是令人愉悦的事。
    太子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妄图弑兄夺取皇位,难道就不怕将来会遭报应吗?”
    报应?
    韩越冷冷的一笑:“就算有那一天,你也看不到了!”说着,迅速的挥起长刀。
    寒光一闪。太子的胸前便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太子倒下的时候,眼睛犹自圆睁。
    死不瞑目含恨而终!
    韩越面无表情的看了太子的尸首一眼,转身离开。
    ......
    韩骐一直守在书房里。当韩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韩骐立刻凑上前低声问道:“将军,太子解决了吗?”
    韩越随意的嗯了一声。
    韩骐松口气,又问道:“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仁明殿?”既然要杀。当然要挑身份最尊贵的先动手。
    这皇宫里身份最尊贵的除了太子就是皇后了。
    韩越出人意料的应道:“不去仁明殿,先去昭阳宫。”
    韩骐先是一愣,旋即自以为是的点头道:“先杀了容妃也好。总之,这满宫的娘娘们一个都不能放过。”斩草要除根,一个也是杀,一群也是杀,倒不如杀的干干净净。也免得留下后患。
    韩越淡淡的看了韩骐一眼,什么也没说。韩骐却莫名的有些讪讪。总觉得自己刚才似乎说错了什么。
    此时天已微亮。
    勤政殿内外到处都是死尸。太子的所有亲兵被屠戮的干干净净,赵军当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原本的五千士兵。在宫门处就死伤过半,和太子亲兵厮杀又死伤了不少。现在所剩的不过一千多人。
    不过,就这一千多人,在满是宫女太监的皇宫里,也足够人横扫皇宫了。
    韩越吩咐这一千多人分作五队,每队约三百人,在宫中搜寻嫔妃宫女太监们的下落,只要发现行踪,格杀勿论。
    众人齐声应诺。
    韩越眸光一闪,又加了一句:“若是发现了齐王妃,记着一定要留活口。”顿了顿,又加重语气添了一句:“不准伤她半根头发。”
    这个命令,实在有些诡异。
    众士兵早已习惯了听令行事,虽然心中疑惑,却无人敢多问。
    韩骐跟在韩越的身后往昭阳宫走去,忍不住低声问道:“堂兄,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齐王妃?”
    韩越脚步一顿,瞄了韩骐一眼。
    韩骐被看的心里一毛:“是我多嘴,只当我没问过。”
    韩越转过头,轻飘飘的扔下一句:“你猜的没错。我会找到她,让她做我的皇后。”
    ......韩骐如遭雷击,反射性的停住了脚步。他没听错吧!堂兄竟然打算娶那个齐王妃,还让她做什么皇后。那小杨氏要怎么办?
    韩越没有回头,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向昭阳宫走去。
    以慕念春的聪慧伶俐,绝不会在半夜混乱的时候乱跑,一定会在昭阳宫里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他已经杀进宫门,杀了太子。
    现在,再也没人能阻挠他找到她的脚步。
    慕念春,你上辈子是我的女人,这辈子依然还是。
    ......
    昭阳宫的后院柴房里堆满了木柴和炭火。
    此时,堆的高高的木柴后响起一个细微颤抖的女子声音:“天已经亮了......我们在这儿躲了半夜,也不知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另一个年轻悦耳的女子声音响起:“母妃别急,既然外面没太大动静,说不定已经有援军来了。”
    说话的两个人,正是躲在柴房里的容妃和慕念春。
    石竹冬晴和绿萝三人也随着她们两个躲在柴房里。空间狭小,她们只能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不过,到了眼下这般光景,也顾不得什么主仆有别。有几个人紧紧靠在身边,让容妃多了一些安全感。
    躲在狭小的柴房里,外面的动静传不进来。几个人也没心情说话,一直沉默着。直到容妃刚才打破了沉默。
    慕念春口中安慰容妃,心里却惴惴难安。如果真有援军来,此时外面应该正在激战,或者赵军已经被打败了。昭阳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该四处搜寻她们的下落。怎么可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容妃一直面色惨白全身不停地在发抖,她一时也不忍心将这些猜想告诉容妃了......
    就在此刻,昭阳宫里忽然有了异样的动静。
    先是许多士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是太监宫女们的哭喊求饶惨叫声。隐约的传到各人耳中。
    容妃面无人色,哆嗦着喃喃自语:“完了!一定是赵军闯进昭阳宫来了!”
    慕念春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韩越亲自领兵杀进皇宫,现在又特意到了昭阳宫来,用意不言自明。
    他一定猜到了她就躲在昭阳宫内!现在来抓她了......
    “小姐,万一他们找到这里来怎么办?”石竹紧张又害怕的低语,手心直冒冷汗,声音微微发颤。
    绿萝惊惶过度,低声啜泣了起来。绿萝一哭,容妃也忍不住哭了。
    慕念春心乱如麻,却不得不强自镇定,低声安抚众人:“他们进昭阳宫大概是想乱杀一通再抢些金银珠宝,未必会到处搜人。我们就安静地藏在这儿,千万别出声,或许能躲得过去......”
    嘈杂的脚步声忽然越来越近,清晰的令人心惊。
    慕念春眼角狠狠一跳,迅速住了嘴。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决然
    容妃和绿萝也停止了哭泣,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这样就能避开柴房外士兵的搜寻。
    那些脚步声在柴房外的空地停下了,奇怪的是,并未急着搜寻柴房。
    “容妃和齐王妃,真的躲在这里?”一个冷凝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他的音量并不高,却足以让柴房里的几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慕念春的面色终于变了。
    这个声音她实在太熟悉了。
    是韩越!
    他像前世一样领兵杀进了皇宫,现在又找到了昭阳宫来......
    一个宫女哭哭啼啼的告饶:“奴婢当时急着找地方躲藏,没有留意容妃娘娘和齐王妃的下落。只匆匆的瞄到一眼她们是朝着这个方向来了。这里只有柴房可以藏身。奴婢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还请将军饶命......”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陡然音量拔高,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
    然后,便是颓然倒地的声音。
    那个宫女显然已经被杀了。
    柴房里的几个人俱都心中一沉,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两个字:完了!今日必然性命不保了!
    冬晴悄然握紧了手中的飞镖,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际的匕首。如果无力抵抗,倒不如自己来个痛快,也免得落到敌人手中无端受辱......
    一只手忽的伸过来,摸索到了她腰际的匕首。
    冬晴一惊,霍然看向慕念春。
    狭窄的窗子被木条钉死,阳光无法透进来。柴房里又堆满了木柴,显得十分阴暗。慕念春那张巴掌大的精致脸孔有些异样的苍白。唇角抿的极紧,黑幽幽的眼眸却平静而坚决。
    冬晴心中一颤,然后松了手。慕念春将匕首拿在手中,眼睛看向柴房外的方向。隔着一堆木柴和木门,似乎看到了那个阴冷无情的男人。
    “你们还打算在柴房里待多久?”韩越没有刻意扬高音量。话语里满是讥讽和嘲弄:“该不是以为一直不出声,就能躲得过去吧!”
    柴房里没有半点反应。
    韩越却没有更多的耐性等下去了,冷冷说道:“慕念春,出来!否则,我就命人放一把火烧了柴房,让你和容妃一起死在这里。”
    容妃既惊惧害怕又惊疑不定。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慕念春不是说和韩越没什么瓜葛吗?韩越的语气可不像是和她不熟的样子......
    ......女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奇怪。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竟然还在琢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慕念春终于张口说道:“你尽管命人放火就是了。我和母妃在黄泉路上一起作伴,也不寂寞。”
    ......
    隔着门板,她的声音淡然而平静。
    韩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她这么说,分明是看准了自己根本狠不下心来动手!
    罢了!他已经牢牢占了上风。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堂堂七尺男儿,和一个女子做口舌之争也没什么意思。
    韩越眸光一闪,淡淡说道:“你自己出来,我就饶容妃不死!”
    他明明可以踹开那扇薄薄的木门,可以亲自将她找出来。可不知怎么的,他却不想那么做。他想亲眼看着她自己打开木门,然后走到他的面前......
    回应韩越的,却是容妃略有些轻颤的怒喊:“好一个轻浮下流卑鄙无耻之辈!竟敢出言羞辱本宫和齐王妃。今日本宫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忍辱偷生!”
    没人不怕死。在这一刻到来之前,容妃惊惶又害怕。可在听到韩越对慕念春近乎调戏的无礼后,容妃心中的愤怒几乎将胸膛冲破了。反而豁出去了。
    慕念春也有些讶然的看向容妃。
    容妃狠狠地瞪了慕念春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慕念春,今日左右躲不过一死。你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清清白白。绝不准给齐王的名声抹黑。否则,就是到了地下,我也绝不放过你!”
    看着容妃有些扭曲狰狞的脸庞。慕念春不但没生气,心里反而浮起一丝奇异的温暖亲近之意。淡淡一笑道:“母妃,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的丈夫蒙羞。”
    话音刚落,柴房的门便被猛的踹开了。
    韩越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将这些木柴都搬开,我今日倒要看看这位慷慨赴死的容妃娘娘生的何等模样!既然这么不怕死,那就早些送她上路!”
    声音中的阴狠冷厉令人心悸。
    容妃脸上没了半点血色,眼睁睁的看着几个满身血迹的士兵狞笑着搬开了木柴。其中一个动作粗鲁轻率,搬动的时候有几根木柴滚落下来,不小心砸中了慕念春的胳膊。
    慕念春眉头都没动一下。
    站在门口的韩越面色却愈发阴沉,冷冷地瞪了那个士兵一眼。那个士兵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连直视韩越的勇气都没有,低着头退了出去。
    ......
    很快,木柴就被全部搬开了。
    韩越简洁的吩咐一句:“你们都退下。”士兵们立刻退出门外。
    韩越看也没看脸色苍白满眼恨意的容妃一眼,深沉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慕念春的脸上。
    自从那次分别之后,已经快有两年了。
    两年前的慕念春,容貌尚有几分稚气。如今的她,却正值一个女子最美丽最美好的年华,容颜如花般娇美。
    当年她就是在这样的青春妙龄时入的宫。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却没有真正的珍惜珍爱过她。只将她当成宫里最普通的一个嫔妃。当下令灭了慕家满门时,他漠然而冷酷,根本没想过她的感受。更没想到,这个举动会使得她对他充满怨怼憎恨,在之后的数年里她费劲心思的讨好他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为的不过是报仇......
    他生性阴狠无情,从不会放过辜负他的人。可她却是唯一的例外!
    她辜负了他的信任,在他的宵夜中下毒,谋害他的性命!他重生后,却从未有一刻忘怀过她。
    这一生,爱也好,恨也罢,她终究还要回到他的身边。
    “慕念春,”韩越极缓慢的喊出她的名字:“到我的身边来!”
    慕念春清晰的拒绝:“不!”
    韩越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道:“赵军此时大概已经攻破城门,很快就会到皇宫来和我汇合。太子已经被我杀了,很快,这宫里所有的人都会死。等我登基,就立你为皇后。你不用担心有谁敢暗中取笑你是再嫁,我会杀了所有敢乱嚼舌头的人......”
    “韩越,纵然你能杀了所有人,也勉强不了我!”慕念春声音淡然语气冷漠:“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宁愿一死!”
    说完,迅速的拔出手中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边。
    那把匕首十分锋利,刀尖稍稍用力,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韩越面色一变,右手握紧手中的刀鞘。眼底涌起愤怒的火焰,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慕念春,你就这么在乎周恪?我有哪里比不上他!”
    前世他对她那么好,她都没放在心上。为什么这一世才短短两三年,她就死心塌地的爱上了齐王?
    慕念春抬眸看着一脸怒意难掩狠戾的韩越,平静的应道:“感情的事怎么能做比较。”
    容妃等人都在,门外还有许多赵军士兵。韩越心中燃烧的怒焰无处可泄,憋了一肚子的诘问也说不出口。一张冷厉的俊脸阴沉之极:
    “好,匕首在你手里,你只管用力刺下去。等你死后,我就活捉了容妃,还有你身边的石竹冬晴。赏赐给此次随我出征的士兵......”
 第三百五十七章 逆转
    慕念春又惊又怒:“卑鄙!无耻!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韩越冷冷一笑:“你既然一心想为你的齐王保全名节,何必还管你死后我做些什么。对了,不止是她们几个,还有慕家人,我会让他们全部为你陪葬!”
    慕念春气血翻涌怒不可遏,然而,脖子上的匕首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顾容妃和石竹她们的清誉。还有慕家上下这么多人......韩越从不会随意出口威胁,既然说的出,就必然做得出!
    容妃也是又气又急又怒。世上竟有这般冷酷无情残忍的男人!
    此时容妃最后悔的莫过于半夜太过匆忙,竟没来得及带上匕首之类的利器。这样就能干净利落的了结自己,也免得此时要受韩越的威胁和羞辱。可恨的是现在想死也死不了。她甚至不敢再吭声,唯恐激怒了韩越......
    韩越看着慕念春难掩怒意的苍白俏脸,心中掠过近乎自虐一般的快意。
    她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尽!
    屋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僵持了片刻,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韩越,你放了她们,放过慕家人!我就放下匕首!”
    韩越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淡淡说道:“这么简单的缓兵之计,你该不会以为我会上当吧!想我饶过他们的性命,你必须拿出诚意来。”
    慕念春讥讽的扯了扯唇角:“不知什么样的‘诚意’才能让韩将军满意?是不是要我现在就以他们的性命立下毒誓,然后今晚就自荐枕席?”
    ......韩越被噎了一下。却没怎么恼怒。眼中甚至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既然你有这份心,我只能笑纳了。”
    慕念春怒目而视,眼眸亮的几乎喷出火星来。
    容妃鼓起所有的勇气张口说道:“慕念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混话!你是齐王妃,绝不能生出委身别人的念头。不管是为了什么缘由都不行......”
    韩越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惊惶的呼喊,然后迅疾的响起了刀剑声。
    ......
    援军来了!
    慕念春眼睛一亮,容妃也是一脸喜色。
    韩越却心中一沉。韩云石昨夜肯定依计攻城,此时怎么会冒出援军来?难道会是靠皇宫近一些的官员得到了皇宫被破的消息。领着亲兵来支援?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韩骐一脸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将军,大事不好了!太孙和齐王领兵将昭阳宫团团包围。对方的人太多,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太孙和齐王?!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领兵出现在皇宫里?!
    韩越终于变了脸色,握紧手中的长刀。心情激荡不休。脑海中一片纷乱。
    竟然是齐王领兵回来了!
    慕念春和容妃对视一眼,俱都看在对方眼底的狂喜。
    “将军,趁着士兵们还能抵挡一阵子,我们快些冲出去。”韩骐急急地催促。
    见韩越仍然没动弹,韩骐心中更急了,咬牙道:“堂兄,你若是舍不下这个女子,就一并带走。不能再迟疑犹豫了。否则,我们今日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说着,便唰地拔出长刀指向慕念春:“你随我们一起走。否则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
    慕念春在听到齐王的名字之后,心中便被狂喜溢满,此时怎么肯随韩越一起退走,想也不想的应道:“你要杀只管动手,我绝不会跟你们一起走。”
    韩骐冷哼一声,面色冷厉:“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手腕略一用力。长刀遥指慕念春的胸膛。
    韩越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韩骐,放下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插手。”
    韩骐素来对韩越言听计从,此次却不肯听韩越的命令。沉声道:“堂兄,你是要成就大事的男人,焉能被儿女情长束缚住了手脚。她一心念着齐王,根本不肯和你一起走。既是如此,也不必为她耗费时间。不如现在就动手杀了她。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动手!”
    说完,便持刀用力刺了下去。
    韩越没想到韩骐有此异动,又急又怒,却已救之不及。眼看着刀尖就要戳中慕念春的胸膛。
    一个身影飞速地抢到慕念春身前。
    锋利的刀尖刺中了石竹的胸膛,溅起一朵血花。
    一支飞镖斜斜飞出来打中了他的手,韩骐惨叫一声,松了手中的刀,踉跄着退后两步。
    韩越忙扶住韩骐。
    “石竹!”慕念春手中的匕首当地落了地,一把抱住石竹,眼泪哗地涌了出来,右手颤抖着捂住石竹的胸口。鲜血迅速从指缝中涌了出来。
    石竹胸口剧痛难当,俏脸惨白,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姐,只是些轻伤,奴婢没事......”
    慕念春泪如雨下。
    冬晴心中像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之极。可眼下情势危急,她根本无暇难过。迅疾的捡起匕首,左手里又多了一把飞镖,挡在慕念春石竹面前。
    门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援兵也越来越近了。
    容妃原本视死如归,如今听闻齐王领兵来了,求生的渴望顿时压倒了一切。容妃心里砰砰乱跳,悄悄挪步到了慕念春的身侧,低低道:“尽量拖延时间,齐王很快就会来了。”
    慕念春眼中只看到受伤的石竹,哪有心思听这些,胡乱嗯了一声。
    韩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容妃一眼。
    那一眼中的寒意,让容妃心中一紧。
    “齐王就要来了,”韩越放开韩骐,面无表情的拔出刀:“可惜,你没这个福气看到你儿子了。”
    容妃面色一白。
    慕念春想也不想地挡在容妃面前,甚至顾不及擦掉脸上的泪水:“韩越,你要杀就先杀了我!”
    韩越面色阴沉:“慕念春,你是不是以为我一定下不了手杀你,所以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我!”
    “我从没这么想过。”被泪水洗过眼眸异常明亮,直直地看着韩越:“在你心里,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你要杀太子,要杀赵王,还要杀光所有周家人。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当然更不会被你放在眼里。你杀人无数,怎么会在意再多杀我一个!”
    韩越面色铁青,只两步就走到了慕念春面前。
    冬晴怒叱一声,握着匕首攻了上去。然而,她的身手却远不及韩越。只两个照面,手中的匕首就被磕飞。右手的飞镖刚一出手,也被长刀格挡住。
    然后,那把锋利的长刀架到了慕念春的脖子上。
    雪亮的刀锋倒映出慕念春苍白的脸庞。慕念春的眼中却毫无畏惧,冷然说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韩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慕念春,你别以为我下不了手!”虽然这么说,手里的刀却并未用力。
    “念春!”
    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在门口响起。
    慕念春全身一震,泪水陡然浮出眼眶。
    齐王回来了!
    ......
    齐王站在门口。他一路风尘仆仆,身上染满了血迹,目光焦急的落在慕念春的脸上。
    看到慕念春安然无恙时,不由得暗暗松口气。可看到面色阴沉的韩越和那把架在慕念春脖子上的长刀时,齐王的心顿时又被揪紧了,右手紧握成拳。
    这一幕,几乎和两年前一样。
    她落在了韩越的手中,他要救她回来。
    这一次,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ps:这一段情节真的很紧张,我每天写的时候,精神都是紧绷的~这一幕,也是铺垫了许久的高潮情节,希望大家看了能满意~o(n_n)o~
 第三百五十八章 放手
    门外厮杀声愈发惨烈。
    屋子里没人动弹,也没人说话。
    容妃也只默默的看着齐王,却什么也没说,唯恐刺激到韩越。
    韩越面无表情的看着齐王,握着长刀的手悄然用力,青筋毕露。
    齐王深呼吸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韩越:“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念春?”
    韩越眼神愈发冷冽,唇角满是讥讽:“如果我要你放了我回定州,你也敢答应吗?”
    “我答应你。我不止可以答应放了你,还可以放韩云石父子一并离开。”齐王毫不迟疑的应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像两年前一样,由我亲自送你出城三日,然后你再放人。”
    齐王答应的如此爽快,韩越的心情却愈发恶劣,冷笑道:“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齐王。为了一个慕念春,竟肯纵虎归山。不过,你可别忘了,就算太子被我杀了,这龙椅也轮不到你周恪来坐。就算你想放我走,也得看太孙肯不肯点头。”
    齐王的脸色难看起来。
    赶到皇宫之后,他和周琰就兵分两路。周琰领兵围剿宫门处和在宫中肆意杀人的赵军,他则急匆匆的赶到昭阳宫来。不出所料,韩越果然领兵在此。他急着救慕念春和容妃,一时竟没想到太子......
    韩越生性冷厉狂妄,不屑说谎。既然说杀了太子,就一定是真的。
    周琰再肯听他的话,可一旦发现太子被韩越所杀,绝不可能同意放杀父仇人离开......
    看着齐王难看的脸色,韩越竟扯起了唇角。露出残酷的笑意:“怎么样,你现在还敢答应我的要求吗?”
    齐王沉默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
    为了慕念春,他可以付出一切,也可以做任何事。可现在牵扯到了太子的性命。让他还怎么向周琰张口?
    韩越明明已经被逼进了绝路。此时却如胜利者一样占了上风:“周恪,我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如果一盏茶之后你还下不了决心,就等着为慕念春收尸吧!”
    齐王全身微微颤抖起来,一脸的矛盾挣扎痛苦。
    容妃见不得儿子这般痛苦,愤怒不已的张口道:“韩越,你若是胆敢伤了慕念春。你也休想苟活!”
    韩越冷笑一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输了,死又有何妨?黄泉路上有美人相伴,也是件令人快意的事!”说着,又挑衅的看了齐王一眼。
    齐王心里的怒火嗖嗖的往上涌。混合着焦虑不安懊恼害怕,交织成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滋味。
    ......
    时间一点一滴的滑过。
    一直沉默的慕念春忽的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慕念春将齐王眼中的痛楚和无奈看的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涩。今日这个死局,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周恪,”慕念春轻声呼唤,盈盈双眸中浮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能遇到你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只可惜。我们还没能圆房,我还没来得及为你生个孩子。若是还有下辈子,你一定要记着来找我。”
    齐王听的心如刀割。声音颤抖而哽咽:“念春......”
    对不起,我明明已经领兵赶回了京城,却还是来不及救你。
    这一次,我纵然想用一切换回你也不可能。这世上,总有些事让人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黄泉路上。我们一起作伴。
    慕念春似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他的心声,温柔的低语道:“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答应我!否则,我死了也不会安心。”
    齐王的眼眶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慕念春看着齐王眼中闪着水光,心里既觉柔情又无比酸楚。她原本以为他们两人能携手走完这一生,却没想到夫妻缘分如此短暂......
    韩越冷眼看着两人脉脉对视,嫉恨欲狂,冷冷的说道:“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就快点说,一盏茶的时间就快到了。到时候可就阴阳相隔天人永别,永无再见的一日了。”
    一字一字就像锋利的刀刃刺中齐王的胸口,痛的鲜血淋漓。
    慕念春微微蹙眉,忽的微微转头看向韩越。
    刀刃太过锋利,白皙柔嫩的脖子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一阵刺痛。
    慕念春却恍若不察,只定定的看着韩越,缓缓说道:“韩越,其实你很可怜。”
    这句话冷不丁的听入耳中,韩越的脸色陡然阴沉,冷笑道:“这话听着倒是新鲜。有人怕我有人恨我有人忠心的追随我,说我可怜的,你倒是第一个。”
    身世是他心中最大的隐秘,也是他最难释怀的痛苦。慕念春死到临头,说话也没了半点顾忌,竟当众就揭他的疮疤。
    “你以为我是在说你的身世可怜吗?”
    慕念春眼眸明亮而清澈,清晰的倒映出他狰狞而扭曲的脸孔:“不,你想错了。你的身世确实有令人同情之处,可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更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不管怎么说,都是父皇和你母亲赐予你生命,你心中只有恨意却无半点感恩,只能怪你自己太过偏执。你真正可怜之处,是你的心已经被仇恨蒙蔽,再也感受不到身边人对你的爱惜。”
    “父皇心里一直是惦记你的,你能在定州站稳脚跟,年纪轻轻就有大秦第一猛将的美誉,背后就有父皇在推波助澜。你娘心中对你愧疚极深,一心想补偿你。不惜在父皇面前自尽身亡,临死前恳求父皇日后留你一条性命。这些。你都知道吗?”
    韩越神情僵硬,什么也没说。
    慕念春不管他面色如何,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惠妃心机深沉,处处利用你。可赵王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他视你为兄弟,将所有的机密要事都告诉你。对你没有半点防备。你却居心叵测,怂恿他谋逆,再趁机夺过他手中的兵权。还有你的妻子小杨氏,她少女时就对你倾心,嫁给你之后,为你生儿育女打理内宅。是一个尽职的妻子。你半点都不念及她待你的好,甚至打算登基后将她赐死,让我做你的皇后。你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对你不好?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对你好?”
    “你真的很可怜。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爱一个人,绝不是无理的霸占。更不是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要她的性命。真正的爱,应该是无微不至的珍惜呵护,是无时无刻的怜爱关切,是感同身受的心意相通。强硬冷血的逼迫,永远换不来真心相待。”
    “所以,我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你。却在短短的一年多里,爱上了周恪。”
    “今日我死了也不会有任何遗憾。我心中在乎的人都安然的活着就好。这样的感情,你以前不懂。现在不懂,以后大概也不会懂。”
    慕念春说完这一大篇话,便闭上了眼睛:“一盏茶时间已经到了。你想杀我,只管动手。”
    韩越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轻易的割破慕念春的喉咙。可不知怎么地,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回响着慕念春说过的话。
    你真的很可怜!
    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他怎么可能不懂?
    如果不懂,早在重生醒来的时候,他就会暗中潜入京城杀了她报仇。或是直接将她掳走百般折磨了。怎么可能忍了又忍。甚至抛开前世的恨意,想娶她做他的皇后?
    说到底。她只是不爱他,所以才会如此轻贱他的真情!
    她美丽聪慧。外表纤弱,却有一颗比铁石还要硬的心肠。
    杀了她!杀了她,一切就都结束了!他输了天下,至少也能让齐王遗憾终生。只要杀了她......
    韩越深呼吸一口气,忽然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面无表情的说道:“慕念春,我不杀你,你走吧!”
    众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
    已经准备好赴死的慕念春也惊住了,一时竟呆愣愣的没任何反应,怔怔的看着韩越。
    韩越扯了扯唇角:“在我改变心意之前,你快点回齐王身边。不然,我可保证不了会不会反悔。”
    这一次,慕念春反应的很快,几乎飞一般的逃离韩越身侧,扑向齐王怀中。
    齐王用力将她搂进怀中,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慕念春躺在暌别已久的温暖怀抱里,泪水迅速的涌出了眼角。不管韩越是出于什么原因放了她,这一刻,她都要感激上苍。老天终究待她不薄。
    绿萝搀扶着容妃,冬晴扶着石竹,一起走到了齐王身后。
    韩越的身边,只剩下右手受了伤的韩骐。
    韩骐复杂难言的看了韩越一眼。造反这种事,不成功就只有一个死字。临死前为什么不杀了喜欢的女人,反而放了她?
    感情一事,大概是世上最令人难懂的两个字。
    韩越遥遥的看着亲昵相拥的一双身影,看着齐王狂喜的脸,看着她伏在他怀中轻轻啜泣,目光复杂的难以用笔墨形容。
    齐王抬头看了过来。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你为什么要放了念春?
    到了舌尖的话,又被齐王默默咽了回去。同为男人,他岂能猜不出韩越此时的心思?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杀自己心爱的女人?宁愿放了她,让她心中记着自己一辈子......
    即使如此,他还是要感激韩越最后的心机。
    只要慕念春好好活着,纵然心底永远忘不了韩越,也无所谓了。
    “你娘临死前,曾经求过父皇,留你一条性命。”齐王缓缓说道:“此事周琰并不知情。你先放下长刀,束手就擒。我会对周琰言明你的身世,让他留你一条性命。”
    虽然可以留韩越一条性命,不过,终生监禁是免不了的。或者直接挑断韩越的手筋脚筋,从此只能躺在床上,再也没有半分威胁。
    这些话无需说出口,韩越当然会懂。
    韩越挑了挑眉,露出不屑又傲然的冷笑:“不用了!我韩越,赢得起也输得起!如果有可能,就放我二叔他们一条生路。”
    说完,扬起手中的长刀。
    韩骐惊骇失声:“堂兄......”
    刀光一闪,韩越的脖子里多了一道清晰的血痕。鲜血喷涌而出。
    慕念春霍然回头。
    韩越脸孔惨白,用尽最后的力气低语:“我用刀伤过你,现在都还给你。”说完这句话,终于倒下了。
    有些人,宁肯慨然赴死,也不愿忍辱偷生。
    以韩越的骄傲,怎么肯承齐王的人情,又怎么肯被人拘禁一生?
    慕念春全身一颤,本已停住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角。泪水模糊了视线,韩越的脸孔也渐渐模糊。却在心中镌刻下永难抹灭的印痕。
    上辈子他死在她的手里。这一世,他自尽在她面前。
    无关爱恨,终其一生,她永远不会忘了他。
    齐王将无声落泪的慕念春搂的紧紧的,沉默的看着死前犹带着冷笑和骄傲的韩越,心中第一次生出类似尊敬的情绪。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可怕又可敬的对手。
    ......
    ps:想了许久,还是给韩越这样一个结局。原本想让他活下来,可以他的骄傲,怎么肯忍辱偷生?傲然挥刀自尽,才是韩越的性格!不过,写到他死了,心里还是酸酸的难受。这是我写过的最阴暗偏执的男配,也是人气最旺的男配。只是设定原因,他永远得不到心爱的女人。下一章是大结局,之后会有一点番外,本书就正式完本了~下一本新书正在准备中,男主会是韩越这种类型的男人,希望大家会喜欢,继续支持小情的新书~
 第三百五十九章 结局
    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
    守卫城门的御林军死伤大半,只余万人。守卫皇宫的两千御林军几乎全部覆灭,宫中的太监宫女无辜被杀的约有三分之一,还有不少妃嫔无辜丧命。
    更令人悲痛的,是在书房下的密室里发现了太子的尸体。
    当周琰看到太子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时,全身巨震,口吐鲜血,当场便昏迷了过去。
    耳畔不时的响起说话声和哭泣声。有皇后的声音,有太子妃的声音,还有蒋氏的哭声......周琰头脑一片混沌不明,根本无力分辨她们在说什么。任由自己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思绪才渐渐有了一丝清明。
    耳边隐隐的传来说话声。
    “......太孙殿下之前一直紧急行军,身体本就受了些寒气,之后情绪过于悲恸,气血攻心昏迷不醒。又发了高烧,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暂时还没醒......”这是江太医的声音。
    齐王的叹息声随之响起:“五哥的死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你好好照顾太孙的身体,只要太孙一醒,立刻命人来向我禀报。”
    江太医恭敬的应下了。
    太子妃低声说道:“十四弟,这次多亏你及时领兵来救援。否则,这一次宫中内外不知要死多少人。”顿了顿又道:“京城遭此劫难,将士死伤众多,还有太子殿下的丧事需要操办,要做的事有很多。琰儿昏睡不醒。这些事只好劳烦你多担待辛苦了......”
    “五嫂放心,一切都有我在。我会将这些事都处理妥当。”齐王声音沉稳,让人觉得安心可靠:“你不用太过忧心周琰,他一定能很快熬过这一关,撑起大秦天下。”
    太子妃看了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周琰一眼。红着眼圈说道:“琰儿还年轻不懂事,就算他日登上了皇位,只怕性子温软才干平平,应付不来朝政大事。太子殿下死于乱臣之手,死前也没留下让琰儿继位之类的话。倒不如召集群臣商议,另择德才出众的皇子继位......”
    母妃怎么可以在十四叔面前说这样的话?
    这哪里是要另择皇子继位。根本就是用言语挤兑十四叔,逼着十四叔许下承诺......
    周琰心中十分愤怒。只可惜全身昏沉无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齐王看着太子妃,郑重的说道:“周琰是父皇立下的太孙,也是大秦未来的天子。继承皇位天经地义!任何人都不会对此事有异议。如果吴王晋王生出了不轨的心思。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们。处理朝政确实十分繁琐。周琰可以多启用经验丰富的老臣,一边再慢慢学就是了。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勤勉仁厚的天子。有这样的天子,是大秦之福。”
    太子妃听了这席话,才悄然松口气。
    也实在怪不得她心中忐忑难安。
    太子死了,周琰这么年轻,万一吴王晋王再像赵王那样生出异心就糟了。还有齐王,年龄和周琰虽然差不多,城府却远胜周琰。如果齐王对皇位生出野心。周琰哪里是齐王的对手?她刚才故意那么说,不过是想逼着齐王表态。
    齐王对太子妃的心思了然于心,却也没放在心上。
    万人之上的龙椅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吸引力。他若是真的想抢。哪还轮得到周琰。太子妃是标准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两天后,周琰的高烧终于退了,安然醒来。
    太子妃和蒋氏又惊又喜,抢到床边嘘寒问暖,激动的热泪盈眶。
    周琰沉默了片刻,忽的低声说道:“母妃。我想见十四叔。”
    太子妃笑容微微一顿:“你在床上躺了四天,这几日多亏了十四弟稳住朝政。现在天这么晚了。他大概已经在昭阳宫里歇下了。你明日再见他也不迟......”
    “我现在就要见他。”周琰也不多话,只说了这一句便住了嘴。态度却十分坚决。
    太子妃无奈,只得命人去请齐王过来。
    齐王很快来了。
    见周琰清醒过来,齐王心中十分欣慰:“你总算醒了。这几天我一个人忙的团团转,都快累趴下了。你赶快养好身体,我就能把所有担子都还给你,也能轻松自在一些。”
    周琰心情沉重满腹心事,实在没心思说笑,先看了太子妃和蒋氏一眼:“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十四叔说,你们先回避片刻。”
    太子妃不怎么情愿的领着蒋氏退下。
    寝室里只剩下周琰和齐王两个人。
    周琰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凝重。
    齐王收敛了笑容,坐到床边,轻声安慰道:“五哥的死,不止你心中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里,得早些振作起来。不说别的,至少也该去给父皇和五哥守灵。等他们下葬之后,你就会登基为帝......”
    “十四叔,”周琰忽然张口打断了齐王:“这皇位应该由你来坐。”
    这么出人意料的话,却并未让齐王震惊,他甚至漫不经心的挑眉笑了一笑:“说什么傻话。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只怕会以为我有谋逆篡位的心思。到时候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周琰的脸顿时涨红了:“十四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心这么想。你比我聪慧,比我冷静,比我能干......什么都比我强。如果父王没死,我可以慢慢学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可现在父王走了,只剩我一个人。我根本做不好皇帝......”
    “谁说只剩你一个人。”齐王只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周琰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有满朝文武百官帮你,我也会全心辅佐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齐王迅速的打断周琰:“你不用胡思乱想。你是太孙,是血脉最尊贵的周家嫡出子孙。这大秦天下本来就该是你的。现在不过是提前数年罢了。我从来没有做皇帝的野心,也没有篡位的打算。这样的话,以后你不准再提半个字。否则就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周琰默然许久,眼眶渐渐湿润。低声道:“十四叔,你待我这么好,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齐王笑了笑,温和的说道:“我们是亲叔侄,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说这些就见外了。再说了。这皇位本来就是你的,又不是我拱手相让,你无需有半点愧疚。你快些把身体养好,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和五哥的丧事,也该由你亲自出面。”
    顿了顿。又开起了玩笑:“你做皇帝,我心里也觉得踏实。在京城为父皇守孝一年就能平平安安的就藩了。”
    “这可不行!”周琰想也不想的反对:“你刚才还说会全心辅佐我,怎么能早早就跑到齐州去逍遥。至少也得在京城留五年......不,留十年。十年以后,我肯定能独当一面了。你那个时候再去齐州也不迟。”
    齐王随口敷衍:“好,十年就十年。”
    十年太久了,他最多在京城留五年。五年后,他就携母亲和妻儿一起去齐州。
    ......
    回到昭阳宫的客房时。已经是子时了。
    齐王轻轻的推开门。
    屋里燃着一支烛台,光线柔和。
    慕念春早已沐浴过了,穿着雪白的柔软中衣。长长的青丝如黑缎一般披泻在胸前,略显清瘦的俏脸被笼罩在柔和的烛光中,更多了几分朦胧的美丽。
    齐王心中顿生柔情,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不是让你早些睡别等我吗?”
    慕念春抿唇一笑,依偎进他的怀里:“一个人睡不着。索性等你回来一起再睡。”
    两人分别了大半年,又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那一幕。之后几日齐王一直忙着处理朝政和打理丧事,忙的脚不沾地。两人这几天甚至没好好说过话。
    “周琰已经醒了。他刚醒,就坚持要见我。”齐王没有半点隐瞒,将刚才和周琰的对话娓娓道来。
    慕念春听的哑然失笑:“别人为了争夺皇位翻脸无情心狠手辣,你们两个倒好,争相谦让。”
    由此也足可见周琰心地纯善。
    齐王耸耸肩笑道:“我上辈子逃亡十年,千辛万苦的抢了皇位。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从没有一天真正轻松高兴过。没完没了的批奏折,每天迟睡早起上朝理事,不是为了这个地方旱灾发愁,就是为了那个地方闹洪水烦心。过了几年劳心劳力的日子,很快就生病死了。这辈子我才不想再自找苦吃。”
    “我们在京城待上五年。有五年时间,足够周琰成长到独当一面,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就带上母妃去齐州。齐州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天高皇帝远,再没有什么烦心的事能打扰我们。到时候,我就陪你四处游玩,春日赏花秋天赏月。”
    齐王描述的画面太美了。
    慕念春轻轻嗯了一声,微微仰头,正好摩擦过他的薄唇。齐王心中一热,想也不想的吻上她的红唇。久违的热烈痴缠,迅速的点燃了彼此心底的热情。
    齐王情难自已,打横抱起慕念春,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
    慕念春俏脸一片迷人的嫣红,眼眸如星辰般璀璨。
    齐王呼吸急促,眼中似燃着火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身下涌去,叫嚣着要一口吞掉床上的可人儿。
    从娶她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齐王迅速的脱掉衣服,再伸手解她的衣服。
    慕念春脸颊酡红,任由他为自己解开中衣,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齐王贪婪的目光掠过她柔软的胸前,低哑的调笑:“半年多没见,你长大不少了。”边说边伸手握住,掌心里满是滑腻柔软,那滋味销魂蚀骨美妙之极。
    慕念春口中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眼眸盈盈,娇媚的似滴出水来。
    齐王再也忍耐不住,迫不及待的压到她的身上。俯下头......然后,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了嘴唇。
    齐王一怔,挑眉询问。现在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她想拦着他,他也“忍无可忍”了。
    慕念春“善意”的提醒:“父皇才归天不久,我们得为父皇守孝一年才能圆房。你该不是连这一点都忘了吧!”
    守孝......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还得再等一年!整整一年!
    齐王一脸痛苦颓然。
    慕念春抿唇一笑,眼中满是慧黠。她可半点都不会同情他,之前他受伤一直瞒着她,这笔账还没算呢!
    ......可怜的齐王,你就再熬一年吧!
    ps:终于写完结局了,深深松口气。下面还有几篇番外,如果书友们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书评区留言,我会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o(n_n)o~
番外 之一年
    一个多月后,皇上和太子俱都下了葬。
    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周琰的继位大典低调而简单。
    大秦这一年多内连连征战,动荡不安。皇上病逝,太子被杀,如今由年轻的太孙继承皇位。不仅文武百官心中有些忐忑,就连大秦百姓们凑到一起也不免要议论上几句。
    这么年轻的太孙,到底能不能处理好政事做好皇帝?
    因为战祸,大秦壮年男子死伤极多。不知有多少女子死了丈夫多少孩子没了父亲,有些边城几乎已经成了空城。定州一带也几乎只剩老弱妇孺。去年北方闹了灾荒死了不少人,许多人背井离乡成了流民。还有年前的一场大雪,不知冻死饿死了多少百姓。在战争中死去的将士们早就下葬,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朝廷发抚恤的银子......
    现在的大秦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需要朝廷做的事太多太多,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也实在太多。被打仗掏空了的国库根本承受不起。
    周琰刚一继位,就开始面临缺银子这一大难题。
    户部刘侍郎一脸愁苦的叹气:“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很多州郡上书要赈灾银子,要拨款安置流民,要给死难的将士家人发抚恤银子,还有宫中有两处宫殿被烧,需要拨款重建。户部提前预支了今年上半年的赋税,可还是远远不够......”
    周琰强忍住和刘侍郎一起愁眉苦脸叹气的冲动,力持平静的问道:“大概还差多少银子?”
    刘侍郎上朝之前显然早就有所准备,立刻说出了一个数字。
    周琰倒抽一口凉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朝堂上也陡然为之一静。一个个脸色也都不算好看。这么庞大的缺口,要怎么才能堵上?
    散朝后,周琰和齐王一起到勤政殿商议对策。
    “十四叔,缺这么多银子怎么办?”周琰一脸愁闷。做皇帝果然不是件轻松的事,要为这么多人的吃穿发愁。
    齐王略一沉吟说道:“事有轻重缓急。银子缺的太多,只能把要用银子的地方算一算。先紧着最紧急的事情来。将士们的抚恤银子是一定要发的,否则不仅会寒了死去将士的家眷们的心,也会让活着的将士们寒心。不过,这笔抚恤银子数量实在庞大,无论如何筹措不出这么多。可以先发一半。另一半留待日后国库充裕了再发。此事要张贴告示,而且每一户都要当地官吏亲自登门一一解释。”
    周琰听的精神一振:“好主意,明日上朝我就宣布这一旨意。”顿了顿又道:“安置流民的事,也要立刻就做。否则流民极容易成患。赈灾的银子更是不能少。至于重建宫殿的事,倒是可以缓一缓。宫里这么多宫殿。也不缺住的地方。”
    齐王赞许的看了周琰一眼:“你想的很周全。不过,即使是这样,银子还是不够。”
    周琰显然早有打算,低声说道:“十四叔,我想动用内库里的银子。”
    大秦所有的赋税收入都归国库,国库里的银子当然都要用于大秦百姓和军队上。内库则属于皇帝私有。大秦建朝百余年,至今还没出过骄奢淫逸的昏君。年年内库都有盈余,积余多年下来。内库倒是十分丰厚。
    内库的银子用于宫中一切开销。从内库出银子相当于皇帝自掏腰包了。
    齐王挑了挑眉,笑道:“如今这大秦天下都是你的,内库是你私人的钱袋。你愿意拿银子出来解燃眉之急,,我当然举双手赞成。朝中大臣们若是知道了,也会歌功颂德。此事一旦传开,你这个新皇的仁厚名声也就彻底传开了。等将来国库有银子了,再把内库的缺口补齐。说起来确实是一举数得的好事!不过。这事你不能一个人独断专行,总得和太后皇后商议一下。”
    周琰做了皇帝。蒋氏成了六宫之后。太子妃如今也荣升成了太后。至于太皇太后,因为接连的丧事大病了一场。一直在宫中养病,早已不过问宫内诸事了。
    如今宫中的内务由太后执掌,要动用内库的银子,总得征得太后的同意。蒋皇后那里倒是好说。
    提起太后,周琰的神色略有些冷淡,却还是点头应了:“好,我待会儿就去和母后商议此事。”
    慕念春的死,在周琰的心里刻上了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痕。
    虽然有那封绝笔信,可周琰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时间一长,自然隐隐猜到了此事背后必有母亲推波助澜。他没有质问过半个字,心中却已有了芥蒂。
    齐王实在太了解周琰了,见周琰神色冷淡,立刻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他没有劝慰周琰什么,只淡淡笑道:“太后虽然性子强硬,却深明大义,应该不会阻拦此事。”
    周琰性情略嫌温软,太后又过于强势。如果周琰像以前那样对太后言听计从,太后就有了干涉朝政的力量。现在这样母子有些嫌隙反而是好事。
    太后心中存着顾忌,对周琰也会处处忍让几分。
    ......
    不出齐王所料,太后果然同意从内库拨出银子赈灾。
    不仅如此,太后还提议削减各宫开支,主动领头捐了些体己私房银子出来。太后这一行动,蒋皇后自然要大力支持,也捐了三千两银子。各皇室宗亲女眷和诰命夫人们也纷纷慷慨解囊,竟凑出了近十几万两银子。
    慕念春身为齐王妃,自是不能落于人后。不过,出银子总不能越过蒋皇后,因此只出了两千两银子。私下里又命王府里的管事搜购粮食,在城门外设了几个粥棚施粥。
    周琰这一举措,顿时为他赢得了朝野一片赞誉。百姓们对这个新登基的仁厚新帝赞不绝口,原本对周琰没什么信心的朝中群臣们也渐渐有了信心。
    年轻的新皇比起已逝的祖父和父亲确实少了几分精明才能,却胜在认真勤勉温和宽厚,有识人之明,有容人之量,更是用人不疑。
    经历了战争后的大秦百废待兴,正需要这样一个贤明仁厚的君主。
    新皇登基之后,应该广纳新人进宫。堂堂天子,后宫只有一个蒋皇后和一个刘贤妃,说起来确实太过寒碜了一些。不过正处于孝期,不便提及此事。
    待到来年,一年的孝期满了。礼部尚书在朝会的时候上了奏折,恭请皇帝采选秀女进宫。
    已经做了一年皇帝的周琰说话行事日渐沉稳,敛容应道:“如今朝中内外百事待兴,朕每日都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唯恐行步差池,辜负了天下的千万百姓。哪有这么多的闲心和时间在后宫里消磨。更何况,国库空虚,内库的银子也被调用了大半,实在不宜大张旗鼓的选秀女耗费银两。此事暂时延后,等过两年再说。”
    周琰态度如此坚定,礼部尚书只得作罢。
    蒋皇后已经生下了嫡子,皇帝又如此年轻。等大秦安稳了,将来有大把的时间纳嫔妃生儿子。
    ......身为天子,凌驾于万人之上。可言行举止说话行事都会受很大的约束,就连娶几个小老婆这种事情都要被拿到朝会上来一本正经的讨论。个中滋味,不提也罢。
    齐王曾深受其苦,现在终于可以悠闲的看着周琰应付这些了,心里真是各种舒畅。
    当然了,最舒畅的事莫过于一年的守孝期终于满了。
    终于可以圆房了!
    再憋下去,他可真的要被憋出毛病来了。(未完待续)
    ps:推荐朋友梨花白的新书绮罗,有兴趣的书友搜索看看,这里是简介:一场糟糕透顶的婚事却在婚前迎来大逆转,并随之而起无数风波。顾绮罗咬牙切齿: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萧江北一脸无辜:这不怪我。
番外 之圆房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念春归》更多支持!)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空气中漂浮着花草的香气。
    齐王府的花园比慕家的花园大了一倍,里面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到了春日,各种鲜花竞相开放,美不胜收。
    慕念春今日极有闲情逸致,挽着精致的竹篮在花园里消磨了半天时光,剪了一篮子的鲜花。晚上特意用鲜花做了些精致美味的糕点,又用鲜花瓣泡了热水澡。
    冬晴从厨房拎了一大桶热水来。用木勺舀起热水徐徐倒入大木桶里。
    石竹小心而仔细地为慕念春搓洗着长发。
    蒸腾的热气中,慕念春白嫩的俏脸一片迷人的嫣红。翻过这个年头,她已经十六了。所有的青涩尽数褪去,眉宇间尽是令人目眩神迷心荡神驰的风姿。
    就连同样身为女子的石竹也不禁赞叹:“小姐,你真美!齐王殿下一定会被你迷的晕头转向。”
    慕念春眼眸弯弯,贝齿轻咬菱形的红唇。
    今天就出孝期了。齐王整整“熬”了一年,盼着一天盼的脖子都快长了。两人没有明言,彼此却都有默契。就等着这一晚圆房......
    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念春的脸更红了。
    石竹和冬晴贴身伺候这么久,自然猜出了慕念春是为了什么脸红。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会心的笑意。
    小夫妻两个好的蜜里调油一般,却碍着守孝不能圆房。今晚过后。才算是真正的夫妻。最好是早日怀上身孕生个健康可爱的儿子,一切就都圆满了......
    就在此时,净房外响起了脚步声。
    冬晴耳尖的听出来人的脚步声,立刻冲石竹使了个眼神。石竹会意过来,和冬晴一起悄然退下了。
    刚到了净房外。就迎面遇到了齐王。
    齐王步履急匆匆的,一脸压抑不住的激动雀跃。见了冬晴和石竹两个都退出了净房,对她们两个的知情识趣满意极了。
    齐王毫不犹豫的推门进了净房。
    慕念春懒懒的坐在澡桶里,热水齐至胸口,露出白皙的脖子和柔嫩滑腻的半截胸脯。水面上漂浮着花瓣,被热水一泡。散发出芬芳诱人的香气。长长的黑发,如丝缎漂浮在水面上。
    眼前的美人出浴图,令齐王口干舌燥浑身燥热。偏偏慕念春还侧过脸来,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在沐浴,你怎么就闯进来了。”
    那一眼。瞬间将他心底的火苗点燃了。
    齐王大步走到澡桶边,用最快的速度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然后踏进澡桶里。跨入澡桶的一瞬间,某个正在“苏醒”的东西大喇喇的出现在慕念春眼前。
    慕念春腾的红了脸,迅疾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他紧紧的贴着她坐下,结实有力的胳膊轻松的抱起她柔软的身子,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肌肤在热水中相贴,带着不可思议的灼热和难以言喻的渴望。他的灼热。硬挺的抵着她柔嫩的大腿。
    两人几乎同时低吟一声。
    齐王急切的寻到了她的唇,急切的探入她的唇内。她热情的回应,柔软灵活的小舌和他激烈纠缠。
    他的手在热水中灵活的四处游移。一只手揉捏她胸前的柔软,另一只手贪婪的滑过光滑平坦的小腹,然后摸索到她的双腿间......
    慕念春低低喘息一声,脸颊似火烧一般灼烫,反射性的想夹紧双腿。
    齐低低一笑,在她耳边低喃:“不用怕。我不会在这里要了你的。这是你第一次,我只是想取悦你。放轻松一点......”
    慕念春略有些紧绷的身子渐渐放软。羞臊的闭上了眼。
    那只可恶的灵活的手仿佛有魔力,难以言喻的快感和欢愉渐渐袭来。慕念春抑制不住的低吟出声。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
    眼前的美景,足以令人发狂。
    齐王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忍住了在澡桶里欢爱的冲动。抱着她出了澡桶,就这么从净房的另一侧门直接进了寝室里。甚至来不及为她擦干净身上的水珠,便急不可耐的将她压到了床上。
    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刻,慕念春没有羞怯也没有退缩,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背。主动迎合着他的急切和热情。因为之前的欢愉,她格外的湿润和敏感,当他破体而入的那一刻,只有短暂的痛楚。很快,她就被彻底卷入欢爱的狂潮......
    粗重的喘息和低低的呻~吟声,和木床摇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既缠绵又热烈。
    这一夜,是属于有情人的夜晚。
    ......
    慕念春从沉睡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一丝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悄然撒在床边。
    慕念春睁开迷蒙惺忪的睡眼,然后,全身酸痛毫不客气的袭来。她忍不住蹙眉,稍稍挪动一下身子,腿间又涨又痛又麻,还有些羞人的难以启齿的感觉......
    “怎么这么快醒了?”耳边响起慵懒又餍足的低语:“不再多睡会儿吗?昨天夜里你可没怎么睡......诶哟!”
    腰间一块嫩肉被狠狠地拧住,饶是齐王皮粗肉厚,也忍不住龇牙咧嘴痛呼出声。
    下手也太狠了!
    慕念春瞪了他一眼:“亏你好意思说,昨夜你一直闹我,我哪有时间睡。”
    他就像一头不知餍足的野兽,缠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闹腾的几乎一夜都没睡。直到天亮了,才消停下来。她满打满算也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
    齐王一边摸着被拧疼的腰际,一边回味起昨夜的疯狂,唇角高高的扬了起来。
    苦忍了这么久,一旦开戒,当然要吃得饱饱的。更愉快的是,以后想吃就吃,再也不用忍了......越想越激动,休息了两三个时辰的身体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慕念春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骚动,立刻瞪了过去:“已经快中午了,不准再胡闹。不然,我今天可没脸再见人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唇舌堵住了。
    微弱无力的抵抗很快就被化成了一池春水。
    ......
    最终,慕念春还是没能下床吃午饭。
    齐王隔着门吩咐石竹将午饭放在门口,然后亲自将午饭端进屋里,亲自喂慕念春吃了午饭——“运动”过度,全身酸软无力,又饿的前胸贴后背。想吃饭,只能让齐王喂了。
    这一天,慕念春实在没脸出来见人,索性厚着脸一直赖在屋子里。连带着晚饭也和午饭一样,是由齐王端进来的。
    再到隔日清晨,慕念春实在受不了了,天一亮,便坚决推开意图再次缠过来的齐王:“你昨天就厮混了一整日没出去,今天总该去上朝了。”
    小夫妻两个在屋子里痴缠一天两夜不露面,传出去实在没脸见人了。
    齐王厚颜无耻的应道:“我前天晚上出宫的时候就和周琰说过了,我要连着告假七日,在府里好好‘陪’你。所以你就不用担心这区区小事了。”
    什么?他居然还向周琰告假了?
    慕念春又羞又气又恼,重重的拧了他一把:“你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告假是为了什么是吧!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竟然告了七天的假!他该不是打算就在屋子里待七天吧!
    不得不说,慕念春实在很了解某人,就听某人恬不知耻的说道:“既然不好意思出门见人,那就干脆别出去了,我也不出去,就在屋子里陪你。”
    一边说,一边不安分的攀上她柔软的胸前。
    至于齐王有没有得逞......咳咳,这就不用深究了。
    总之,在屋里待了三天都没出来见人的齐王妃,恼羞成怒的撵了齐王去书房睡了四天。(我的小说《念春归》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迟来的洞房,是不是很甜蜜~o(n_n)o~
    推荐希行大大的新书诛砂,十几万字了,已经很肥了~
番外 之有喜(一)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念春归》更多支持!过了荒唐又疯狂的三天三夜,慕念春疲累之极又羞恼之极。干脆利落的将齐王撵去书房睡。
    齐王连着荒唐三日,把“积蓄”了两年多的精力都耗光了,也有些手软脚软的感觉。其实,就是真的睡在慕念春身边也做不了什么了。不过,眼看着娇妻大发雷霆,齐王还是乖乖去了书房睡了四天。
    再羞臊,也不能躲在屋子里不见人。慕念春硬着头皮故作若无其事的出了屋子。
    好在贴心的石竹早已经暗中叮嘱过众丫鬟,众人最多在心里暗笑,面上却是半点不露。
    等齐王休假结束开始上朝后,日子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安宁。新婚小夫妻过的蜜里调油一般,一到了晚上,石竹和冬晴根本不好意思值夜伺候。
    齐王夫妻恩爱的事,周琰早有耳闻。私下里不知揶揄取笑过齐王多少回。诸如“十四叔近日面色憔悴走路时双腿绵软无力宫中有上好的鹿茸我这就打发人送一些去齐王府”之类的。
    齐王本人厚颜无耻,对什么鹿茸无所谓。可一想到脸嫩的慕念春看到宫中赏赐时的必然会有的羞恼,立刻不客气地瞪了周琰一眼:“你敢赏鹿茸给我,我就天天在朝会上提议你广纳嫔妃,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话立刻戳中了周琰的痛处,周琰立刻陪笑道:“我刚才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十四叔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自从周琰登基之后,渐渐褪去往日的青涩,年轻爱笑的脸孔多了几分威严。
    在人前的时候,叔侄两个是君臣,得守着君臣的规矩礼仪。不过。到了两人私下相处时,还是和以前一样随意亲昵。
    说笑了一番过后,齐王忽的正色说道:“周琰,慕元春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吗?”
    周琰先是守孝一年,又将选秀女纳嫔妃一事延后两年。平日在女色上也并不热衷。一月中去皇后和刘贤妃处留宿的次数不过三四次。
    周琰笑容一顿。
    慕元春这三个字,已经成了他心底最深的伤疤。无人敢在他面前随意提起慕念春,就连太后和皇后也会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个名字。也只有齐王会这般毫不忌讳的问出口了。
    “我早已放下她了。”周琰这话说的颇有些口不对心。
    有些伤痕表面看不出来,实则深深的刻在心底。
    齐王见他这副样子,倒也不忍心多劝了。默默的陪周琰坐了许久。
    慕元春给周琰带来的伤痛,只有靠漫长的岁月慢慢淡去了。
    ......
    从福宁殿出来之后,齐王又去了昭阳宫探望容太妃。
    一年孝期已经过了,容妃却依然穿着素白的宫裙,发髻上只簪了一朵白玉芙蓉簪。面容憔悴清瘦,像失了土壤的花朵,没有了往日的光鲜灵动。眼角也多了些细纹。
    齐王看着心疼:“母妃,父皇的孝期已经过了。你不必这么约束压抑。孝服也能换下了。整日待在昭阳宫里闲着无事,不妨去别的宫里转转,和兰太妃她们说说话。”
    容太妃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如今新皇登基,我这个太妃还是老实安分地待在昭阳里为好。也免得太后皇后挑刺。”
    齐王哑然。是啊,父皇已经死了,这皇宫已经换了主人。如今执掌皇宫的是强势厉害的太后,母亲在宫中确实不宜张扬......
    “我本打算早些去齐州就藩,母妃就能随我一起去齐州过些轻松自在的日子。”齐王歉然说道:“可周琰才登基一年多。我实在不放心这么一走了之。总得再过几年,等大秦安定周琰能做一个合格的好皇帝了。我才能走。只是这么一来,就要委屈母妃了。”
    容太妃浑不在意的笑了一笑:“这有什么委屈的。我在宫中衣食无忧,过的清静自在。”
    那一场宫变里死了很多人,丽贵人安嫔也在宫变中丧生。侥幸活下来的,大多和容太妃一样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如今就是想闹腾也找不到对手。
    容太妃这般豁达随意,齐王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
    晚上回府的时候,心情沉闷低落的齐王罕见的没有主动缠着慕念春。
    慕念春敏感的察觉到齐王有心事,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朝中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难题?”
    “不是朝中的事,”齐王叹口气:“今天我去了昭阳宫探望母妃,她整日待在昭阳宫里从不出来走动。整个人瘦了一圈,再这么下去,我真担心她会越来越消沉。只可惜,我答应了周琰,要在京城多待几年。眼下朝廷还有诸多难题没有解决,我总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母子连心,此话半点不假。提起容太妃,齐王的话语中满是心疼和关切。
    慕念春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父皇去世了,母妃在宫中难免触景伤情。只要把她从宫中接到齐王府来住,再找些事情让她做,她也就无暇整日伤心难过了。”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齐王精神一振:“好,我明天就去和周琰说一声,只要他张口,太后肯定不便阻挠。”
    “这么做不妥。”慕念春却不赞成:“宫里的事情如今由太后做主,你用周琰去压太后,太后心里肯定不痛快。总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契机,顺理成章的提起此事最好。这事交给我,你就不用烦心了。”
    齐王深知慕念春的聪慧伶俐,闻言用力亲了亲她的唇:“好,那就都交给你了。”
    ......
    两个月后,慕念春进宫求见太后。
    慕念春正要行礼,太后已经笑吟吟的说道:“都是自家人,还要这么多虚礼做什么。快些到我身边坐着说话。”
    太后原本对齐王颇为忌惮,可这一年多来,齐王全心辅佐周琰处理政事她都一点一滴的看在了眼里。既然齐王对皇位没野心,太后心中自是高兴,对慕念春也格外的和气亲切。
    慕念春却之不恭,微笑着谢了恩,坐在太后下首说起了闲话。
    家长里短一番过后,太后笑着说道:“你可有些日子没进宫了。今儿个特意进宫,是不是有什么事?”
    慕念春抿唇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太后。我今日进宫,确实有件要紧的事相求。”说着,脸上露出一抹羞怯的笑意:“我这个月小日子迟来了十几天,虽然还没请大夫诊脉,不过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
    太后一脸欢喜的笑容:“这可是个好消息。你这是第一胎,可得安心养着身子。”
    “太后说的是。”慕念春很自然的顺着太后的话音笑道:“我要安心养胎,这府里的事总得有个知心可靠的长辈主持才好。所以,我才冒昧的进宫来......”
    太后何等精明,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猜出了慕念春的来意。
    区区一个容太妃,太后倒也没怎么放在眼底。先皇死了一年多,宫里仅剩的几个太妃都很老实安分,往日风头最劲的容太妃也夹起尾巴做人。每日待在昭阳宫里,几乎不出宫门半步。
    慕念春想趁机将容太妃接进齐王府里住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已经是过了气的嫔妃,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不成?倒不如卖个人情......
    太后心念电转,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亲切的笑道:“这有什么可为难的。你将容太妃接到府里就是了。我再派一个太医和两个擅长调理身子的嬷嬷给你。你只管安心养胎就行了。”
    慕念春一脸欢喜的起身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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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原本就打算写三个番外,现在忽然发现番外停不住了怎么办o(╯□╰)o
番外 之有喜(二)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念春归》更多支持!当容太妃接到太后懿旨时,既惊又喜,许久没回过神来。
    慕念春笑盈盈的俏脸引入眼帘:“母妃,快些命人收拾些衣物,随我一起出宫吧!”
    容太妃眼角一热,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半晌才故作淡定的吩咐绿萝等人去收拾行李。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慕念春知道容太妃最是自傲好强,绝不肯在她面前示弱落泪,体贴的退出室外。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估摸着容太妃的情绪不会太激动了,才又重新进了屋子。
    容太妃的眼圈微微泛红,显然刚才哭过了,此时神情已经平静了不少,疑惑的低声问道:“你是怎么和太后说的?太后怎么会同意我出宫去齐王府?”
    宫中太妃到儿子府上居住,这事虽然不算出格,却也不是什么易事。
    慕念春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也没什么。我就是告诉太后,我可能有身孕了。以后得安心养胎,府里的事总得有人主持打理。她就点头同意了。”
    什么?她怀孕了?
    容太妃先是一怔,旋即眼中闪过狂喜,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慕念春平坦的小腹。仿佛那里随时就会蹦出一个孩子似的,口中不满的责怪道:“你既是怀了身孕,怎么也不在府里好好养胎,跑到宫里来做什么。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慕念春:“......”
    还不是为了你才跑这一趟!
    不过。慕念春早就习惯了容太妃的口不对心,也没着恼,心平气和的说道:“日子尚短,请大夫来诊脉,只说可能是喜脉。得再过半个月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此次回府。我就安心待着,哪儿也不乱跑了。”
    容太妃原本恹恹的没精神,此时陡然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奕奕的说道:“怀孕这么要紧的事,绝不能等闲视之。以后衣着饮食要处处留心......算了,和你说多了你也不懂。以后有我在一旁提点照应。你只要乖乖听话照做就行了。”
    ......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慕念春一边乖乖点头,一边在心中默默吐槽。
    ......
    傍晚,闻讯急急赶回府中的齐王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慕念春看似温驯实则无奈的坐在椅子上,他的亲娘容太妃站在慕念春身前,不疾不徐的训着话:“衣裙要以宽松舒适为主。不要敷脂粉之类的,首饰也尽量少戴些。一日三餐之外,再加两顿点心一顿宵夜......”
    慕念春委婉的提出异议:“母妃,这样吃下去,我一定会变的很胖......”
    “胖就胖一些,”容太妃立刻驳回:“人养的胖些气色才会好,肚中的孩子也能长的壮实一些。”
    好吧!慕念春无奈的闭上嘴,继续听容太妃唠叨。
    当看到齐王的身影时。慕念春心中暗喜。
    太好了!齐王总算是回来了。她足足听容太妃絮叨一个下午,听的头都大了。齐王一回来,容太妃肯定没心思再继续教训......呃。是教导她了!
    齐王一脸按捺不住的激动欢喜,先喊了声母妃,然后当着亲娘的面,一把抱起了慕念春:“念春,你竟然怀上身孕了。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我是听宫里的太监们私下议论你去宫中接母妃,才知道此事。立刻推了应酬回来看你......”
    不等慕念春有什么反应。容太妃率先张口了:“好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先放下念春。她刚怀上身孕,情绪不能过于激动。万一动了胎气伤到孩子就糟了。”
    齐王挨训了也不生气,咧嘴笑道:“还是母妃考虑的周全。”说着,小心翼翼的将慕念春放回了椅子上。好像慕念春是个娇弱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谨慎仔细。
    饶是如此,还是被容太妃又数落了几句,嫌弃齐王动作太粗鲁太随意,又列举出一大串禁忌避讳的事情。
    齐王边听边点头,又扭头吩咐郑喜:“去拿纸和笔来,我要把母妃说的话都记下,免得忘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
    慕念春哭笑不得,心中却涌起浓浓的甜意。
    此时,就听容太妃又说道:“对了,还有件最要紧的事你得记下。女子有身孕之后最忌同房。从今日起,你就睡在书房吧!”
    齐王:“......”
    看着齐王有些扭曲的俊脸,慕念春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
    齐王咳嗽一声,厚颜说道:“母妃放心,我自制力一流,一定能控制自己的。晚上和念春睡在一起,保证不会越雷池半步。”
    慕念春脸颊一阵发烫,用力瞪了齐王一眼。这种闺房里的话,亏他厚颜说得出口。
    容太妃也略有些不自在,却半点都不肯让步:“不行,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分开睡的好。不止是前三个月,一直到临盆之前,都不要再同房。你若是身边缺人伺候,就挑一个听话的丫鬟开了脸做通房。”
    慕念春:“......”
    你确定是为了我的身子着想,而不是成心要给我添堵吗?
    齐王想也不想的应道:“母妃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我不要什么通房。”
    容太妃略略皱眉,瞄了慕念春一眼,碍着她有身孕,语气倒是比平日温和多了:“你怀孕临盆做月子,加起来至少也是一年。恪儿总不能一直没人伺候。府里的那些丫鬟你若是不喜欢,就从你的陪嫁丫鬟里挑一个听话可心的。依我看,石竹就不错。生的清秀,性子又温柔......”
    无辜被点名的石竹吓的脸都白了,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慕念春。
    慕念春定定神说道:“母妃,石竹的亲事早已定下了。我打算着明年就让她出嫁。”
    容太妃哦了一声,又将目光看向冬晴。
    冬晴忍住把腿就跑的冲动。没什么表情的任由容太妃打量。
    果然,容太妃对容貌普通的冬晴不怎么感兴趣,很快就将目光移了开去。又落在了绿萝的身上。
    绿萝心里暗暗叫苦。谁不知道齐王夫妇情意深厚,她可从来没有自作多情横插一脚的打算啊!
    齐王和慕念春迅速的交换一个眼神,然后正色说道:“母妃,你刚才还说过。念春怀了身孕,情绪不能激动。现在说这些,念春心情郁结怎么办?”
    容太妃讪讪的笑了笑:“你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没等齐王松口气,又加了一句:“那你就一个人独自睡在书房好了。总之不能同房。”
    齐王:“......”
    ......
    在容妃的坚持下,当天晚上,齐王果然一个人独自睡在了书房。
    不过,等过了子时之后,齐王就悄悄从书房溜了出去。慕念春已经睡下了,听到推门的声响,迷迷糊糊的睁了眼。
    印入眼帘的,是齐王熟悉的俊脸。
    齐王熟稔的脱衣到了床上。小心的将慕念春搂进怀中。
    慕念春自动自发的在他怀中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口中不忘揶揄:“你半夜偷溜过来,就不怕母妃知道了生气么?”
    齐王笑嘻嘻的应道:“母妃早就睡下了。明天早上天没亮我就溜回书房。保准她不会发现。”
    慕念春哑然失笑。好好的夫妻两个。弄的像偷情似的......
    齐王和她心意相通,很快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歉意的低语道:“念春,今天委屈你了。你放心,不管母妃怎么说,我绝不会纳通房。”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不会和你母妃置气的。”
    容太妃毕竟是齐王的生母。她若是和容太妃天天闹腾,齐王夹在中间可就为难了。为了齐王。也只能多忍耐了。
    齐王心中感动之极,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念春。能娶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慕念春柔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低低的说道:“能嫁给你,才是我的幸运。”
    齐王的手在慕念春平坦的小腹上轻柔地抚摸,想象着这里孕育着他的骨血,心里的满足和喜悦几乎将他融化。
    慕念春轻声笑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齐王想也不想的应道:“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不管儿子女儿我都一样的喜欢。”顿了顿,又低声笑道:“念春,你一定不知道我听闻你有孕的消息时是多么高兴激动。”
    慕念春心里甜丝丝的,口中却忍不住酸了一句:“你上辈子做了皇帝,身边一堆美人争抢着给你生孩子。你早该习惯这种事才是。”
    ......这飞醋吃的!都扯到上辈子了。
    齐王立刻义正言辞的说道:“这可不一样。当年是为了延续周家血脉,不得不纳美人进宫。这辈子,我只娶你一个,只会和你有孩子。”
    慕念春笑着娇嗔:“巧言令色!”
    肉麻腻歪了一会儿,两人相拥着入睡。
    睡梦中,慕念春的唇角噙着甜甜的笑意。
    前世的遗憾实在太多了,那个缘悭一面的孩子是她从不肯诉之于口的隐痛。这一世,她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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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一章是不是甜甜哒o(n_n)or466
番外 之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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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之后,江太医特意到齐王府来为慕念春诊脉,确定了是喜脉。
    齐王喜不自胜,特意在府中设宴。天子周琰亲自到府中赴宴,带来的贺礼足够十个孕妇安胎了。
    周琰身份尊贵,不方便像以前那样在齐王府一待就是一晚。送了贺礼喝了几杯酒,便提前离席。齐王亲自送周琰离开,灿烂夺目的笑容将满天星辰映衬的暗淡无光。
    周琰真心的为齐王高兴,笑着问道:“十四叔,明年开春孩子就会出生了。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这个问题其实齐王私下也想过很多次了。儿子当然好,可他更想要一个粉嫩可爱的女儿,像慕念春一样美丽聪慧讨人喜欢。他一定会将她宠上天。
    “我想要一个女儿。”齐王的语气十分肯定。
    周琰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忽然流露出歉然:“十四叔,都怪我,总想着让你在京城多留几年......”
    按着大秦的规矩,皇子有了子嗣之后就应该就藩。齐王不想要儿子只想要个女儿,显然是为了出于留在京城的考虑。
    齐王看穿了周琰的心思,不由得失笑:“你想多了。我是真心喜欢女儿,和留不留在京城无关,和你更扯不上半点关系。”
    周琰不怎么确定的追问:“真的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齐王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撵人:“我还有一堆客人,没时间和你胡扯八道。你还是快些回宫吧!”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客气。
    周琰最后一点心结也没了,笑着离开齐王府。
    ......
    府里所有的琐事一概不用过问,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目标就是养的白白胖胖......慕念春过上了猪一样的幸福生活。
    当然了,这样的幸福生活里也有一点点不太和谐的小音符。
    容太妃坚持慕念春要静心养胎,晚上不得和齐王同房。齐王每天都等容太妃睡着了偷偷溜过来,天没亮之前再偷偷溜回书房。这么一来,晚上睡眠的时间自然少了不少。白天又忙于政务,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天天折腾。
    齐王很快就瘦了一圈,眼下时常有乌青,面色也暗淡了不少。
    慕念春看在眼里,别提多心疼了,私下劝过他数次:“你安心在书房睡下,别总跑来陪我了。我晚上睡的少不要紧,白天多的是时间补眠。你总这么耗着可不行。”
    齐王口中应的好好地,行动上却依然故我。
    容太妃也察觉出不对劲来。有一天晚上特意晚睡,去书房看了一趟。待看到空荡荡的书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容太妃到底心疼儿子,生了几天闷气,便板着脸孔对齐王说道:“念春如今身孕过了四个月,胎相也安稳了,你可以回房睡了。也省得每天夜里跑来跑去的,倒显得我成了棒打鸳鸯的坏人。罢了,以后我可不管这些闲事了。”
    齐王心里一喜,立刻施展三寸不烂之舌,一番甜言蜜语将亲娘哄的转怒为喜。
    容太妃心中受用,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睡在一起可以,不过得克制一些,千万别伤着孩子了。”
    齐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已经憋了几个月不近女色。也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
    齐王想也不想的应下了。
    虽然江太医说过四个月以后偶尔同房也无妨,不过,他再想也不肯冒着伤了孩子的风险。还是忍着好了。
    ......
    这一忍,就忍到了孩子临盆出世。
    自从慕念春怀孕过了七个月之后,府里就备好了产房和经验丰富的产婆。太后又特意从宫中派了两个接生嬷嬷来。
    慕念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肚疼开始发作之后,并未慌乱,镇定冷静的吩咐石竹冬晴将自己扶进产房。产婆们每日都在身边伺候着,此时正好派上用场,立刻准备好生产所需的热水和干净的棉布剪刀之类的东西。
    容太妃闻讯匆忙赶到了产房外,立刻命人给齐王送信,又打发人去慕家送了信。
    女子生第一胎大多艰难,至少也得熬上几个时辰。就是熬上一两天生不出孩子的也不算稀奇。
    慕念春却是例外,进了产房只一个时辰,便平安的生下了一个女儿。
    当齐王急急赶回府中的时候,听到的便是慕念春母女安然无事的好消息,顿时喜上眉梢。盼什么就有什么,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齐王迫不及待的要进产房看妻子和女儿。
    容太妃拦下了他:“产房最是污秽,男子不能进产房。孩子刚出生,也不宜立刻就抱出来。先等上一等。”
    齐王哪里还等得了:“我进去看上一眼就出来。”说着便麻溜的进了产房。
    容太妃阻之不及,索性跟着一起进了产房。
    产房里有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慕念春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俏脸苍白,额上湿漉漉的,无力的闭着眼睛。刚出生的婴儿被包裹的好好的,放在她的身边。
    几个产婆见齐王和容太妃一起进了产房,俱是一惊,正要上前见礼。齐王却迅疾的挥挥手,示意她们免礼。免得惊扰了慕念春休息。
    齐王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爱怜的看了昏睡的妻子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新生的婴儿脸上。
    小小的脸蛋红通通肉嘟嘟的,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眼睛黑溜溜的,不哭也不闹,好奇的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脸孔。
    齐王几乎立刻就被萌化了,小心翼翼的抱起女儿,一脸的欢喜和宠溺。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母妃,快来看看,我的女儿长的多美多可爱。”
    容太妃原本还为慕念春没生白胖儿子有些遗憾,在看到女婴的一瞬间,心中顿时一阵温软,情不自禁的笑道:“和你刚出生的时候一样漂亮可爱呢!快些让我抱一抱。”
    齐王哪里舍得,立刻“体贴”地应道:“母妃一直陪在产房外,一定很累了。孩子有些沉,还是我抱着好了。”
    容太妃白了他一眼:“孩子刚出生,能有多重。既是舍不得让我抱,我立刻就回屋待着,免得招人厌。”
    齐王抵挡不住,只能乖乖投降,将孩子给了容太妃。
    容太妃抱着安静乖巧漂亮可爱的女婴,越看越觉得喜欢,根本舍不得松手。
    齐王坐到床边,拿起干净的帕子,轻轻的为慕念春擦拭额上的汗珠。
    慕念春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齐王温柔爱怜的目光:“念春,你辛苦受累了。我们有女儿了。”
    女儿......
    慕念春忍不住看向抱着孩子的容太妃。生完孩子她就昏迷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呢!
    母女连心,这话半点不假。一直安静乖巧的女婴忽的哭了起来。声音并不尖锐,反而细细软软的,让人又怜惜又心疼。
    容太妃将孩子放到慕念春身边:“孩子还没吃奶,一定是饿了。我这就让人叫奶娘来。”奶娘也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慕念春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儿,心中涌起无限柔情和怜爱:“不用叫奶娘了,我要亲自喂孩子。听说亲自喂养孩子,孩子不仅和娘亲近,身子也会更壮实,不易生病。”
    原本准备反对的容太妃,立刻就住了嘴。
    慕念春解开衣襟,将孩子揽进怀里。孩子立刻张着小嘴含在口中,努力的吮吸起来。
    第一次喂奶有些刺痛,这点小小的痛楚和女儿吮吸时的满足比起来却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慕念春温柔的凝视着女儿,偶尔抬眸和齐王对视,心中溢满了满足和感动。
    这一生,家人平安,她有了情深意重的丈夫,如今又有了血脉相连的女儿。老天待她实在恩厚。(小说《念春归》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番外 之郑喜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念春归》更多支持!齐王府自从多了婴儿之后,更添了几分热闹。
    齐王绞尽脑汁,为女儿取了乳名安安。
    “第一个安,是平安的安。我希望女儿一生顺遂平安。第二个安,是安静的安。她出生以后就乖巧安静。这个乳名正合适。”齐王眉飞色舞,一脸灿烂的笑容。
    慕念春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女儿的乳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直到几年后,安安渐渐崭露出了更胜其父母的聪慧腹黑,让齐王暗暗懊恼自己给女儿取错了姓名。什么安静乖巧,根本都是假象。顶着这么一张漂亮文静的面孔,暗中做了什么淘气的事,也没人会疑心到她的身上。简直比自己年幼时还厉害......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安安的满月酒宴办的热闹而隆重。皇帝皇后亲自道贺,太后和在宫中养病的太皇太后都命人送来了隆重的贺礼。前来贺喜的文武官员和勋贵宗亲,更是数不胜数。
    齐王府里,人人喜气洋洋。
    郑喜大概是唯一的例外了。
    石竹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下个月。可惜,新郎官不是他,是那个他从来都没看顺眼过的姚长贵。
    郑喜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就憋闷着一股气。伤心失望懊恼不甘,种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
    他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姚长贵?
    论相貌,他生的俊俏不凡。至少可以甩姚长贵几条街。
    论身份,他是齐王的贴身长随,是府中的第一红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姚长贵眼下只是齐王妃的专属车夫,哪里能和他相提并论。?
    再论痴情......好吧,这个不太好比。他随着齐王出征近一年才回来。平日又要随身伺候齐王,和石竹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及姚长贵。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姚长贵才抢走了石竹的芳心。
    郑喜心中忿忿不平,到底忍不下这口气,寻了个空,私下去找了石竹。
    石竹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嫁。自安姐儿满月之后,便一直待在屋子里备嫁,极少出来见人。郑喜不便直接敲石竹的门,特地请小桃去叫一声石竹。
    小桃生的俏皮可爱,性子又伶俐活泼。人缘极好。郑喜每次想给石竹递话,都会腆着脸央求小桃帮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十分熟稔。
    郑喜对石竹的心意,在府中近乎人尽皆知。小桃常为郑喜递话,更是十分清楚,神色暗了一暗,偷偷看了郑喜一眼,才应下了。
    郑喜一心想见石竹。并未留意到小桃的异样。
    ......
    过了片刻,石竹才出了屋子。隔着三米远便停下了,淡淡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态度一如往常的疏远冷淡。
    郑喜心里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顾不得什么颜面和自尊,颤抖着问道:“石竹,你真的要嫁给姚长贵吗?”
    石竹略略蹙眉:“你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这怎么是无聊的问题!”郑喜神色激动,眼眶隐隐泛红:“石竹,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什么从来不正眼看我?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他?”
    石竹秀气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语气中也愈发冷淡:“我已经要嫁人了。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若是被别人听见生出什么误会来就不好了。”
    是啊,从始至终。她也没对他假以辞色。是他一直穷追不舍痴心不改......
    郑喜心里又气又苦,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石竹,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这几年来,不知有多少丫鬟私下对我示好,可我从来没动摇过心意。你偏偏喜欢那个姚长贵,他到底哪里比我好?就算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你也总该告诉我原因,我也能彻底死心。”
    石竹抿了抿唇角,定定地看向郑喜,缓缓说道:“好,你既是想要知道原因,那我就告诉你。你确实生的俊俏好看,又善于言辞性子伶俐。小贵子比起你来有诸多不如。可我就是喜欢小贵子的憨厚老实。”
    “感情的事从来没有为什么。萝卜白菜,端看各人所爱罢了。我言尽于此,你以后别再惦记我了。睁大眼睛看一看,真正心悦你的人就在你身边。”
    最后一句话,石竹说的意味深长。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郑喜呆呆的看着石竹的身影远去,不知不觉中,泪水从眼角滑落。
    一块干净的手帕忽然出现在郑喜面前,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帕子给你,擦一擦眼泪。”
    郑喜接过帕子,胡乱的擦了眼泪,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桃,谢谢你。”
    小桃看着失魂落魄的郑喜,心中一阵黯然。脸上却露出俏皮可爱的笑意:“这帕子是借给你的。你用完了得洗干净再还给我。不然,别人看到我的帕子在你那儿,保不准会说什么呢!我倒是无所谓,可千万别坏了你的名声。”
    饶是郑喜心情阴郁,也被最后一句逗乐了:“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姑娘家才要注意名节才对。”
    石竹很快就会出嫁,然后就是冬晴和董二的婚事。小桃以后就是慕念春身边的大丫鬟。以她的伶俐讨喜,将来府里不知有多少护卫或小厮瞄着她的亲事......
    奇怪,一想到这些,郑喜心里竟有些微微泛酸。
    就好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快被人抢走似的。
    郑喜被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惊住了,再看笑盈盈的小桃,忽然莫名的有些心虚。
    他明明是喜欢石竹的,怎么可以这么快就三心二意,对小桃再动心思。
    “谢谢你的帕子,我洗完了就还你。”郑喜扔下一句,便迅速转身走了。
    小桃怔怔的看着郑喜的背影,俏脸掠过难以言喻的失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里就烙印上了郑喜的身影。可郑喜一心喜欢石竹,在他眼中,她大概只是一个会帮着他传话跑腿的小丫鬟吧......
    就算石竹出嫁了,府里喜欢他的美貌丫鬟多的是,他怎么可能会留意到她?
    ......
    一个月后,石竹风光出嫁。
    慕念春为石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喜事办的热热闹闹。姚长贵喜气洋洋地娶走了石竹。
    石竹上了花轿被抬出院子,小桃特意送了一程。直到花轿出了后门,小桃才怅然的轻叹一声。一转身,就见一张熟悉的脸孔等在不远处。
    是郑喜。
    这些日子郑喜没有再找石竹,小桃和他见面也少了。此时见到面容憔悴消瘦的郑喜,小桃既觉得心疼,又有些酸溜溜的。
    她定定神,扬起笑脸走了过去,笑着打趣道:“你今儿个可来的迟了,石竹姐已经坐上花轿走了,你可没机会和她再说话道别了。”
    郑喜自嘲的笑了笑:“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我还是识趣点,别给她添堵了。”顿了顿又低声道:“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小桃一楞,不怎么确定的重复:“你是来找我的?”
    找她做什么?
    郑喜从怀中取出一个干净的帕子:“上次你借我的帕子,我已经洗干净了,还给你。”
    他果然对她无意,连她的帕子也不肯留着。
    小桃心里一阵酸涩,挤出笑容嗯了一声,接过了帕子......然后帕子下多了一只手,趁机握住了她的手。
    小桃心中怦怦一跳,反射性的抬眸看向郑喜。
    郑喜的目光清澈温柔,低低的说道:“小桃,我想了整整一个月,今天才鼓足了勇气来找你。石竹说,真正喜欢我的人就在我身边。那个人是你吗?”
    小桃脸颊染上两抹红晕,宛如盛开在枝头的桃花一般娇美动人。(小说《念春归》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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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之小杨氏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念春归》更多支持!三月二十八。
    天气阴冷,微风带着料峭的春寒迎面扑来,令人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很快,便下起了细雨。
    雨不大,滴落在人的身上脸上,带来阵阵凉意。
    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妇人静静的站在坟前。
    这个妇人身材纤柔容貌美丽,神色间却满是凄苦落寞。额头眼角有不少细纹,远比同龄的妇人显得苍老憔悴。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和一个九岁的女童。少年眉目清秀文弱,女童生的五官秀美。
    在他们不远处,站着数十个身材健壮手持刀枪面无表情的士兵。
    这几年来,她和两个孩子一直被软禁在一处宅院里。衣食不用发愁,只是不能出宅院半步。每年唯有这一日可以出门。
    这一天是韩越的忌日!
    韩越已经死了五年了。这五年来,她的眼泪已经哭尽了,心也早已痛的麻木冰冷。站在坟前,她甚至没有一滴眼泪。
    “坤儿,秀儿,你们两个跪下,给你爹磕几个头。”小杨氏低声说道,声音沙哑,透着倦意。
    女童听话的跪下磕头。
    少年却一脸倔强的将头扭到一边:“我不跪!我没有这样的爹!”
    小杨氏心中一颤,不知是酸涩还是愤怒的情绪在心头奔涌不息,音量陡然扬高:“前几年你都不肯来,今年既然来了。到了他的坟前就该跪下磕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爹......”
    “我宁愿没这样的爹!”少年眼圈发红,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掉落:“他做事何曾为我们着想过。当年他命人将我和妹妹接走,却让娘一个人留在府里。硬生生让我们母子分离。他心里在想什么。娘你难道不知道吗?”
    小杨氏脸色泛白,眼中流露出痛苦。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韩越若是成功的夺了天下,她这个原配正室的性命大概早就不保了。在他的眼里和心里,只有那个叫慕念春的女子。他的皇位之位,是要留给慕念春的。
    她算什么?这么多年来的夫妻情分,又算什么?
    “他谋逆造反不成。痛快的一死了之。却害的我们母子一辈子被软禁,抬不起头见不了人。如果不是他野心勃勃,如果他能安分守己,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少年哽咽的声音中满是恨意:“我恨他,我宁可没有他这个爹!”
    小杨氏身子颤抖不已。泪水如泉涌,迅速的模糊了视线。
    谋逆造反是诛灭九族的重罪。韩越亲手诛杀了太子,更是罪无可赦。因为韩越的隐秘身世,新皇又心地仁厚,她和两个孩子才能侥幸留下性命。
    然而,这样的苟且偷生,对她和孩子来说只是漫长的煎熬罢了。
    院子里时刻有手持利刃的侍卫把守,她和两个孩子只能待在院子里。不能见任何外人,更不能踏出院门半步。每年韩越的忌日到坟前祭拜,已经是格外开恩。
    她已经心如死灰。只是硬撑着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可坤儿和秀儿呢,他们还未成年,还有漫长的人生。他们以后要怎么办?
    坤儿今年才十四岁,正值意气风发的年龄。却只能日复一日的被困在一方天地里,沉默着一个人读书,一个人练字。不能出门。也没有任何同龄的伙伴。将来甚至不能像常人一样娶妻生子。
    也怪不得他心中如此怨怼!
    还有可怜的秀姐儿,韩越死的时候她还小。她甚至不懂什么是谋逆什么是幽禁。每天乖巧的待在她身边。天真的问:“娘,为什么我们天天要待在这里?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
    每次听到这些稚嫩的问题。她的心中都是一阵剧痛。
    他们兄妹两个一辈子都要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被幽禁至死......
    跪在地上的秀儿,见娘和兄长俱都落泪,惊惧起身,扑到小杨氏怀中哭泣起来:“娘,大哥,你们别哭了,秀儿心里好怕......”
    小小的脸庞上满是晶莹的泪珠。
    小杨氏心如刀绞,哆嗦着用袖子擦了眼泪,将秀儿纤弱娇小的身子搂的紧紧的。
    韩越,你在地下如果有知,知道自己害的妻儿一世受苦,知道儿子心中如此恨你,你会后悔吗?
    如果早知会有今日,当年尚且少年的她,还会坚持要嫁给他吗?
    尘封在心底的遥远回忆袭上心头。
    当年她出身名门,父亲兄长皆是朝中重臣,嫡亲的长姐贵为赵王妃。她容貌出众,是京城贵女中最耀目的一颗明珠。登门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杨家的门槛。
    她谁也瞧不上,偏偏喜欢上了在赵王府中偶遇的清冷英俊少年。为了嫁给他,她抛却了少女的羞涩,央求着长姐做媒。终于如愿以偿。
    成亲之后,她随他一起到了定州。夫妻说不上恩爱,却也相敬如宾。有了坤哥儿和秀姐儿,她觉得人生几乎圆满了。最大的遗憾,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热情。她以为,他生性就是那样冷淡。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待她冷淡,不是因为他生性如此,而是因为他从来没真正把她放在心上。
    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女子,另有其人。他将一颗心都给了那个慕念春,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娘,妹妹,你们都别哭了。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我们都还能活着,已经是皇上的恩慈,不该再怨天尤人。”
    少年红着眼睛走上前,将孱弱的小杨氏和娇小的妹妹一起搂进怀里:“天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这个地方,以后我们不要再来了。”
    小杨氏哽咽着应了一声。
    临走前,小杨氏深深的看了坟墓最后一眼,然后毅然转身离开。
    韩越,这是我最后一次带孩子来看你。
    从今天起,我会努力的忘记你,努力的带孩子好好的活下去。
    她一手拉着儿子的手,一手搀着女儿,步伐缓慢又坚定。母子三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身影消失在风雨中。
    ......(小说《念春归》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写这个番外的时候,我自己真的写哭了~不知道有没有虐到大家~o(╯□╰)o~所有番外到此结束,原本打算写韩越番外,可韩越已经死了,真的无从下手。所有的遗憾,在新书里弥补吧~新书的男主会是韩越类型~暂定四月二十八号发文,希望大家继续支持~o(n_n)o~
完本感言
    每次写完本感言,心里的感觉都很复杂。既为顺利完本深深松口气,又觉得依依不舍。
    念春归从去年八月底发文,到今天正式完本,一共七个多月,共一百零七万字。期间从未断更,更未请假。我依然保持了每天八点更新的优秀坑品,为自己点个赞~(≧▽≦)/~
    感谢这七个多月来一直默默用订阅支持陪伴我的书友,感谢大家热情的书评和打赏,给大家深深的鞠躬~
    接下来半个月我休息一下,顺便准备新书。开坑是一个漫长熬人的过程。我会因为书名和简介反复推敲,会为了一个情节设定绞尽脑汁,开篇更要反复修改。为了不给自己偷懒的机会和理由,我先定好了新书在四月二十八号发布。以我言而有信从不忽悠读者的性格,一定会逼着自己很快写好开篇的~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新书~发文那一天,我会在老书里面打广告的。
    大家新书再见~o(n_n)o~(未完待续)